《死对头对我一见钟情[无限]》作者:十二苒 文案 桦国首席搏击教官林焕,误入一场逃生游戏。他努力生存,只为返回现实世界寻找杀害队友的凶手——无恶不作的联邦名人肖一游。结果第一天,他就发现对方也在游戏中。 林焕:冷漠微笑,迅速装弹。 只是……等一下,这位死对头好像不太对劲? 他干嘛为他挡子弹?临死前还肉麻兮兮的望着自己? 正莫名其妙,已经埋了半截的肖一游从坑里跳出来,将他压在树上,勾起他的下颌:“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林焕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然后一土锹将他打回了坑里。 ………………………………………………………… 手段高超满嘴火车不正经背锅侠攻vs果决自律一身本领超正经搏击大神受 ……………………………… 声明:【本文三观正,攻不是凶手】 内容标签: 强强 恐怖 无限流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焕,肖一游 ┃ 配角:熊图,安茜,江雨白,颜老,丁猴,薇薇,红衣少女,净觉,迟瑞 ┃ 其它:大逃杀,强强,闯关,无限流 一句话简介:被死对头追 第一卷 轮回高中 第1章 初遇 林焕身着一套蓝白条普通病号服,半阖着眼,在一片薄雾中浮浮沉沉。 模糊的光线折射着光怪陆离的色块,周遭奇异的扭曲着,他就像是鱼缸里的一条鱼,被困在这狭小的球形空间中。 林焕能够确定的是,这里并不是之前他所在的肿瘤科病房。他意识清醒,五感敏锐,所以也绝不是在梦中。 那么这里是哪儿? 记得昏迷前,他正被推往手术室,此刻摸摸身上,又并没有动过刀子的痕迹。 本就处在生死边缘,陷入当下的诡异情形,他不惊讶,也懒怠猜想,只安静放松的悬浮着,直到有个空洞的系统音响起: 【原国家首席搏击教官、枪械专家林焕,您好,异世逃杀游戏欢迎您。】 林焕睁开眼:“什么?” 【请听好游戏规则,游戏中有99名玩家,由绝症病人、逃犯死囚、地痞流氓和相关人员构成,通过组织者设置的游戏关卡、找到所有钥匙并在厮杀中存活下来的最后一人,将获得唯一的生存资格和组织者提供的最终奖励。】 林焕冷冷反问:“组织者?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参加你们的游戏?” 他面前立即出现了红绿两个按钮。 【您有权选择放弃并回到现实世界。】 【绿色接受游戏,在游戏中死亡或者存活胜出,获得万能药恢复健康;红色拒绝游戏,继续现实世界的事件,您将被送往手术室,并在三个月后安稳病故。】 林焕几乎被这句“安稳病故”逗笑了:“我不想死,也不打算杀人。” 【杀人或者被杀,您可以自主选择游戏风格。】 短暂沉默之后,林焕果断按下了绿色按钮。 已经是半个死人了,他还能有什么顾虑?就眼下处境,他宁愿去相信所谓的异世,甚至是万能药的存在。 【感谢您的参与,请在5秒内选择游戏初始装备,计时开始。】 面前又显现一方巨大触摸屏,上面布满了米粒大小的字,乍一看密密麻麻,足有上万条选项。屏幕上方,血红的阿拉伯数字开始变换:5,4…… 林焕是桦国首席搏击教官出身,论眼力和反应不知比常人好出多少倍,他先在屏幕中部草草一扫,矿泉水、压缩饼干、衣物、火机、锅具……尽是食品用具,视线移向边缘,他很快在不起眼处发现了几行小字:匕首、菜刀、斧头、手雷、枪…… 看到“枪”字的一瞬间,林焕的手指已经按了上去,界面变化,上面仅有的三支枪只剩了一把。选择的同时,一把造型短小的手枪已握在林焕手中,只听“嘀”的一声,倒计时结束,屏幕即刻消失不见。 五秒时间,有多少人看都没看清,就失去了一次重要的选择机会?而五秒之内,林焕是最后一个选择枪支的,前面两个人的眼力和反应速度该有多惊人? 林焕无暇思考,他迅速检视这把形制古怪的手枪,很快发现枪管上有一行细小刻字:无限弹药,弹匣却打不开。他熟知现世的各类枪支,可这样的枪他闻所未闻。 他神色平静的揣进兜里。 枪支是他下意识的选择,反正只打算用来唬人,是否熟悉适手,他倒不是很在乎。 【您选择了枪,三秒后进入游戏世界,您将与所有选择同种类初始装备的玩家遭遇。】 林焕:“?” 这是什么意思?选了枪就要与其他两名选择枪的玩家打个照面?为什么?要枪战吗? 那么选择了服装呢?马上集合走秀?选了食物的围坐一圈开party,而选了矿泉水的要高举着瓶子对别的玩家大喊一声:干杯? 正疑惑,林焕脚下一空,身体开始迅速下坠。 树枝树叶凌乱的划过头脸,他努力调转视线,发现在自己正在一处森林的半空,下方是树根交错的地面,其间大约30米的距离,他无处借力! 林焕训练有素,怎么可能被摔死?开始下坠时,他的身体已做出了反应,他单手拽住一根细软的树枝荡下去,在树枝断裂的一瞬瞄准机会一扑,整个人牢牢地吸在树干上,随后像只灵活的猿猴一般攀下树来。 脚一落地,他利落拔枪,旋身对准另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对面是个清瘦颀长的男人,长相清爽,穿了件质地不错的风衣。他虽举着枪,站姿却随意得很,加上他眉梢眼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的气质像是某种危险的大型猫科动物,慵懒中透着几分锋利的杀气。 他瞟了眼林焕的装束,开口:“哟,病号?枪拿的挺专业。” 林焕没有答话,因为他发现,除了面前这个人,五米外的落叶堆里还蹲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同样握着枪的女人。 女人容貌清纯,画着淡妆,一袭白色长裙,仿佛从酒会而来。她大概是从高处跌落受了伤,身上血迹殷然。 她咬牙强忍着痛苦,却硬是没让自己哼出声,枪口则对准了林焕和风衣男。 看来这两位便是先一步选得枪支的玩家,对于风衣男,他散发出的危险气场使林焕不敢轻敌,而对于这个弱女子,林焕认为她不是威胁。 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她握枪的姿势极其外行,而且枪口游移不定,在林焕和风衣男之间换来换去。 这样一个普通女人是如何抢到的枪,林焕不得而知,或许是运气,或许是先天的机敏,又或许是后天的手速磨炼,比如弹琴,又比如打游戏。至于她拿枪的目的,林焕猜她仅仅是想要自保。 林焕对风衣男开口:“我想我们没必要置对方于死地。” 风衣男轻轻挑眉:“哦?” “系统并没有要我们在此处开战,大家各退一步,不会违反游戏规则。” “规则?规则可不是消极游戏。” 林焕:“不杀人就是消极游戏?你是缺乏安全感还是自信心?” 风衣男仿佛是听到了一句笑话,他嗤一声笑了,并一语道破林焕的动机:“她伤的很重,你想救她。” 林焕紧盯着他,没反驳。 风衣男笑容加深,他忽然调转枪头指向了那个女人:“别费力气了,她在游戏里活不久的,不如我们一起开枪立刻结束她的痛苦,怎样?” 他戏谑的望进林焕的眼,枪指女人,张口叫了声:“啪!” 吓得女人一抖。 这顽劣举动引得林焕皱眉:“我不会无故杀人。” “好样的。”风衣男撇撇嘴,“正义小天使,给你点赞。” “赞”字刚落,枪真的响了,还是几乎同时的两声。 枪声过后,女人应声而倒,林焕的耳廓渗出了血。 他微微愣住。 女人被风衣男一枪击中额心,回天无力,而贴着自己的头皮飞过的这颗子弹,居然是女人射过来的。 若不是她中了风衣男这一枪,现在仰面倒在地上的很有可能就是林焕自己。 他看着女人的尸体,心底一阵阵的发冷。 她是真的受了伤不能移动,除了这一点,其余的一切都是故意营造出的假象。她做出害怕、自保、不会拿枪的样子,只为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然后利用别人的同情心一击即杀。 林焕调转视线向着风衣男——这个人,居然看穿了女人的心机,还顺手救了他? 风衣男朝着林焕一笑,将枪潇洒插进裤袋,然后走过去检查女人是不是死绝了。全程,满不在乎的暴露在林焕的枪口之下。 林焕问:“你知道,她的目标一直是我,对不对?” 风衣男正捡女人的枪,闻言瞥了林焕一眼,答非所问道:“白牡丹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杀不了我。” “白牡丹?” “啊。”他顿了顿,颇耐心解释,“不是一朵花儿,也不是喝的茶叶,你这种祖国大温室里的单纯少年,肯定不会认得这号大坏蛋。” 林焕当然不是他所说的单纯少年,他听过“白牡丹”这个名字,她是南岛诸国最大人口贩卖集团头目的女人,心黑手辣,圈里很有名气。可林焕不明白的是,风衣男显然认识这个绰号叫白牡丹的女人,白牡丹敢在他面前演这么一场戏,说明她至少还信任他,交情也有可能不赖。风衣男为何反倒自相残杀起来,还救了他这个外人? 风衣男注意到林焕的警惕目光,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顾虑:“你别自作多情啊。我看你下树、掏枪,是有些手段的,比起那个女人,我没有杀死你的把握。” 他懒洋洋地站起来:“哦对了,还有一点,我和这个女人虽然有几分交情,只要我脑子没进水,就不会选择救她。知道为什么吗?” 林焕:“为什么?” 风衣男喟然:“女人啊,赖上了可是要拖后腿的。” 林焕举着枪:“……” “走了,病号。” 他迈出一步,又想起什么似得转回来:“啊,作为见面礼,骨灰级玩家再赠你个忠告吧。” 他直视林焕,这一瞬的目光像是一只猎鹰:“生死游戏,想要活过三集,就不要高估人类的道德底限,收起你那碍事的善良,别相信任何人。” 林焕冷声回应:“感谢你的忠告,作为回赠:无论境遇如何,请时刻记得你是一个人,不是食肉的野兽。” 风衣男颇意外,他将林焕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一番,微微笑开:“啧,你这个人啊,还挺幽默。” 林焕没明白自己哪里幽默,正在僵持,就听那空洞的系统音又一次响起: 【系统将根据玩家表现进行初始排名,综合武力、智力、运气、人气四个榜单,排名在95-99名的玩家将被系统抹杀。请确认初始名次,30秒倒计时期间,名次可被修改一次,倒计时结束,抹杀程序开始运作。30,29,28……】 林焕和风衣男均是一愣,因为他们同时看到了对方头顶漂浮着的鲜红数字。风衣男是一个大大的1,林焕则是96。 排名在95-99名的玩家将被系统抹杀。 30秒倒计时期间,名次可被修改一次。 【24,23,22……】 林焕和风衣男同时动了,扑向对方! 林焕使出看家拳脚本领,向着风衣男送去干净利落的一记飞腿。 风衣男侧身避过,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只迈了一步就站在了林焕身侧! 这是林焕故意露出的空当,此刻他以肘为轴,掌变拳,重击向风衣男。 可下一秒,风衣男的举动令人大跌眼镜。他居然像个木桩子一样站着,然后……双手抱头? 林焕:“?” 收势不及,啪!一拳打在他脸颊。 风衣男踉跄一退,就见林焕头上的96忽的一糊。 【3,2,1,计时结束,请玩家确认最终名次。】 第2章 狠人 且说林焕头上那鲜红的96如烟雾般散开又凝聚,再一看,数字变成了94。 林焕长舒了口气。 他攻击风衣男,为的是将武力榜稍稍提升一些,从而拉升自己的总排名。也亏得对方排名高,若他也在80名以后,这一拳即使打中了也难有效果。 风衣男冲过来,想来也是出自同样的目的,如果他拔脚就走或者纠缠一二,林焕的境遇恐怕要糟糕;而他主动过来挨上那么几拳几脚,代价很有可能是失去当下第一的排位。 不过还好,数字1仍旧稳稳当当飘在他头上。 他看向风衣男,目光里带了些许感激。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传出奇怪的闷响:砰——啪!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声,很快又平息下去。 林焕联想到系统方才的用词:抹杀。 之前没有细想,现在看来,“抹杀”即是游戏中的死亡,而游戏中的死亡大概就是现实世界中的手术失败、猝死或者失踪,以各种各样的、貌似“正常”的方式提前结束生命。 林焕那一搏,侥幸的获得了生存资格,同时也使一名玩家被挤到了死亡名单之上。 他不是没有愧疚的…… “喂……”风衣男端着胳膊瞧他,似乎是想劝。 林焕抬眼,目光中有坚定:“只有一个人可以活到最后是吗?” 风衣男摊手,一脸无所谓:“规则是这样。” 林焕向他点点头:“好,那么大家加油。” 此时,他们立足的树林开始淡化消逝,周遭倏的变白,犹如北方山里一场大雪过后,上下茫茫不见一丝杂色。 林焕感到双眼如针刺一般的疼痛,他迅速抬起胳膊遮住眼,同时,他觉得背后一暖,是风衣男的背贴了上来。 背对背站立,这是遭遇危险时的下意识应对,代表了对方的足够信任。 可风衣男为何信任自己? 林焕虽有犹疑,但没抗拒。 【抹杀程序结束,剩余玩家94人。下面公布奖励与惩罚。】 随着系统音响起,周围开始显现出影像和人声。 林焕睁眼一看,之前所在的小树林变成了一处宽敞的室内体育馆,他与风衣男背对背站在体育馆中心,而其他所有的玩家都被系统自动传送在了一起——水泄不通的围在周围。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除了穿着病号服、面带死气的绝症病人们,其余人或凶悍、或阴郁、或狡诈,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他们头上的排名已经被系统撤去,唯有当中的风衣男和林焕,头上鲜红的数字依旧在。 他们是现存玩家中的第一名和最末一名。 排名暴露,又被这么多审视的、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气氛顿时变得古怪。 系统音还在继续: 【排名第一位获得1号钥匙。】 风衣男头上立刻悬浮出一把金灿灿的小钥匙。 “shit!”他一把拽下半空里的1号钥匙,唾了一口。 林焕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众目睽睽之下获得游戏的关键奖励,这就好比当街露富。可想而知,在后面的游戏中,他必然会成为一个活靶子。 【末位玩家请接受组织者的惩罚,惩罚内容:向所有玩家介绍自己,包括所有个人基本信息、特长、弱点,并回答玩家提出的问题,时限三分钟,计时开始。】 林焕:“……” 什么鬼!向一群亡命之徒披露特长、弱点这类敏感信息,他还有何优势可言?比一个活靶子还不如! 可他不得不照做,谁知违抗系统会不会被直接抹杀? 他冷冷开口:“林焕,27岁,无父母,单身……” 他很快被起哄似的笑声打断了,有人唯恐他听不见似的:“……小白脸,长的怪俊的,不如跟了老子,老子罩着你啊?” 同时,乌匝匝的人群里伸出一只粗大的手,往他脸上摸去。 林焕面不改色,捏住那手腕猛的一拧一拽,只听“咯”一声,手的主人“嗷”的惨叫出声,抱着胳膊蜷缩下去。 脱臼了。 众人惊讶的看着缩在地上的大块头,他疼的冷汗直流,粗壮的肱二头肌不停地颤抖。 这样一条胳膊,看着足足有林焕的腰粗,他是怎么把它卸下来的?而且方才那招极其果断利落,力量也足——这小病号绝对是个练家子,还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众人默默的衡量着林焕的能力底细,人群中一时鸦雀无声。 唯有林焕轻轻瞥一眼大块头,语气平平的接着上文说道:“无业,原国家首席搏击教官、枪械专家。” 此话一落,有人应景的抽了口凉气。 “年初确诊癌症,辞职治疗,还有三个月的命在。” 众人又是一愣,有人轻声蔑笑。 林焕望过去,只见他们紧绷的神情渐渐松懈下来,那一张张或凶狠,或狡诈的脸上分明写着:呵,病号就是病号,就算是什么搏击首席,一个病的只剩三个月的搏击首席,有什么可怕? 只有同样穿着病号服的“病友”们投来了同病相怜的惋惜目光。 林焕微微一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被过分重视,亦不被过分轻视。 “木秀于林”会被很多人视为眼中钉,比如掌握了第一把钥匙的风衣男;而末位呢?又会被视为官方配置的炮灰,只要有需要,谁都能来顺手取了他的命。 林焕不怕与人对战,他是觉得麻烦,也想最大限度的保存体力。毕竟游戏才刚刚开始,尽可能的做个隐形人才是正确高效的生存之道。 人群复又活跃起来,只是这一回,没人再来动手动脚。 有人冷嘲热讽道:“小子,不赖啊,这模样还是个什么打架首席?咱们可都是贼,你掉贼窝里了哈哈……” 也有的故意找茬:“哎我说首席,还没说你怕什么呢,怕黑不?怕打雷不?怕蛇蛇和狗狗不?” 林焕淡淡的瞟他一眼:“我怕死。” 言外之意——我就是要活到最后。 身侧,风衣男噗嗤的笑出了声。 他贴过来,像朋友那样自然的按按林焕的肩头,低声撂了句话:“你这个人不单幽默,还挺狡猾哦。” 不等对方反应,他转身挡在林焕身前,对大家说:“唉,稍安勿躁嘛。别看帅小哥拿了个94名就欺负人家啊。再说啊,搏击首席怎么了,搏击首席就不能比个妹子还俊了?” 众人又哄的笑了。 发现林焕凉凉看他,风衣男不以为意:“林焕是吧?我也有个问题,你不搏击首席吗?当众说怕死这种怂话不觉得丢脸吗?” 林焕针锋相对:“你不怕死?” 风衣男:“当然,可我也不想死。” 他直视着林焕的眼睛,微微一笑。这一笑有种奇异的、说不出的魅力:“你知道我在瑞士银行的户头上有多少钱?你知道我的葡萄庄存了多少美酒?你知道多少女人在追求我?啊……为了这些,我也得好好活下去。” 典型的享乐主义。 林焕面无表情,心里却泛起一丝鄙夷。 “怎么?瞧不上?”风衣男端着胳膊,瞧热闹一般,“你活着就没追求?没有想要去做的事儿?” 林焕眸光一闪。 这神情落入风衣男眼里,他立刻来了兴趣:“咦?猜对了么?说说看?” 林焕顿了顿,不情愿似的扫了他一眼:“复仇。如果可以继续生命,我会找一个人复仇。” “哦?什么仇,仇家是谁?” 林焕反问:“有必要说给你听吗?” “没必要吗?”风衣男抄手一笑,“三分钟还没到吧?” 林焕冷哼一声,只好讲下去: “一年前一次国际越野体能大赛,我所在的小队在桦缅边境遭遇了袭击,七人被迫分散行动。” “我一个相交多年的队友,他和其他队员误入一处联邦非法组织的秘密基地,正遇围剿激斗,有一名女队员被扣为人质。” “事态紧急,等不及小队支援,他决定独自展开救援行动。” “后来我在一个地下室里找到了他。” 林焕垂下眼,短暂停顿,再开口,语调依旧如念白:“他被戳瞎双目、折磨致死,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我发过誓,我要手刃凶手,为他复仇。” “没了。” 简短、平淡且极度理智。 从头至尾,好比默背一篇别人写的作文。 但只要是在场的,任谁都看得出他的认真,因为他眼里分明的燃着把熊熊的火。 风衣男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又被适时响起的系统音打断: 【计时结束,开始下一轮游戏。现场共有95人,一名游戏NPC,请根据系统公布的外貌特征,寻找你身边的NPC,获胜者获得2号钥匙的位置线索。】 【补充游戏规则:游戏中允许死伤,请各位玩家注意安全。】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从林焕身上转移开来,人群中掀起一阵骚动。 骚动中,整个体育馆骤然被黑暗吞噬,林焕敏锐的在人声中捕捉到一丝异响,就像是铁质物品在轻微摩擦:吱呀…… 有人惊怪:“卧槽,什么东西!关门放狗了吗?” 大家向那边一看,只见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多了无数绿莹莹的光点,霎时,人群犹如炸了锅一般,惊呼响成一片。 林焕心中一沉:果然。 这本就是一个逃生游戏,组织者怎么可能设计一个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游戏环节? 光点迅速逼近,林焕快步后撤,直到触到体育馆边缘的高墙。 他停下,摆出防御架势,冷静辨认着四处乱窜的光点,听着人潮在这些光点的驱赶、追逐下发出各种杂乱的呼喝和脚步声。 他断定:那是眼睛,是一种等人高的人形怪物,他们行动迅捷,单纯的被生气吸引而扑人,只要不是近距离遭遇,应该可以保障安全。 一分钟后,系统开始公布NPC特征: 【额头左上有一颗突出的肉痣。】 原来特征不靠眼睛分辨,而是用手来摸的。 林焕冷笑一声:“怪物堆里的瞎子摸象游戏吗?刺激。” 第3章 合作 黑暗中,林焕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冲出去。 站在场外确实安全,可他没得选,谁知道系统下一次会抹杀掉多少人? 90至94?甚至85至94? 不大幅的提一提排名,林焕随时都有危险。 而降低危险的最有效途径是——得到2号钥匙。 当然,得到钥匙后,系统也许会像对风衣男那样,在所有玩家面前高光暴露自己,林焕觉得问题不大,因为他人设已经抛出,而且在游戏中,总会有倒霉蛋儿被系统拎出来做些奇奇怪怪的事,稀释掉玩家对他的注意力。 总之,对2号钥匙,林焕想尽力争取一次。 跨入人群边缘,他探手捞到一人,在他额头一抹——光滑,放掉。 听着脚步哀嚎,再出手又是一人,光滑,再放掉。 摸了五六个人一无所获,他不得不向人群里走了几步,耳边突然听得一阵锐利破空声,连忙后翻避过。 丰富的实战经验告诉林焕,这是一把有相当份量的冷兵器,且攻击范围极大,摸黑靠近会十分危险。 林焕可以轻松避开,可这里大部分人并没有他那样的矫健的身手。 几步外有人中招,血肉破开的声音十分刺耳,人连叫都没叫出来就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温热的血腥气。 林焕握紧了拳。 游戏规则允许死伤,这一点被个别本性凶残的人利用,表面是防备怪物自保,实则是大开杀戒,趁机大幅刷减别的竞争者。 的确,所有人都想胜出,循着规则找钥匙是一种方法,杀人则是另一种有效途径——杀了所有玩家,钥匙当然就都到手了。 真是卑劣而又粗暴的手段。 林焕暗暗不齿,他顺手把身边几个慌不择路撞上去的玩家推开,又把个四处乱抓的按在地上,向他额头一抹。 黏糊糊的东西顿时沾了一手。 被他治住的“人”脑袋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双绿眼明亮如电,照着脸上肌肉皮肤腐烂松散,浸满了血糊糊的黏液。 纯粹的黑暗中,这一幕格外醒目。 丧尸!? 那东西脖子向前一探,平白长了一截,对着林焕张口就咬,獠牙如人的手指头一般粗长。 林焕抖衣服似的提起它,一脚踢向冷兵器挥舞之处。 嗵!有重物撞在一处。紧接着,噗——粘液飞溅。 声音来源处,一个浑厚沉闷的男声骂了一句:“TMD什么玩意!” 意外的,发声位置异常之高。 林焕估计这个挥舞冷兵器杀人的玩家身高可能在两米二以上,许是身高原因,他的反应倒不见得有多么敏捷。 他这一发声,周围的玩家都好像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纷纷向圈外散去。 “谁TM犯贱多管闲事!” 随着这声骂,一个圆咕隆冬的东西嗖的向林焕飞来。 林焕灵活避过,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东西落地滚了几圈,显出一张狰狞的脸,正是那丧尸的脑袋。它的眼圆睁着,像对灯泡,照的方圆一米内幽幽发亮。 林焕注意到它的脖颈处骨茬粗糙,是被人硬生生的拗断了脖子的。 好大的力气。 身高、力气、兵器都占尽优势,这位必然是最终生存资格的强悍竞争者之一,越是到游戏后期,遭遇的概率就越大。 林焕知道现下还不是正面对抗的时机,他默记下对方特点,迅速转向别的位置。 前方丧尸多,玩家稀少,林焕正遇不着人,忽觉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就往外围拖。 林焕抬腿就是个膝撞。 对方居然凭感觉避过了:“林焕?” 又是那个风衣男。 “你干什么!” “呵……还真是你。你在这做什么,不会也想找钥匙吧?你难道没发现?这周围可是有两样好玩的东西,第一,傻大个,第二,小丧尸。” 风衣男获取的信息不比他少。 “不关你事。”林焕不想浪费时间和他闲扯,拔脚就要走。 可对方紧紧攥着他的腕,突兀的冒出一句:“哎——要不要合作?” 林焕停下,诧异:“合作?只有一把钥匙,找到了归你还是归我?” “归你呗。我已经够扎眼的了。” “你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钥匙在哪就成,存你那,别人抢不去,我放心。” 呵,这是把他林焕当移动仓库挡箭牌的意思? 林焕暗忖:这人本领绝对不弱,手中还有枪,若论竞争对手,他显然比那用冷兵器暗中杀人的玩家更加不好对付,也更加摸不清路数,还好就目前来看,他似乎不打算和自己对着干。 那么干嘛不合作。 “你想好了,给了我,日后想取就要凭本事。” “啊,无所谓嘛。”风衣男在暗处轻笑,“我看你挺顺眼的,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怎么合作?” 风衣男把一处封闭通道指给他,里面聚集了十来个玩家,貌似都是他拉来的:“我主外,负责抓人,你主内,过去找带痣的,如何?” “好。”林焕懒得追究他的语病。 几分钟后,经过一番筛选,短小的通道里余下四名脑门上凹凸不平的玩家。 系统很快公布了NPC的第二条特征: 【脑后有一条小指粗长的编辫。】 风衣男回来,把那四名玩家依次验了:“没有?” 林焕复验一遍,摸到一个瘦小男人脑后有新鲜温热的血。 “这个。”塞给风衣男。 风衣男又摸一遍:“狠人啊,亲手把自己小辫子拽掉了?” NPC不是玩家,但显然也是组织者从现实世界里找来的人。他们应该并不受“99活1”的游戏规则约束,这位NPC为何反应如此剧烈?甚至不惜自残,徒手拽掉了自己的辫子? 被捉住的NPC“哇”的一声哭了:“求求你们放了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风衣男:“谁说你得死了?” NPC缩作一团:“求求你们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好像跪下了,二人面听到磕头钝响,“放了我,二位不会死,交出我,我一定会死。” 林焕说:“我们放了你,你也会被别的玩家捉住。” “不,规则说,只要坚持二十分钟没被抓到,我就可以回去了……呜呜……我活得好好的,我得回去。” NPC竟然可以回到现实世界,林焕很意外。不过既然人家可以回去,何必置人于死地呢? “你知道2号钥匙在哪里么?” “不……不知道。”NPC回答的很快。 林焕顿了顿:“你还有多久?” “一分二十六秒。你们看不到我头上的计时吗?” “看不到。” “哦……” “怎样才算你没被捉住?” “我不知道系统怎么判定……”NPC紧张的声音都在发抖,“你们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想我得去一个附近没人的地方。” 风衣男问林焕:“你的打算?” 林焕犹豫几秒:“……放了。” 非是心慈手软,他尊重任何一个活着的执念,更何况,NPC既不是绝症病人,也不是死囚逃犯,他听上去只是一个清白的、怯懦的、现世里的普通人。 风衣男:“还不赶紧走?” “谢谢!谢谢你们!”磕头声又响起,随后是窸窸窣窣的远去声,NPC似乎是贴着墙根转往无人处了。 两个人沉默的站了一会儿。 风衣男声音里含着一丝瞧热闹般的笑意:“怎么了小首席,后悔了吗?” “抱歉。”林焕回答。 “什么意思?” “放他是我的个人意思,连累了你,我很抱歉。” “没事儿,反正钥匙是你的,你爱把它扔了,我也管不着。” 林焕侧过脸:“如果不是遇到我,钥匙本来就是你的。” “行了,别想了,我又没怪你。”风衣男说,“再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林焕:“你很想得开。” 风衣男懒洋洋的道:“啊……去他的,死不了就行哈。” 林焕:“你是做什么的?” “生意人嘛。这么说吧,在这个游戏里除了你们病号,谁不是背着几条罪名的?”他毫不在意的笑笑,“奈何我走位风骚,算是整个联邦秃了头也捉不着的那款大佬。” 林焕默了默——这人的说话方式永远这么欠打。 “你不像。” “不像大佬?” “不像罪犯。” “我也这么觉得。”他打了个呵欠,百无聊赖的模仿无间道里的台词,“对不起,我是警察。” 林焕:“什么?” “……你还真信。” “我找到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因惊喜而颤抖的尖叫,还是个女声,“NPC!他在这里!” 林焕和风衣男均是一愣。 风衣男幽幽的叹了口气:“……真是弱啊,早知道就让他在这儿蹲着。” NPC被找到,周围又豁然一亮,显出场中那一地的血肉狼藉。 那些神出鬼没的丧尸都不见了,残尸碎肉中,一个异常高大粗壮,犹如一头熊一样的汉子格外醒目。他拎着一把硕大的精钢战斧,斧刃上,暗红的血混着毛发碎肉往下流。 他裸露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新旧疤痕重叠,脸上那一道更是从眉尾到唇角,丑陋而恐怖。 灯光亮起后,他和所有玩家一样,眼神不善的看向找到NPC的那个女人,众多的目光集中过去,好像隔空甩过去的一片锥子。 女人顿时畏缩了,在这么一片能戳死人的目光中,她讪讪的松开了揪着NPC领子的手,颤抖着退了一步,又一步,脸色和NPC一样惨白。 NPC跪在地上,更是怕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恭喜这位玩家成功找到1号NPC,将获得2号钥匙的位置猜谜。谜面是:一月二日。】 第4章 迷题 一月二日。 体育馆里,逮到NPC的女玩家对着谜面一脸疑惑:“嗯?” 这种紧张氛围下,别说是猜谜了,就算是简单的思考她都做不到。 林焕也没能想出来,一旁的风衣男倒是第一个猜到了谜底,他颇无奈:“啧,那人还真是死定了。” 林焕转看他:“?” 与此同时,玩家群中也有其他人猜出了谜底,有人爆笑出声:“哟!给吞了吧!” 女玩家顿时懂了,她惊恐的看向地上跪着的NPC,脸色愈发惨白如纸。 一月二日。两个日字是田,再加一月,是一个“胃”字。 钥匙在1号NPC的胃里。 难怪他坚持说被找到就死定了,因为他清楚自己曾经被迫吞下了什么! 【请找到NPC的玩家说出答案。10秒无回答,其余玩家可参与2号钥匙谜题竞猜。现在开始倒计时:10,9,8……】 “……” 随着数字的减少,女玩家的情绪几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如果说出答案,她怎么从别人胃里取得2号钥匙?说不出答案,钥匙就会被其余玩家拿去。 她只是一个身无长处的女人啊,如果连眼前的机会都抓不住,凭什么争夺最后的生存资格? 身陷这个变态游戏,谁不想活到最后! 【……2,1,玩家无应答,请其余玩家答题。】 “胃!是胃!他的胃!”女玩家歇斯底里的叫喊着,神情凶狠并泪流满面的指向NPC,“钥匙是我的!我最先答出来的!” 【回答正确,请玩家取走2号钥匙。】 女玩家头上浮出一把亮闪闪的小型手术刀,她看到那一瞬,五雷轰顶一般呆住了。 她刚才还怀着一点点的侥幸,期待NPC会把钥匙吐出来,或者由系统代取,现在直接丢给她一把刀,是要她划开活人的肚子,自己取出钥匙? 她只是一个小偷,诈骗犯,她或许曾逼得别人家破人亡,可她手上从来没有直接沾过血! 【倒计时300秒,当前玩家未能取出钥匙,其余玩家有机会尝试。】 女玩家如梦初醒,颤抖着取下手术刀,在其余玩家的各种讪笑、口哨、起哄声中步步走向那个可怜的NPC,神情好比一只受惊过度的兔子。 她大概都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做什么。 角落里的林焕见势猛的向前迈了一步。 可是他迟了,女玩家与NPC距离很近,在人群怂恿推搡中,她的手术刀径直捅入NPC的肚子。 哧——是腹腔皮肉破开的轻微声响。 伴随着一股腥臭的血味,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哭声、NPC的惨叫,乱作一团。 林焕站住了,慢慢的背过身,单手撑墙,头上冷汗淋淋。 风衣男姿态优雅的倚在墙上,偏过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 “那是……受不了这场面?” 林焕冷淡的答:“我没事。” “啧。”风衣男看了他一眼,拔出了枪。 啪!一个点射,十数米开外的NPC扑地。 全场一静。 风衣男潇洒收枪,向那边虎视眈眈的众多玩家笑了笑:“啊,无聊,试试枪,各位继续哈。” 枪响过后,NPC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林焕脱力般松了口气:“……谢谢。” 替那个NPC,也是为了自己。 “谢?呵,我这可不是什么善心。”风衣男说,“NPC早晚要死的,而那个没本事的女人就算得了钥匙也守不住,我可不一样。” 林焕明白了:“你是在昭告全场,你有枪。” 风衣男侧头一笑:“聪明。” ——他有枪,射击精准,他很危险。短时间内,大概没有人敢来抢夺他的1号钥匙。 既然已经处在风口浪尖,这倒不失是个吓退对手的好办法。 林焕觉得好些,但依旧没有转过头去,因为那边的血腥现场还在继续,只不过,现在是对着一个死人。 “这该死的游戏。”风衣男听着那边的欢呼声,骂了一句。 林焕:“可我们是自愿的。” “啊……” 待了一会儿,风衣男不甚在意似的说:“林焕,我觉得你还不错,够强也够单纯。后面的游戏环节,要不要考虑继续合作?” 林焕:“……” 这话虽半褒半贬的不中听,好歹也算是一个正式的组队邀请,林焕还真就权衡利弊,认真的考虑了一下。 现世里的罪行先不考虑,游戏里除了杀过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他似乎没什么其他污点,脾性的确难琢磨了些,聪明强悍却掩盖不了,这样的人宁为队友不为死敌。 “好还是不好,给个痛快话?”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风衣男向他伸出一只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生意人,也是个罪人,国际级的,罪名一大堆我也记不得,名字:肖一游,合作愉快。” 林焕伸了一半的手僵住了。 “……你叫什么?” “肖一游,到此一游的一游。” 林焕唰的一下站起来,对着他拔枪瞄准一气呵成。 肖一游望着他因激动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怎么了?” “张将,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谁?我不认识。” 林焕冷笑:“对,你当然不认识,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怎么会在乎死者的名字!” 肖一游愣了愣:“他不会是你那个故事里,被折磨致死的战友吧?”他慢慢辩解道,“我想你大概误会了,人不是我杀的。” “你的确没有立刻杀死他。”林焕冷淡的说,“我到的时候,他还活着,被你开膛破肚,硬是挺着最后一口气在!” “开膛破肚……”肖一游向那边望了望,眼神一黯,说了句题外话,“所以你听不得别人的惨叫,见不得血腥场面,你的战友惨死在你面前,他是你的心理阴影,对不对?” “闭嘴。” “我可以解释吗?” “他亲口对我说了你的名字,你还要解释什么?” 肖一游连连摇头:“你别这么激动嘛,半分钟,冷静一下我们再谈?” “迟了。”林焕冷冷的撂下一句,随即果断的扣动了扳机。 “呲——”一股水流射在肖一游的眉心里。 林焕整个人都僵住了。 呲水枪?系统竟然分配给他一把呲水枪!无限弹药的呲水枪! 肖一游抹了一把脸,神情无奈。 “……你知道这把枪?”林焕联想起树林里,他全程放松的暴露在自己枪口下,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随便信任一个初次谋面的陌生人?难道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这是一把假的枪? “啊,是啊。三把枪,我试了两把,你那把假的。”肖一游随便笑笑,“不过还是挺好玩的。” 林焕已经无暇顾忌他惊人的手速:“白牡丹的枪呢?” “她那把也有点奇怪,写的是……彩蛋枪,打你的子弹是真的,刚才那发子弹倒也是真的。” 给NPC那一枪原来也真是试枪。 在所有人面前亮枪、试枪,还做了顺手人情,游戏里仅有的两把枪都在他身上。 一个精通拳脚枪械的生意人,每一步都如此的目的明确、滴水不漏,他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下究竟藏着多深的算计和心机! 林焕一字也不想再和他多说,他冷笑一声,向肖一游合身扑上,这一回,他每一拳每一脚都是毕生所学,尽了十二分的力。 肖一游不断闪避着,看似不打算还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焕愈发吃惊。 拳脚上他一向碾压,可今天他凌厉的搏击招式却并未占到多少便宜,肖一游虽然不断中招,但他都聪明的避开了要害,如果继续下去,这必然是一场旗鼓相当的苦战。 更何况,肖一游还没出手! 难怪他位列联邦最难缉捕人犯榜首,无论心机还是拳脚,他绝对当得起“专家”二字。 错身间隙,肖一游扭住林焕的胳膊:“你疯了吧?拳拳向死不留后路,这是一个搏击教官该有的实力和心理素质吗?” 他这话说的极重,语气也硬,林焕甚至产生了一种重回训练场,和拳脚教练对打的错觉。 林焕挣开了,一记重拳打在他左肋。 肖一游吃痛退开:“你就那么不信任我?” “呵呵。”林焕冷笑出声。真是笑话,不信任朝夕相处的队友,反倒要信一个臭名昭著的国际级坏蛋吗? “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生死为大,我们组队,后面的关卡会过得容易些。” 林焕面无表情、语气冷淡的回敬四字:“死都别想。” 正乱,300秒倒计时结束,系统音又平平的插进来: 【恭喜玩家取得2号钥匙,剩余86人。】 【下一轮游戏:趣味打气球。距离最近的两名玩家组队,乘坐随机抽取的游乐设施打气球,数量最多的一组获得3号钥匙线索,数量不足30个的小组集体淘汰,并被系统抹杀。】 【根据测算距离,请确认您的队友。】 “啊,队友你好。”肖一游指指他们头上的相同标记。 “……”林焕生无可恋的闭了闭眼。 第5章 巨人 体育馆如全息影像消散而去,众人立足之地变为夜幕笼罩下的废弃游乐场。 这里气温骤低十度,一勾硕大惊人的弦月挂在中天,霜光如注,照见掩埋在枯草丛中的陈旧游乐设施,远方浓密树影里,不时传来“咕咕、咕咕”的猫头鹰叫声,使人心底里头莫名发凉。 43组86名玩家,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四处张望着,他们很快发现,这里的恐怖氛围和“趣味”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那些歪倒在草丛里的游乐设施彩漆剥落、残破不堪,难道真的还能乘坐? 小飞机断了翅膀,歪歪斜斜的吊在半空;小木船穿了底,随意丢弃在布满岩石的干枯河道上;小木马僵着一张张狰狞的嘴脸……甚至大部分钢筋结构的设施都已经摇摇欲坠。 有胆小的玩家惊慌失措:“这……这是属于鬼魂的游乐园!” “呸!狗屁游乐园!就TM是个垃圾场。” 这嗓音厚重沉闷,好似一口旧钟,引得其余玩家纷纷侧目。 是战斧巨人。 他像一座漆黑坚固的铁塔一样站在人群中间,一只大手拎着把硕大的精钢战斧,另一只紧紧攥着一个女人的头发——那正是刚得了2号钥匙的女玩家。 他们竟成了一组。 能被系统分在一起,说明在体育馆的最后一刻,他们的距离非常之近。那时林焕和肖一游正闹得不可开交,女玩家那边的情形,他们谁也没在意。 但不用猜也知道,她一个女人,在一群人渣恶棍面前得了钥匙,后果可想而知。 眼下,女玩家满身鲜血,衣衫凌乱,显然被殴打、搜身数次,但看上去,钥匙还没有被别人夺去。 战斧巨人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回女玩家身上,他提起她:“碍事的臭娘们,钥匙藏哪了?赶紧给我!老子好送你上天!” 女玩家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直勾勾的,像是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被他扯来拽去——半点反应都没有。 非是她硬气,取钥匙的环节已经令她的精神完全崩溃掉了。 战斧巨人不耐烦:“宰了你,钥匙自己就出来了吧?”说罢大斧一挥,作势往女玩家纤瘦的脖颈上抹。 眼见女玩家血溅当场,周围人都冷眼旁观着,无人出声。 他们甚至自觉站远了些,以免被战斧巨人那股血腥的、强悍到压抑的气场逼迫的喘不上气来。 唯有林焕没有退开,他冷冷的盯着巨人的斧子,全身紧绷,是一触即发的备战状态——即使成为杀人游戏中的一名玩家,他也依旧是他,对这种伤人杀人的暴行无可容忍。 肖一游按住他,低声警告:“你好像忘了,她刚杀了个人,手上的血都没干。” 林焕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如刀刃上的冷光,杀气锐利。 肖一游耸耸肩,表示无语。他知道比起战斧巨人,这死心眼更想先杀了他。 千钧一发的时刻,系统照例及时来救场: 【组队游戏规则:游戏中,一人死亡抹杀全组,请留心搭档的生命安全。】 巨人一愣,朝天唾了口,将女人拎鸡仔一般夹到臂下:“游戏完后呢?随便吗?” 系统没有作答。 肖一游端着胳膊吐了口气,向着林焕笑眯眯的一望。 这规则他喜欢,不单阻止了林焕当众救人的冲动行为,也避免了自己接下来的麻烦——肖一游可不想一边合作游戏,一边还得防着自己队友的杀招。 现在多舒坦,至少组队过程中,这死心眼不能对自己下手了吧? 可这一眼望过去,肖一游并没有在林焕的脸上看到一丁点的失落,相反的,他很平静,平静的令人心慌。 肖一游蹙眉:“喂。” 还没问出口,一块半透明的显示屏悬空出现在两人面前。 显示屏上有一排扣放着的扑克,每一张背面都是个鲜红的问号。 【请选择您要搭乘的游乐设施。】 肖一游记挂着林焕的心思,稍一分神,却见林焕先选了。 纸牌反转,林焕选中的游乐设施是:过山车。 遥望着游乐园西面那座占地异常广大,坡度异常陡峻,外观异常破烂的过山车,林焕面不改色。 肖一游:“……靠。” 所有人抽签完毕,分散去往各处。 林焕没搭理肖一游,一路快步走在前面,径直进了过山车搭乘点。 控制室外,锈迹斑驳的轨道上停着一串破破烂烂的小车。小车一排两座,共五排,第一、二、五排除了脏和轻微变形,安全带仍可使用,总体状态还算好,而三、四排像被什么巨力砸过,损坏异常严重。 林焕想了想,坐在第五排里侧。 肖一游慢腾腾的跟上来,抵额:“嗯……小首席,我猜你可能没坐过过山车吧?” 林焕双眼目视前方,既不理他,也不回答。 肖一游只好接着说下去:“你知道吗,重力作用会使乘坐最后一节车厢的人快速的达到和跨越最高点,从而产生一种即将被抛离的感觉,所以,最后一节车厢也被称作是过山车赠送给勇敢乘客最为刺激的礼物。只有刺激是没关系的,可这是辆随时都会散架子的烂车,你确定要坐在全车最危险的座位吗?” 林焕听了,镇定自若的绑好了安全带,平淡的说:“感谢提醒。” 肖一游大感头疼,他揉了揉眉心:“行了,知道你心里头有个疙瘩,先办正事儿,仇啊、怨啊等会儿的再算行不?听我的,坐前面去。” 林焕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指向前面。 肖一游回头一看,正见一人跨上了过山车的第一排,那庞大身子压的整辆车向一侧一偏,吱呀——铁轨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居然又是战斧巨人和女玩家。 天知道这是什么造孽的缘分,他们竟也抽中了过山车,而且看样子,系统要所有人搭乘的还是同一辆过山车? 这破车真的不会被压垮? 肖一游表示十分担忧。 他望向巨人,巨人也恰巧向后扫了一眼,那眼神傲慢的划过林焕的脸,落在肖一游身上,变得专注而阴翳。 很明显,他对肖一游身上的1号钥匙非常感兴趣。 肖一游优雅的立在站台上,闲闲的迎视回去,对这挑衅的目光熟练的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嗨——” 巨人的眼神停留了一秒,随即转过身去,把胳膊底下夹着的女人绑在了隔壁的座位上。 肖一游站了一会儿,无比惆怅的望了望巨人,又望了望林焕。 ——这趟车上居然有两个人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比起第一排的战斧巨人……呃,还是遵从直觉,选择最后一排的小天使林焕吧。 肖一游在林焕身侧坐下并绑好了安全带,低声笑说了句:“啧。我预感这一圈过山车下来,我可能要凉。” 林焕没理他。 很快,又有一组人进来。一位是戴着圆眼镜的老头,看着颇有文人气质;另一位穿着病号服、消瘦且面容晦暗干瘪,虽然很年轻,但看得出来,他活不久了。 老头扶着青年左望望,右望望,最后只能不情愿的坐在巨人后面。 三组人坐稳,控制房里突然传出一声电铃,叮—— 音量之巨大,吓得老头和青年浑身一哆嗦。 巨人回头看了眼,那嫌弃轻蔑的神情如同俯视着一群蝼蚁。 铃声过后,过山车骤然启动并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爬坡,大约距离地面两层楼高的时候,他们脚下忽然升起了数量众多的彩色气球。 肖一游向下方一看,只见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软绵绵的充气城堡,气球不停地从城堡上端的开口中飞出来,蜂拥着擦过过山车运行的轨道,飞向高空。 肖一游向轨道外伸出手,勉强够到了一个,捏破了,头上立刻显现出数字:1. 他向林焕微微倾身,低声商议:“我看这样不是办法,在低速行驶的状态下,我们可以够到气球,如果高速呢?即使用枪打,也难在到达终点的时候累计满30个。” 不想林焕拧身就是一拳,重重打在他心口。 这一记重拳力量极大,肖一游毫无防备,若不是绑着安全带,他几乎掉到轨道下面去。 肖一游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捂着心口咳了几声:“你这是做什么?系统要你打气球,我长得有半点像气球?” 林焕哪里有心思和他扯皮,兜头盖脸又是一通拳脚。 肖一游不得不集中精力应付。他不明白,现在可是组队中,把队友打死了,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过山车老旧,爬坡磕磕绊绊,极其的缓慢。 上到三分之二处,肖一游捏住林焕的手腕:“可以了,就算你想我死,总不能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吧?” 林焕喘了口气:“……对,不值得。” “那么,还能愉快的合作吗?” 话刚说完,肖一游就感到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戳在他心口。 低头一看——一把枪。 还不是林焕自己的那把呲水枪。 肖一游一摸口袋,发觉自己的枪少了一把,精神顿时绷得紧紧的。 难怪。林焕一心想杀他,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等到坐上了过山车之后,他是想通过游乐设施固定住二人,再借打斗中对方动作施展不便趁机顺过一把枪来。 之前的几次交手,林焕做的可不都是无用功。他看得出肖一游作为一个生意人搏击水准高的令人费解,自己一时难以占得上峰,而如果缚住了肖一游灵活的双腿,胜算将大大的提高。 绕了这么个圈子,为的竟还是一把枪。 肖一游目光微聚,神色冷硬下去:“我不知道你还有这顺手牵羊的功夫。” 林焕淡漠一笑:“知己知彼,和你们这种人学的。”就要扣动扳机。 “等等!”肖一游急忙喊了一句,“林焕,游戏规则,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林焕盯着他足有五秒:“你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砰! 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开枪那一瞬间,林焕甚至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泄了,精神无比放松——庸庸碌碌二十余年,生命有何值得留恋?给队友报了仇,他就解脱了。 他盘算着,如此近的距离,肖一游就是三头六臂也无处可躲,他必死无疑。 可是,结果大大出乎他意料。 随着那声清脆枪响,一个弹珠大小的彩蛋打在肖一游前胸,哗——金星四溅,兜头盖脸扑了两人一身! 就在此时,过山车也攀爬到了游乐园的最高点。 第6章 乌龙 这一声枪响引得前头两组齐齐回头,入目的是这么一幅场景: 金色纸花如同烟花般飘洒落下,大团粉色的气球在其后徐徐升起,在这华丽且喜庆的背景映衬下,两个男人脸对脸惊愕的瞪着对方,良久。 肖一游首先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直笑的前仰后合。 被林焕拿去的是彩蛋枪,讽刺的是,前两发都是真弹的枪,到了林焕手里,偏偏就打出了彩蛋。 对于肖一游来说,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你爬树的身手那么利落,还是被系统判定为96名。”肖一游安慰似的拍拍林欢的肩,“三个榜单,武力智力运气,99名玩家,你的运气榜一定是垫底的。” “不可能。”林焕冷声反驳。他有两次用枪杀死肖一游的机会,结果怎么可能全都是乌龙!他铁青着脸,对着肖一游又开一枪。 哗—— 这回是红色的彩纸。 再开一枪,啪!枪管里居然弹出一个固定在弹簧上的,颤颤悠悠的小玩偶,而且无论怎样,塞不进去也拔不出来。 气的林焕把那枪甩的远远的。 彩弹枪就这么废了,游戏里的三把枪只余了一把好用,还在肖一游手里。 林焕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再淡定的人也开始怀疑自我怀疑人生怀疑一切。 而这个时候,过山车恰好稳稳的停在了游乐园的最高点。 这里,墨蓝的天空触手可及,那弯硕大的月牙好像玉石一般,发出幽凉润泽的光。 相比这弯月牙,脚下的各类游乐设施距离仿佛更加遥远些,迷蒙的灯光,依稀的人声和设备运转声落入眼底传入耳朵,如同来自虚幻中的彼岸世界。 如果有对比数据就会知道,这架过山车的高度相比现实世界中的任何一架过山车都不输,比陡,它更可以PK掉日本的“高飞车”,刷新吉尼斯世界纪录。 当然,以上这些过山车上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彻底惊住了,被半空中这样一副空阔高远的景象摄住了心脏,他们全身僵直、瞳孔逐渐放大,双手牢牢的抓着一切可以固定的东西,再也顾不上身侧不断飞过的气球。 唯有林焕在冰冷的夜风中眯了眯眼,显得十分漠然。 他的确没坐过过山车,但在他的教官生涯中,他不止一次的跳过伞,甚至进行过翼装飞行。更何况,他死都不怕了,哪里还会怕高? 他用眼角窥着肖一游的反应,看到强自镇定的他喉结微动,似是暗暗吞了口口水。 他在怕? 林焕在心里冷笑。他猛然想起来,想要肖一游的命,或许还有另一种方法。 这一环节是乘坐游乐设施打气球。相比那些手无寸铁的玩家,肖一游本来具有绝对的优势。他可是有一把无限弹药的枪。 如果他怕高就不一样了。就算他拿着把枪,在高速移动的高空中,他能打碎几个气球? 林焕看了看他们头上的数字,自己是0,肖一游是1。 只要林焕不想办法打气球,只专心坐车,相信以肖一游一人之力,绝对凑不够30只气球。 那么他们这一组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死在系统手里了。 这样好像也不错。 “你在笑?”肖一游审视的看着他的脸,突然发问。 “什么?” “劝你别在这个时候乱来,会后悔的。” 林焕:“放心。” 肖一游凝视着他:“放心?放心你不会乱来还是放心你不会后悔?” 话音刚落,过山车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弹了出去。 那一瞬,狂风如刀子般割过脸颊,他们被无形的巨力阻住了呼吸、重击在胸口,牵扯着坠向脚下的深渊,速度比自由落体还要快。 肖一游一向的优雅慵懒荡然无存,他白着脸攥着枪,在呼啸的狂风里各种声调的惨叫,也不知是觉得刺激还是害怕,或者二者兼有。 反正,他是一枪都没能打出来。 枪没有丢了,表现已经颇为不错了。 前头,老头和青年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快要蜷缩进车里去了,哪里还能打气球? 唯有坐在第一座的战斧巨人,他向着气球密集处伸出斧子,迎风撞上来的气球碰到了锋利的斧刃纷纷破裂,听着像点燃了一串小爆竹。 他头上的数字不断变化着,一会儿工夫就变为了37,30个的目标轻松完成。 战斧巨人收了斧子,在高速行驶中向后望了一眼,蔑视中透露着浓烈的杀意。 林焕察觉了,立即撑直了身子,将全部注意力集中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视线对焦,仿佛激起了一串火花。 林焕知道:他想要杀的人不单单是拿着一号钥匙的肖一游。 如果顺手收拾了其余三个潜在的威胁,他将非常乐意——无论这三个人目前看起来是多么的无用和垃圾。 林焕自己的命倒不是很在乎,但他更想要手刃了肖一游或者设计他死在系统手里,在肖一游死之前,他绝对不可以死。 而且—— 林焕望着巨人身后的老头和青年,出于一个正常人的道德底线,他无法看着无辜的人被杀死在他面前。 过山车开始快速转弯,借着惯性向另一处制高点冲去。那是一处环形的轨道,最高处天地颠倒,过山车即将倒置通过。 巨人忽然抽出钢斧,拧身重重砍了下去。 他这猛一动,好像一堵石墙突然倒了过来,坐在他身后的青年病号唬了一跳,又见头上一条巨臂握着精钢大斧兜头落下,惊的眼睛一翻,直接晕了。 不好,距离太远来不及阻止! 啪的一声巨响,林焕的心跳猛的漏了一拍。 他就这么看着一个活人,一个求生意识如此强烈的绝症病人毫无反抗能力的死在恶人的暴力之下? 他果断的打开了安全带的扣子。 解开的同时,身体脱离了束缚,他随即也想起来:刚才那声音不对! 病号瘫在座位里,可这辆飞驰的过山车上并没有鲜血飞溅过来,如果巨人的目标不是直取人命,那又会是什么? 过山车爬坡,速度又开始下降,角度转为90度垂直于地面。 林焕解开了安全带,整个人抓着扶手倒吊在车上,他看到巨人挥起巨斧,再度砸向刚刚的位置——是车厢之间的链接铁钩! 他居然想断开这辆过山车? 断开会怎样?一架没有车头牵引,倒置的车极有可能会停在轨道上,没有专业救援,乘客是不可能从轨道上倒爬下来的,唯有在长时间的倒吊中引发高颅压脑出血而亡! 林焕咬紧了牙关,巨人要在最高点断开过山车,那他就要在那之前阻止他! 啪!第三下。 林焕已经攀到了第三节 车厢! 他身前,老人拥着昏过去的病号,看着斧头一次次落下,浑身发抖无能为力。 他身后,肖一游才刚进入状况,他额头上的冷汗还来不及擦,枪已经对准了巨人:“搞事情?再不停手开枪了!” 巨人略一迟疑。 可他看到了攀过来的林焕,又咧开一张巨口可怖的笑了:“想当救人的英雄?那你们不敢开枪,我死,这个女人也死定了。” 林焕一愣,冷冷转望肖一游。 巨人指的是和他一组的女玩家,如果肖一游开枪打死了他,依照游戏规则,女玩家也会死,可如果不打死他,后面的四个人都有可能会死。 林焕是想救人的,可肖一游呢?他是个国际级的恶棍,传言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种穷凶极恶的暴徒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别人! 肖一游肃着一张脸,在缓缓上行的过山车上,枪口稳稳的指向巨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焕从他的表情上读不出任何内容,他只知道,肖一游居然犹豫了,他没有开枪! “哈,说对了吧。”巨人大笑一声,对着链接处又是重重一斧! 一阵刺耳的断裂声传来,林焕心里一紧:来不及了! 过山车啪的断为两截,第一排继续向上,越来越快;而后面的车厢失了牵引,速度越来越缓,停在了轨道之上。 所有人,头下脚上! 可怕的是,断裂声还在继续,从第二排车厢开始,这辆倒挂的过山车竟然慢慢的从轨道上脱离了! 不出三分钟,这辆车就会从几十米的高空坠落下去,砸向地面! 车上人人脸色惨白,在巨人逐渐去远的狂笑声中,一动也不敢动。 可他没笑几声便戛然而止,他高叫了一声:“卧槽!” 林焕定睛一看,发现巨人的搭档,那个女玩家竟然脱离了巨人的车,摇摇晃晃的骑在第二截断开的车头上! 她还是面无表情,可她的眼神,她的行动表明了她的立场:宁死,也不和巨人待在一处! 巨人的脸都绿了——这该死的女人是什么时候解开安全带爬过去的! 林焕向她示意:“危险,别动,我带你过去。” 他快速爬向女人,带她去到后排,交予肖一游。 肖一游固定好女人,对刚才没开枪的事儿仍不能释怀:“你是不是对我散播了小天使病毒?这次要被你害死了。” 冰冷的夜风里,林焕抬起头,对他展颜一笑。 肖一游的抱怨顿时卡在喉咙里。 这一笑发自心底,与他之前的微笑、冷笑均不一样,显得他气质温润、神情格外的柔和,眼睛里如同倒映着天上的星月微光。 如此的好看。 肖一游有一瞬的失神。 林焕:“肖一游,我需要你的帮助。” “啊……你说。” 林焕指着斜下方的地面:“那里,我们要荡过去。” 肖一游顺着方向看到了斜下方的充气城堡,立刻明白了林焕的用意。他比了个手势:OK。 “有难度,你真的行?” 肖一游把枪插入风衣,懒懒一笑:“我不行,这里大概就没人行了。” “好。”林焕点头:“那么我们所有人的命就交给你了。” 肖一游绅士的弯了一下腰:“乐意效劳。” 第7章 好人 过山车下方大约二十几米的位置是坚实的地面,摔上去必死,林焕要做的是把摇摇欲坠的过山车整个荡出去,落在大约十米外的充气城堡上,借以减轻坠落的冲击力。 “高空秋千”这个危险动作当然是由林焕来做,而肖一游负责的是保障过山车不会提前坠落下去,并在角度合适之时断开过山车与轨道的最后一处连接。 这是一项难度非常大的工作,既要有精准的判断能力,又得具备相当的力量。 他说的不错,目前车上的五人,两个病号、一个老人一个女人,唯有他可能做得到。 肖一游边查看最后一处连接,边恐吓那三个瑟瑟发抖的可怜人:“啊,就算底下有气垫床,着陆角度不对,你们仍然有很大概率骨折、摔断脖子,或者被过山车压死,做好心理准备哦。” 大家沉默了几秒,青年病号说:“我……我不想死。” “嗯。我也不想死。”肖一游笑笑,“所以你们谁有点本事的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自己跳下去,生存概率大大提高。” 老头和青年对视一眼,听懂了。 林焕和肖一游,他们都有本事自己跳到充气城堡上,救人实在是多此一举。 “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们,我们知道,你们都是好人。” 肖一游本意是试探这三个人的底细,结果试探出这么一句话来,觉得颇为无奈,他伸手制止他们说下去,悠悠的叹了口气:“啧……好人这个词,还真是扎耳朵。” 下方,林焕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这个时候,过山车也只剩下最后一节悬悬的挂在半空里的轨道上。 林焕给了肖一游一个手势:“开始了。” 肖一游点头,攀出车外,双腿挂在轨道上,双手抓住过山车最后一节。 林焕稍稍使力,过山车一左一右的摆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 可是毕竟设施过于老旧,还没能荡到指定高度,车体就已经承受不住,在吱呀吱呀的刺耳摩擦声中,啪!最后一点连接断了! 此时车体荡在轨道另一侧,距离充气城堡上空甚远! 肖一游感到一股巨大的下坠之力从手臂上传来,骨头险些都拽断了。 “嘶——”剧痛之下,他脸色顿时涨的红红的。 他可是以一双胳膊拖住了半截过山车的重量,外加四个成年人! 再如何大力,也撑不住! 最下端,林焕向上望了一眼,登时松开了手! “林焕!”肖一游吼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林焕从高空坠落。 在肖一游看来,林焕落地角度控制的非常好,饶是这样,他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才能够得到充气城堡。 找死吗!这个傻帽! 肖一游来不及想太多,过山车转眼到达了指定位置,他松开双腿,随车自由落体而下! 风声呼啸,一瞬功夫,他被那巨大的气垫柔软的裹住,深深陷入到底部,又缓缓弹起。 这气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厚实得多。 他听见其余人的尖叫声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 怎么!?落偏了吗? 挣扎着起身,他发现过山车正巧砸在充气城堡最高处——那个突出的气球发射口上。 老头、青年、女人一个个从气垫深处爬了出来,除了身上、脸上的淤青和唇角的血,大家性命无虞。 那么……林焕呢! 肖一游几步跳下充气城堡,围着它四处搜寻着,很快,他发现林焕倚着城堡蜷缩着坐在地上,深深地埋着头。 “林焕?”肖一游奔过去,一把撑起他的肩。 “……嗯。”林焕慢慢抬起头,“我没事。” 肖一游望着他苍白异常的脸色:“还说没事,伤哪了?站不站得起来?” 林焕摇摇头:“真的没事,撞在城堡侧面了。” 肖一游抬头一看,林焕倚着的这面充气城墙大概有两层楼高,他的确没能落在垫子上,但是还好,以林焕的身手,利用气垫侧面的缓冲也可以平安落地。 肖一游检查了他的手脚,的确没有挫伤骨折的迹象,这才深深松了口气。 可林焕始终蜷缩着,脸色十分难看。 “你究竟是怎么了?”肖一游扳过他的肩,发现林焕死死的按在胸口靠下的位置,咬着牙垂着眼,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 他的心一沉,猜的七七八八。 “你是什么病?” 自打进入游戏,林焕的表现一直强悍亮眼,肖一游几乎忘了他是个绝症病人来的。 “我没事。”林焕声音虚弱,语气却依旧强硬。 肖一游直起身子:“那算了,我不问。你身上有药没?” 林焕摇摇头。 “还能走吗?” 林焕又点点头,勉力支撑着站起来。 肖一游自然而然的扶过他的手臂,淡淡说了句:“切,都这样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林焕只作没听到:“大家怎样?” “都好,感谢英雄!” “是你的功劳。” “唔,承让承让,不敢不敢。” “肖一游,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怎么,我那高贵冷艳外皮下的一颗柔软多情的心竟然被发现了?” “给你一次辩解机会。” 肖一游一愣之下看向林焕:“哦?” 对方的神情很认真。 话题转的虽快,肖一游还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所指。 肖一游想了想,无奈的笑笑。 林焕那位队友的事,他其实是不想辩解了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肖一游无谓的摊了摊手,“我的确在桦缅边境待过一段时间,可是,以我的实力需要挟持什么人质,或者在联邦的合力围剿之下仓皇逃跑吗?” “那张将临死前为什么会说出你的名字?” “也许是我在的那段时间,在当地大名顶顶,如雷贯耳?” “你说是栽赃?” “背锅吧。你的那位队友恰巧就信了呗。” “我熟悉张将,他不会连那么一点判断力都没有。” “啧。”肖一游松开林焕,语气陡然加重,“那你呢?你第一个到达现场是不是?你获取的信息最多最及时对吧?你的判断力呢?” “嗯?”林焕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肖一游顿了顿,看了眼林焕,重新扶住他:“嗨,说这干嘛,你知道不是我就行。” 林焕:“你没有解释清楚,教我怎么相信?” “多说无益,你不如争取活着出去,自己查清楚了,到底是哪位同道中人冒了我的名。” 林焕沉默片刻:“好,我知道了。” 无言的绕过城堡转角,他们来到其余人跟前。此时同乘过山车的老头和青年正浑身发抖,一脸惊恐。 肖一游看了眼大家头上的数字,无语望天。 老头3,青年1;林焕0,他自己1。 两组加起来也不够30。 游戏规则是:而数量不足30个的小组集体淘汰,并被系统抹杀…… 游戏虽然没有结束,可是这一带的气球发生装置彻底损坏掉了,此时天上一个气球也没有,还怎么打? 好像也只剩下等死这条路了。 林焕忽然问:“如果重来一次呢?你会开枪吗?” 肖一游想都没想:“不会。我已经被你那该死的小天使病毒深度感染了。” 林焕闻言一笑,他松开肖一游的手站直了身子:“也许不会死。” 肖一游:“已经这样了,你还能有什么骚操作?莫非是想打爆系统的头,让它算不出来1加0等于几?” 林焕淡淡乜他一眼:“你应该看得出来。” 死神临近,肖一游不慌不忙,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显然他同林焕一样,料想不是必死的结局。 肖一游微微笑开:“唔,且等等看吧,把握虽不大,好歹也是条生路,如果这都死了,只能感叹时运不佳了。” 等了三分钟,系统终于开始了广播: 【游戏结束,请参看最终计算结果。】 话音一落,林焕肖一游、老头青年头上的数字突然开始了上涨,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 足足有十秒钟,数字终于停住不动。 显示是:林焕2500,肖一游2501,老头2503,青年2501。 肖一游简短的向发懵的老头和青年解释道:“车掉下来,bang!打中了冒气球的装置,哪想这玩意等于一万个气球,叮!四个人平分了。” “啊……”他们如梦初醒,激动的涌出泪来。 林焕倒是有些纳闷。 用过山车打气球装置完全是凭运气,能不能打中且不说,即使中了,系统会不会给每个人增加累计数? 他当时无路可退,很大程度上是在“赌”。 可他两次开枪都遇上乌龙,在游戏中完全是个“背运”的人设,怎会在关键时刻有那么好的运气? 除非…… 他抬起视线,见肖一游淡淡的打量着欣喜若狂的老头和青年,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难道他也有同样的疑问? 注意到林焕的目光,肖一游自然的倾身过来,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废柴组拿到了3号钥匙线索?他们总数比我们多3个呢。” 不想系统立即出来打脸: 【恭喜快乐转盘组玩家以10256的总成绩取得第一名。】 肖一游十分意外:“诶?居然还有高手?”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这一组两个人不单打了256个气球,还顺带捣毁了气球发射装置,强的不太像话了吧? 【三号钥匙位置谜面是:自在前头称第一。】 林焕沉吟:前头是个草头,加自为“首”字,首,第一……他看向肖一游。 肖一游眉峰一蹙,似有所感的摸摸口袋,果然掏出一把金灿灿的小钥匙:“不是我那把1号。” 说话间,一男一女慢慢走到他们面前。 女的年岁不大,看起来怯生生的,像个学生;男的带了副眼镜,透着一股斯斯文文的书卷气。 他见了肖一游,微笑着伸出了右手:“你好,我是江雨白。” 肖一游看着他那只手没动:“肖一游。” 江雨白点点头,视线落在林焕脸上:“林先生是吧,我记得你的名字。” 林焕微微欠身:“你好。” 接着又转向老头和青年。 江雨白虽客客气气的,却有种令人畏惧的气场,与人视线一对焦,老头立刻报了名:“你好,鄙姓颜,叫我颜老就好。” 青年病号也跟着说:“夏辰。” 得了2号钥匙的女玩家:“安茜。” 江雨白一一握了手,转回肖一游:“肖先生,我可以拿走钥匙了吗?” 肖一游抱着胳膊,态度不咸不淡的:“如果我不想给呢?” 江雨白推了推眼镜:“肖先生当然明白眼前的形势,想来也不会为难自己吧。” 肖一游笑笑,掏出钥匙丢给他:“你说的对,烫手的山芋一个就够了,余下的,反正最后也会回来。” 江雨白微笑着收好钥匙:“多谢。” 【恭喜玩家获得3号钥匙。】 【三轮热身小游戏结束,余80人。分八组进入游戏第一个大型副本:轮回高中,祝游戏愉快。】 第8章 课堂 桦国南疆小岛。 蔚蓝的天空,澄净的海水。暖风携着股温柔的白兰花香,缓缓拂过这方小小的训练场。 这里是隶属国家调查局的秘密训练基地之一。 林焕等六十余名队员已在小岛上封闭训练了三个月有余,现下,他们整齐的排列在训练场上,等候着神秘教官的到来。 中队长说,这次的见面机会是努力争取来的,对方可是来自仅有七个席位的朱雀精英调查小队。 在林焕等人的心目中,朱雀精英小队的七个人个个都是高不可攀的神祇。 他们代表了桦国可以培养出的最高单兵作战能力,非但精通拳脚、枪械和各种冷兵器,而且谋略出众,最善于单枪匹马的潜伏行动。 因身份神秘、背景清白,他们被常年派驻在外执行极度危险的机密任务。有空来训练基地指导,实在是极其难得的机会。 朱雀精英小队是这里每个人的努力方向,林焕非常的期待。 结果见了真人,林焕又有些失望了:因为七人只来了一人,而且这唯一的一人还严严实实的蒙着脸。 他穿了身普通的黑衣,语气如同眼神一般犀利,能用一个字来表达的,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他站在队伍前头简单看了眼精神风貌,就说要试试队员的个人搏击能力。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从各地自由搏击俱乐部里挑选的新人,训练时长仅仅三个月,可以说,过去人人都是精英,现在个个都是菜鸟。 教官三下五除二干翻了所有队员,包括林焕。 他当众指了几个人,说:“这几个,跟我走。”也包括林焕。 小岛上的另一处训练场,他与这位教官相处了接下来的一整月。直到最后,林焕才知道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一名常年潜伏在敌人内部的朱雀精英小队队员战死,死于一场敌人内部的火拼,他生时默默无闻,死时汲汲无名,除了上级和队友无人知晓。 七人剩下六人,这位教官是来寻找杰出新人补位的。 林焕很难过,也很兴奋。 即使听闻前辈以这样的方式惨死,他想要成为一名朱雀精英小队成员的决心也从来没有动摇过。 中队长也推荐了他,因为这支中队里面,论拳脚谋略,林焕都是最出色的。他虽青涩,但够得到朱雀精英小队那高到离谱的选人标准。 哪知教官却摇了摇头:“他不行。” “他不懂什么是国家的朱雀精英。” “表面上,我们是一身泥水的杂毛狗;内心里,我们是孤独高贵的雪原狼。”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纯粹到表里如一,永远不会从雪原狼变成杂毛狗。” “我们不缺拯救世界的英雄,要想为国争光,不如去打国际搏击赛。” 林焕没能选入国家调查局,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抑郁。 教官走的时候,他勉强和其他队员去码头相送。 人头攒动中,教官的视线最终落在他身上。 他看着前排的林焕,沉吟良久,对中队长轻轻说了句话。 林焕听到了。 他说的是:“谢谢你们,来到这里,我才猛然想起,我曾是一条狼。” 后来,林焕的各项表现更加出色,虽因一句话没能进入国家调查局,却被层层推荐,最终成了一名国家级的搏击教官。 林焕渴望再见到他,那人却像石沉大海,再没有音信。 记忆中也只剩下模糊的蓝天碧海,他蒙着脸,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清晰可见的哀伤,他说:“我都忘了,我曾是一条狼来的。” 在海浪轻柔而有节奏的冲刷声中,林焕听见有人问他:“……如果能出去,你想做些什么?” “我想找一个人复仇……不,我想要查清真相。” “还有呢?” “……我希望再见到他。” “你见他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或许仅仅是问一句他的名字。” “他只有代号,没有姓名。” “每个人生来有名,他一定会记得他的名字,就像我永远都记得,我叫做林焕。” …… “林焕?醒醒了。” 感觉到有人轻轻戳他的手臂,林焕的意识骤然苏醒。 他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窗外蓝绿色的大海起伏着,一波一波拍打着金色的沙滩,恍若梦境中的海浪声。 他茫然的撑坐起来,思维仍有些混沌:刚才那些是一个梦吗?他为什么会突然梦到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 之前不是在游乐园里吗?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是什么时候被传送到了这里? “你迷糊什么呢,没事儿吧?” 是肖一游的声音。 他就坐在隔壁,穿着白色衬衫,藏蓝色的开衫毛衣,深灰色的西服裤子,胸前带了个金色的徽章,上面写着:轮回高中。 林焕自己身上也是同样板正的一套学生装。 四下环顾,江雨白组、颜老组、包括安茜组都在,且不说颜老不合时宜的高中生打扮,就连战斧巨人都裹在XXXXXXL号的藏蓝开衫里,一脸的茫然。 林焕完全清醒过来。 按照系统的说法,这应该是热身游戏之后的第一个大型副本,可是系统只是把他们传送进了副本,规则却一概没有告知。 那么这个副本怎样才能算是通关? 林焕疑惑的看向肖一游,后者撇撇嘴,示意他虽然比林焕醒的早一点,但也一样完全在状况外。 林焕定了定神,他注意到教室前方的电子钟显示的是四月二日,上午十点,周五。 教室里除了他们还有大概四五十名学生,一名年轻的女教师正在讲台上讲课。 她口音里带着一种南方人特有的悦耳音调,时而用粉笔在黑板上轻轻摩擦,时而对每个认真听讲的学生投以微笑,在窗外海潮的轻语声中,课堂气氛和谐而又美好。 林焕听了一会儿,这门课程好像是高中化学。 之所说“好像”,因为她讲的内容玄奇莫测,似乎不能完全划分为现世已知的“化学”。 林焕完全听不懂。 一分钟后,一声粗吼打破了这份安宁。 “卧槽,我TM在干嘛?” 后排的战斧巨人猛的站起来,踢翻了桌子。他那两米多的身高几乎戳到了房顶。 “熊图,请你坐下。”女化学教师语气柔和,眼神却立时冷了下去。 林焕这才知道,这个铁塔一般的巨人名字原来叫做熊图。 还真是人如其名。 熊图冷哼了声,径直走向教室后门。在他眼里,那扇木门太单薄,也太矮小,他用脚指头碰碰大概就碎了,弓着身子才能勉强挤出门去。 真TM麻烦。 可他完全想错了。 熊图大脚一踢,门纹丝不动,加了点力再踢,还是不动。他看着那扇薄木板做的门大为诧异,第三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嘭! 这力量以往连三层的砖墙都能踹塌,可这一次,木门只是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反而是熊图抱着他的脚痛苦的蹲了下去。 哈哈哈哈……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好比在嘲笑一个软弱无能的死胖子、傻大个。 女教师发火了:“熊图你给我到前面来!” 熊图怎么会怕一个顶多一米六的女人? 他在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中脸色潮红、羞愤难耐,忍痛放下脚,大步奔过去,直想揪住她的头发,再把她丢到黑板上面的那堆鬼画符上头去——去他丫的臭娘们,也敢命令我熊图? 就在他即将抓住那头烫的规规整整的头发时,女教师挥出了教鞭。 啪! 熊图好比被一辆火车迎面撞飞,直砸穿了教室的前门,飞到了走廊上去! 除了那四五十个真·高中生,林焕等人惊呆了! 一根几十厘米长,不足两厘米粗的教鞭,怎么可能打飞一个二百多公斤的大男人?况且挥鞭的还是个纤瘦矮小的女人? 这根本是违背物理常识的。 林焕垂下眼,将眼里透漏出的些微惊惧情绪细细掩饰好。 他听见女教师踩着细高跟冲了出去,紧接着,走廊里传来了熊图的惨叫和哀嚎。 “在这罚站,直到午休!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少顷,女教师快步走进来,和颜悦色的对一教室兴奋的学生说:“我们继续,不要因为一个学生耽误了所有人的学习。” 她从容翻开书,带上微笑,用软糯的嗓音继续讲课,课堂也很快恢复了安静,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下课,女教师柔柔弱弱的抱着书本离开,教室里的气氛才一下子活跃起来。 同学们纷纷离座,出去活动的,三三两两闲话的,没人再去议论熊图的糗事。 颜老、安茜、夏辰都心事忡忡的走了过来,自觉的围在林焕和肖一游身边。 经过上一轮游戏,他们已经把林焕、肖一游当做了可以信赖的主心骨。 颜老愁眉苦脸:“刚才的事,还有那老师……你们难道不害怕吗?这里总让我觉得寒毛直竖,预感会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我们得尽快找路出去。” 可是连规则都要自己摸索的副本,会那么痛快放人出去? 颜老也很快想到这个问题:“可这规则……怎么摸索?系统一点提示也没给。” 肖一游懒懒的支着腮,一脸的无所谓:“这才有意思嘛。” 颜老一愣之后连连摇头:“有意思?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有心说笑。” 肖一游随便应付了几句,转向林焕,立刻换了副认真的面孔:“你看到了吗?这里很多事情有违常理,过于结实的后门可以解释副本的设定,那么老师呢?她教训熊图那一下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林焕闻言神色凝重:“教师是副本的NPC,所以你的猜想是,这个NPC和之前的游戏NPC不同,根本不属于正常意义上的人类?” 肖一游笑笑:“嗯,差不多吧。” 听到这话,一旁的安茜吓得脸色发白:“啊?你们是说,那个老师她……不是人?” 第9章 剧情 安茜本就胆小,脱口说出这么一句话,音量没能控制好,附近的学生全都听见了。 教室里诡异的一静。 前后左右的学生们齐刷刷的调转视线,一个个面无表情,定定的望着安茜,就像是陈列馆里的一群形象逼真的蜡像。 这恐怖的情形大概维持了短暂的两秒,他们又没事人似的转回去,继续说说笑笑。 唯有近前的一个女学生表情生硬一转,笑嘻嘻的对他们说:“对哦,张老师可不是普通人。” 亚老牙齿打颤,还是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是女超人呗……” “……”颜老听不出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想细问,女生却已关切的扶住脸色苍白的安茜:“安茜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送她去医务室吧?” “不不……”安茜满面惊恐,慌忙退开,一双眼求助似的看向林焕,怕的几乎站不住了——在这种完全陌生的诡异环境里,谁敢落单? 林焕站起身把安茜扶坐在椅子上,对那个女同学淡淡一笑:“没事,她是没吃早饭,有点低血糖了。” “哦。”女同学便不再说什么。 待她转回前面,林焕敛了笑容,审视的望着那一张张鲜活稚嫩的面孔,沉声说:“我想,他们可能都不是现世里来的真人NPC。” 他们完全不怕熊图,不觉得教鞭能打飞人不合常理,更不好奇颜老这样的年纪还穿着学生装来上课,他们就像是一直生活在这里,对故事的设定和剧情毫不意外。 肖一游捏着下巴语气闲闲:“如果个个都像女老师那样跟个金刚似得,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这句话说的颜老一干人脸色更不好看。 大家都清楚,有熊图的前车之鉴,为了人身安全,玩家不该与NPC有过多接触,可如果完全不接触,又怎能理顺剧情? 肖一游像是能看到众人心里:“所以要选个清纯善良的姑娘搭话,NPC也有人设,总不好当场咬人吧?” 说话间随手拦了一个过路的女生,对其优雅一笑:“这位同学,可不可以采访下,你是真人NPC呢还是副本里的怪力NPC?” 林焕:“……” 还真是够直接的。 女生猛然转过身,长相果然十分秀气。她用一双明亮的杏眼瞪着肖一游:“你……叫我?” 林焕看到肖一游微微一愣,触电般松开她的手臂,眼底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女生眼睛里的期待顿时黯了下去。 “林焕。”她往这边迈了一步:“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就连你也不再和我说话了吗?” 林焕征询的看向她,一时没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突然,一个不锈钢的水瓶从侧边飞来,砰一声,正砸在女生额头上,她猛的一趔趄,顿时有鲜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捂住伤口,咬着唇退了半步,眼睛里一闪一闪的。 “洛洛,别演了,你做了什么谁不知道呢?你配得上和大家说话?你不觉得自己卑鄙肮脏吗?” 随着道凉凉的声线,一个长相明媚的女孩子分开人群走出来,她唇边带了丝笑,冷冰冰的看着洛洛指缝里涌出的血。 她胸前除了校徽还缀了个红色的圆章,上面赫然写着:班长。 林焕皱了眉。 或许因为是班长,这个女同学话说的极重,却得到了全班同学的无声支持,他们围过来,鄙夷仇恨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洛洛身上。 洛洛浑身颤抖:“亚美,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班长亚美哼了一声:“咱们这个岛上只有这么个学校,你说,你那天晚上不在宿舍,跑去码头干什么了?” 洛洛立刻变了脸色,支吾着说:“我……我真的是去看星星。” 亚美翻了个白眼:“看星星,你当我们都是白痴吗?约定好那晚船到,你没有家人,所以你嫉妒我们家里有信和吃的穿的送来,对不对?你看到就去给学校报信,说我们叫了私船,对不对!” “不……我没有。我真的……” 亚美露出不胜其烦的表情:“够了,告密者怎么可能自己承认呢?费洛洛,从今天开始,你是我们所有人的敌人,我们会以我们的方式惩罚你,这是你应得的。” “亚美!”洛洛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你是班长,该知道学校从没允许过私船送货,再说,你私下里收同学的钱联系渔船,本来就是你不对!” “呵呵,我不对?”亚美笑了,“第一,哪个班级不叫私船?你当校长是傻子?他睁一眼闭一眼罢了。你偏要捅出来,学校能不处理吗?第二,我确实收了大家的钱,可打通关系不需要给钱还是渔民送货不需要给钱?我们半年半年的困在岛上,每天过的就像个囚犯,谁不想要家里送来的信和东西?费洛洛,你得不到的就不想让大家得到,你怎么那么自私!” 洛洛流着泪望向周围,凡是目光接触到的学生,无不露出对她的憎恨和愤慨。 她向一个女生伸出手:“……我们常在一起读书,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女生厌恶的躲开她那只带着血的手,一转头钻进了人群里。 洛洛呆了呆,视线落在一个男生身上,又期待的向前迈了一步。 亚美一步跨过去,挡在男生身前:“别用你那脏手碰我男朋友!” 洛洛僵住。 她的目光在亚美和那个男生身上来回梭巡良久,终于颤抖着举起一只手:“亚美,我再说一次,我虽然认为大家的做法欠妥,但举报的绝对不是我,我可以起毒誓证明。” 亚美沉着脸抬起手——啪,落在洛洛左脸。 “费洛洛,你除了一条命,有什么可以拿来起誓?你的命关我们大家什么事,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洛洛眼底再度涌起了泪花,她在同学们冰冷的眉眼和唇角的冷笑中,慢慢垂下了头。 发丝遮住她脑门上的血迹,脸颊上的青肿,她一动也不动。 亚美以为她服了软,不免又讥讽了几句。 林焕却看到她慢慢的攥紧了拳,越来越紧,直到指节发白。 突然,她一拳挥向亚美。 亚美尖叫一声,这拳却让她那位男友捏住了,他冷冷的说:“你还敢打人?” 亚美一脚踢在她小腿上:“坏女人!”而后躲在男生身后,“浩然,救我!” 男生别过头,带着亚美挤出圈外。 班长的拥趸们,一群女生蜂拥而上,把洛洛挤在中央…… 圈子外围,林焕问肖一游:“刚才怎么回事?为何吃惊?” 肖一游正瞧热闹,闻言神色不变,只压低了声音:“我吃惊是因为那不是一个鲜活的女孩子的手臂。她是冷的——冰冷,僵硬,就像冰柜里的一具死尸。” 林焕目光微凝:“那么就可以确定他们都不是活人了。” 肖一游凑近林焕耳朵:“小首席,这是个校园暴力啊,你不打算去救人?”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林焕不着痕迹的向一边让了让:“如果是没有生命的副本NPC,我更希望先把这场戏旁观完整。” 肖一游笑了声:“唔,这说明你虽是好人,但不是烂好人,脑子还是在线的。” 下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厮打中的女生们意犹未尽的走回座位,十分钟过去,课任老师没有进来。 班长亚美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阴测测的剜了洛洛一眼,说:“张老师被叫到校长办公室了,这堂课和下午的体育课换一下,大家可以去外面自由活动。” 说完,她踢了一脚费洛洛的桌子:“如果这一次大家集体被处分,全都是你的错。” 洛洛低着头伏在桌子上,没有说话。 在沉闷的气氛中,同学们结伴去往操场。林焕想多看看这座学校,于是也随着人流走出教室。 走廊里,他没有看到熊图在外头“罚站”,反而见了这样一幅血腥的场景: 白墙上有数串抛洒飞溅的血迹,锈红发黑的陈血上叠着新血,那新血未干,还在顺着墙向下流。 是熊图的血。 能把熊图那样的铜皮铁骨打得挂彩,这是什么样的武力? 林焕认为自己完全做不到。 受到如此血腥的处罚,熊图铁血本色不改,非但丝毫没有屈服,最后竟然还跑了,这又是什么样的胆量。 身后,肖一游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人民教师下手都这么狠了,不成个样子。” 林焕回头一看,肖一游正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而肖一游后面又跟着颜老、安茜和夏辰这几个人,大家胆颤心惊的看着墙上的血,脸色惨白。 林焕对他们说:“大家尽量集体行动,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不安全。” 肖一游回头,照葫芦画瓢的说了句:“听指挥,集体行动,别去人多的地儿。” 林焕无奈,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肖一游仍然跟着他,而另外几个人因为害怕也寸步不离的跟着肖一游。 他只好停下:“肖一游,你跟着我做什么?” 肖一游两手一摊,理所当然的说:“我不放心你呀。” 林焕无语,只好摊牌:“抱歉。张将的事,在你解释清楚之前,我不会杀你,也不能完全信任你,我想我们还是分头行动比较合适。” 肖一游轻轻笑了声:“分头行动?你看见江雨白了吗?女孩子打架那会儿他就跑出去了。他底细不清,和我们不是一路的。熊图呢,更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如果我们两个也分道扬镳,你猜颜老这几个老弱会怎样?” 他倾身过来,放缓了语气:“林焕,合作是为了大家都能尽快出去,你不信任我没关系,我又不急。相信合作久了,你一定会改观。” “是吗?”林焕向颜老等人看了看,改口说,“那我可以答应与你合作。” 肖一游倒意外了:“这么痛快?条件是?” “没有条件。”林焕抬起眼,“希望你是真心为了大家,而不是出于什么别的目的。” 肖一游暧昧一笑:“还能有什么目的?莫非是我看上你了不成?” 林焕听他越说越不靠谱,拧身就走:“那么你护着他们,我去附近转转。” 林焕在这一层走廊来回走了一圈,觉得这似乎是个规模挺大的学校,单这一层就有七八间教室,可奇怪的是无论林焕怎样走都不能接近其他的教室。 看来系统设定的故事范围就在高三一班。 他顺着楼梯下楼,想去操场看看。经过传达室的时候,那扇阴暗的小窗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死死拽住了他。 那只手干瘪老皱,布满斑点的褐色皮肤松松的包在骨头上,像是一只干尸的手,力大惊人,而且——冰冷刺骨。 第10章 大爷 林焕被他扯的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站直后,他重心后移,使出寸力向上猛的一立手腕。 这是极其有效的防卫术,通常这样的情形之下,对方会因手腕提高无法抓实而松手,可另林焕吃惊的是,这只手的手腕就像是断掉的一样,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仍旧把林焕的手腕捏得紧紧的。 林焕脸色微变,想使出其他招数,却猛见传达室的窗户上有张灰暗褶皱的脸,一个谢了顶掉了牙,不知多大岁数的老大爷用一只灰色反光的眼盯着他,表情扭曲的笑着,就像是死尸脸上无法复原的僵笑。 “孩子,你跑什么?下课了是不?快进来帮我老头子念念书。” 两米外,传达室那扇木门吱的一声开了,里面涌出一股浓烈的霉腐味道。 有学生路过,见状马上掩着鼻子跑远了。 林焕犹豫片刻,抬脚走进门去。 这是一间十分局促的房间,里面一张不足一米宽的单人床,几块木板钉起来的桌子,一把塑料的圆凳,一架小小的电暖气,再就剩下墙边搭着的简易书架,寥寥几样家具而已。 除了这些,塞满整个屋子的全都是破破烂烂的书,这些书大部分都已经发霉,偶尔能见到书脊上爬着巨大的蚰蜒,草草一望,令人头皮发紧。 林焕当然不怕虫子,可也不愿多做逗留,他盘算着传达室外人来人往,大爷或许能了解些有用的信息。 大爷关好门,把电暖气温度调高了些,才慢腾腾的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焕。” 大爷指着唯一的那张塑料凳子:“坐啊,小林。” “您坐吧。” “我坐这儿。”他一屁股坐在床上,从床板下面掏出一本破了皮的书,“我眼睛不好了,看不清楚,你就给我念念这本吧。” 林焕依言坐下,把那本书翻开,从容的抖掉里面的虫子,自然关切的问:“您的眼睛是怎么了?” “嗨。”他指着灰蒙蒙的那只眼:“磕伤的。刚来这里的时候年轻,什么事都好奇,明知道是诅咒之地,天一擦黑还敢往外跑,结果就坏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看书多了,也慢慢的不好用了。” 林焕敏感的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词:“诅咒之地?” “是啊,白天是净土,教书育人的圣地,晚上啊……呵呵。”他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你这算一个问题吗?” 林焕听出他话里有话,立刻警觉:“您什么意思,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呢?” 大爷先伸出三根皮包骨的手指,然后又放下两根:“你问了两个了,还有最后一个。” 林焕顿时明白了,这个主动找来的NPC显然也不是白给的,在这里,他可以得到三个重要的游戏线索。 林焕顿感后悔,第一个问题,他问了眼睛,与“诅咒之地”这个重要信息擦肩而过,而脱口而出的第二个问题又仅仅问了个游戏规则。 还好,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您可以告诉我,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吗?” “这个啊,总有学生这么问呢。”大爷摇头撇嘴,仿佛嫌弃林焕的问题没有创意,但又不得不回答,“正常的途径有两种。” “我们这里是个孤岛,常年封闭教学,每个学期开始和结束会有船接送学生,另外还会有补给船一月送一次米面,你要是想近几天就出去,这两种船都赶不上了。” 看着林焕困惑的神情,大爷话锋一转:“不过,我听老师们说,这阵子省里有个化学竞赛,咱校有一个名额,你们下午不是要考试么?考第一有机会出去参赛哦。” 考化学?林焕很意外。莫说高中化学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刚才课上,那位张老师教的也根本不像现世的化学啊,他听都听不懂,怎么可能考第一? 林焕蹙眉思考片刻:“您刚才说正常途径,还有非正常途径吗?是什么?” 大爷幸灾乐祸的笑笑:“别想唬我老头子,你已经问了三个问题了。” 林焕料想再没有转圜余地,便不再强求。他翻开书:“谢谢您,我给您念一段书吧。” “唔唔。”大爷连忙点头。 林焕垂下眼:“当一对男女一见钟情或经过多次了解产生爱慕之情时,丘脑中的多巴胺等神经递质就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来。于是,我们就有了爱的感觉……” “……您喜欢看这种书?” 老大爷闭着眼睛不动也不回答,仿佛坐着睡着了一样。 林焕心中诧异,只得念下去:“丘脑是人的情爱中心,其间贮藏着丘比特之箭——多种神经递质,也称为恋爱兴奋剂,包括多巴胺,肾上腺素等……” 就这样尴尬的念了好一会儿,直到下课铃声响了,大爷都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再动。 林焕放下书:“大爷,我得走了。” 看他没反应,林焕只好自己开了门出去。 刚跨出了门,就听“嘭”的一声,那扇小门在他身后关的紧紧的。 林焕慢慢的思索着走回教室,正遇到同学们陆续去食堂吃饭。 之前的游戏环节紧凑,他没觉得饿,看到这一幕他才猛然想起,好像进游戏之后他就滴水未进、粒米不沾,到了现在也不知有多久了,还真是饥渴难耐。 随着人流来到食堂,他闻见一阵诱人的饭菜香,可是看来看去,诸多菜品不是油腻就是辛辣,全都不合胃口。 林焕随便打了两样不辣的,去主食那边一看,只有干饭,还是放凉了的,他便盛了些,端着菜盘往角落里走。 肖一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他。 林焕颇为不耐,他则垂眼看林焕的菜盘:“你就吃这些?” 说罢,劈手夺过林焕的盘子,走向食堂大妈。 林焕原地未动,听他对食堂大妈轻快的说:“嗨美女,可不可以给我来一只空碗,再来一碗滚滚的开水?” 少顷,他端着东西拉林焕到窗边坐下,把热水浇入饭中,再用筷子慢慢的搅。 林焕:“你干什么?” 肖一游眼皮子都不抬:“看不出来?化稀饭。” “我不需要。” 肖一游继续搅搅搅:“知道,你没那么娇气。你常年带队在外越野训练,吃惯了压缩饼干榨菜方便面军用罐头的嘛。” “……” 林焕难得的没还嘴。 肖一游说的没错,他的确与这几样东西日日为伍。 他林焕活了二十七年,除了短暂的童年,多数时候只是一个人,所以始终没能学会做饭。 少年时候他随便凑合,工作后又带队满世界的跑,吃饭在他眼里只是个浪费时间的程序而已。 顿顿压缩饼干榨菜方便面军用罐头,他把自己的胃彻底吃坏了才猛然发现好好吃顿饭的重要性。 只可惜都迟了。 他患的是胃癌,这世界科技发达、繁荣有序,却没有一种药能治得好他。 反而是这个血腥的异世逃杀游戏,抛给他一点渺茫的生存机会。 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林焕怔怔的垂着眼,看着肖一游修长的手指捏着个不锈钢的勺子,慢慢搅面前那碗粥,动作轻柔优雅,好像一个穿着燕尾、面带微笑、满口金句的欧洲绅士。 他搅一碗粥都弄出了浓厚的仪式感来,可以想象他以往在觥筹交错中养尊处优的腐朽生活。 林焕一直很奇怪,肖一游这种级别的罪人在国际上赫赫有名,传言他涉毒、买卖人口、倒卖武器,各种大型的恐怖活动都有或多或少的参与,触及林焕所在国家利益的并不少。、 可是,桦国国家安全局从来没有派发过对肖一游的通缉令,而且在林焕已知的资料中,关于肖一游的生平、经历、特长等资料意外的少,只说他生于我国沿海地区的商贾人家,家境优渥。 林焕被国家安全局聘请长期任教,从桦缅边境回来,他就抱着队友的骨灰盒在有关领导办公室外站了一整天,请愿抓回肖一游,为队友讨回公道。 领导非常重视并向上传达了他的请愿,结果到了最后又含糊其辞,不了了之。 林焕还记得上面给的回话是:林教官,肖一游为人神秘,行踪不定,没有充足的犯罪证据支持,国家不可能调拨资源缉捕啊。 他失望之下郁结于心,例行训练之中竟然就晕倒了,醒来时已身在医院,还被告知患了癌症。 他本想看看手术后的身体状况,大不了自己去找肖一游,可万万没想到,他被卷入了一场生死逃杀游戏,进游戏的第一刻就遇见了肖一游,共处几个小时,他又觉得肖一游可能不是杀害张将的真凶。 林焕暗暗感慨:人生境遇还真是百转千回。 肖一游搅好了粥,把那食堂的不锈钢碗摆在托盘上,勺子蹭干净了放在一边,才推给林焕:“工具简陋,食材单调,只能展示一下我干饭化稀粥的精湛厨艺,尝尝看,别见笑。” 林焕看了他半晌,取过勺子,浅浅尝了口。 一碗温温的白粥,他居然觉得还不错。 肖一游见他接连吃了几口,满意的笑了笑,优哉游哉的把自己餐盘里的东西吃了。 吃净了,他注意到林焕正望着窗外的海滩微微出神,而他面前的粥碗早已空了。 肖一游用指节敲敲桌子:“你吃那么快作什么?吃饭又不是比赛,细嚼慢咽,既享受用餐的过程,对胃口也好。” 林焕收回目光:“嗯。” “冒昧问下,你刚才想什么呢?” “没什么。” “啊……”肖一游望向大海,眯了眯眼睛,“怀念往事吧?其实我也曾在一个小海岛上待过一个月,那儿的浪和这个一样,漂亮的蓝绿色,真是怀念啊。” 林焕问:“你去岛上做什么,度假?” “对啊,难得的休假。享受微风,海浪和平静悠闲的生活。” 林焕没话说。 肖一游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你的眼睛里有故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林焕的视线从他脸上转开:“无聊。”站起来就要走。 “你去哪?” “回教室。” “喂,同学说下午一点半才有课。” 林焕闻言转身,不想肖一游紧跟在后头,差点迎面撞着他的鼻子。 林焕无奈的退了一步,这才找到了适合讲话的距离:“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下午有化学考试,大家还是早点回去看看书吧。” 第11章 考试 回教室的途中,林焕把传达室里得来的信息对大家提了提。听说要考试,而且要考的好才能出去,大家情绪异常低落。 肖一游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一路走来神色轻松,似乎并没把考试当成一回事。 “你听了上午的课吧?那可完全不是我们熟悉的化学。这个世界的知识,我们怎么可能比这个世界的人更了解?” 林焕:“既然是通关的一条途径,总要试试。” 肖一游“啧”了一声,提高了半分音量:“出去参赛的只有一个名额,就算是我们其中之一,其他人怎么办呢?” 他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让前面走着的颜老等人听见了,他们纷纷回头,一脸的焦虑惊恐。 林焕站住脚:“肖一游,从上午我就觉得奇怪,以你的身份背景,居然屡屡考虑到其他人?” “为什么不呢?”肖一游坦然消化了这句奚落:“总之考试这条正路是几乎走不通的,那条非正常途径才是通关的可靠方法。” “我们还不知道非正常途径是什么。” “快了。”肖一游饶有兴致的看着身边路过的学生们:“你感受到人群中的骚动了没?正片很快就会上演了。” 林焕默了默:“你好像很兴奋?” 肖一游侧目看他,敛了神色:“哪里哪里。” 两人正说,身后快步跟上一人。这人在他们身侧放缓了步子,于是正好三人并行。 江雨白推了推眼镜,向他们眯着眼睛无害一笑:“感谢二位的信息分享。” 肖一游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哟,舍得出来了?” “应邀合作嘛。既然你们愿意把得来的信息告知我,我也不该太小气。” 于是肖一游暗暗与林焕交换了个眼色。 与江雨白的“合作”的确是两人策划的。 林焕和肖一游商议过,进入副本的这几组人中,男女老弱皆有,有能力有手段的只有四个人。 除去林焕和肖一游,熊图莽撞嗜杀,而江雨白冷静、聪明且手段高超,如果愿意合作,想必能事半功倍。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林焕并非一直盯着窗外出神,他遥遥望见江雨白独自一人去往海边,片刻后又向教学楼这边走来,于是和肖一游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候“偶遇”。 江雨白谨慎的与大家保持着距离,林焕只得把得来的信息倒出一部分,以此卸下对方的防备。 悄悄尾随在后的江雨白显然听懂了他们的合作诚意,也愿意把自己调查得来的信息分享出去。 他应该看得出来,肖一游和林焕是这批玩家中的佼佼者,如果能以合作的方式提高通关概率,他何乐而不为? 江雨白离开的这段时间转遍了全岛,所以简要的把岛的地势介绍了一下:“这个岛很小,北面是悬崖峭壁,没有海滩。那里风急浪大,崖下有锋利的礁石群,不可能走出去。” “岛中间平坦的地方刚好容下这么一座学校,没有其他建筑。岛南海浪稍缓,全岛唯一的渡口就建在那里。” “我方才去渡口看了一下,几日前有小型渔船停靠的痕迹,问了同学,说今日天黑后,那里会有一艘偷送补给品的私船,我想这应该就是那条‘非正常’途径。” 肖一游拍拍江雨白的肩:“不错嘛,你居然能问到这么重要的信息?” 江雨白避开他的手:“大概是美男计奏效吧。” 肖一游会意:“原来是不择手段啊。” 林焕插了句:“依照上午剧情,学校会对私船进行处理,如果今晚船到,只怕是最后一个潜出岛的机会……”他缓缓摇头,“不会那么容易的。” 江雨白:“所以表面上看,考试才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办法。” 肖一游抱着胳膊瞧他:“你不会真以为能考第一吧?” 江雨白笑笑:“行不行的总得试试,‘认真努力不放弃’不是老师教给我们的吗?” 于是林焕等七人回到教室,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 那本化学教材足有七百多页,非但与现代化学的基础理论完全不同,就连元素符号都不一样,看着如同天书。 直到发卷时间,大部分人连第 一 章节都没能看完。 卷子发到手里,颜老等人瞪着上面的十道题,脸色煞白,手指微微颤抖;斜前方坚信“认真努力不放弃”的江雨白紧紧皱着眉,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果然不能指望什么“努力”的奇迹的。 就连林焕看到卷子上的第一题,也是微微一惊。 他随即听到身边“扑哧”一声笑:“这么失态?题很可怕?” 话音未落,一个粉笔头啪的打在肖一游的头上:“考试时间,不许交头接耳!” 这个小小的粉笔头,被张老师掷出了子弹的速度和力量,肖一游的神情就像迎面中了一弹,几乎要晕了,他伏在桌上小心的揉着脑壳,没敢再和林焕说话。 林焕打量他无碍,也只得低下头重新看那第一题。 第一题是:当爱上一个人时,体内会分泌什么化学成分? 这道题竟然是现世的知识。虽不应完全归属于化学,如果具备相当的知识量,应该可以作答。 林焕吃惊,是因为他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但他知道答案! 这分明是他在传达室里给大爷念的那一段书! 他对大家说明了传达室里发生的一切,唯独没有提到所念书本的具体内容! 林焕虽遗憾也无法可想,只得凭着记忆答了,又看第二题。 这竟然是一道动态图片题,且不论校方是怎么在纸质卷子上印刷出动图的,单是图片的内容就足以令林焕吃惊: 点燃一团不知成分的砂子粉末,燃烧过后,居然有一条黑色的蛇打着圈从中爬出来,直到火焰熄灭。 问题是:这是什么反应?请写出它的化学式。 这真的是化学反应不是变戏法? 林焕闻所未闻,只能放弃了,再往下看。 第三题开始全是化学书上的内容。回答问题需要大段的描述和解释,如果吃透了那本书想来也不难答,但只看一个小时书就想全会,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除了第一题,林焕一道也没能答出来。 化学考试的时间格外的漫长,林焕沉默的坐着,在窗外那有节奏的海浪声中,周围的NPC同学们畅快的写着,唰唰的答卷声音令人心慌。 天色慢慢变得阴沉,室外吹来的风带着丝潮湿的凉意,似乎要下雨了。 光线转暗,前排的同学站起来打开了灯。 啪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掉在了地上。 同学们纷纷抬起头望过去,只见地上有一本蓝皮的厚书,上面写着:高三化学。 坐在第二排的班长亚美腾地站起来,指着前排正在答题的费洛洛:“张老师,她作弊!” 全班哗然。 洛洛如梦初醒一般站起来,看向脚下那本书:“不,我没有作弊!” “还不承认,你在桌子下面翻书,我们后排的同学可都看见了!” “我没有翻书!我的书中午就找不到了!” 亚美离开座位走过去捡起书:“还耍赖,这不是你的书?上面都是你做的笔记!” “老师!”洛洛惊慌的说,“这确实是我的书,可我的书丢了,一定是亚美偷去了,她陷害我!” “我陷害你?”亚美转身对着同学们,“请刚才看见洛洛作弊的同学站起来。” 立刻,有四五个同学放下笔站起身。 亚美冷笑了声:“这么多同学都看到了,我们都在陷害你吗?” 张老师沉着脸走下讲台:“行了别吵。费洛洛,你跟我出去一下,其他同学继续答题。” 洛洛满脸委屈怨恨的跟着张老师走出教室,很快,走廊里传出一阵激烈的殴打叫骂声,其间夹杂着洛洛凄厉的哭声,听着十分渗人。 林焕看向肖一游,后者面无表情的对他摇了摇头:“稳住,看完的。” 林焕心情沉重。 依上午发生的事件来看,洛洛显然没有作弊,这是班长亚美联合同学们对她的一次集体报复。 洛洛究竟有没有告密他们不知道,如果仅仅因为告密就遭受了这样的孤立和虐待,对一个女孩子未免太残忍了些。 看来这一副本的主题真的是校园暴力。林焕不知道,他们既没有参与暴力,也不是目击证人这类重要角色,那么他们在这一场校园暴力中的作用是什么?仅仅作为旁观者吗? 还是在晚上搭乘私船之前,需要做些什么才能顺利通关? 下课铃声响了,张老师冲进来收考卷,她白色雪纺衬衫的袖子上沾着一片红艳艳的血渍。 大家都装作没看到。 收了考卷,张老师说卷子会立刻批改,大家在座位上自习等成绩。 果然,一堂课过后,张老师又捧着卷子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这次考试,大家答的很糟糕。状元是隔壁二班的同学,你们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讲台下,大家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我们一班可是精英班、实验班,你们就只能拿出这样的成绩吗?”张老师把一大摞卷子狠狠的摔在讲台上,“考得差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人作弊!让校方怎么看我这个班主任!” 她冷冰冰的扫了眼洛洛的桌子:“就在刚才,费洛洛被校方开除学籍了,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任何考试,不要作弊。” 全班再度哗然。 议论声中,窗外的汹涌的海面上响了一个炸雷,明亮的闪电贴着窗子飞过,走廊那排阴暗的窗口上,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瞬间被照得雪亮。 费洛洛睁着一双被打得充血的眼睛,满面青肿,冷森森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向教室里望来。 第12章 尴尬 天地幽深,大雨倾盆。 远离城市的孤岛是汹涌汪洋上的渺小一点,灯光也难照亮这雷雨交加的夜。 偶有急闪自低空的乌云里坠下,通天彻地的雪亮衬得每个人肤色惨白,惶惶犹如鬼魅。 天气恶劣,学校通知取消晚自习提前放学,所有学生回宿舍休息。 学生宿舍楼在教学楼北,隔着个不大的操场,大部分学生没有雨具,只得抱着头往那密集的雨帘子里钻。 林焕不知从哪找了块塑料布,展开了,勉强把两名女玩家、颜老和夏辰都罩在下面。他和肖一游、江雨白三人只能淋着雨往回跑。 夹着冰雹的雨点打在身上,钻心似的又痛又冷。 肖一游贴过来,有意无意的把林焕往塑料布底下推。 林焕不解,索性跑开几步。 却见肖一游在雨帘子里头不咸不淡的瞥他一眼,低声:“也罢,一个不是病死就是犟死的病号而已,赶紧把自己折腾挂了,少个竞争者我该多省心。” 林焕:“……” 雷声贯耳,雨珠打在塑料布上噼啪声一片。 在这嘈杂的背景音里,他这句牢骚只想说给林焕听,不想几步开外的江雨白也听见了,向他们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宿舍楼有两栋,男女分开,两楼遥遥相望,距离大概五十米远。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他们被一个胖胖的宿管阿姨拦住:“男的不准进去!” 看着鱼贯而入的学生NPC们,林焕对两名女玩家极不放心:“阿姨,我们只是送同学进宿舍,很快出来。” 阿姨横眉竖眼的,长的粗壮,说话声音也大,她好似一堵墙一样挡住门口:“你们是哪个班的?老师是哪个?再胡搅蛮缠我报教导处去!今天管你什么理由,男生不准进女生宿舍楼!” 她一张嘴跟连珠炮一样,林焕说一句,她有十句来驳,而且越说声越高,坚决不放林焕几个进去。 路过的学生们闻声看向他们,时明时暗的闪电中,她们面色青白、形容刻板、眼神直勾勾的,哪里有半点鲜活少年的样子? 两名女玩家顿时成了人群中的焦点,难免更加瑟缩害怕。 林焕见没有机会,及时止住宿管阿姨,把安茜和任丹拉到一旁细细叮嘱:“别怕,无论什么事情发生,没有我们通知,务必锁好门不要出来。” 任丹胆子大些,她挽住发抖的安茜,对林焕低声说:“那我们今晚要按计划去码头乘船吗?什么时候船到?” “今夜雨大,船是否到,以及到的时间都不确定,放心,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 看着两名女玩家紧紧贴着,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林焕才和大家走向男生宿舍楼。 随着人流直上到顶层六楼,他们在最里侧的几间房门上找到了他们的名字。 宿舍也是两人一间,依照校方的分配,颜老和夏辰一间,肖一游和江雨白一间,林焕和……熊图一间。 林焕看着房门上的名字微微蹙眉,推门欲进,肖一游伸手拉住他,对大家说:“我要和林焕一屋。” 林焕尴尬:“?” 江雨白也站住了,饶有兴味的在一边看着。 肖一游向他抬眉:“对不住啊江同学,我之前和他一组的,习惯了。再说了,你我还不太熟,大概都不想半夜给人抹了脖子吧?” 江雨白无所谓的笑笑:“理解。” 说着就往熊图那屋走。 林焕叫住他:“熊图是危险人物,你有钥匙,我反而安全些。” 江雨白对他的想法表示感激,末了还是拒绝道:“熊图今晚不会回来,我住单间,挺好。” 说完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房门合拢那一刻,名牌上林焕的名字变为了江雨白。 林焕头痛似的叹了口气:“肖一游,你这是害人。” 肖一游笑笑:“你以为他想和我一屋?我帮他找个借口罢了,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可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队友。” 林焕一语戳破:“你呢,也不是吧?” 肖一游豁然转向他,拧着眉欲言又止。片刻,他又释然般的对林焕扬眉一笑:“你早晚会知道,这一百个人里,只有我这个‘仇人’是真心待你的。” 他这话说的林焕心中没来由的一动,细细想来又觉得莫名,见肖一游懒得辩,他也就听之任之不再多说,毕竟,见到宿舍名牌时,江雨白的抵触情绪也摆在明面上,未加掩饰。 肖一游把门掩好,又把湿衣服脱了扔在凳子上,转眼身上就余了一条小裤。 林焕瞥见他宽厚的肩背上,有一条条深阔的疤痕,是鞭痕、刀痕,甚至还有两个弹孔。 每个都靠近胸前致命的位置。 林焕沉默。 他原以为肖一游半生养尊处优一身纨绔脾性,不想也是常年在刀尖上搏命。 看伤势,他曾几度在生死边缘挣扎? 林焕垂下眼,继续刚才的话题:“江雨白身上的背包,你看到了么?” 肖一游比了个轻声的手势,静静听了会儿隔壁的动静,才压低了声音说:“他似乎带了些东西回来,做的十分隐蔽,我也没能看清,你觉得会是什么?” 林焕也自疑惑:“我猜不到。” 肖一游神秘的笑笑:“我们对他坦诚,他可没有把调查到的东西都分享出来哦。” 林焕:“回教室的时候,他并没有从外面带回什么东西,教室里的,无非也就是书本,今晚乘船,不像会和书本有关联……” 肖一游躬身慢悠悠的在柜子里翻找:“关联明面上是没有的,暗地里就不好说了,而且,我总觉得那个费洛洛的正片还没到高潮,作为一个合格的副本,剧情总要给玩家展示完整吧?” 肖一游从柜子里拽出几包崭新的内衣裤:“咦,储备还不少。” 他立刻把身上仅存的小裤也脱了,随手搭在电暖气上,又把一包内裤抛给林焕:“你怎么不脱?穿着湿的衣服会生病的。” 林焕瞧着赤裸的肖一游默了默,接过内裤转进卫生间里了。 肖一游在后头无情嘲笑:“这暖和去哪儿换?都是男人还害羞呢。” 林焕简单冲了一下,披着浴巾出来,肖一游已经躺在床上了。 另外一张床上,摆着他给林焕找的几件干净衣服。 林焕穿上,拿起屋角里的雨具走上小阳台。正对面恰是灯火通明的女生宿舍楼。 肖一游跟出来,手里托着一架军用望远镜。 林焕无语:“宿舍里怎么还有这个东西?” 肖一游向对面的女生宿舍楼瞭了一眼:“男生宿舍,你懂的吧。” 林焕皱眉要接,肖一游却不给他:“别看了,那些个香艳镜头里来来去去的都不是活人,多瘆得慌。我已经找到安茜任丹了,也在顶层六楼,我们对面。” 林焕点头:“她们还好吧?” “好着呢,我用望远镜看过去的时候,特别巧,两个正在阳台用望远镜偷窥男生宿舍找我们。” 林焕汗:“她们看见你了?” “看到了,距离又不远。”肖一游拿出一只激光笔抛给林焕,“我还发现了这个,刚好用它联络对面。” “好。” 林焕调转视线向南方海面上望去。 此时雨小了些,乌云开了一道缝隙,有银白的月光落在海上,将翻滚的黑浪镀上一层温柔细碎的磷光。 若是在现世,这样罕有的美景会引来多少惊叹的目光! 可在这个副本中,一切都是黑暗故事转瞬即逝的一幕剧情而已。 林焕并没有在海面看到渔船上的灯光。 他保持着撑伞的姿势在阳台站着,静静等待渔船的出现。 肖一游进屋里待了一会儿,大约二十分钟又出来:“面好了,你进去吃,我在外头盯一会儿。” “你又做吃的了?” 林焕闻到阳台门内飘出的暖融融的饭香味,有些失神。 “对啊,我在宿舍里找到了个电火锅,颜老那屋有挂面和调味料,我把他们也叫来了。”肖一游逆着光斜倚在门口,怀里尚系着只围裙,“怎样,赏个脸吃一口?” 这一瞬,他的轮廓莫名的熟悉。 林焕看着他,突觉记忆深处有什么轻轻的动了一下。这感觉转瞬即逝,想细究时早已无影无踪。 林焕轻咳一声,问:“江雨白呢?” “叫了,没应声,好像不在。” “那安茜她们……” 肖一游笑了:“你还怕女生宿舍没零食吃?去吧,面都凉了。” 林焕只好把伞递给他:“辛苦你。” 进得屋里,果然颜老和夏辰都在。 宿舍当中的小桌上,一锅热滚滚的汤面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颜老正把生鸡蛋打在里头。 夏辰害怕的说:“屋里头竟然有鸡蛋……可是这鸡蛋能吃吗?这里的人都不是活的,鸡说不好也都是怪物。” 颜老手一哆嗦,蛋有一半打在了锅外。 林焕见了暗暗摇头,若不能早些出去,只怕大家熬不了多久就要精神崩溃了。 “没事。只要没有毒,都是可以吃的。”林焕从容的把另一个蛋打在里头,“大家多吃些,为今晚的出逃攒些体力。” 面分了四份,颜老和夏辰顾虑鸡蛋的事没敢吃,林焕只好率先尝了一口。 许是饿了,林焕竟然觉得这份普通的鸡蛋面条异常的鲜美,他连吃了几口,心中赞叹肖一游的手艺。 颜老和夏辰看了他半晌才敢动筷。 面吃到一半,阳台上的肖一游忽然提高声音说了句:“林焕,快出来,剧情来了。” 林焕等三人立刻撇下碗去往阳台。 一出来,就听得一片乱纷纷的人声,只见两栋宿舍楼所有的阳台都站满了人,所有的人都仰头看向女生宿舍楼的天台。 大雨中,一道雪亮的闪电落在两楼之间。 林焕看清了,一个穿着白色睡裙,长发披散的女生光着脚站在天台边缘,她脚下就是足有六层楼高的地面! 第13章 惊惧 林焕立刻举起望远镜看过去,果然!那不是费洛洛还能有谁! 在这冰冷的雨中,费洛洛一动不动的站在楼顶,她那双紧紧扣着天台边缘的赤脚在雨水中泡的发白,头发和睡衣湿淋淋的贴在脸上、身上,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可她的神情却是平静而空茫的,她闭着双眼,一张苍白的脸凝固了似的,仿佛整个人都离了魂,空留一副躯壳定定的站在那里。 更令林焕寒心的是,费洛洛处在这样的绝境,没有人上天台拉,更没有人劝她下来,两栋楼鼎沸的人声中全是冷言冷语和嘲笑:“想跳就跳啊,装什么装!” “快点跳啊,老子看完还得睡觉。” “烦死了哦,到底跳还是不跳!” 而这个时候,男女宿管、老师们就像是都睡死了,没人出来管事。 哪怕她只是个副本NPC,林焕也再看不下去,他提了伞就往外走:“我过去看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急闪落下,刺目的白光中,天地骤然失色,万物仅余轮廓,费洛洛却在这极致的冷白色中猛然睁开了眼,血红! 大雨仿佛在这道闪电中停滞了一秒,而在这一秒里,所有人都看到:费洛洛圆睁着那双血红的眼,勾起唇角邪气一笑。 这笑容好似没有特别指向谁,又好似是对着每一个在场的人,直笑的人毛骨悚然,心尖微颤。 雨帘哗的一坠,带着个白影从天台上飘然落下! 嘭! 巨大的声响震得两栋宿舍楼都跟着晃了晃。 片刻的呆滞之后,有人惊恐大喊:“费洛洛跳楼了!” “不会吧!她真的跳了?” “你们看到她刚才的笑了吗?” “那是什么意思啊,呜——” 喧闹中,很多人冲下楼去,林焕却停住了脚。 他垂着眼睛望向楼下水泥地上的费洛洛。 费洛洛静静俯卧在那里,四肢拗出了奇怪的姿势。雨水冲刷下,她身体里涌出大量深红的血,迅速的覆盖了整个女生宿舍楼门前。 她已经死了,无法挽回。 冲下去的学生们越来越多,他们开始尖叫,把她的尸体围住,直到林焕再看不见她。 他叹了口气,默默走回屋内关上了门,把所有的声音隔在了外头。 屋里,肖一游、颜老和夏辰都在。 大家都很沉默。 颜老和夏辰看着各自剩的半碗面条,谁也下不去口。只有肖一游慢慢的吃光了碗里的面,抬头说:“我觉得事情的进展不太对头,好像是意料之中,又好像在意料之外。” 林焕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说来听听。” “洛洛的事会有一个高潮,这是意料之中,而意料之外只是一种感觉。就比如她跳楼之前那个笑容……” 肖一游随意模仿她的表情一笑,惊的夏辰瑟缩到颜老背后。 “那分明是个仇恨到极处的眼神。”肖一游用手指蘸着桌上的水珠画了条曲线,又在其上方挑起一条高高的波峰,用指节敲了下那波峰的顶点,“我想,副本高潮很有可能被我低估了,大家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夏辰怕的几乎要哭了:“……还要做什么准备?她人都死了啊。” 肖一游双手环胸,促狭的说:“你难道不觉得,这越来越像是个恐怖复仇故事的开头了吗?” 见到夏辰几乎被他说的心理崩溃了,林焕不得不出声制止:“别想太多,船来之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肖一游点点头:“可惜了,系统好像没把初始装备送进副本里来,连个防身的家伙都没有。” 他这么一说,林焕也想起自己那把呲水枪:“不应该。如果我是组织者,设计初始武器仅用于热身游戏意义不大。” 他站起身,环顾这间屋子:“我们的身份是学生,危险、私密物品不能带进教室,很有可能存在宿舍里。” 肖一游觉得有理:“找。” 片刻之后,他们果然找到了各自的枪:林焕的在床下,肖一游的在枕头里。 有了防身的有效武器,几人顿时大感安心。 颜老和夏辰仍在原处发愣。 林焕问:“你们要不要回房间找找初始装备?” 颜老说:“我的找到了,就在兜里。” 夏辰红着脸:“已经吃了……” 林焕还想问问他们分别拿到了什么,突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跑动声,很多人惊恐的尖叫着,跑回屋里砰的关上了门。 林焕警惕的向肖一游睇了一眼,后者立即反锁了房间门,附耳在门上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屋外一时静悄悄的,屋内则是气氛紧绷,人人如临大敌—— 这可是男生宿舍楼,男生通常胆子大些,即使目睹了洛洛跳楼,也没像刚才那样惊声尖叫,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群男人叫的像群失了控的女人? 静默中,林焕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推开阳台门快步出去,俯视女生宿舍楼前。 看清楼下状况,他心头微微一震。 那边,围的里外三层的学生都逃散了,地上流淌着大量的黏腻血水。 谁都看得出来,那绝不是一个人的血量! 他很快看到血水中倒卧着的几具尸体,虽面目不清,看装束都是下去瞧热闹的学生。 奇怪的是:没有一具是白衣的费洛洛! 她被人抬走了? 那么地上的其他尸体是怎么回事? 林焕拿起望远镜望过去,借着楼门前光线微弱的门灯,他看清了那些尸体的模样。 他们手脚断裂,脸上、头上,一切暴露的地方布满了粗糙的咬痕,某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就像是被某种大型猛兽啃咬过! 天知道,刚才究竟发生过什么! 林焕略一思索,首先想的是两位女玩家的安危,他向对面安茜和任丹屋子里望了眼,窗帘紧闭,看样子两个姑娘十分谨慎,一直没有出来,料想不会知道外面的事情;男生宿舍这头,颜老和夏辰就在身边,熊图和江雨白均有傍身技,想必不用他操心。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守住房门就好。 撤回屋内,林焕顺手锁了阳台的门,拉好窗帘。 看到肖一游投来询问的目光,林焕对他摇摇头。 肖一游目光一聚,心有灵犀般猜到楼下的状况,神色转为严肃。 相处这么久,除了被林焕用枪指着的那一刻,他脸上还从未出现过如此神情,这使得颜老夏辰也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肖一游在屋里环视一周,视线落在铁床上,对林焕比了个手势。 林焕会意,与肖一游一起抬着铁床堵住门口,为保险起见,又在铁床上堆了一张桌子,两个床头柜。 忙完这些,屋内回复安静,他们突然听到外面楼梯上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那声音在楼梯口停了一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很快,它折向了林焕宿舍所在的方向。 啪嗒……啪嗒…… 它像是一只匍匐而行的动物,前掌着地,发出类似步行的声音,后肢则是拖行的,与粗粝的水泥地面摩擦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 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它在宿舍门口停住了! 木板门外,它呼哧呼哧的轻喘着,喉咙里发出模糊低沉的声音,好比一头觅食的巨型野兽! 它似乎低下了头,细细分辨着门缝里的味道,而它的味道也从门缝里汩汩而来——刺鼻到令人窒息的血臭! 屋内四人,林焕皱紧了眉,肖一游举起了枪,颜老和夏辰则在角落里恐惧的瞪着眼,紧紧捂住了嘴巴,好像一松开就会抑制不住的惊叫出来。 他们无法想象门外那个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它极度危险! 隔着一道单薄的木门,里外的人兽对峙了足有五分钟,这五分钟比一生还要漫长。 本就虚弱的夏辰首先支撑不住,他开始抽搐,口吐白沫,发出抑制不住的呜呜声。 外面的东西闻声开始挠门板,呲啦……呲啦,每一次都像挠在人的心脏上。 就在颜老也即将精神崩溃痛哭出声的一刻,它突然停了下来,向后撤了一步,紧接着,又一步。 走了? 肖一游疑惑的看向林焕,两人额头上都浸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可那东西并没退远,它似乎又停在了对面的宿舍门口,重复刚才的动作。 对面宿舍里立刻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哭声。 肖一游沉声说:“好像是咱班同学的宿舍。” 突然,那东西快步退回到林焕宿舍门口,就在林焕等人心猛的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它蓄势向着对面宿舍门猛的一撞:嘭! 嘭!嘭! 剧烈的撞门声在走廊里回荡着。 终于——哗啦,门被彻底撞碎了。 恐惧绝望的哭声顿时从门里爆出来,但非常短促,就像是被扼住了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一阵乱糟糟的响声之后,外面传来了清晰的啃噬声:咯啦咯啦——好似猛兽在细细的咀嚼。 这声音犹如跗骨之蛆,即使捂住耳朵也挥之不去。 直到它嚼够了,又转向里侧宿舍,停在熊图和江雨白门口,低头细嗅。 肖一游和林焕握着武器向门口移了一步。 如果它要袭击江雨白,作为合作状态的同组玩家,大家不可能置彼此生死不顾。 好在外面的东西嗅了一会儿,放弃了那间宿舍,又去隔壁宿舍撞门。 惊叫、捕食、咀嚼……一系列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有人趁乱逃脱了,惊呼着窜下楼去。 那东西没有去追,而是慢悠悠的享受完了大餐,又在别个宿舍门口转了一圈,才窸窸窣窣的爬下楼去。 林焕立刻打开阳台的门,向楼下望去。 不多时,他们在楼门前的阴影中看到了那个东西。 它四肢着地,两条后腿犹如鱼尾,一头糟乱的黑发盖在染透了血污的睡裙上——竟是跳了楼的费洛洛! 她的怨念把摔烂的尸身化作了野兽、恶鬼,以最残忍的方式对同学们展开了报复! 原来这才是这个副本的高潮部分! 在这个什么都可能发生的逃生世界里,任何不合理、不存在的东西都会被具化,以最极端的方式展现在玩家面前! 肖一游的枪指向了它。 林焕按住:“她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次,开枪可能召它回来。” 肖一游沉默片刻,收了枪:“你说的不错。” 下面的“费洛洛”好像听见了,脑袋转了近乎一百八十度,向他们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 她的头发盖着脸,只能见到一双血红的眼迸射出幽幽的血光。 随后,她飞快的移动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女生宿舍楼! 第14章 困兽 费洛洛在林焕和肖一游毫无防备之时,突然窜进了女生宿舍楼。 林焕震惊之下看向安茜和任丹的窗口,恰巧两名女玩家正在阳台窗后惊恐张望。 肖一游轻按林焕肩头:“没事。”随后手势示意女玩家把阳台门打开,并向那边高喊,“堵门!带耳机!最大音量!” 两个女玩家惊慌对视一眼,立刻冲回房间照做。 肖一游拉着林焕进屋,见夏辰已经不再抽搐,检查无大碍,这才坐下来,把刚才的情势分析了一番。 “六楼有二十间宿舍,住了四十个人。来的时候我留心了一下,只有走廊这一半的五间宿舍标注了高三一班。” “那东西的目的性非常明确,它只嗅了这五间宿舍,放弃了我们玩家的三间,袭击了剩余两间,猜测安茜和任丹遇袭的概率不大。” 林焕听了仍旧不能释怀:“玩家是游戏的参与者,它单单放过我们旁观剧情,道理上说不通。” 肖一游点头:“的确很难理解,也许被放过只是暂时的,也许是我们没有触发某个被袭击的必要条件,总之这个时候出去救人无疑是在送死。” 林焕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费洛洛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个凶物,如果正当它复仇杀的血腥遍地时出去,一旦正面遭遇会怎样? 与她无仇无怨也会被追咬一口。 而事实上,高三一班的许多同学和玩家们一样,从头至尾只是围观而已。 林焕定下心,把进入副本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过了一遍,猛醒道:“遭了!船……” 他冲上阳台眺望远海,南边小码头上果然有一星微弱的渔火,正有一条小船停靠在那里! 肖一游“啧”了声,郁郁的说:“怎么搞的,我们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林焕:“尽快通知大家,应该还来得及。” 肖一游向楼下一指:“不好说啊,那东西还在呢。” 林焕依着方向一看,费洛洛果然停在男女宿舍楼之间的位置,它趴在一株矮树的阴影里,一副餍足的样子,大概是吃饱了正在假寐。 林焕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心里叹了句:结果还是要正面遭遇。 他平静地说:“这是我们出去的唯一机会,无论如何我得试试。” “小林啊。”颜老突然在屋里唤了他一声。 他抱着迷迷糊糊的夏辰,焦虑的说:“小夏不能再受刺激了,小安和小任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我们这些人一定会惊动它的,下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闻言,肖一游望了一回天:“颜老啊,那你说怎么办吧?” “也许……也许还有别的方法出去呢?” “眼前的路子都抓不住,敢说别的办法行得通?”肖一游凉薄的回了句,“要么这样,我和林焕先去海边看看情况,尽量把船留一留,回来想办法引开那玩意,再护送各位大佬过去?” 颜老脸色悚然一变,目光在肖一游和林焕身上转了又转,突然噗通一声,给两人跪下了。 肖一游赶紧向一边退开:“您这是干什么呢?这老大岁数了,想折我寿啊?” 林焕则上前一步拉起颜老:“不要这样,有话好好说。” 颜老泪流满面,就是不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是有本事的,这个时候可千万别把我们丢在这里啊!你们走了,我们只有等死了啊。” 林焕这才知道他是误会了:“怎么会。您放心,我一定把大家都带出去。” 肖一游望着这一幕笑了笑,忽而又说:“这样吧。林焕你和颜老去海边,我留下保护大家。” 林焕:“?” 肖一游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让人实在跟不上他的思路。 颜老也愣住了:“我?我又不能打,又跑不快……”他老脸一红,“这不是给小林拖后腿吗?” 林焕说:“也许会和洛洛正面遭遇,对颜老很危险。” “不。”肖一游神秘的笑笑:“林焕,你信我一次,他可是个隐藏高手,关键时候,他能助你一臂之力。” 五分钟后,林焕与颜老小心翼翼的潜出了男生宿舍楼。 看到不远处趴着的那团东西,颜老脚都软了,若不是林焕扶着,只怕路都走不了。 幸运的是,他们贴着宿舍楼蹑手蹑脚离开的整个过程,费洛洛睡得很熟,什么都没有发生。 进了教学楼范围,颜老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这一路抖个不停,几度要吓尿了,一脱离危险,自己就先摊了牌:“小林啊,我真的不是高手……” 林焕:“没关系,去往海边的这条路,今晚每个人都要走一遍,先后都是一样的。” 其实林焕也不太理解肖一游的安排。 一路走来,他扶着颜老下楼潜行,有很多身体接触。颜老骨骼老朽,肌肉松弛,即使严严实实的罩着衣服,以林焕的经验也是一碰便知。他的确不具备“隐藏高手”的身体条件。 那么肖一游为什么坚持要让颜老出来? 林焕想,肖一游表面虽对一切漫不经心,心里头却是个精打细算的,想来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至少以他之前的表现,应该不会害人。 对颜老喋喋不休的诉苦,林焕只得边走边劝,再不停叮嘱:“等下遇见船家,我要原路回去接人,还要靠您多费口舌,请船家多停留一会儿。” “……行。”颜老连忙表态,“这点力我还是出得的。” 此时雨停了,乌云散去,天上一轮莹莹白月,脚下积了水的人行路明晃晃的,看的十分清楚。 可走着走着,林焕忽觉头上一黑,光线瞬间又暗了下去。 抬头一望,北面天空里的半面星光还在,南边却变得乌蒙蒙的,再看不到海上那轮淡月。 林焕心下狐疑,扶着颜老快步向海边走。 前方一片黑,耳畔听得浪声很近,码头却找不见了。 颜老慌了:“小林,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我记得顺着这条路出去有堵小矮墙,上面开着个角门来的。” “不会有错。”林焕打开手电向前方照过去,光柱落点很近,就在大约十米开外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很小的椭圆形光斑。 林焕望着那光斑,突然沉声说:“恐怕我们今晚出不去了。” 颜老吃了一惊:“都走到这里了,这是怎么说呢?” 林焕没解释:“先过去看看吧。” 两个人来到光斑所在位置,前方黑蒙蒙的,伸手探了才知,他们被一堵黑色高墙拦住了去路。 这堵墙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无声无息的矗立在他们面前,手电照过去,光线瞬间就被吞了大半,仿佛是被吸进了深不见底的永夜。 站在墙下,那无处不在的压抑感让人透不过气来。 林焕试着推了推,墙光滑、冰冷,感觉坚厚异常,纹丝不动。 手电向上方照射,黑色墙体似乎与天空融为一体,无尽高远。 颜老唬的惊疑不定:“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冒出来的?白天这边只有一堵一人高的白色的小石头墙啊?” 林焕紧紧蹙着眉:“走,我们沿着墙找找看。” 向东走了大约两百米,没有任何出路,林焕又试着翻墙,可是墙太滑太高,完全攀不上去,反累的林焕气喘吁吁,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厉害。 颜老游魂一样看着林焕反复尝试、失败、再尝试,终于,他全身脱力般跪坐下去,惊恐里带着哭腔:“……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这是实质化的鬼打墙啊!我们被费洛洛那只怪物困住了!她这是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啊!” 林焕疲惫的扶着墙默了片刻:“走吧,我们回去。” “回哪儿?那怪物在楼下等着我们呢!等它消化了,它还要再吃人,直到把我们都吃光为止!” 林焕叹了口气,脱力似的说:“这就是副本给我们的考验,不解决费洛洛的事,这堵墙永远都会存在,我们不可能通过那条非正常的途径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们经过教学楼下的一条小路。小路的灯坏掉了,时明时灭的,发出嗞嗞啦啦的响声。 因不能确定费洛洛的行踪,他们精神高度紧张、全神贯注,一路藏在矮墙的阴影里。 走了半路,一个人影猛的从矮墙上跃下,正落在两人身前。 吓得颜老仰面而倒。 林焕挡在他身前,手里抄了根尖锐的铁棍。 与来人四目相接,对方竟是江雨白。他不知从何处来,面部有刮伤,衣服也有破损,看起来十分狼狈。 貌似之前没发现林焕两人,乍一见他也吃了一惊。 “你怎么在这?”林焕沉声问。 “一言难尽。”江雨白警惕的看向周围,“快走,有人过来了。” “谁?” 不及回答,江雨白就利索的翻过矮墙跑远了。只这几下的速度身形,林焕推断他身手不在自己之下。 无论江雨白说的是否真话,此地终究不宜久留,林焕扶起吓瘫了的颜老,架着就要走。 就在此时,前头巷子里突然迎面扑来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林焕心头一跳,脚步猛的一滞。 嗖嗖的爬行声由远而近,一团黑黢黢的东西出现在巷子尽头,距离他们仅有二十米远。 那东西立刻发现了巷子里的活人气息,它停下来,轮廓猛的一涨,像是支起了上身,把全部的注意力投射过来。 林焕立刻感受到了来自它身上的巨大精神压迫力。 他把浑身僵硬的颜老向后推了推,握紧了手里的铁棍,与之无声对峙,只要对方有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他就会暴起行动,尽最大能力应对,哪怕拼上性命。 对峙中,那盏接触不良的路灯突然大亮。 林焕睁大了眼。 果然是费洛洛!也不仅仅只有费洛洛! 它开到耳际的大口里分明叼着个人! 那人被死死的咬着脖子,翻着眼白,舌头垂在口外,一张毫无生气的脸正对着林焕——竟是那个怪力爆表的张老师? 费洛洛居然连张老师也没有放过! 第15章 轮回 与林焕二人狭路相逢,费洛洛立刻把张老师吐在一边,血红色的眼一瞬不瞬的盯过来,摆好了冲刺的姿势。 林焕也压低身形,呈一触即发的攻击态势。 他额角不断有冷汗渗出,一半是因为战斗前的浑身紧绷,另一半是为勉力压抑着的剧烈胃痛。 在墙那边,他就觉得胃里不舒服,走了这段路,胃痛竟愈演愈烈,到了几乎难以承受的地步。 这个时候,他竟然又与妖魔化、野兽化的费洛洛碰了个正着。 这是怎么样的运气? 肖一游曾猜测他运气榜垫底,林焕那时还很不屑,可相继发生的事实让他怎能不信:在这个逃生游戏的设置中,他很有可能真是那运气榜的最末一名! 冷汗滴下,林焕咬紧了牙关,浑身迸发出摄人的气势。 这就是林焕,无数实战淬炼出的桦国首席搏击教官,越是濒死,越是绝路,越能逼出他体内的无穷潜力,成倍的增加战力。 何况,身后还有个人需要他的庇护。 林焕眼角余光微转,想提醒颜老趁乱离开。却见颜老背对着他跪在地上,对着巷子另一头的黑暗颤声祈祷:“上帝耶稣真主安拉梵天神……我佛如来元始天尊,求求你们派个人救救我们吧……” 林焕:“……”胡乱抱佛脚,这是昏了头不成? 他一分神,立刻被费洛洛捉住了先机,像只蜥蜴一样左右摇摆着冲过来,速度惊人。 林焕飞起一脚踢了块石头过去,它张开血盆大口接住,咯一声咬的粉碎! 十五米、十米、五米! 全身戒备中的林焕突然听见身后的巷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异常沉重有力,转眼,一个棕熊一样高大的人影出现在路灯下! 熊图!? 颜老的祈祷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熊图,嘴里几乎塞得下一个鹅蛋。 他万万没想到,那番胡乱祷告过后,竟然真的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还是手握巨斧的熊图! 他是来帮他们的,还是来杀他们的? 显然都不是。 熊图尾随的大概率是江雨白,他紧跟着江雨白不放,当然是因为江雨白落了单,而且手上握着3号钥匙! 熊图与众人打了个照面,看清当前形势,哪里还来得及走? 他这个更加明显的目标立刻把费洛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它半空里诡异的一折,径直咬向熊图! “卧槽!又什么玩意!”熊图不得不举起斧头防御。 林焕迅速做出了判断,不管是熊图治住费洛洛,还是费洛洛生吞了熊图,他和颜老都将是下一个被攻击的目标,因此绝不能久留! 他拉起呆若木鸡的颜老:“还不快走!” 颜老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跟着林焕跑出巷子。 进了宿舍,两人都跑的脱了力。 颜老是又惊又怕,脸上没个人色;林焕更是眼前一黑,向前就倒。 肖一游敏捷的拉他入怀:“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林焕推开他,移坐在床上:“不太顺利……” 他把见闻和大家提了提:“我们今晚只怕出不去了,计划取消,先休息,明日再想办法。” 肖一游在他紧紧按着胃部的手上扫了眼:“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办法明儿再想,大家都洗洗睡吧。” 此时正是夜里两点,外头万籁俱寂,到处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颜老夏辰不敢离开,就睡在了林焕宿舍里,于是两张床,颜老和夏辰占了一张,肖一游和林焕睡另一张。 从两点到四点,林焕贴着冰冷的墙壁瑟缩着,胃痛使他呼吸紊乱,辗转难眠。 他背后,肖一游平稳的卧着,黑暗中,他目光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林焕睡着,他才慢慢的闭上了眼。 叮…… 早上七点整,一阵清脆的铃声惊醒了屋内熟睡的四人。 林焕睁开眼,瞥见一束柔和的晨光透窗而来,窗纱微动,屋里流动着一股清新的海风。 他有些晃神,在这清爽的早晨,昨夜发生的一切显的那样不真实,就像一场恐怖的噩梦,见了晨曦很快消散而去。 林焕静卧了一忽儿,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坐起来,向空气里细细一嗅——为何一丝血腥味都没有? 昨夜他是趟着血出去,趟着血回来的,外面死人无数,处处都是尸体和刺鼻的血腥气,为何今早反而一点迹象都没有了? 他推推肖一游:“别睡了,有情况。” 肖一游还在犯迷糊:“可不,情况大着呢,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他指的是满宿舍楼的残尸。 “不是这个……你听。” 肖一游揉着眼睛坐起来,他们听到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轻快的拖鞋声,紧接着,一个男声说了句:“早啊!” 另一个男声回道:“早,去食堂吗?一起啊?” “走呗。” 肖一游立刻清醒过来,狐疑的看了眼林焕。 昨晚的走廊里满地都是血污和碎骨,难道这两个男生没听见也没看到?他们的状态听起来再正常不过,不会是吓疯了吧? 肖一游起身披衣,把房门开了道缝,小心的向外望去。只一眼,他脸色一僵,将房门大开。 只见走廊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每间宿舍的门都完好无损,那些背着书包准备去食堂吃饭的,不就是昨晚隔着门惨叫,又被啃食殆尽,仅余骨渣的学生? 林焕原地站了片刻,又快步去往阳台,在晨光中眺望远海。 风平浪静的海面清晰可见,小码头上没有船,也没有那堵连天高的诡异黑墙! 颜老和夏辰也都醒了,见了这么一幅光景疑惑不止,颜老喃喃自语:“怎么做了这么个可怕的噩梦啊?” 林焕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不对,那不是梦。即使有技术可以控制脑电波使人做梦,要做到所有人梦境完整细节一致,完全是不可能的。” “同意。”肖一游拎着个东西走过来,“这根铁棍子也可以证明昨晚发生的一切。” 林焕一看,正是昨夜在教学楼那边捡来防身,并带回宿舍的铁棍:“那该怎么解释今早看到的?” “嗯……”肖一游杵着下巴想了半天,“不知道,不如出去看看,顺便吃个早饭?” 半小时后,四人在朝阳中走向食堂。他们在昨晚惨死的学生当中坐着,在他们兴奋的谈论中忐忑不安的吃了点东西,然后,随着人流走向教室。 上课铃响了,学生到齐,费洛洛就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她面容鲜活,身上没有血,四肢也没有扭曲变形,只是情绪稍显不振。 片刻,张老师那有节奏的高跟鞋声由远而近,她意气风发的从教室前门走进来,穿的还是昨天那身套装。 “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她把书本放在讲台上,满意的看着学生们露出兴奋的表情,“昨天学校接到省里通知,三天后,省里要筹办一场化学竞赛,我们学校有名额哦。” “咦……” 学生们立刻发出整齐划一的失望声音。 附近有同学小声说:“呜,竞赛啊?还以为是允许我们回家呢。” 张老师用板擦敲敲黑板,仿佛知道学生们想的是什么:“学校特批了,参加化学竞赛的学生可以坐船去省里,然后回家休息一周哦!” “啊!”教室里一静,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哦!校长大人真的太伟岸啦!爱他!” “老师!我要去参赛!” “我也要去!” 张老师再度敲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你们都想去,可是名额只有一个,给谁啊?” 这句话可问住了所有人,大家面面相觑:“诶?只给一个名额啊……抠门。” 张老师笑眯眯的:“为了派出去的学生能给我们学校争光,也为了公平起见,学校决定,今天上午所有其他课程取消,改为化学复习课,下午组织一次化学摸底考试,高三年级最高分将代表学校去省里参赛!” 话音一落,教室里所有学生都变了脸色。 “啊!又要考试啊?” “我不行的,我放弃了,呜呜……” “擦,这不就是走形式嘛,谁不知道,就费洛洛的化学成绩最好了,哼!” “是哦,她又没有家,机会给她不是浪费吗?” “哎,你知不知道,昨天船来送货,她还向学校告密了呢……” “真的?无耻……” 学生们议论纷纷,颜老等人不知所谓,唯有林焕沉着脸,紧紧盯着教室前方的电子钟。 四月二日,周五。 四月二日!周五! 和昨天刚进游戏时的日期显示完全一致! 如果是可撕的日历,林焕会认为是今早的值日生忘了撕掉,可这是个电子钟!它完全没有损坏或者没电了的迹象,随着时间过去,它还在不断变化着时间显示! 林焕实在不愿承认他脑中那个恐怖的猜想,迟疑中,他下意识的调转视线向肖一游,看到对方也是一脸凝重,视线垂向林焕胸前佩戴的校徽:轮回高中。 轮回……高中。 原来,这个副本截取的是孤岛高中的末日,玩家参与的仅仅是末日的一天,只要没能通关,这恐怖血腥的一天会无休止的轮回下去,直到所有玩家全部在副本中死亡为止。 昨晚没死很有可能是运气,今晚呢?明晚呢?十个这样的夜晚呢?一百个? 即便没死,也会在这场残忍的精神凌迟中彻底崩溃掉。 林焕与肖一游对视着,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事件的严重性。 可现实比他们想到的还要严重、恐怖的多。 就听讲台上的张老师忽然指着角落里的空位说:“陈伟和郑彬呢?为什么没来上课?” 肖一游一愣,陈伟和郑彬,这不就是熊图和江雨白隔壁那间房上挂着的人名? 而且这一间,昨晚曾被费洛洛破门而入。 所有人都在轮回中死而复生了,他们为何没来? “老师。”一个同学胆怯的站起来,“我在海边晨跑,看到郑彬了,他好像不太正常,蹲在那里一直说:吃人了吃人了!” 第16章 疏漏 林焕匆匆站起来:“张老师,我去看看他。” 肖一游立刻附和:“老师,我也去。” 张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望向海边:“你们这些孩子啊,学习不怎样,还整天闯祸不服管教。行吧,你们快点,顺路找找陈伟,把他也带回来。” 林焕应了一声,快步跑出教室,肖一游跟在他后面。 出教室的一瞬间,肖一游不甚放心的向教室后方瞟了眼。熊图的位置仍是空的,而江雨白却在。 他瘦高,肤色白皙匀净,配着副金边的眼镜,人群中很是显眼。 肖一游望来的时候,他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视线恰与之接触,唇角微微上挑。 肖一游站住了:“张老师……” “怎么了?” 肖一游伸出一根细长手指向江雨白一指,不怀好意的笑笑:“江雨白也想去呢。” 江雨白走出教室,肖一游正斜倚在甩满血的墙上等他。 江雨白走过来,声调平平的问:“怎么,不用跟着林焕吗?” “他足够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倒是你,让人不太放心呢。” “是么?” 肖一游嫌弃的看他一眼:“行了,和我不用摆那假笑。我问你,昨晚你在哪?干什么去了?” 江雨白手插在裤兜里,站的很有型,笑容也有种惑人的魔力:“一言难尽啊。我想起有东西落在教室了,回来取了下,结果就没能回去呢。” “遇见熊图了吧?” “对啊。为甩掉那个粘人的家伙,费了点功夫。想必林焕已经和你们都说了。” 肖一游不咸不淡的说:“行嘛,熊图都能甩掉,你深藏不露啊。” “运气,熊图不是撞上了那个怪物嘛。” “原来你都看到了。”肖一游顺势问,“那么熊图人呢?” “受了点伤,没死,躲着呢。” 肖一游两边望望,走到了江雨白的鼻子前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江雨白,说说看,对于这个轮回副本,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时间轮回,这点我的确比你们早知道一些。”江雨白避重就轻的说,“现在你们也知道了不是吗?至于其他的……你们也马上就会知道了。” 肖一游掏出枪,不甚在意似的上下把玩着:“其实,我更想先听你说说。” 江雨白的视线从他的枪转移到他的脸上,笑的很坦诚:“可以啊。” 肖一游也笑开:“我最喜欢你这种识相的人了。” 江雨白想了想:“昨晚死了很多人呢,可今早又都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讲点我不知道的?” “只有一个人没能回来。” “谁?” “陈伟。” “他在哪?” “在食堂的垃圾桶里。” “什么?” 江雨白弯了弯唇角:“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理解,陈伟的确在垃圾桶里,不过他不是一个人。” 肖一游把枪戳在他胸口:“建议你再痛快点?” “是一堆沾满黏液的碎骨头渣滓。” 肖一游目光微沉:“真的被吃掉了?为什么单是他没有恢复?” 江雨白悠悠的叹了口气:“论实力,你和那个林焕百人里可以排到前十,我是很看好你们的。只可惜……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你们就集体犯了个重大的错误。” 肖一游微讶:“什么错误?” “还记得系统最后一次的游戏提示吗?”江雨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要么,我给你重复一下?” 肖一游深茶色的瞳孔骤然一缩,神思微动中恍若被闪电兜头击中。 【三轮热身小游戏结束,余80人。分八组原地组队进入游戏第一个大型副本:轮回高中,祝游戏愉快。】 这是系统在热身游戏之后宣布的副本游戏规则,或许是语气过于平淡干巴了,以致这一组中,除了江雨白,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80人,分八组,每组应该是十个人! 而活动在明面上的玩家:林焕、江雨白、熊图、颜老、夏辰、安茜、任丹,算上肖一游自己只有八个!竟然有两个人从一开始就被忽略掉了? 江雨白打量着他的神色:“不怪你们疏漏,陈伟和郑彬是我隔壁小飞机游乐场的,你们一次也没见过,他们又不主动合群,当然会被遗忘。” 肖一游抓住他的衣领,微眯着眼:“你既然在游乐场见过他们,为什么不说出来?” 江雨白稍稍惊讶:“为什么要说?怎样游戏是他们自己选的,总不好强迫人家来合作。更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 说罢拂开肖一游的手。 “标准的恶人说辞啊。”肖一游感慨了句,“你知不知道,我们因此做出了错误的剧情判断,让两个姑娘当真冒了险?” 江雨白无所谓的笑笑:“重要吗?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尽早行动,系统施舍的时间比我们想象的更少呢。” 说罢,江雨白头也不回的走向外头。 “江雨白,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肖一游在他背后问。 “打算做点对顺利出去有帮助的事啊。”他转过来,遥遥的望着肖一游,“我可以不说吗?你们只要知道,我并没有想要针对或者阻挠你们就可以了,至于怎样出去,你们不必考虑我,我和颜老他们不一样,不需要你们的善心呢。” 肖一游望着他离开,在牙缝里“切”了声,而后快步奔向海边。 半路上,他遇到了林焕。林焕带着个男学生,想来就是那个叫做郑彬的。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肖一游走过去,郑彬显得很抗拒,他瞪着双布满血丝的眼,苍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他死了,他死了,被活活的咬死的!” 林焕低声解释说:“郑彬精神状态不太好,需要休息。” 肖一游望着他的眼睛:“林焕!” 林焕微微抬眸,眼中还有清晰的自责。 肖一游语气顿时软了下去:“我们把陈伟和郑彬漏掉了,这是事实。可你同样也忘了,这是个游戏,百里活一的生存游戏。只要参与了游戏,我们每一个人的双手都会直接或者间接的沾上血,你也不是什么完人救世主,别人的死活不需要往自己身上揽。” 林焕恍然的笑了笑:“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 “那你自责什么?” “我自责,是因为我实力还差的太远。颜老、夏辰、安茜、任丹……他们本性都不坏,我想尽我的能力保住我们这个小团体,可我远不够强悍,这样下去,只怕会反把他们都害死了。如果有人全心全意依赖我的庇护,又因为我的疏忽或者过错而死,我怎能心安?” 肖一游摇头:“你错了,他们最后都要死的,难道你还能为了某个人能活,放弃自己的生存机会?” 林焕语声冷淡下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会放弃的,是不是?” 肖一游看着他的脸,想说的话顿时卡住了。他卡了半天,移开视线,同样冷冰冰的回道:“呵,你是说能让我肖一游用命来换的人?开玩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林焕自己扶着郑彬回教室了。 肖一游在操场上望了好一会儿天,才慢腾腾地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不巧又在传达室门口碰到了刚刚出来的江雨白。 “哟,冤家路窄。你也去提问了?问了什么问题?” 江雨白自然的与他并行:“还能有什么,不过是怎么才能出去罢了。” “分享一下?” “行啊,45,198,202,253,299,362,475,666。” “说什么呢?进去和老头子划拳了吗?还666呢。” 此时江雨白恰好一脚迈进教室,他在口边比了个手势,示意肖一游轻声,然后微微一笑,转身进去了。 肖一游:“啧,你不说清楚是让我猜谜吗?” 化学复习课开始了,张老师温温柔柔的在黑板前面讲题,内容、板书与前一天一般无二。 除了缺少熊图那段插曲,上午发生的事完全沿着前一天的轨迹copy下来,精准的让人害怕。 课间休息的时候,费洛洛被围攻的事再度上演。林焕看不下去,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索性走了出去,打算去围墙那边看看。 任丹悄悄地跟上来,像是有话对林焕说。 她随林焕一同下楼,一路紧紧挨着他,看上去很紧张:“林焕,有点情况我得和你说一下。” “你说。” “那个费洛洛,其实她就住在我们寝室隔壁。” 林焕停住:“哦?” 任丹四下瞄瞄,见没别人,又说:“昨天晚上刚回宿舍,我和安茜就听见隔壁吵架。当时吵得很凶,费洛洛的声音很大,我听见了一句:谁让你看我日记了?把日记还给我!” “日记?” “对,她的室友不还,还说明天就让大家都知道,看你的脸往哪里放。然后就打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好多人都冲进去了,费洛洛应该是被她们打的很惨。再后来,就听说费洛洛跑到天台去了。” “嗯。”林焕思索着点点头,难怪费洛洛要跳楼,日记的事,恐怕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我也不知道这个对于副本通关有没有用……” 林焕向她投去鼓励的目光:“很有用。谢谢你任丹,女生宿舍那边就交给你们,如果有其他情况,也要及时告诉我。” “好的。”任丹的脸微微一红。 两人边聊边走,正路过传达室外,就见那模糊的玻璃窗内伸出一只干瘦的手。 他突然想到,如果今天是昨天的重复,那么是否可以再进去问三个不同的问题? 林焕主动走过去:“大爷你好,还记得我吗?” 大爷就像没看到他一样,那只干瘦的手一把拉住了林焕身侧的任丹:“同学!你跑什么?又下课了是不?快进来帮我老头子念念书。” 任丹吓得直往后缩。 林焕捏住他的手腕:“大爷,还是我来帮您念吧?” 大爷这才缓缓的调转目光看向林焕,那张灰暗褶皱的脸上表情全无:“林焕,你不是念过了么?” 林焕:“!” 他竟然记得他叫林焕?记得他念过书?这不符合副本的剧情设置啊! “大爷……” 大爷再不理他,转对任丹笑眯眯的说:“姑娘,你叫什么啊?” 任丹结结巴巴的说:“任……任丹。” “任丹啊。”传达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你愿意进来给我念段书不?” 任丹被里面涌出的味道呛的咳了几声,往后退了几步。 “不想来也没关系哦,老头子记得了,以后也不会难为你呢。” 林焕立刻明白了:看来邀请只针对玩家,而且每人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便是永远错过了。 “我进去!”任丹也明白了,她不愿是不愿,可也不想放过这次宝贵的机会。 林焕低声嘱咐她:“问出去的那条非正常途径和细节。” “嗯。”任丹紧张的点点头,走了进去。 林焕不能跟进去,只好在门外等着。 大约一分钟之后,一声惊恐尖叫从传达室里传出来,响彻整个教学楼。 “啊——” 第17章 隐瞒 尖叫过后,任丹满面泪痕的从传达室里跑出来,直撞到林焕怀里。 林焕吓了一跳:“任丹,你怎么了?” “没,没事……”任丹失魂落魄的跪坐在地上,捂脸痛哭起来。林焕不得不安慰着她,直到她情绪慢慢平复。 “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对不起林焕,我……” “别着急,慢慢说。” 任丹呜呜的小声哭着,嗫嚅说:“有一条手指头粗的虫子突然从墙上掉下来,就掉在我脸上……” 林焕:“……” 大部分的姑娘家都是怕虫子的。传达室里那些爬来爬去的巨大蚰蜒,林焕自己见了都头皮发紧,仁丹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当然会害怕到尖叫逃走。 林焕拍拍她的肩:“没关系,尽力就好。” 可任丹还是忧心忡忡,十分伤心的样子。 林焕以为她是因为没能问问题内疚:“问题的事儿别在意,其他人一样可以问。” “其实我……我问了两个。” “哦?”林焕很意外,原来也不是一无所获,“问了哪两个?他怎么回答?” 任丹的泪顿时涌出来:“我问他:我会不会死在这里,他说……说会的。” 林焕一愣。 “第二个问题,我问怎样才能不死,他说只要我能通过今天的考试,得第一名……” “我本想下一个就问怎么出去的,谁知道虫子就掉下来了……” 任丹捂脸大哭起来:“对不起……林焕,我怎么可能得第一名啊!我是不是会死在这里?我好怕,怎么办……” 林焕惊疑不定,他万万没想到任丹问了这么两个问题,也没想到她会得到这么个答案,难道她真的会死在这个副本里? 惊疑归惊疑,为安抚她的情绪,林焕尽量不把担心表现在脸上,他一边徐徐劝着,一边在心里飞快的思考,怎样才能护着任丹的周全。 一中午过去,毫无所获。 下午的考试卷子发下来,第一道题仍是:当爱上一个人时,体内会分泌什么化学成分? 这道题林焕已经给所有人讲过答案,除了熊图,大家应该都背住了。他下笔如流的答好,看第二题还是那个凭空变出蛇的动态图片题。这道题玩家当中没人会,私问NPC同学也没有知道的,他只得舍了,再看第三题。 看到题干的时候,林焕笔尖一顿。 这是一个符号奇怪的复杂化学式,问题是,怎样用yr、pl和syeh、dgeg溶液模拟化学式中的反应? 非但yr、pl和syeh、dgeg溶液闻所未闻,而且这道题也并不是昨天考试卷子上的题目,林焕从没见到过! 昨天的第三题到第十题林焕都有印象,也在书上找过大概的答案,当他视线快速扫向第四到第十题,全都没见过! 余下的八道题竟然都换掉了? 林焕重重的揉了揉眉心。 听着窗外的海潮声,他无所事事的坐了一会儿,想来想去的又释然了。 这是系统准备的一场测试,参考“非正常”途径通关的难度,系统怎会设置一样的考题让玩家轻松通过呢? 至于前两道题没换是因为书上根本没有,第一题是传达室得来的,算是完成小任务的副本奖励,而第二题根本没有人会。 因此,考试这条路只会比想象的更艰难,系统的本意还是要大家通过那条“非正常”的途径出去。 考场上,费洛洛作弊事件照常上演着,天色开始变暗,无论室外还是室内,一场暴风雨在酝酿中蓄势待发。 挨过了自习课,张老师捧着卷子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轻快的笑容。 林焕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奇怪的预感。 他记得昨天张老师进来公布成绩,脸色是很难看的。昨天没有玩家通过考试,所以年纪第一名也落在别的班级,难道说今天…… 张老师把卷子放在讲台上,微笑开口:“考试成绩出来了,年级第一名就在我们班级。”她的视线落在后排,“大家恭喜江雨白同学!他将代表我们学校去省里参赛!” 哗——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艳羡声,可这些声音中有多少真心恭喜的成分?几乎所有人都向着费洛洛的座位抛了个心满意足的白眼。 只要不是她——谁第一都是胜利。 林焕等人惊讶的看向江雨白。 江雨白面带微笑,慢慢的站起来,谦逊的向大家鞠了一躬,看似一点也不意外。 肖一游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迅速翻开化学书——45,198,202,253,299,362,475,666。 每看一页,他眉眼中的怒色就增加一分,直到把书重重的掼在桌上,捏着拳头站了起来。 林焕按住他,沉声说:“肖一游,你冷静点!” 看到林焕质疑的目光,肖一游怒极反笑:“这位的第一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吧,他去传达室问了今天的考试题目呢。” 他三言两语的讲了经过:“谁能想到,那些数字竟然是化学书的页数?这个狡猾的混蛋。” “咦?我明明告诉你了啊,哪里狡猾了?”江雨白的声音轻飘飘的从他身后传来,带了丝嘲讽的意味,“你自己没想到可不要怪我哦。” 此时,张老师离开,同学们去往宿舍,教室里只有八名玩家。 林焕松开了肖一游:“江雨白,首先恭喜你可以通过正常途径通关。我们没权干涉你的选择和做法,但如果你还承认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希望能把事情的经过告知我们。” “经过你都看到了,没想到通过考试就这么简单呢。” 啪!肖一游一拳打在江雨白脸上。 江雨白踉跄退了几步,口角乌青,渗出了血。他毫不在意的抹了一下,笑了笑。 “啊,对不起哦。”肖一游轻轻的活动着手腕,唇边带着丝冰凉的微笑:“没想到没能忍住,就这么简单的打过去了呢。” “说说看,你利用我们这里得来的消息,却不把你知道的告诉大家,你把大家当成了什么?你的垫脚石?还是一群性命无干紧要的蝼蚁?” “不好意思啊,我自己惯了。”江雨白抬起眼微笑,“而且,我即便告诉你们了,你们也考不过我吧?何必费一天力气背题呢?” 肖一游:“喔豁!太自信了吧?” 江雨白从肖一游桌上拎起那本化学书:“这么说吧,就比如第三题,概念在45页,但用到的知识点是前45页的集合,你们有时间看吗?即使看了,会综合运用来答题吗?” 肖一游双手环胸:“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会你会?你以为你是谁?哈,我想起来了,你昨晚拎着本书回去的,连夜复习啊,从那个时候就有这个打算了吧?怪不得要自己住,想把我们大家都蒙在鼓里?” “没错啊。”江雨白一脸无辜,“本来是要复习一晚的,想起笔记没带,又回了教室,这就被熊图那厮给缠住了,否则哪用得着去传达室问题?” 肖一游都要被他的逻辑气笑了:“我简直太好奇了,江雨白,一个正常人能一晚复习700页书,还综合运用自己从没听说过的知识考试,然后拿第一?你是外星人?” 江雨白眯着眼睛笑了笑:“哪里用得着外星人出马?自我介绍一下吧,鄙人江雨白,章京大学制药工程系教授。化学、生物学、药学都是鄙人的专长,这么一本简单粗陋的书,难不倒我的。” 在场的所有人微微一愣。 肖一游伸出手比了个赞:“我这辈子碰到的混蛋没一个比你更有学问了。” 江雨白毫不在意这嘲讽:“肖一游,我进来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字。正好,有句话想问问你。” 他有意无意的往林焕身上瞥了眼:“你还记得你是谁吗?和这群人纠缠在一起团队合作,做好人?这真的是你?” 肖一游神色微滞。 “我还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呢。”江雨白微笑着,深深望进肖一游的眼睛,“又或者说,你演的如此流畅,这就是本来的你?” 肖一游一瞬不瞬的与他对视着,良久,忽而也笑了:“啊,你可以分析一下看看?恶名昭著的国际名人究竟有几面人格?几重心思?人设几天一崩?这种事你们知识分子是不是特在行?” 江雨白微微摇头:“没空,反正接触机会还多,我们后面的副本再见吧。呃……你们应该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肖一游:“见不着吧?感觉你会因为太卑鄙卡在副本之间永远不得超生呢。” 江雨白噗嗤一声笑了:“那我走了。祝你们好运。” 江雨白在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唔,你们曾经告诉了我第一题的答案,作为补偿,我还是把第二题的答案说出来吧。那个动图的反应叫做法老之蛇,是一个很有名的膨胀反应,硫氰化汞受热分解,体积膨胀曲折生长成蛇形。化学式是4Hg(SCN) =4HgS(硫化汞) + 2CS(二硫化碳) + 3(CN)↑(氰) + N↑(氮)。你们这里有记忆好点的,明天可以再去传达室,直接问其余八道题的答案试试。” “诶?这个时候想起当好人了?” 江雨白推推眼镜:“没到最后,不太想与你们为敌呢。这算是我的示好,接不接受随你们。” 江雨白离开了,副本里还剩下八名玩家。 林焕肖一游熊图,仅有这三人具备武力,其余的老的老弱的弱,还有一个神志不清的。 回宿舍的路上,大家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把两名女玩家送进女生宿舍楼,其余的五个男人都挤在了林焕的宿舍之内。 肖一游没再做饭,因为看着昨日吃下去的挂面和鸡蛋又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大家都觉得恶心。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血腥之夜。 可如何破除墙的阻挡,跳出这恐怖的轮回,他们还一丁点头绪都没有。 窗外传来乱纷纷的吵闹议论声,想必费洛洛正在对面楼顶,马上就要一跃而下。这里又将变成一片尸山血海,而真正死亡的只有参与到副本之中的玩家而已。 嘭! 费洛洛的肉身撞击着地面,声音大的出奇。 林焕叹了口气:“如果大家没意见,今天都不要再出去了,明日安排两人去传达室,肖一游,你去问通关方法,颜老,听说你和安茜的记忆力还不错,你们之一去问答案,我们可能要安排任丹先出去,她目前比较危险。” 颜老苦着脸:“问答案啊?这和作弊也没区别了。” 听了这话,一直缩在屋角的郑彬突然嚎哭起来:“作弊!我也作弊了!我也作弊了怎么办!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第18章 捕食 郑彬一天下来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猛然冒出这么一句,让大家都吃了一惊。 林焕竭力安抚他:“郑彬,作弊虽然不对,但不会死人的,你不要太紧张。” 郑彬嘴唇不停的哆嗦着:“不不,作弊真的会死!陈伟都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你是说陈伟是因为作弊才被费洛洛咬死?” 如果是这样,费洛洛在门口嗅来嗅去为的是臻选捕食目标? “我不知道!我是看到了陈伟在下面翻书,我才翻的,我只看了一页就收卷了,没……没抄到什么啊……” “考试作弊在哪个世界都是原罪啊。”肖一游幽幽叹了口气,将所有人扫视一遍:“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再问一句吧:还有哪个倒霉蛋在两次考试中作弊了,举个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举手。 “好吧。”肖一游蹲下,发愁的看着郑彬:“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今晚那玩意可是有大概率会破门的。林焕,你打算怎么办?” 林焕紧皱着眉,没说话。 肖一游笑笑:“看我这话问的,你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人丢出去,否则不就成了和我一样的混蛋了么?” 林焕反问:“你打算怎么办?” “和你一样。” “什么?” “你的做法我举双手赞同,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么?” 林焕默了默:“这样吧,为了保障其他人的安全,你带着颜老和夏辰去隔壁,我和郑彬留在这。” “不行。”肖一游立刻拒绝了,“谁不想当英雄?要兵分两路也得我和郑彬一块儿。” 林焕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肖一游,你不用担心我,我是个病人,早晚……” 肖一游摆摆手,语气凉薄的说:“少给我煽情了。你还没查清楚真相还我清白呢,敢去死?” 林焕喝住他:“肖一游!”他想不明白,今晚的肖一游似乎格外不讲道理,不知是否和江雨白那番话有关。 肖一游哪里怕他,干脆把枪拔出来了。 他眯着眼睛,显得危险又武断:“我有枪,你有什么?” 看到林焕和肖一游突然吵起来了,颜老和夏辰劝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就听屋外一阵乱纷纷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来,有人惊恐的尖叫着,跑回屋里砰的关上了门。 一片寂静。 “好吧,来不及了。”肖一游插枪入兜,开始搬床、挪桌、再摞上两个床头柜。 林焕无法,只得帮忙。 堵好了门,肖一游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指着林焕的衣柜:“颜老夏辰,你们进去。” 又指着自己的衣柜:“郑彬,你进去。” 林焕点头:“也好,可以作为庇护。” “重要的是互不波及。”肖一游重新拔出枪,“行了,接下来看咱俩的了。” 林焕拾起铁棍,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一分钟后,他们再次听到了外面楼梯上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那声音在楼梯口停了一下,很快,它折向了林焕宿舍所在的方向! 啪嗒……啪嗒…… 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它停在了宿舍门口,低下头,在门缝里细嗅,并把它口鼻中浓烈的血臭喷进了屋子。 肖一游和林焕并肩站着,捏紧了手中的武器。对峙了足有五分钟,它昂起头,一步一步后撤,停在了对面的宿舍门口,紧接着嘭! 嘭!嘭! 激烈的撞门声在走廊里回荡。 绝望和惊恐的哭声爆发出来,有人被捕食,咀嚼,伴随着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大量的血水顺着门缝涌进来。 接着是另一个寝室。 妖魔化的费洛洛就像是食物链最终端的捕食者,有恃无恐、慢悠悠的享受完了大餐,又在别个宿舍门口转了一圈,终于窸窸窣窣的爬下楼去。 肖一游放下举枪举的发僵的手臂,长长吐气:“就这么走了?呵,看来是我们太紧张了。” 林焕也卸了力一般坐到了床上:“嗯……” “你说它今晚还会袭击别的玩家吗,比如傻大个熊图?他可是一天都没出来。” 林焕脸色一变,猝然站起:“任丹他们……” 他几步跑向阳台,却猛见纱窗后面,一团巨大的阴影从外面跃进了阳台! 而关闭的玻璃门后面,阳台不显眼的角落里,郑彬瑟瑟发抖的蜷缩在那里! 遭了!他是什么时候从衣柜钻出去,躲到阳台上去了? 那团硕大黑影犹如一条巨鳄,血红的眼珠一转,飞快的叼中了郑彬! 是费洛洛!它竟然从楼外面嗅着气味找到了阳台上的郑彬,然后顺着垂直的外墙爬了上来! 郑斌早就吓得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张着口呆呆的望着费洛洛,直到被她一口咬在肩膀,才如梦初醒的挣扎起来,手脚不停的划拉,衣服也被绞在了晾衣杆上! 林焕冲到了阳台门前,可那玻璃门被费洛洛暴涨的身躯堵住了,怎么也推不开。 林焕举起了铁棍——啪,一击粉碎!接着,铁棍顺势猛力插入费洛洛的后背! 与此同时,肖一游的子弹出膛,砰的一声打进费洛洛的左眼! 费洛洛向后一缩,咬住郑斌猛的一挣,哗,热滚滚的东西溅了林焕一脸! 林焕的身子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费洛洛带着郑斌跳下了六楼,肖一游冲过来捂住林焕的双眼:“林焕,没关系的,你什么都没看到……” 可郑彬绞在晾衣杆上的那截断臂和人皮还在滴血,阳台上甚至还有一块不明的人体组织,就晾在林焕鼻子前面,他怎么可能没看到? 林焕俯下身干呕不止。 肖一游半拖半抱的带他进屋,安置在床上,拉好了窗帘,才把衣柜里藏着的颜老和夏辰叫出来:“我们今晚去你们房间睡。” 颜老和夏辰白着脸,闻着阳台上的血腥气不敢问,也不敢出声,依着肖一游的安排,他们架起林焕就往隔壁房间去。 走廊上的血腥场景令人心惊,颜老夏辰一路闭着眼屏着呼吸,好容易摸到了自己的房门口,沾了满手的黏液。 吓得他们哀叫不止。 进了屋,夏辰吞吞吐吐的问:“郑彬是不是死了?因为作弊死的?” 肖一游看着林焕的状态不好,没什么好声气:“好奇?不如你去问费洛洛啊?她为什么偏偏看中了郑彬?” 夏辰惊恐的目光游移不定,搓着手说:“今……今天下午,任丹她……我看到她也作弊了。” 肖一游顿住:“什么?” 林焕亦从床上一跃而起:“你说什么!” ——她怎么也作弊?难道是听到自己会死的预言过于害怕,又心存侥幸想赌一把通过考试出去? 笨蛋! 林焕甩开肖一游,摇摇晃晃的往外而去! 肖一游斥责夏辰:“你之前是哑的吗?怎么不早说!” “我……” “算了,你们两个自己待着行不行?” “行……吧?” “锁好门窗!”肖一游紧跑几步,追向林焕。 大雨方停,夜色幽深诡异。 林焕从草丛里捡了把狭长的水果刀,攥着奔女生宿舍而来。 宿舍门口有新鲜的拖拽血迹,费洛洛应该是进去了还没出来。 刚迈进楼门,那个胖胖的宿管大妈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机械的拦住林焕:“男的不准进去!” 林焕诧异的看着她:两栋宿舍遭到血洗,这人怎么像是没看到一样,这种关头只知道拦人? “对不起了阿姨。”林焕不和她多说,一肘砸向她后脑。 这力度角度足可以放倒一头牛,可大妈只踉跄向前了半步,转身,眼睛瞪得牛铃大:“打人?” 林焕微微吃惊:又是个怪力NPC? 啪!肖一游从她背后一枪穿脑! 大妈的额头上多了个血洞,可她晃了晃又站住了:“在宿舍藏枪!不想活了你们!” 说着向林焕一抓一扔,直接把他丢出了楼门,与肖一游撞了个满怀。 完全打不死,而且好大的力! 女生宿舍楼这道门难道是不可逾越的? 那么任丹安茜该怎么办! 正急得无法可想,突然听的身后嗵的一声响,却是费洛洛从楼上跳了下来。 它只剩一只眼,背上还插着林焕的铁棍,可这丝毫不影响它的行动和进食,它猛转身对着林焕肖一游,嘴里还正嚼着一块东西,噗的一声吐了,落在两人面前。 是个亮闪闪的发夹。 任丹的发夹! 林焕急怒之下攥着水果刀冲上! 在这个被打爆眼珠,刺破心脏也不会死的怪物面前,林焕毫无惧色!他灵活的挥舞着水果刀,躲过费洛洛的追咬,一次又一次的砍在她腿上的相同位置,几乎把它整条腿都切了下来! 可这远远不够,费洛洛就算被他切零碎了只剩下一张嘴也能咬人,它没有痛觉,永远不知疲惫,反而是林焕在交锋中多次受伤,力气渐渐不济。 可是还有肖一游! 他近距离缠斗,一把无限子弹的枪几乎把费洛洛打成了个浑身漏血的筛子。 但费洛洛距变成不能动的肉渣还远,这场消耗战中,纵使林焕和肖一游本领超群也占不得半分便宜。 僵持中,不远处的黑暗里,又有一个人大踏步冲来! 他人没到,一只锃亮钢斧已经飞出手,噗的一声,费洛洛从嘴被削为两半! 第19章 神话 熊图踏着血水奔来,犹如一尊兽性大发的金刚。 他力气大的惊人,一把硕大的精钢斧用来对付费洛洛,远比林焕的水果刀和肖一游的枪更有杀伤力。 费洛洛从嘴被砍为两半,上下颌分离再不能咬人,战局顿时扭转过来。 半小时后,在林焕、肖一游和熊图的“配合”下,费洛洛终于成了地上一堆拧来拧去的肉屑。 三人围着肉屑各自蹲坐在地上,气喘不止。 休息时,林焕仍然丝毫不敢松懈,谨慎的盯着熊图的一举一动。他注意到,熊图眼里的杀意仍未褪尽。 熊图是后加入战局的,体力消耗比林焕和肖一游少的多,如果他的目的不单单在于费洛洛,只怕拿着一号钥匙的肖一游会有危险。 林焕的视线快速掠过肖一游,也不知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有? 目光所及,肖一游正十分放松的仰撑在地上,还和熊图聊起了天:“喂,大块头,你是路过呢?还是专门来找它寻仇的?” 熊图抓着大板斧,眼神凶悍的看向他。 “听说它昨晚咬了你一块肉去,酸爽不?” “给我看看伤哪儿了?好点没?” 林焕甚是无语。 肖一游当然不是要与熊图这个杀人魔拉关系,他是想要拖延时间、分散熊图的注意力,以求快速恢复体力。 熊图被他这两句话绕的莫名其妙的,想了半天才意识到他的意图,也不多啰嗦,一板大斧直飞过来:“MD把钥匙给我!” 大斧飞到,肖一游平地弹起,动作矫健的像只灵猿,避开那斧嗖的钻入草丛。 熊图随后追上,跑过去拾起斧子,掉头恶狠狠的剜了林焕一眼。 大概是钥匙的吸引力更大,他终于还是快步向肖一游追去。 草丛后面是链接宿舍楼的地下管道区,那里有几处施工未完成的地井。林焕知道熊图是被故意引往那边去的。 林焕慢慢撑站起来,转往相反的反向,向南边渡口走去。他需要验证一个猜想:如果妖魔化的费洛洛被除掉,黑墙是否也不复存在?是否意味着通关? 可令他失望的是,没出教学楼,他便看到了那堵黑压压的墙,它仍旧无声无息、严严实实的围着整座学校。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焕才去往宿舍楼后。想必以肖一游的能力,熊图这时已经中招了。 果然,肖一游正站在一处地井边,潇洒的转着手中的枪,对井内得意洋洋:“哟,感觉这儿还挺适合你?” “小兔崽子,老子上去宰了你!” 嗖!大斧丢了上来。 肖一游原地没动,俯视着井底的熊图笑了笑。 熊图掉入的这处地井形状狭长,有八九个平方米大小,纵深则超过四米,四壁是挂满了滑溜溜湿苔的砖墙,上面为了学生安全,铺设了沉重的网状下水道盖板。 熊图掉下去之后,肖一游拼力推上了最后一片盖板,此时他把斧子丢上来,也只砸的盖板颤了颤而已。 林焕上前,对肖一游摇了摇头,后者会意,在井边蹲了下来:“熊图,和你商量个事儿。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 熊图瞪着一双三角眼:“去你MD。” “别这么暴躁嘛。你看看这地儿,又不是学生们每天的必经之路,我要是在外头拉个网,说这里施工危险,只怕成年累月的都不会有人经过吧?”肖一游勾勾唇角:“我不管你,可没人管你喽?” 熊图冲他唾了口:“小兔崽子,你想把老子怎样!” “简单。”肖一游说,“明天晚上,费洛洛还会重生。你和我在这里配合再杀它一次。反正你也看它不顺眼嘛!” 熊图不解:“还重生?杀不绝了吗?老子要从这鬼学校出去!”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要合作嘛。”肖一游揽过林焕的肩,对坑底的熊图说,“明天我们一起来钳制那个怪物,制造机会让小林找出去的线索。” 肖一游笑着看看林焕,又看看熊图:“都没意见就这么说定了哦!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这一日腥风血雨过后,玩家当中走了率先通关的江雨白,死了作弊的郑彬、任丹两人,只剩下林焕、肖一游、熊图尚有战力,另有颜老、夏辰、安茜三人需要庇护。 转日,林焕守在女生宿舍楼外许久,才看到迟迟外出的安茜。她受过惊吓,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林焕询问得知,费洛洛并不是在寝室里抓到的任丹,任丹大概是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要自己藏起来,费洛洛跳楼后,她没有回到寝室。急得团团转的安茜听见了些动静,猜也猜得到任丹的下场。 考虑安茜的精神状况,大家决定由颜老和夏辰去问答案,肖一游问出去的办法。 这一行四个人来到传达室门口,主动的敲门又敲窗,把大爷都敲愣了,他直接无视掉林焕:“你们仨都是来念书的?地方小,每次只能进一个人啊。” 肖一游直接把颜老推进去:“您们岁数相仿,想来有许多共同语言,多唠唠啊。” 颜老直接带了纸笔进去,出来时高高兴兴的,说是记下了六道答案。 夏辰进去记了另两道的答案,还问了一个问题:“剩下的几个人,还会有人死吗?” 大爷只答了一个字:“会。” 问是谁,就说问题超了,把人给撵了出来。 最后轮到肖一游进去,他把传达室的门开大了点,有意无意的说:“大爷,你这屋一股子霉味,到处都虫子,不清理一下,哪有学生敢进来给您念书?您这不自己找闷吗?” 大爷竟也没反驳。 肖一游给林焕等人传了个眼神,示意所有人竖起耳朵听着。 “大爷,第一个问题,您之前说的那个非正常途径是码头坐私船对吧,可如果我们被墙给挡了,该怎么出去?” “那堵墙是怨念化成的,炸不开也攀不上去。其实想出去并不难。”大爷慢腾腾地说,“化了怨念,自然就没有什么墙喽!” “怎么化?” “第二个问题了哈。你想化解人家的怨念,总得知道人家为什么有怨,最大的怨气出自哪里吧?找对了就过关了,找错了一切还得重来!” 就听肖一游轻笑吐槽道:“大爷,您不厚道啊……明明一个问题,你非得要我拆开三个问,到底最大怨气出自哪里,你就不能一口气说了?这挤牙膏似的,不太爽利吧。” 大爷哈哈的笑了:“哟!这么多年在这儿,他们都怕我,嫌我,带着目的来找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么实在有趣的孩子。实话说,费洛洛我不太了解,怨气出自哪得你们自己去调查,我是真的不知道。” 肖一游叹口气:“行吧,您有理。那刚才是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 “哎,已经满了。”大爷摇手笑,“你第三个问的是怨气出自哪,我回答你了,我不知道,你要自己去找。三次机会你都用完了。” 肖一游被他气的笑了:“老爷子,这怎么说的,你耍赖哦!” “你才耍赖,想蒙我可没那么容易。” 肖一游无奈,只得放弃了:“真拿你们这些岁数大的没办法,念书是不?来,赶紧把你床底下那本掏出来。” “小伙子,你都知道内容了,还愿意给我念?”大爷犹豫了一会儿,“算了,那本都念了那么多年了,我一听就要睡着,换一本吧。” 他抖抖嗦嗦的从枕边墙缝里掏出一本塞给肖一游:“这本是我的珍藏,我眼睛不行了,里面的故事情节还是很怀念的,你就念念第24页吧。” 肖一游依言翻开了:“哦?是本暗黑神话?您老的品味真是出尘脱俗。” 他当下念起来:“……他是一个罪人,逃到了世界尽头,以为逃过了神的惩罚……可他落入了神那堕落的兄弟——黑暗魔法师的怀抱。” “他被送往魔法师创造的黑暗世界,那里是片没有尽头的血腥地狱。他在那里挣扎、赎罪、遇见许多和他一样有罪或者有执念的人……” “他们流着血趟过炙热的岩浆、冰冷的冻谷,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可以带着财富、名声、和长生不死药回去,那是魔法师高兴时的施舍。” “其余的人们化作尸骨,他们的残骸是组成这世界的一砖一石,将这片地狱不断扩大。” “也有万分之一的强者悟透了这世界的真谛,他们被迫效忠于魔法师,永远徘徊在地狱里,直到生命的尽头……” “可以了。”大爷打断肖一游,“谢谢你孩子,你走吧。” 肖一游合上书,望着他那张苍老褶皱的脸:“大爷,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和副本无关,是关于你的。” 大爷闭上眼,拒不表态。 肖一游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只得起身:“好吧,我走了,大爷您保重。” 踏出门那刻,大爷忽然又开了口:“肖一游,无处可去的时候,记得回来找我。” 肖一游顿住片刻,没有回头:“好。” 说罢便走。 回教室的路上,肖一游什么也没说,林焕则什么也没问。 肖一游在传达室里的一切,外面的三个人都听得到。书上的话,颜老和夏辰不知所谓,林焕却和肖一游一样听的清楚明白。 传达室的大爷和这里其他的NPC不同,他永远过着重复的一天,但他是有记忆的。这可不是对于某个NPC的特殊设定。 林焕记得传达室里那架小小的电暖气,在这个冰冷的海岛上,这群冰冷的NPC当中,无人是需要取暖的,唯有他还拼命保持着人类的体温。 他是那万分之一的强者,他被迫效忠于魔法师,注定永远徘徊在地狱里,直到生命的尽头…… 肖一游忽而揽过林焕的肩,低声问:“你想过未来吗?” 林焕没甩开他:“想过。” “我有一点不太好的预感……可能,我要走不出这个游戏了。”肖一游凄楚的笑笑,“林焕啊,无论我出不出得去,我希望能保你出去……” 林焕沉下脸:“不要这样想,在这个游戏里,大家谁也不亏欠谁,我不是你的谁,不需要你的保护,希望你先尊重自己的生命权利,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 “嗯……你说的不错。其实我就是有点怕了,我怕我死了就一辈子是个罪人了。” 林焕转眸看他:“肖一游,你如果是清白的,就要尝试自己去洗刷,不应该寄希望于别人。” “是啊,可这一旦出不去,一百个人里,我不信你还敢信谁呢?” 林焕默了默:“你真是清白的?” 肖一游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是啊,所以怕沉冤不得雪。你呢?我看你这样子倒是越来越不在乎死活了,你就没怕过?” “怕过。”林焕叹了口气,“可未来是未知的,怕也要向前,凡事……无愧于心便好。” 肖一游瞧着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林焕不解:“你笑什么?” “道理讲的不错,表现也很有感染力。你外表冷硬不近人情,心地却软的不像话,我大概已经完全掌握你了。” 林焕:“?” “这么说吧,刚才那番话就是试探一下你有没有能力撑起妖魔费洛洛的说服感化工作,明白了吗?” 林焕:“结论呢?” “棒。”肖一游比了个心。 林焕笑了笑:“肖一游,你的戏演的不错,你觉得我的戏怎样?善解人意的小白兔,你喜欢吗?” 肖一游稍显意外:“咦?你也是演的?不会吧?以为你挺单纯的呢,原来也是个老油条了。” “不然呢?被你这个罪名累累的国际名人耍的团团转吗?” 他冷冰冰的看了眼肖一游:“你没解释清楚,我对你的态度就不会改变。合作从头到尾只是表面上的合作,希望你不要太入戏,试图从我这里窥探些什么。费洛洛你费心,找线索你放心,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出了副本,各凭本事吧。” 林焕说罢便走,留了肖一游在原地。 他目送林焕离开,良久,缓缓摇了摇头:“玩恼了啊……这是何必呢。不过没关系,假戏真做,真戏假做,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呢。” 第20章 感激 林焕回了教室,把两份答案合成一份完整的给颜老、安茜和夏辰三个人。 “为公平起见,答案你们三个一起来背,谁的分数高,今天天黑前就能出去。” “我需要提醒你们,不算熊图,我们只剩下一次传达室的提问机会,也就是说错过了今天的考试,我们不能再通过考试的途径出去……” “费洛洛每晚捕猎的玩家没有个数限制,但陈伟、郑彬、任丹,他们三个都是作过弊的,请大家不论考试结果如何,千万不能作弊。” 颜老三人互相看看,艰难的点了点头。 叮嘱过他们三人,林焕没有去听上午的课,他逃课回了宿舍楼。 在女生宿舍外徘徊一阵,宿管阿姨又出来赶人,林焕还是进不去。 不得已,他只得收了任丹的发夹,连同陈伟、郑彬的残碎尸骨一并葬在宿舍楼后的小山包上。 并排葬好了,为他们依次立了个简陋的碑,才筋疲力竭的坐下来,稍作休息。 这里的景色很美,近处是一面平缓的草坡,翠嫩的草色包围着粉紫的野花;向南越过教学楼顶,正是那一望无际的海,海面上镀了一层细碎的金色,在海浪的温柔起伏中粼粼闪光。 林焕想,如果死后也能葬在这样美丽的地方该有多好,在这段永恒重复的时间里,想来会获得永恒的安宁吧? 即便出了这趟副本,其他的副本又是怎样的世界呢?血腥、恐怖、诡异、光怪陆离……自己又会在哪一个世界中死亡? 即使赢了又如何?浑身浴血、踏着累累白骨回到现实世界? 所以这场百人搏杀真的有意义吗? 良久,他站起来,最后望了眼那三个墓碑。 他平静开口:“无论你们曾是怎样的人,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该留下活过的痕迹。我会记得你们想要拼命活下去的期望,这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对这个世界的尊重。” 林焕缓缓举起右手,在额边敬了个军礼。 他不是军人,但常年在军中教习搏击。他想不出比军力更加隆重的礼仪。 阳光下,他的影子笔直。 他转身想要离开,却看到肖一游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目光温软。 林焕视线跃过他,向前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肖一游突然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也找块风水宝地把我葬了,然后对我敬个军礼?” 林焕:“不会。” “为什么?” “你不同。” “哪里不同?” “他们的确犯过错,可比起你罄竹难书的罪名,还差得远。” “可我也想活着啊。” “你想活着,难道不是国际环境安定的最大隐患?” 肖一游微微笑开:“这么严重?分明是你有色眼镜、区别对待吧?” 林焕停下,转身,神色冷冷清清的:“想让我一视同仁?好,那么我们还是绕回了老问题,肖一游,我的队友张将,是不是你杀的?” 肖一游揉眉心:“说了不是了。” “那么其他的事,人命、黑买卖、军火,这些事你有没有做?” “大概没有吧。” 林焕点点头:“你一口否认,又拿不出证据,那么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肖一游瞧着他缓缓笑开了,一时没说话。 林焕:“肖一游!” “我说这话可能有点欠打哈……”肖一游走近几步,“你自己没发现吗?从坚持杀我到坚持要我出示证据,再到只要我给个理由,你心里头其实是愿意相信我的。” 林焕微微眯了眼:“我这个人,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罪人。肖一游,如果是你杀了张将,我必会在游戏里杀你,无论早晚。” 肖一游两手一摊:“不会吧?这个副本,我们同吃同睡同上课同杀怪,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是你搞错了。”林焕摇头,“从我知道你是肖一游开始,就没有把你当做同路人。” “哦。”肖一游一脸失望,“原来是貌合神离啊……” 林焕无语至极:“你竟然还说得出这种玩笑话?” 肖一游垂下眼,神色变得认真:“那和你说句真话?” “你说。” “这一百个人里我之所以挑中你,不是因为最先遇到你。” 林焕面无表情的等着他说下去。 “我是觉得和你投缘。”他粲然一笑,“林焕,我蛮中意你的,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话。” 林焕:“……” “诶!你怎么走了啊!我没说完呢……等等我了!我找你是有正事儿的!” “有事就说。”林焕快步走在前头。 “我刚去找熊图了,他肩膀上的咬伤有点严重。我本来不该救个杀人魔头的,但想着他还有用,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嘛!坏人和坏人是不是该互相帮助啊?”肖一游自嘲一笑,“所以我从校卫生所找了点药给他敷上了。” “你不用事事和我汇报吧?” 肖一游:“他是次要的,我去卫生所,主要是给你找点需要的东西。” “什么?” 肖一游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大的小纸袋塞给他:“收着,不用谢我。” 林焕打开看了,见是几盒止痛片和几盒治疗胃癌的靶向药物,诧异道:“学校里怎么会有阿帕替尼这种靶向药?” 肖一游语气轻巧:“我去医务室只想找点药,结果偶遇了个隐藏小任务,过了任务,就给了这个奖励了。” 林焕问:“什么任务?” “哦,就是把我传送到了海底,用个玻璃箱子困住,水下大逃脱这种,相当容易。” “你真的没事?” “你担心我啊?” “肖一游,你如果是因为做这种事死了,可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啊……我堂堂正正一个坏蛋,你感激我是对我的侮辱。”肖一游附耳过来,“感动一下是可以的。” 林焕把药收好,笑笑:“那我选择感激你。” 肖一游被这句感激噎了半天,转开话题:“对了,还有一件事。熊图的藏身地我找到了。在北面那片高山上的一个山洞里。” “他藏那么远做什么?” “那个地方很特殊。”肖一游用手比了个尖角:“你看这地势——全岛只有这一处是探出岛外的。那个洞的下面可就是乱礁遍布的浅海。” …… 下午的考试时间,林焕和肖一游照常参与了,安茜、颜老和夏辰三人答的满头的汗,交卷子时颜老和夏辰满面轻松,而安茜却神情恍惚。 她遗憾说没能答完题,林焕表示理解,他也知道,考第一名的只能有一个人,今天怎么都会剩下两个需要保护的人。 天色照旧暗沉,费洛洛作弊事件又一次上演。林焕试着打断、试着为她作证、求情,可他一己之力太单薄,所有的努力都被驳回,费洛洛还是被开除了学籍。 不过惊喜还是有的——颜老、夏辰居然双双通过了考试! “恭喜颜青云、夏辰两名同学拿到了满分!这是有史以来从没有过的好成绩!我为你们骄傲!”讲台上的张老师激动的难以言表,“我……哦不,学校特许你们两个人一起参加省里的竞赛!” 哗—— 全场震惊。 震惊过后,依然是假情假意的恭喜和吹捧,只要第一的不是费洛洛,他们才不会关心最终谁出去。 真激动的似乎只有颜老,他蹦来蹦去老泪纵横,庆幸总算可以从这个血腥炼狱里出去了。 林焕本来也是欣慰,可他无意间瞥到夏辰的神情,又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夏辰高兴归高兴,眼里却隐隐透着股劫后余生的意味,似乎有些事曾让他非常担忧,非常惊恐。可背地里悄悄问了,他却又什么都不说。 林焕只得作罢。 送走了颜老和夏辰,副本里还剩下林焕、肖一游、安茜、熊图四人。 这一晚,除了安茜谁都没有回寝室。 肖一游和熊图蹲守在女生宿舍楼周围,等着费洛洛往下跳。林焕则开始了他的计划,他想要把费洛洛的日记本拿到手。 为了拿到日记本,林焕可算是下了血本。他敲开整栋男生宿舍楼,硬是用各种手段凑够了一袋新鲜的水果、一袋各式各样的零食。 拎着这两样东西,林焕奔去女生宿舍楼:“阿姨,我可以进去一会儿吗?” “不行!男生不准进女生宿舍!”大妈一口回绝,视线落在两袋东西上,“送东西就更不行了。” 林焕见势塞过去,诚恳的笑笑:“嘘……给您的。” 大妈脸色一缓:“学校有规定……” 林焕笑笑:“这不是没人看到么。” 大妈犹豫一下,欢欢喜喜的收了。 林焕刚松了口气,那可恶的运气榜垫底设定又发挥了作用——这个时候,门口恰好进来两个女生,又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大妈脸一沉:“敢往里送东西!没收!快滚!” 林焕郁闷,只得退而求其次:“阿姨,能帮我叫一下六楼的安茜吗?就说我的日记本落在她书包里了。” 这是他与安茜之前就约定好的暗号,如果林焕进不来,偷日记本的事儿就交给安茜来做。 大妈收了林焕的东西,不情愿的答应了跑腿,她上去期间,林焕就只能在宿舍楼外面等着。 外面雷声阵阵,大雨未停,林焕在狭窄的屋檐下躲雨,不多时,身上都被飞溅的雨水打的湿透了。 正等的焦灼,突然,一团阴影从天而坠,轰一声,跳楼的费洛洛正砸在林焕的面前。 第21章 选项 林焕的站位好巧不巧,跳楼的费洛洛刚好落在他的面前。 她就像一块打了包装的豆腐一样,从内里摔的散碎掉了,七窍里涌出大量红黑的血和不明组织。 可她好像还残存了一点意识,她的口开合着,眼睛定定的望着林焕。 林焕强按下心中不适,趟着血走过去,凑近她的口:“你说什么?” “林……焕,”她吃力的咬着字,“你今天帮过我,我都记得……我不……杀你。” 林焕点点头:“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你尽管说。” 久违的系统音忽而在他耳畔响起: 【玩家林焕帮助NPC,触发隐藏小任务。】 【请在以下小任务中任选一项。】 【A协助费洛洛杀死所有NPC,奖励轮回高中副本通关。B杀死任意一名玩家,奖励轮回高中副本通关。C完成冒险小任务,奖励副本金手指一个。D完成极限挑战小任务,奖励指定成员急需品一份。】 林焕愣了愣。 可能是副本探索进度方面的设定,上岛第三日,他们才开始接二连三的触发隐藏任务。 且说这四条选项,AB都是直接通关的,以滥杀换取通关资格,林焕绝不会选,C的金手指是什么交代不清,而选项D…… 看到埋伏在附近的肖一游担心似的快步跑来,林焕撇开眼。 如果触发的隐藏任务是相同的,肖一游的选择一定是D。 他明明有机会通过杀人来通关,也有机会获得金手指,可他偏偏选择了D,为的仅仅是给自己换一些缓解痛苦的药? 林焕心里很不是滋味。 肖一游本是一身本领,又有趁手的武器,可他宁可被拖后腿也要黏着林焕,时时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 而对肖一游的态度,林焕心里一直很矛盾。一方面,他坚信战友的判断认为肖一游就是凶手;另一方面,通过短暂的接触,他觉得肖一游本性不坏,属于表面没正形,内心纯厚良善那一类人,换言之,他不像是凶手。 的确如肖一游所说,他变得越来越愿意去相信他。 林焕茫然了,他的人生总是善恶分明、目的明确,可这一回,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选择C。” 林焕低声说。 话音一落,他脚下猛的一空。 身遭景物倏然变化,他身处城市半空,正贴着一栋高楼急坠向地面。 耳边风声大作,城市高空那充满了灰尘的劲风刺的他双目疼痛。 他强睁着双眼望向地面,下方纵深处,街道如同纵横交错的棋盘,行人则成了放大镜下的微小生物。 如此骇人的高度! 【冒险小任务:和费洛洛一起体验跳楼,并比她晚落地。】 林焕:“……” 果然是“冒险”任务,却不知任务失败,自己会怎样?而且,既然是一起跳楼,那么费洛洛呢? 他在半空里四处张望,身前身后均没有人,难道是—— 他似有所感的抬起了头,费洛洛竟然在他上方大约20米的距离! 差了这么远,竟然还能叫做“一起”跳楼? 怎么看,他都会比费洛洛先落地的吧? 林焕无语至极,却不得不快速采取行动,毕竟每耽搁一秒,在成倍数增长的坠落速度下,行动会越来越困难。 他暂时够不到费洛洛,于是把视线重新调转向下,想从这栋高楼本身上想想办法。注意到零星突出墙面的空调挂机,他忽然有了主意。 坠落中,林焕把身子尽量摊平,与楼体外墙平行,然后任由自己的小腿向一处空调挂机撞去。 轰!在巨大的声响中,他的身体像陀螺一样打起转来,随之而来的剧痛使他几乎晕厥。 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下坠速度过快,他已经失去了徒手抓住空调外挂机的先决条件,而合身撞向空调外挂机又会有生命危险,只好牺牲双腿以求减缓下坠的速度。 他控制着身形,再度撞上一架空调外挂! 他的牺牲是有成效的,两次过后,费洛洛就在他的头上! 浑身浴血的林焕一把抓住费洛洛的白裙子,把她拧向身下! 轰! 二人双双坠地! 林焕一个激灵,回到了现实,他把费洛洛按在地上,还与她保持着落地时的姿势。 双腿仍在隐痛,那惨烈可怖的伤势却不见了,仿佛刚才只是个逼真的梦境。 【任务成功,金手指设置完毕。】 林焕尚在愣忡:“?” 怎么连金手指的内容都不给提示一下? 疑惑之时,两边宿舍楼里突然涌出众多的学生,他和费洛洛顿时被围在中心,肖一游也被人流阻住。他够不到林焕,就在人群后面喊了一嗓子:“小心误伤,还不快走!” 林焕立刻站起身。 可是好奇的人群犹如一堵不断推进的人墙,把他逼向费洛洛。 学生们看清了他的脸:“男神!你也在这!” 后面的女生看不到地上的血腥,注意力纷纷转向林焕,她们热情的伸出手,拽着他,挽着他,还有的趁乱摸上他的脸,然后激动尖叫——我摸到他了! 林焕:“!?” 这又是怎么了?一个人坠楼而死,遍地是血,学生们乱跑的、围观的搞的处处水泄不通也没人管,居然还在看什么“男神”?这都是什么奇葩的逻辑! 而且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男神”了? 林焕不停推开那些冷冰冰、滑腻腻的手,却在其中触到了一只温暖的。他用力握住:“是安茜吗!” 安茜奋力从人堆里露出脸:“是我!来,跟我走!” 林焕跟着安茜冲出重围,听得身后惊叫声一片。费洛洛的血腥报复开始了。 安茜的手颤抖着,不由自主的向后看去,却反被林焕拉住,快速跑向教学楼。 他们冲进一间还亮着灯的实验室,紧紧的锁好了门。 林焕边用桌子、凳子堵门,边问安茜:“拿到了吗?” 安茜跑的气喘吁吁:“拿到了!”立刻解下背后的书包翻找。 她掏出两个粉色的笔记本,遗憾的说:“寝室里只有两本日记,看年份是前两年的,今年的我没找见。” “嗯。跟据任丹的说法,应该是被她的室友拿走了。”林焕接过快速翻看。 安茜担忧:“这里面真会记载费洛洛的心结吗?真能找到化解怨念的办法?” “不知道。没有其他线索了,试试看吧。” 费洛洛的字写的很秀气,日记里大多是每天的见闻感受,还有些女生细腻的小心思,林焕一目十行的看完了第一本,没找到任何有用信息。 翻开第二本,二月里,她的文风忽的一转,变得有些黑暗压抑。 “我的家人都不在了。他们一辈子飘荡在海上,最终又被大海吞没,就像是个逃不掉的宿命。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也不会再有人真心实意的对我好。家人对于我,曾经是啰嗦而又麻烦的存在,失去了,才知道这两个字有多么的温暖和珍贵。一切都迟了。” 四月,事情开始向好的方面发展: “我们班新来了个班主任,教化学,很年轻,同学们喜欢叫她张姐姐。她特别关心我,有什么吃的穿的和文具都会拿来给我,我很感动。很久没有这种被关爱、被在乎的感觉了,真好。” 五月又突然急转而下: “她是个自私的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省里的重点高中转来一名同学叫做亚美。听说她有些门路,张老师关照她,让她做了班长。她很狂妄,我不大喜欢。” 后面再没什么有用的内容。 林焕皱眉思考片刻:“张老师?费洛洛的症结会在张老师身上吗?” 安茜也想了想:“就说下午的考试,如果张老师是喜欢和在乎费洛洛的,她不大可能一点辩解的机会也不给她吧?而且张老师还在走廊里打了她,上报给了学校,费洛洛才被开除了学籍。” 林焕点头:“我去一趟教师宿舍。” “去干嘛?”安茜立刻紧张起来,她清楚自己是剩余玩家中最弱小的一个,唯恐成为费洛洛的捕食目标,不敢一个人待着。 林焕明白她的恐惧:“别怕,你没有作弊,它不会来找你。” 哪知下一刻,实验室的玻璃窗上忽然出现了一张血淋淋的人脸。 那张脸又胖又大,几乎是常人的两倍,它肤色苍白,脸皮被撑得透亮,皮下的血管犹如黑色的蛛网遍布全脸,乍一看十分骇人。 这是妖魔化的费洛洛,而且是吃饱了胀大了的费洛洛。 安茜躲在林焕身后惊声尖叫。 林焕惊疑不定:肖一游、熊图不是正联手对付它呢吗?为什么费洛洛会在这里? 费洛洛的红眼珠一转,顿时看到了屋里的两个人,紧接着它向前一扑,玻璃哗的碎了一地。它吐着舌头,像一头蜥蜴一样慢慢的爬进来,转着脑袋不住地打量林焕和他背后的安茜。 距离林焕一米远,它用两只胳膊撑起上身,头乍然高高昂起。与此同时,它的脖子从身体中探出,愈拉愈长,直到与林焕的脸相隔半尺才停下来。 费洛洛耸着鼻子,细细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分子,似在确认攻击目标。 林焕忍着恶心站在原位,手滑向一侧的实验桌,慢慢攥紧了一个蒸馏瓶。只要费洛洛一动,这个瓶子立刻就会在它脑袋上砸出一个血花。 突然,费洛洛的头猛的向前一探! 林焕举起瓶子一挡,不想它大嘴一张,把林焕的半只胳膊都吞了下去。林焕浑身一凛,捏紧了拳在它黏糊糊的食道里一勾。 费洛洛立刻作呕,吐掉了他的胳膊。 它似乎对林焕不那么感兴趣,否则林焕的这一下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的胳膊早被咬下来了。 费洛洛越过林焕,头又探向他背后的安茜。安茜立刻瘫倒在地,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林焕刚要动作,却听玻璃声一响,肖一游从窗台跳进屋内,他浑身狼狈,头上还带着伤:“呵,找了半天,原来窜到这里来了。你俩都别动,就让它闻个够。” 林焕稍稍偏过视线问他:“肖一游,这是怎么回事?” “啊,不好意思啊,没拦住。”肖一游也不知哪里痛,微微吸着气,“它和昨天不太一样,是个霸体状态,傻大个的斧子都给它吞了也杀不死它。” “它到底要干什么?” “谁知道呢。”肖一游说,“到处嗅,也许在找什么东西?” 费洛洛与两人僵持了几分钟,忽然脖子一缩,又探向了实验桌下面。 实验桌下顿时传出一声嚎叫。 费洛洛嗖的钻进了桌洞,庞大的身子把整条桌子都掀翻了,实验器材砸了一地。 它重新昂起头,这一回,口里叼着一个人! 大家定睛一看,却是班主任张老师! 费洛洛是冲她来的? 她又是什么时候躲在了桌下? 第22章 追求 张老师被它拦腰咬住,牙齿深深没入腰腹,身上的白大褂立刻被血染红。她尖声嚎叫着,把手里攥着的一小瓶液体泼在费洛洛的眼睛上。 费洛洛沾到液体,眼睛塌陷冒出白烟,空气里顿时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盐酸!”林焕立刻捂住口鼻,带着安茜退后。 只见费洛洛的一边脸颊很快的整体发黑凹陷下去,直至露骨。可它甩甩头,白骨上又生出血肉筋络的肉芽,肉芽相互攀附着,织毛衣一般,几秒功夫又造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大脸。 屋内除了肖一游,其他人都彻底惊住了。 难怪全副武装的肖一游和熊图都拦不住它,浓酸都杀不死的怪物,怎么可能被枪斧被消灭? 看到张老师浑身抽搐、艰难的挣扎着,林焕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大声对张老师说:“张老师,如果你曾对费洛洛做过什么,请尝试道歉,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张老师一呆:“没、没有!” 费洛洛咬的更紧。 张老师痛苦不堪,巨大的挤压力使她的眼睛几乎都要爆出血来,她实在受不了了:“我说!我说!” “洛洛,我承认之前对你好是别有居心,我想要你复读一年,参加国家三年一度的化学通考,只要你能考出成绩,我一定会提名优秀教师,重新回到省里去。可是你不同意,我也就放弃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费洛洛喘着粗气,还是一动不动。 张老师胸腹血流如注,她渐渐虚弱,哭着又说了一条:“对不起,我今天不该打你,不该向学校举报你作弊,害你丢了学籍,我公报私仇,我有罪!” 费洛洛犹如一尊紧紧扣住她的石雕,任张老师如何哭诉哀求,如何用她的巨力挣扎,就是不松口。 林焕看不下去:“张老师,你真的再没有其他错处了?” 肖一游也轻飘飘的插了句:“张老师,人家心里有数,你不一一招全了,只怕不能蒙混过关吧?” 张老师哭了半天,低声说了第三条:“我……我知道你没有作弊,是亚美他们联合起来整你……可能你也知道了,张亚美是我亲侄女,我当然要护着她了。” “亚美和大家找的那条私船,每次运来不少东西都有我一份,钱也有我一份,你去举报了,我也恨你的……” 张老师哭哭啼啼:“我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死了这么多人,我真的错了……” 费洛洛听她说完,猛然合拢了嘴。 咯一声,脊椎断裂。 张老师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口里涌出了血,脸色灰败下去。 林焕心中一凛。怎么会!明明都已经说了,费洛洛还是要杀她?难道这不是她心里最郁结、最愤怒的那桩事? 在众人的沉默中,费洛洛衔着张老师,向窗台那边爬过去。 肖一游侧身让开,露出那个灌着风的窗口。 它慢悠悠的攀出去,身子刚出了一半,楼上轰的坠下一个庞然大物,兜头击中了它。它毫无防备,头和大半身子直接被砸成了肉泥血沫,飞溅的到处都是。 肖一游似早有准备,翩然避过泼进来的污血,才走到窗户边观看。 砸中费洛洛的是一个巨大的铁皮柜,里面装满了书籍和试卷纸。 熊图从楼上跃下来,一脚踹开铁皮柜,在血肉里翻拣出钢斧,把费洛洛还在蠕动着的残尸处理了个干净。 林焕问肖一游:“你设计好的?” “啊。”肖一游点点头,“想着赌最后一把,很幸运的成功了。” 林焕看着那一地残渣,说:“费洛洛盐酸都杀不死,反倒被铁皮柜砸死了,这本来是说不通的。” “那该如何解释?” “我猜测,只有复仇完毕的费洛洛才会解除霸体状态,在它还有人要杀的时候,我们是没办法杀死它的。” 肖一游一脸的难以接受:“真是变态啊……” “张老师不是它要的那个人。”林焕沉吟着补充道,“我再想想办法,只要明天能找到她的第三本日记,并在它杀人之前找到那个人,也许就有希望了。” 把明天的安排在心中粗粗过了一遍,林焕又想到一件事:“……对了,还有一次问题的机会,明天的考试,安茜你要不要再试试……” 林焕转过身——噗! 一把雪亮的匕首插进林焕的前胸!吃痛之下,他猛退一步仰倒在窗台。 只见安茜双手紧握着带血的匕首,凶狠的瞪着林焕! 肖一游失色,他一脚踹飞了执刀的安茜,把林焕护在怀里:“你怎样!” “……没事。”林焕吸了口气,“不是要害,而且刺的不是很深……” “流这么多血,你说没事?”他轻轻的和林焕说话,看向安茜时,语调转为冰冷刺骨,“怪我太大意了,这个女人本就剖过别人的肚子,我竟然放心让你和这种魔鬼在一起!” “是我大意。”林焕紧紧按住伤口,看着挣扎起身的安茜问,“你为什么想要杀我?” 安茜咬唇不语,眼里浸满了泪。 林焕恍然:“莫非你……也触发了隐藏小任务?”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么隐藏任务的四个选项,她的选择必然是B:杀死任意一名玩家,奖励轮回高中副本通关。 的确,这可能是四个选项当中最容易办到,也是最直接的通关办法。目睹其他玩家一个一个的死亡或者离开,心理素质不行的安茜会铤而走险的选择这样一条路也就不奇怪了。 幸而安茜不够果决,否则林焕多半会是个重伤,乃至丢了性命。 林焕摇头苦笑。 他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大家,而每个人却都存着自私自利、防备算计的小心思,这令他觉得很遗憾——的确,他太高估人性了。 肖一游拔出枪,对准了安茜:“既然已经亮出了獠牙利爪,还作这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之前你演技不错,之后……下辈子再见吧。” 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林焕按下他的胳膊。 “怎么?”肖一游皱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不通?” 林焕一字一句漠然地说:“她没杀得了我,你也不必因此杀了她。放她去吧,再遇见便是陌路,我不会再护她通关。” 肖一游想了想,放下枪:“行吧,虽然我不太开心,但还是要听你的。” 安茜一瘸一拐的走出教室,肖一游、林焕冷冷目送,他们背后的窗外,更有一双眼注视着这一切,缓缓狞笑。 肖一游扶林焕去医务室处理了伤口,幸而林焕人没什么大碍,就是血流的有点多,觉得头晕。 二人回寝室安顿好,肖一游照旧在他身边躺下,望着黑暗里的棚顶发呆。 “在想什么?”林焕闭着眼睛问他。 “唔,没什么。”肖一游含糊的答了句,“呵,我们进来几天了,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呢。” “嗯。” “那个熊图,其实也靠不住……明天我还是和你一起行动吧。” “好。” 肖一游翻了个身:“你竟然同意了?” “嗯。” 肖一游玩心顿起:“是不是发觉我的好了?” 他支起胳膊去瞧林焕,玉色的皮肤,剑眉,高鼻,两片薄唇,周正又耐看,尤其是那双眸犹如漆黑的夜空里缀着星子,即使总是冷冰冰的,也教人心旌摇荡。 林焕却不知他在端详自己:“你想多了。” “哦?” “明天可能会有些麻烦,两个人一起行动,方便些。” “哦……”肖一游叹了口气,气息铺在林焕脸上。 林焕睁开眼:“那边还有张床。” “啊?” “你在这里,我有点挤。” “……” 在林焕质疑的目光中,肖一游只好悻悻的抱着被子退到另一张床上去。 一夜无言。 天明时,两人搭在床边沾了血的衣物又变的干干净净。 肖一游查看林焕的伤势,比昨夜无甚起色。 他忍不住吐槽:“不讲道理啊,别个人被吃成骨架子了也能复原,咱的伤系统也不给处理一下,血也不给补回来!看这脸惨白的。” 林焕勉力坐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伤早习惯了。” “啧,嘴硬。”肖一游逼着他同去食堂,“走,给你弄碗红枣粥去。” “不用了吧。” “用。” 林焕被他拽出门,还没走到女生宿舍楼门前就被迎过来的三五个女孩子截住了。为首一个明艳可爱,她红着脸,径直塞给林焕一个彩纸礼盒:“林焕,送给你的。” 林焕没接,诧异道:“这是?” 肖一游自然而然的捧过来:“嚯——追求者?” 女生杏眼一瞪:“给林焕的,你别偷吃啊。” “好吃的啊。”肖一游弯弯眼睛,“行,我替他收了。” 另外几个女孩子赶紧把各色信封塞到林焕怀里,嬉笑着跑了。 又走了几步,女生宿舍楼上忽然坠下两个长长的条幅,一条是:“今天照常追你”,另一条是“争取尽早睡你”,五楼展开一副横批:“林焕别跑!” 肖一游又惊又笑:“这什么情况啊?” 第23章 日记 对着硕大的条幅,一整栋男生宿舍楼都在瞧热闹,有人还用大喇叭怪腔怪调的学女生喊话:“林焕!我们爱你哦!” 女生们则纷纷探出窗子,看今天是否搏得了男神一笑? 林焕甚是无语,一路低着头快步向前走去。 肖一游闲闲的跟着:“论样貌我比你差?他们要这么夸张?没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帅哥吗?” 林焕没理他。 “行了,不开玩笑。”肖一游问:“你是不是选了金手指?” 林焕勉为其难的点了个头。 肖一游噗嗤一声笑了:“这么受欢迎啊,早知道我也选这个了。” 林焕辩解说:“我不知道是这么个金手指。” 肖一游不嫌事儿大:“别慌,其实这个很有用。就比如……”他停下来,回头对着女生宿舍楼大喊,“美女们!林帅哥今天想吃红枣粥哦!” 刷,脑袋缩回去了一半。 林焕:“你干什么!” 肖一游笑眯眯的:“走,不去食堂了,直接去教室等着。” 经过传达室的时候,安茜刚好从里面出来,似乎是刚进去问过了问题。她脸色不太好看,想来结果不如人意。 肖一游淡淡扫她一眼,随着林焕上楼。 “那个江雨白,专业的且绝顶聪明,一个人也只问了八道题的问题。我们直接问的答案则用了两人的六个问题。对里面那根老油条,想一个人用三个问题问全了答案……”肖一游摇着头叹了口气,“痴人说梦了。” 林焕听了脚步不停,反而是下面的安茜懊悔的垂了头。 早自习之前,林焕收到了七八份红枣粥和十几袋小红枣、干枣片、枣夹核桃等一系列小零食,肖一游也趁机混了个饱。 送东西的女生们紧紧围着他,不舍得离开。 林焕一脸的公事公办:“可以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你说嘛。”女生们七嘴八舌。 “我怎么才能进去女生宿舍楼?” 女生们挺吃惊,随后捂着嘴笑的直不起腰。 肖一游也在一旁抄着胳膊,凉凉的说:“你这是偏向虎山行啊。” “其实这个简单,需要点工具。”一个女生指着另一个女生说,“原先她男朋友就经常用这种办法蒙混过关。” “去你的哦,我哪里有男朋友!” 林焕面前顿时表白无数: “我也没有男朋友哦!” “我从来都没有过!” “男神,你看看我!” 林焕:“……” 肖一游伸出手臂隔开他们:“哎,都别装,也别乱摸,你们男神身上有伤。有什么道具赶紧送来,加我一份别给忘了。” “你谁啊!”女生们不高兴。 “护花使者啊。”肖一游底气十足。 这一天的轨迹与之前的几天没有差别,下午考试的时候,熊图依然不在,问过答案的安茜竟也没有来。 林焕顾不得他们。 傍晚大雨时,借着天色昏暗,林焕和肖一游把女生那里淘来的装备换上了——那是两套女学生服,外加两头长长的假发片。 穿上之后照镜子,林焕自我感觉尚好。看到了肖一游——吓了一跳。 而且表情管理没能做好,被肖一游看了个清清楚楚。 “啧,不挺好看的吗?”肖一游比了个兰花指,“有那么惊悚?” 林焕的目光从地板游移到墙壁,再游移到天棚:“还行,走吧。” 他们两个人举着同一把伞,像是普通女学生伴一样手挽着手进了女生宿舍楼。两人个子都高高的,尤其是林焕,白皙又细长,浓密的黑发披在瘦削肩头,纤腰长腿,从后面看十分吸睛。 肖一游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了,他肩宽腿长,放在男人堆里,这身材很是健美,穿上女装嘛…… 宿管大妈毫不留情的冲出来揪住他:“哎!这位同学,你当我是瞎的吗?” 肖一游回头捂住她的眼,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慢慢说:“阿姨,您今儿眼睛不太好,快快回去休息吧。” 大妈无情推开他:“少来这套了,我见惯了你们这群坏小子的怪招。” 她力大无穷,伸手一推,肖一游好比被一个哑铃当胸砸中:“哎哟……和您老一比,我们都细皮嫩肉的,您轻点。” 林焕心知这NPC几乎是无敌的,纠缠下去肖一游恐怕不是对手,他不得已抬起头:“阿姨,我们不会骚扰女同学,拿了东西很快出来,您就放我们进去吧。” “偷东西更别想……”大妈看清了林焕的脸,愣了愣,“哟!林同学啊!” 林焕:“……是我。” 大妈换了副花痴脸,伸手就要摸林焕的脸。 林焕向后一仰,退了半步。 “呵呵,怪不得姑娘们都喜欢你,瞧这小脸长的多招人爱哦。” 林焕:“……” “要进去是不?”大妈不住地端量着他,笑微微的。 “嗯……可以吗?” “去吧去吧,快点出来哦,别叫学校发现,我难做。” 林焕欠了欠身:“谢谢您了。” 肖一游目瞪口呆的看完了全程,低声感慨了句:“你这金手指简直逆天了,老少通吃啊。” 林焕听见了,略微尴尬的咳了声,转身上楼:“没多少时间了,快走。” 两人快步来到六楼,找到了费洛洛的名牌。这是间合住的宿舍,另一名女生是高三六班的。 此时时间还早,费洛洛在学校办公室听处分,学生们也大多没回来,不知另一名女生是否在屋。 林焕轻轻敲门:“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 他向肖一游点点头,后者退了几步,猛的抬腿一踢,门开了。两人进屋快速从内锁了门。 这间女生宿舍很洁净,一边是费洛洛的床和桌子,东西少,简朴整洁;另一边是另一名女生的,床上挂着粉紫色的幔帐和珠帘,少女又精致。 在费洛洛那边翻找了片刻,一无所获,林焕转向另一边:“我记得任丹说过,费洛洛的室友偷看了她的日记不还,还说要告发她,可能东西在她那里。” 于是林焕翻书桌,肖一游翻床上,折腾了一会儿还是一无所获。 正没办法,突然听得外面楼梯上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肖一游与林焕警惕的对视一眼,谁都没动——六楼有数间学生宿舍,不见得就是这个房间的学生。 哪想片刻后,那脚步声步步接近,偏偏是冲着这个门来的。 开锁声响起,肖一游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林焕啊,你这运气就连我也救不了呢。” 女生一进屋,与林焕肖一游打了个照面,吓了一大跳。 “哎——”刚想尖叫,又硬生生的顿住了,“林……林焕!” 见她那俏脸迅速转红,肖一游不由的望了一回天:“等什么呢男神,该用什么计用什么计。” 林焕:“……” “男神啊……”女生红着脸,扭捏的问,“你怎么来我这里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林焕:“我想找一样东西。” 肖一游在旁低声鄙视:“完全不会撩妹的直男癌。” “什么东西?” “费洛洛的日记,第三本,粉色的,你见了么?” 肖一游扶额:“你赢了直男,够直接。” 女生面露不虞:“男神,你找她的日记做什么?难道你……暗恋她?” 林焕:“……不,我有其他用处。” “……我才不信。”女生泫然欲泣。 肖一游看不下去,救场说:“美女,你搞错了,不是他暗恋她,是我暗恋她!你男神是来帮我的。” 为增加信服度,他拦住林焕的肩:“我们交情特好,可是铁哥们。” 两个女装大佬头挨头,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露齿灿笑,这画面相当有冲击力。 女生憋不住嗤的笑了:“嗯……知道了。” 她低头在随身的小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本粉色的日记本:“在这呢,男神,这算是借给你的,里面可有很多秘密哦,记得拿回来还我。” 林焕接过那沉甸甸的本子,凝眉正色:“好,谢谢你。” 原路退出女生宿舍楼,他们回到自己屋内锁好门,林焕翻看日记,肖一游便为他重新换药包扎。 日记里,前半本还是各类孤独冷清的内心独白,直到上一周,文字才倏地一暖。 “三月二十五日。我遇见了一个不一样的人。或许不能说是遇见,他伴我三年,无声无息,直到要离开了,我才在转角里偶然发现了这份感情。犹如漫长冬日过去,光秃的围墙边突生一株蔷薇嫩芽,让人惊喜流连,不忍离去。” “三月三十日。我们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喜欢电影、喜欢星空、喜欢自由、喜欢文字。似乎越聊下去,彼此内心中交叉的部分越多,多么令人惊喜。预报说,今晚天气晴朗,适合观星。他约我在海边的星空下交换作品,仓促中我只写了一篇小诗,很怕他会笑我。” “三月三十一日。发生了一些意外的事,我没能见到他,她们泼给我的脏水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他——昨晚是否在海风中彻夜等待?他不会生气的吧?不会吧……” “四月一日。擦肩而过。我看着他,可他轻轻的垂着眼,没有说话。我不太明白他的态度,难道这是个愚人节的玩笑?” 日记只记到这一天。 副本中的循环日期是四月二日。 林焕指着这几段日记:“费洛洛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这个他出现的时点很重要,可惜没有说出名字。” 肖一游倾身过来:“依照副本设定,他不可能是外班的男生,就在高三一班里找找看,二十几个男生排查一遍,跑不了他。” “来不及了。”林焕沉下心细细思索一番,蓦然睁开眼,“……浩然?” “谁?” 林焕迅速起身披衣:“张亚美的男朋友!” “嗯?不是要找费洛洛的男朋友吗?” 林焕拾起外套快步往外走:“先找到人,路上解释。” 第24章 亏欠 岛上只有男女两栋宿舍,那位“浩然”一定就住在这栋男生宿舍楼中。林焕和肖一游快步走在每一层的走廊中,在每个宿舍门口停留,寻找浩然这两个字。 “你是怎么认定这个浩然的?”肖一游边找边问。 “费洛洛的眼神。张亚美说别碰我男朋友的时候,费洛洛很受伤。” “这个我还真没在意。”肖一游说,“如果费洛洛不是一厢情愿,那这个浩然也当真是个渣男,不但脚踩两条船,还当面维护新欢,伤人啊。” 林焕在一扇门前停下:“这里!” 肖一游回头一看,门上果然写着高三一班——梁浩然。 肖一游立刻敲门:“有人没?” “轰”的一声,来自楼外。 林焕脸色一沉:“遭了,费洛洛已经坠楼了。” “来得及。”肖一游再不顾是否公共财产,掏出枪对着锁来了一下,然后一脚踹开。 屋里面一个男生从阳台探回脑袋,恐惧的看向肖一游的枪:“你们……” 肖一游索性又把枪举起来吓唬人:“快说!梁浩然呢!” “他……去水房了啊。” 肖一游与林焕对视一眼,转头跑向门外。 水房在每一层的北侧,梁浩然宿舍在最南头,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 此时的走廊里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开了门出来,急匆匆的奔向楼梯口,想去女生宿舍楼前瞧瞧热闹。 等林焕好容易穿过了人群,空荡荡的水房里只剩下一个蓄着水的圆盆,哪还有梁浩然的人影? 林焕的额角转眼渗出汗来。 肖一游看在眼中,在他肩头一按:“别急,最差不过再待一日。” 林焕忽然转过身:“喇叭!早上男生宿舍楼这边有人喊话,是哪个窗口你看到了么?” “啊……”肖一游心算神速,“四楼二号宿舍。” 于是两人又往楼上跑。 取了喇叭再下楼,原先躺着费洛洛的那块地已经横七竖八的丢了几具尸体,费洛洛终究还是魔化了! 不知那个梁浩然现在还活着吗? 肖一游举起喇叭,在两栋宿舍楼之间大喊:“梁浩然你个渣男,不想死赶快滚到我面前,这个岛上没人保护得了你!” 伴随着肖一游一遍一遍的广播,费洛洛亦在女生宿舍楼扫荡着,许多女生被它从楼顶扔下来,下饺子一般纷纷坠在地上,到处是尸体和残肢。 林焕仰头向楼上,看着费洛洛在窗户中钻进钻出。 它很快就会下来啃食尸体,接着就会是男生宿舍楼,然后是逃在外头的人,只要是高三一班的,一个都跑不掉。 再找不到梁浩然,他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轰!妖魔化的费洛洛再度坠下楼,一口咬住地上一个摔的不能动的女学生,扬起脖子就要生吞! 那个女生摔断了腿,意识还是清醒的。她用尽全力扒开费洛洛的嘴不让合拢,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林焕:“救我!” 林焕一望之下竟然是张亚美,他立刻快步冲过去把一根粗树杈插在费洛洛嘴里。 费洛洛咔嚓一声咬断了,林焕再无武器,只得和张亚美一起双手撑开费洛洛的嘴。 费洛洛的力气大的难以想象,张亚美也是怪力NPC,她尚且只能勉强扛上一小会儿,林焕的人类力量更显得微不足道。 他渐渐不支,胸口的刀伤又开始疼痛出血,只得借力把费洛洛按向地面,换了一只脚踩着它的下颌。 “亚美,梁浩然在哪!” “浩然?我不知道!” “他是不是费洛洛的男朋友?” 张亚美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林焕没心思措辞,直来直去的问:“你是不是抢了她的男朋友?” “才没有!浩然是自己来找我的!他早把费洛洛甩了。” 说完,张亚美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她瞪着费洛洛那张肿胀变形的脸:“贱货,你到处去说我抢你男朋友?” 一听这话,费洛洛的血红的眼里立时化出一对纺锤形的幽绿色瞳孔,死死的盯着张亚美。 林焕觉得它力气陡然增大,几乎再撑不住:“……亚美,立刻道歉,或许还有活路。” 哪知张亚美是个狠人,她手指用力插向费洛洛的眼睛:“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 费洛洛呜的一声立起,大尾一甩,把林焕重重摔在地上,脖子一动,张亚美被它活生生的吞了下去! 它草草嗅了林焕,觉得不感兴趣,又拖着长长的血迹从林焕身边大步跑开。 林焕挣扎着撑起来,看向前方——肖一游揪着个人正向这边飞奔! 见了费洛洛,肖一游把那个人夹在腋下,掉头就跑——依稀就是仅有一面之缘的梁浩然! 林焕踉跄站起,快步追上去。 看肖一游逃走的方向还是宿舍楼后的那片地下管道区,林焕狐疑:他想用那几处施工未完成的地井困住费洛洛? 到了那里,林焕才知道他想错了,肖一游不是要困住费洛洛,而是想要困住自己。他带着梁浩然钻入地井,盖上了沉重的网状下水道盖板。 费洛洛咬不到梁浩然,急得在上头直转圈。 沙土石头兜头落下,肖一游呸呸几声吐了嘴里的灰,不紧不慢的说:“费洛洛,你已经吃饱了,听他说几句话如何?” 他把梁浩然往前推推:“现在的费洛洛是带GPS定位的,别想着跑,跑不了。想活的话,道歉,有什么招什么。” 哪知费洛洛见了梁浩然格外眼红,它暴跳起来,身下的下水道盖板登时被挤向一边! 肖一游顿时有些慌,他知道那些盖板挡不住狂暴的费洛洛:“停!别蹦跶!你不想听真相了?” 费洛洛向着挤出的一道窄缝便钻。 肖一游只好掏出枪,啪的一声,一颗子弹从费洛洛眉心没入,像是一只枣核钻入泥沼。 费洛洛停都没停,一只前爪探入坑内! 肖一游正无法可想,却见一只钉耙噗的钉在费洛洛背上,林焕握着钉耙闷声一使力,把费洛洛整个拔了出来丢在坑外! 随后,林焕奋力盖上了下水道盖板。 “林焕,别逞强,快跑!” 林焕不及回答,就地一滚,费洛洛庞大的身躯凌空而过。 费洛洛再度落在盖板上,盯着下面的梁浩然抓耳挠腮。 肖一游火大,调转枪头指着梁浩然:“再不说所有人都给你害死了!” 梁浩然紧抿着唇:“好,我说。” 他噗通一声跪下,仰着头,苍白的脸上神情坚定:“费洛洛,我的确对不起你,可我从没负你!” “那天晚上,我先到了海边,等你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了张亚美与私船主争吵,后来又被学校老师逮到,是她向学校告密!” 肖一游微惊:“什么?自己招的私船,自己向学校告密?” “的确是这样。她被散步的老师捉到,再加上与船主分赃不均起了矛盾,索性举报了私船,她是想用这种办法赶走船主,再另找一条私船的。她全程蒙着丝巾,捏着嗓子说自己是你啊,洛洛!” “你明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不和学校说?” “我没有证据,怎么可能扳得倒亚美!她是张老师的亲戚,张老师在省里还有背景。” 肖一游无语:“那你为什么又摇身一变,成了亚美的男朋友?你在这个时候把洛洛给甩了,安的什么心?” 梁浩然低下头:“这一点上,我的确对不起洛洛。其实亚美也在追求我,我故意接近她是为了搜集证据罢了,我这样对待洛洛非我所愿,亚美眼线多,她盯我盯的紧紧的,我只能先冷着洛洛,只要证据足了,我就会向省里举报,还洛洛清白。” “晚了。”林焕说,“下午洛洛被当众暴力,你也是其中的一个,你若当时就能站出来,洛洛她不会觉得众叛亲离,选择结束生命复仇这一条路。” 梁浩然两眼含了泪:“是我错了。下午洛洛被开除了学籍,晚上我便去了校长室,把搜集到的录音交了上去。没想到等待处理结果的时候,洛洛就跳了楼。” 林焕微微叹气:“你还是没明白。洛洛要的不是一个结果,是艰难时刻的陪伴罢了。梁浩然,你的确欠她的。” 梁浩然艰难的点点头,深深的伏下去:“洛洛,我应该去找你的,我现在祈求你的原谅还来得及吗?” 林焕和肖一游同时看向费洛洛。 他们心里没底,妖魔化的费洛洛现在是否还能听懂人话? 如果尚且听得懂人话,她是否会选择原谅他? 林焕提着一颗心,沉默的望着眼前这一幕。他知道,如果今天所做的努力仍不奏效,明天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接下来,他甚至连一点方向都没有。 所幸,费洛洛伏在下水道盖板上,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它眼底的红色一丝一丝的褪下去,露出一双黑色的眸,犹如幽深不见底的黑空。 她默默看着梁浩然,许久,居然张口用嘶哑的声音说:“……人间炼狱……我……只有你。我不吃……你……也不原谅……你,走吧。” 梁浩然的泪流出来,他从贴身的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洛洛,那首诗,我还没能念给你听。” 费洛洛转过身去:“我写的……我忘了,你写的……不必念……扯平吧。” 它头也不回的往教学楼那边爬去。 肖一游拉着林焕的手上来:“这……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林焕摇摇头:“不知道。” 肖一游:“走,跟去看看。” 他们随着费洛洛慢慢走着,穿过教学楼,穿过操场,走到了黑色围墙下。 费洛洛站住,作呕似的伸缩着脖子,吐出一片金灿灿的小玩意,是把钥匙。 它用长长的指甲挑着,对着肖一游和林焕看了又看,似乎在思考要把它给谁。它想了半天,终于把钥匙举到林焕面前。 【恭喜玩家林焕在八组十人副本中第一个化解怨念通关,获得五号钥匙。】 林焕愣了愣,接过钥匙。 他只想着脱出副本,都要忘记钥匙的存在了:“我能问问四号钥匙被谁拿走了吗?” 费洛洛代替系统发声:“江……雨白,八组……十人副本……第一个考试……通过。” 肖一游:“靠。” 黑色围墙的某一处变得透明,林焕肖一游穿过,面前是夜色中的大海。 费洛洛拧身离去,围墙恢复原状。 肖一游摩挲着围墙:“只有我们两个过关了?熊图和安茜……啊,也罢了,都不是什么好人。” 林焕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径直向海边走去。 平整的海滩上,立着一座木片削成的墓碑。 经过时,林焕无意瞥过上面的字。 看清了,他心头剧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第25章 通关 墓碑上的字迹娟秀,只有寥寥四个字:夏辰之墓。 林焕俯身下去紧紧捏着那片木片——夏辰!他不是已经通关走了吗?这怎么可能!这是谁的恶作剧? 他蹲下慢慢挖开沙子,仅半指深就触到一样硬物。 他愣了愣,还是继续挖开来。 那是一副碎掉的圆眼镜,镜腿已经变了形,但看得出来,是夏辰随身携带的物件。 再挖下去,又是一截沾着碎肉的指骨。 “算了吧。”肖一游拉起林焕,把挖开的部分重新填平整。 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听到墙内传来女人的哭声,呜呜咽咽的,声音很是熟悉。 林焕走过去,隔着墙轻轻问:“安茜,是你吗?” “……是我。”她哭声稍停,“我是不是出不去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救救我吧,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林焕沉默的听完:“安茜,你还有机会。” “哪里还有机会?你们做的我都看到了,我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拖住那个怪物?连问答案的机会也用完了……” 林焕想了想:“还有一条路,你可能要冒一点险。” 肖一游举手示意林焕别再说下去:“安茜,我们还敢救你吗?你再出来伤人怎么办?” 林焕按了按肖一游肩头,低声:“皮肉伤而已,无需在意。” “她用刀刺你是想造成皮肉伤的吗?” “实际上,最后一刻她收住了,否则也不仅仅是皮肉伤了。”林焕对肖一游笑笑,“而且这么点小伤我便要记仇,那不显得我太小气了?” 肖一游弯起唇角,笑的无奈:“林焕,如果她刺的是我,你也会这样?” 林焕显然不跳这个坑:“和你有什么关系?” 肖一游两手一摊:“行吧,都听你的。大不了我保护你呗。” “用不着。”林焕转向墙,提了提音量,“安茜,还在么?” “在。” “你会游泳么?” “会的。” “好。明天傍晚你去岛北山上,那里有处探出海岸的尖角,晚上不会被围墙围住。白天你要想办法把熊图留在围墙内,晚上从那里跳入海中,只要避得开暗礁,还会有一线生机。” 安茜仔细的听完了,哽咽道:“谢谢你林焕……昨天的事真的对不起。如果我能出去,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不必了。”林焕摇摇头,“我救你不是为了这些……不过是身陷这游戏,还执着那一点人性罢了。” “嗯……”安茜抽了几声鼻子,“对了……我想起一件有必要和你们说的事。” “什么事?” “你们见了夏辰的墓了没?应该就在不远处。” 林焕向前一步:“是你立的?” “嗯。” “夏辰他真的死了?” “……嗯。白天我在海边,本来想等着晚上船到,结果沙滩很奇怪,无论怎样都走不远……我看到海里冲上来一些东西……是,是一些碎骨渣。” 想到当时的情景,安茜颤抖着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那些都是夏辰的东西,还有件病号服,绝对是他。” 林焕猛然想起宣布成绩时,夏辰那又高兴,又担忧的神情:“夏辰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是,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安茜语出惊人,“夏辰他在那次考试中被迫作弊了!” “你说什么?”林焕一惊。 “考试结束之后,他因为害怕,只悄悄和我提了这事。那天我状态不太好,答案没能记全,但他是一字不差的全背住了的,他不需要作弊。” “可是,就在他答卷子的时候,打开了文具盒翻找小尺作图,看到那张写满答案的纸就在文具盒下层!他无意中看到了上面的答案……这和作弊没什么区别了。” 林焕问:“纸不是他自己放的?” “对,他告诉我,他想起来颜老是以借笔为理由动过他的文具盒的!” “颜老?”林焕更加吃惊。 就连肖一游也很意外:“那个看着慈眉善目,像是脑袋缺根弦的老爷子?” “对,夏辰说,他可能是想增加自己出去的概率才这么做的,没想到两个人都可以出去。” 林焕:“那么夏辰是因为作弊没能上船,在那晚被费洛洛咬死的?” “……我猜是这样。” “我知道了。”林焕神色凝重:“谢谢你的提醒。” 肖一游也想起了一些事:“关于这个老爷子,可能是个比江雨白还要难对付的人。下个副本如果再遇见,我劝你们离他远点,尤其是你林焕,他简直是你的克星。” “怎么说?” 肖一游微微皱眉:“过山车刚巧掉在气球发射器的最高点,最大程度的缓解了冲击力……林焕,你觉得,凭你那垫底的运气能够达到这个效果么?除非车上有个运气爆棚的人,而据我观察,这个人恐怕就是颜老。颜老的运气竟然没被你的霉运中和掉,说明他可不是区区运气榜第一这么简单。” 听他这么一说,林焕顿时明白了:“所以那晚你教他随我去探查,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有他在,你再倒霉都能化险为夷。” 林焕闻言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别过安茜,两人坐上渔船,在星光朦胧的海面上轻轻摇晃,而那座烟气缭绕的小岛在他们身后越去越远。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这条没有动力的小渔船就像误入了极夜笼罩下的冰洋,气温迅速将至冰点,天也没有再度亮起过。 渔船上除了林焕和肖一游并无他人,幸而船舱里有足够的食物、淡水和保暖的被褥,冷清静默的漂流时光也并不算难挨。 在林焕对系统接下来的安排忧心之时,肖一游却非常的放松愉快,他每天钓鱼、看星星、研究厨艺、吃吃睡睡、恨不能就这样天荒地老。 对于这段莫名其妙的漂流时光,肖一游也有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脱出副本的玩家都会乘船漂流在这片黑暗的海域上,他们散落在四处,只待时机成熟,就会集体被传送进入下一个副本中。如今的悠闲日子是系统无奈的施舍,为的仅仅是等待最后脱出的副本玩家而已。 换言之,玩家出副本的时间有早有晚,需要全体集结完毕才能开启下一个副本,早出去的,例如江雨白之流就会在这片海上漂流的更久一些。 肖一游的观点是否正确,似乎只能等待时间的验证。 验证来的很快,第四天,他们突然在海平线上看到了另一艘小船。 小船和他们的渔船外形一模一样,船头点了盏明黄色的鱼灯,船尾有人在摇橹。 肖一游遥遥的瞭望:“呵,是哪位玩家?人和气的话,我们似乎可以斗地主了。” 林焕无心调笑:“不太对,有古怪。” 随着那条船的靠近,肖一游也发现了问题:不知何时,方才在船尾摇橹的人不见了,船仍然借着惯性向这边贴过来。 肖一游眯着眼睛看那船,低矮的船舱挡着粗布帘子,其中状况不明。 “啧,敢过来又不敢露头,只怕有诈。”说着就要去摇橹,想远远的离开那船。 林焕眼力更好些,他拉住肖一游,指着船内仰卧着的一个人:“等下……那是?” 距离这么远,林焕和肖一游当然看不到那人的脸,可根据她身上的红格子衬衫和牛仔裤,他们还是立刻辨认出她的身份:“安茜?!” 林焕面露疑惑之色,他向着那边船上喊了声:“安茜,是你么?” 那人没动,亦没回答。 林焕便在观察水面,寻机泅过去看看。 肖一游先开了口:“你有伤呢,水冷别逞能,还是我这位冬泳大师走一趟吧。” 林焕想反驳,却觉手里被他塞了个硬物,低头看时,竟是那把唯一的真枪。 之前几次想夺来打死肖一游的武器,就被他这么轻易的塞过来? 肖一游似乎没觉得不妥,他很自然的对林焕嘱咐道:“帮我盯着船里,一旦有急变,别忘了用它救我。” 林焕面无表情的把枪塞过去:“轮不到你吧?” 不妨肖一游突然使力放倒了他,而后纵身入跃大海。 林焕举着枪站起时,肖一游已经泅到对面船舷,他比了个顺利的手势,攀上了船。 他瞧了瞧安茜的脸色,神情转为凝重,试了试鼻息,再度向林焕比了个手势:没救了! 林焕心中一沉,握着枪的指节发白:她死了?怎么会? 只见肖一游把安茜扶起,看到了她背后深阔入骨的致命伤,脱口而出:“熊图?!” 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油布下爆起,大斧向他猛的一抡。 耳边劲风呼啸而来,肖一游早有警觉,他向后微微一仰避过,顺势迅捷的跃回入大海。 在那之前,一颗子弹准确的钉入熊图前胸! 中弹的熊图视线一转,恶狠狠的盯向林焕! 他从背后拽出一只手雷,咬开拉环,向这边船上投掷而来! 手雷飞在半空,两船又贴的极近,没人能逃的开! 熊图这是要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的时候,肖一游从水中跃起,一把捏住了手雷,骤起的水花模糊了他的身影。 轰! 手雷炸开! 远超现实世界手雷的巨大威力使得两只渔船彻底崩碎,林焕落水! 他顾不得冰冷刺骨的水温,深深潜入水底,四处寻找肖一游的身影,可水下光线微弱,又有零碎的船体遮挡,什么也找不到。 他到底在哪里? 林焕疯了似的游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那冰冷深入骨髓,四肢渐渐麻木。 他闭上眼睛的一刻,绝望和不甘牢牢摄住了他的心。 【恭喜65名玩家通关轮回高中副本,将分组进入游戏第二个大型副本:长青殡仪,祝游戏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熊图的初始武器不是大斧吗?他的手雷是哪里来的呢?当然是我们安茜小妹妹的了~至于安茜怎么手速那么快弄到了这么暴力的武器?啊……我这不编不出来了嘛,她要是只抢了个面包,我该怎么把老林和黏糊糊的老肖分开?哈哈哈哈。 第二卷 长青殡仪 第26章 无脑 林焕与那位神秘教官并非只有一面之缘。 次年春,调查局三阶段筛选完毕,林焕落选后被层层推荐为外部民营机构的搏击教官,回到大本营办理调离手续。 他去得早,队伍尚未集结,盘桓的几日,他发现营区隔壁有一片肃穆的山区墓园。 林焕常独自在那里走走,直到有一天,隔着苍翠的小松林,他再一次望见了他。 他的车停在石阶下,他从车上下来,脸上依旧带着面具,怀里捧着一束雪白的花。 在一位军区首长的陪同下,他拾阶而上,停在一座新碑前。 他凝视着那碑许久,把怀里的花轻轻放在墓碑下。 首长对他说:“鬼,柳的事,我们都很遗憾。” 他目光灼灼,没有说话。 首长试探着问:“等所有队员集结完毕,我准许你从整个大本营里挑人,只要是你看中的,任你选来填补柳的空位,怎样?” “不了,首长。”他客气且冷淡的说:“朱雀的九位精英本来也不是什么军人。您太高瞧我们了。” “什么意思?” “我们都有家,有亲人朋友,我们已经把他们都丢下了,却还让我们忘了自己。”他顿住,极轻的笑了一声:“人都是自私的啊,您不该用荣誉蛊惑这些正直的年轻人,让他们在什么不知道的前提下,以一生为誓言,奉献出自己所有宝贵的东西。” 首长渐渐变了脸色:“鬼,就算你不是一个兵,你也是为国家战斗的人!你竟然说这种诋毁国家、自私自利的混话?如果连你我都不愿为祖国奉献……” 他叹口气,打断他,并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如果连你我都不愿为祖国奉献,谁还能来保卫我们的国土安宁?护佑我们的人民幸福?可是首长……您大概知道柳是背着怎样的罪名走的吧?” 首长愣了愣,语气沉下去:“他是烈士。” “嗯,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鬼在自己胸口比了一下:“我见过他,上初中,打架斗殴不学好,几次进局子了。我问他怎么看他爸爸,开始他拒不回答,逼急了才和我说,他爸爸是个坏人、通缉犯,因为他爸,同学、邻居都瞧不起他,他恨他。” 鬼望着墓碑沉默了好一会儿:“柳一直有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死在外头,可以由国家替他正名,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回一个人,可是现在呢……烈士的墓碑上只有一个可笑的代号,而尚英杰仍是一个通缉犯,自始至终。” 首长亦望着墓碑上的那个“柳”字,缓缓说:“这件事的确对不住他,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首长抬起头,神情坚定:“可为了祖国,柳的位置一定要有人顶上,鬼,作为朱雀小队的新人教官,你不该闹情绪影响大局。” “我知道。”他弯着眼睛笑了笑,以军姿立正,短促而响亮的说:“首长,我申请顶替柳的位置,请您批准!” 首长一惊,瞪大了眼:“你?” “首长,难道我不够格吗!” “……当然是够格的,可是柳的位置有多么艰难危险你是知道的,你已经是朱雀的‘鬼’了,何必又……” “请首长批准!” “……” “那我就当您批准了,报告我会尽快递上去,另外鬼的位置,我会把物色好的人选递交给组织。” 首长心绪不宁的摇摇手:“你先别冲动决定,你们朱雀小队不属调查局编制,我对上头也只有个建议权,你回去再想想。”说着就下了台阶往车那边走。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面,眉眼弯弯的样子:“首长,那我不送了,我想再和尚英杰同志说句话。” 他在墓旁坐了一整个下午。 傍晚,夕阳的柔光下,墓碑、松林连带他的轮廓都被镀上一层浅浅的赤金色,他微微叹了口气,终于站起身。 就在林焕以为他就会这么离开的时候,他挺身站正了,向着墓碑敬了个军礼。 林焕听见他开口说:“再见了,朋友。或许你的名字会被同事遗忘、会被祖国遗忘、甚至会被亲人遗忘,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今后每一位继承‘柳’这个字的战士,都会永远记得你。 “安息吧。” …… 林焕常年带队在境外,参与各种国际级别的体能赛事。 他们在艰险无人的热带雨林、戈壁沙漠实战,在极地、空中、海洋进行体能训练,一路见了许多生死。 林焕有个习惯。 无论是队友还是普通民众,如果林焕目睹了他们的死,在有时间、有条件的情况下,他会仔细的将之殓葬,并在他们的墓前敬个军礼,说几句话。 追根溯源,这个习惯来自于他。 林焕记得松林后的这一幕,犹如记得海边的那一场送别,这一幕给他极大的触动,使得他自此开始释怀,释怀鬼没有选他为继任的朱雀小队成员。 那不是高高在上的鄙薄,而是切切于心的维护。毕竟只有过来人才会知道,入得这一行就意味着粉身碎骨,从来没有过退路。 林焕再度听到了那个缥缈的声音,仿佛来自心底深处:“你为什么会好奇他的名字?” “不,我好奇的不是他的名字。” “那是什么?” “仅仅是他这个人。” “什么意思呢?” “……他孤独冷漠,却怀着最大的慈悲心。” “他就像是不同境遇下的我,又远比我老练、成熟。” “我想靠近他、了解他,哪怕我们永远不会有交集。”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让我如此挂怀。” “是的……从没有过。” …… 感觉到身下的颠簸,林焕慢慢睁开眼。 那些破碎的片段和呢喃般的对话如潮水般隐退而去,清晰明亮的真实世界随之扑面而来。 竟……又是一个梦? 环顾四周,他正坐在一辆小型巴士里,在偏僻的山间公路上行驶。 路是条柏油路,不知多久没有修缮过了,路面甚至钻出些杂草来,是以一路颠簸的厉害。 路两侧是苍翠的山景,时值秋季,正是漫山的老绿苍黄,空气里带着股萧瑟的草木气息。 没有路标、没有人迹,没有剧情介绍,系统只在上个副本的最末宣布了此次副本的名字:长青殡仪。 那么这是要去往一个殡仪馆? 林焕习惯性的看向身侧,是一个空着的座位,他愣了片刻,猛的在行驶的车厢里站了起来。 车里连带司机只有六个人,前排坐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戴着个灰色的毛线帽子;同排坐着个短发的年轻姑娘,气质干净利落;后排则是一个小黄毛和一个十八九岁、带着眼镜的男孩。 肖一游不在!? 犹记得上个副本最末,他拼力截下手雷,消失在漆黑的海浪里,无论林焕怎样努力都无法找到他,难道……他真的死了? 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林焕?你先坐下。”同排的短发姑娘轻轻对他说。 见到她关切的神情,林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你认得我?” “当然了。”姑娘微笑着说,“你在大家面前做过自我介绍。” 林焕苦笑:“哦。”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姑娘友好的伸过手:“那么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薇薇,是个小片警。” “你好。”林焕与她握了手,“警察怎么也进了游戏?” “谁知道呢。”薇薇耸耸肩,“我在追一个入室盗窃的小偷,一辆货车闯红灯开过,我就到这了。” “……哦。” 看来,玩家的人员构成也不尽然是病号、罪犯和地痞流氓,准确说的形容,应该是一切与之有关的濒死者。 薇薇:“你刚才心神不宁的,在找什么?” “没什么,有些担心上个副本的同伴。” “那个第一名?” 林焕微讶:“你怎么知道?” 薇薇笑笑:“三轮热身,我见你们在一起很有默契的样子。” 林焕:“……” “你不用担心,之前组队的玩家是有可能被系统拆分掉的,我之前的搭档也没在这。只要他没在上个副本中死亡,你们就还有见面的机会。” 林焕默了默:“但愿吧。” 片刻后,巴士下了柏油路面,驶进一条更为偏僻的小路。这里完全是土路,两侧密集的枝叶刮割着车体,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 前排的中年妇人和后排的眼镜男也相继被吵醒了。大家互相睇了眼,点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薇薇轻轻的和林焕说话:“说起这个副本,你有没有觉得,玩家太少了?” 林焕“嗯”了声。 的确,这一轮开始,车上只有五个人,而系统也并没有宣布玩家的个数。 除了人数问题,还有一点使得林焕非常在意:他们每个人上方的行李架上都有个大的超乎寻常的行李箱。除此之外,林焕还带了个随身的公文包,就放在座位一侧。 他把公文包打开,里面是一迭厚厚的文件,取出第一份一看,竟是他自己的求职简历。 简历上有林焕的照片,对于他搏击教官的经历描述的非常详细。 竞聘意向则是:安保、保镖、司机。 林焕反复翻看这份履历,一时不解其意。 在他看文件的时候,后排的黄毛也醒了。他用手抓抓乱糟糟的头发,看清环境,低声爆了句粗口。 五秒后,他在摇摇晃晃的车里站起来,穿过过道径直走向司机。 “喂!这哪儿啊?” 司机带着帽子口罩,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对黄毛凶神恶煞的质问充耳不闻。 “我……靠。”大概是从没被人当做空气对待,黄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接连说了好几句脏话。 “没看见你爹我吗?”他胳膊一抡,直接把司机帽子掀了。 只一眼,他吓得连退了两步。 司机没有头发。 而且他的秃头不是圆的——眉骨往上,整个的凹陷成了个阔口的大汤碗。 就像被人当头重击了一记铁棍,打碎了坚硬的头盖骨,头皮却还完好的包在外头。 黄毛是个混混,打了半辈子的架了,脑袋锤成什么样没见过? 可对着这可颗瘪下去的脑袋,他开始牙关打颤:这人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活? 第27章 同事 司机掉了帽子,这才察觉身边的小黄毛。 他面无表情的捡了帽子扣在头上,缓慢的抬起眼皮瞭了眼小黄毛,动作像只万年老龟。 小黄毛见他无动于衷,以为好揉捏,于是上前揪住人家衣服,把音调抬了半分:“嘿,你这老东西,少半个脑袋就听不懂人话了是吧?老子问你呢,这车是去哪的!” 司机像个石头似的,隔了一阵才闷闷的说:“火葬场!” 小黄毛眼一瞪:“呸!晦气,去什么火葬场,给你老母送终啊!给我调头!” 司机猛的一踩刹车,小黄毛冷不防直接给掀飞到挡风玻璃上。 车停稳了,他扶着腰狼狈的爬起来:“老玩意,不想混了是吧?叫你尝尝你黄爷的厉……” 狠话没还撂完,司机忽的站起来,拎着小黄毛的领子就往车下拖拽。 他站起来众人方才注意到,他身材比例极其不协调,腿短而胳膊又粗又长,两只手更是大的离谱,拎起小黄毛时,像一只大号的鳌蟹钳起了一只瘦小的佝偻虾。 小黄毛本也是有些手段的,但被司机这长胳膊一拎,伸手蹬腿的怎么也近不得人家的身,竟眼睁睁的给拖到了车下。 小黄毛又惊又怒,边挣扎,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人家祖宗,被司机按在地上,挥拳就打了个乌眼青。 这一拳太重了,多半是打折了小黄毛的眉骨,疼的他左右打着滚嚎哭躲避,血霎时流了一脸。 林焕和薇薇同时站起来——如不管,只怕再有一拳,小黄毛的脑袋也会瘪进去。 刚要开口制止,前排戴帽子的妇人先开了车窗,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小先生已经因口舌之过受到了惩罚,先生饶他一命吧。” 佛号出口,大家才知道她原是个尼姑。 司机看了她一眼,丢下小黄毛,大踏步上了车。 小黄毛想跟上去已经来不及了,巴士从他面前呼啸而过,扬起的尘土糊了他一脸。 他捂着伤在后面追了几步,见再无希望,跳着脚扯着嗓子骂了句:“我X你妈哦!” 转眼被远远甩在后头。 车厢里回复安静,司机专心开车,妇人低声念佛,眼镜男缩到了座位后头,一时间,车上无人交谈。 林焕默默收好那份简历,抱着公文包,头抵车窗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他在脑海中将方才那一幕细细过了一遍。 依照上个副本的系统设定,与玩家接触较多或者性格、外貌格外怪异NPC都会在副本中担任重要的角色,这位司机一开始便对玩家出手,与张老师动手打熊图如出一辙。 林焕不明白,过了第一关的玩家都该知道,此类NPC非在一定机缘下不可被消灭,能不得罪最好,小黄毛如此暴躁,是如何通过第一个副本的? 大约两个小时后,巴士驶近一处建造在山坳间的隐蔽建筑。 此时太阳偏西,山间温度骤低,司机仿佛急着回去,把林焕、薇薇、妇人、眼镜男赶下了车,一句话也不多说,关上车门原路开走了。 大家无处可去,只得走向那处建筑借宿。 建筑的外墙有四五米高,两扇厚重铁门拦住去路,铁门上方高大丰茂的松柏掩映着明黄的旧式瓦顶,环境十分幽静肃穆。 林焕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应声,一个男人打开了铁门上的小窗。 他脸上十分瘦削,看着气色不太好,心情更是不佳,把他们几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干什么的?” 薇薇几个面面相觑——这要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们是玩家,您赶紧安排一下走剧情吧? 年轻人看他们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更不耐烦:“这是个火葬场,不是什么农家院儿、小山庄,更不能留宿!你们哪来的回哪吧。” 说完了就要关窗。 林焕止住他,客气的说:“我们是来求职的,麻烦问一下这里领导是哪位,他应该了解这个事情。” 年轻人脸色陡然一转,笑了:“哎哟,原来是你们到了,瞧我这事儿弄的。”然后关了窗,把铁门从内打开,热络的引着他们往内去。 薇薇几个跟在后面,低声讶异:“林焕,我们真是来火葬场求职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焕:“根据简历和行李,猜的。” 薇薇:“……” 年轻人很热络健谈,他自我介绍说叫做吴书桦,是这个殡仪馆的一名接待员,主要负责接待家属说明事项的,将来大家都是同事,有的是时间慢慢相处。 一路交谈着,他们穿过一个松柏围绕的宽敞院子,来到一座二层小楼跟前,小楼同样有个明黄的瓦顶,下面却是镶嵌着白色墙砖的现代建筑,显得不伦不类。 “这个是咱殡仪馆宿舍楼。屋子都收拾干净了,一人一间,你们随意选。” 眼镜男害怕的咕哝了句:“不是吧……晚上住殡仪馆?” 吴书桦听了尴尬一笑:“本来殡仪馆也是不留宿员工的,没办法,咱这深山老林的太偏僻,新员工不住这也没地住了,大家凑合一下,就别讲究了嘛。” 林焕顺势问:“大部分殡仪馆都在城郊,为什么这一座反而修在山里?” 吴书桦双手一拍,得意的说:“这就是我们殡仪馆的厉害之处了,我们这是风水大师给选的址呢,长青之地啊,你们没听说过?” 林焕等人摇头。 “就是一处风水极其好的山坳,传说在这里火化埋葬的人可得长生呢。” 薇薇噗嗤一声笑了:“死了火化了还怎么长生?这不是搞封建迷信吗?” 吴书桦被噎住,半天才欲言又止的说:“嗨,长不长生的就是个噱头嘛,总之是块福地,死者长安,还可以福荫后代的。” “这里这么偏,就算风水好,真有生意做?” “有啊,附近几个大城里的活儿特别多。我们每天上午忙的团团转,长八只手八张嘴都不够用的。但殡仪馆嘛,都是上午的活儿,中午城里来的车队一走,到了下午就火化一些没主的流浪汉什么的,比较清闲,这些事儿你们待长了就知道了。” 吴书桦不欲多说,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唔……前院快下班了,你们先放下东西,趁同事们在,我带你们见见。” 安置好了,林焕四个人就随吴书桦往前院去。 前院主楼是座宫殿样式的考究古建筑,高大敞阔,停车场足有一个足球场大,只不过空空荡荡的,一辆车也没有。 从一处小门进入主楼,里面的装修又显得十分现代化,两个告别厅像小型影院,手续办理区域、家属等候区域、火化间指向清晰,后楼有停尸房、骨灰寄存室和储藏丧葬用品的库房,办公区相对较为逼仄。 在一处阴暗的办公室,他们见了另两位同事,分别是身形娇小的小刘会计和态度冷淡、没有多少表情的火化师周师傅。 大家握过手,林焕似无意的问了句:“带我们来的那位司机师傅,他不是这儿的吗?” “老封头?”小刘会计紧张兮兮的向外望了眼,压低声音,“他啊,是山外往这送人的,活人死人都送,严格来说,他不是我们殡仪馆的人。” 林焕没明白:“活人死人?” “活人就是和你们一样来求职的嘛,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个……” “咳。”吴书桦捂着嘴咳了一声。 小刘会计自知失言,马上闭了嘴。 吴书桦打圆场说:“唉,殡仪馆高薪但是留不住人,大家嫌不吉利,跑的多,你们懂得嘛。死人就是附近几个城死的无主的流浪汉,每隔一阵子,老封头就会送一批来。” 林焕想起小黄毛的事:“我们还有一个人在来的路上下了车。”接着把下午的事提了提。 吴书桦变了脸色:“唉!那可活不了了!晚上在老封头的地盘晃,不是找死吗?” 薇薇问:“他很可怕?” 小刘会计对同为女生的薇薇很有好感,凑近一步说:“你不知道,他其实是个怪人,殡仪馆围墙外都算他的地盘,白天还好,晚上撞见可是要你命的,总之离他远些就对了。” 她靠近时,一股特殊气味随之飘来,好像是山间的某种香花香草气息,本应是淡淡的,却被萃的极其浓郁,甚至有些刺鼻了,让人不得不在意。 薇薇好奇的问:“你熏的什么香?味道好特别呢。” 小刘会计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啊,这个叫长青花,附近山里有很多呢,我常年佩戴着,有驱邪的作用。”她从临近的抽屉里取了一个小巧的香囊递给薇薇,“喜欢的话送你一个。” 薇薇不喜熏香,却也不好推辞,勉强接了,问:“难道这里不太平?” “……嗯,守规矩的话,倒也没什么。” 吴书桦补充说:“规矩很简单,晚上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别往心里去,更别出宿舍楼,可以保证大家安全。” 大家还想问个清楚,就听屋里的挂钟慢悠悠的敲了五声,吴书桦几个神情顿时轻松下来:“呵,下班啦!”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穿外套。 “你们不回宿舍?” “我们都是老人了,有车,不在这住。”吴书桦笑着说,“你们也别怕,我们三个每天晚上都会留个守夜的,就在前头值班室,主要是防防盗贼,别把库房里那点唯一值钱的汽油给偷了。今晚是他,有事儿打电话。”他指了指一旁面无表情、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周师傅。 为相互照应,林焕四人选了一楼临近的四个房间。林焕和薇薇一侧,窗户朝向院子,眼镜男和妇人一侧,窗户朝向后院松柏林。 他们在一楼尽头的厨房里自己做了点饭菜吃了,早早的回了各自房间洗漱休息。 单人宿舍的房间小,布置也很简单,全部家具仅有靠墙的一张单人床,南窗下的一张小木桌和一个小转椅而已。 林焕打开行李铺了床褥,看时间还早,便坐在桌前打算再看看公文包里的东西。 求职简历下面是一份网上拷贝下来的资料,内容是关于长青殡仪馆的介绍。 林焕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前头主要是一些当年选址建基的新闻,中部开始,出现了一些记号笔标注了底色的内容,讲的是一位翟姓风水大师在长青山游玩的传闻。 传闻说,这位风水大师带了若干徒弟和相关部门的领导一同来游山玩水,偶然间相中了这片向阳的山坡,就和人家要了开发权,打算建个农家山庄,既可以招揽城里人的生意,又可以给自己做养老的好去处。当时天气晴好,他寻了吉地心里高兴,就准备在这里多待一夜探查探查。 哪知这一夜功夫就出了事。 第28章 人影 翟大师一行来的路上,徒弟们用猎枪在山上打死了一只野猪。 夜里烧烤炉子架上,众人准备动手洗剥猪肉的时候,被丢在一边的野猪尸体没了。 野猪是被一枪贯脑的,且一路过来,肉都已经僵了,万万不可能活,难道是被什么大型野兽叼去了? 大家害怕有熊或者狼群,于是多燃了篝火,几个徒弟逞能,硬要端着猎枪赶着猎狗去附近寻寻,翟大师见山林平坦,也就没拦着。 这三人两狗一去半夜未归,宿营地只剩了翟大师、一名干部和几个随从,他未免也害怕起来。 午夜的时候,他突然在营地北边天空中见了三道青光,掐指一算,骤然变了脸色。 他连徒弟都顾不得了,忙不迭的招呼剩余的几个人立刻下山寻车,没走几步呢,就见一头散着青光的兽从树丛中窜出,拦住了去路。 它双眼赤红,獠牙如刀,油亮的黑皮上裹着一层绿莹莹的微光,头上还留着个血淋淋的弹孔——竟是那头被打死的野猪! 野猪认得这群人,冲上来又撞又咬,叼走一个飞快的钻到树林里去了,那人惨叫声由进至远,响了一路。 大师哪见过这阵仗,当时牙关打颤,险些就晕了。还好剩的几个随从把他和干部一起护送下了山。 下山后,大师足足修养了三个月才缓过神,绝口不再提要那片山林建农家山庄的事。 传说疗养院的大师恍惚时总是痛哭流涕的重复一句话:“我竟看走眼了啊!长青山……那可是死人的长青之地啊!” 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三十年后,被不知内情的后人认为有利可图,征用了那片地皮修建成了一个殡仪馆,并借用已故翟大师的话大肆宣传,招揽了很多生意。 这段传闻记述的很有故事色彩,真假就不可考了,林焕看过以后,只在野猪尸体、复活几个字眼上简单圈了个圈,便扔在了一旁,站起来活动手脚。 屋子里实在是太冷了。 也许这就是深山里的气候特点,越是入夜,气温越是低的厉害。林焕刚进屋时觉得还好,但不过一小时,他就感觉寒湿之气钻入肌肉骨髓,冷的几乎坐不住了。 活动了一会儿还不见好,林焕索性搬了台灯和公文包去床上拥被而坐,想趁着无事把资料看完。 下一份资料是殡仪馆施工的一些传闻,据说选址因为“特殊原因”一改再改,最后选在了西南坡上,距离翟大师看的那块地方有一公里远,“特殊原因”没有具体说明,据传言是民事方面的纠纷。除了这一点,资料总体没什么参考价值。 林焕在“特殊原因”和“民事纠纷”等字眼上做了标记,瞥了眼包内剩余的资料。 这三份厚厚的资料仅占了所有资料的五分之一,也不知林焕套用的这个“求职者”身份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去搜集的这些传说,也许是对将来职业的好奇和天生畏惧,也许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总之系统让林焕背着资料来,这份资料多半会在后续的副本情节中起到指引作用,越早看完,获得的信息就越多。 就这样又看了一会儿,不觉夜深。 想着殡仪馆的工作需要早起,林焕揉揉额角,关了灯滑进被子里。 先前拥被而坐的位置还有丝热气,躺下后双脚放平,脚底的被子又冷又硬,激的林焕打了个哆嗦。 他无奈的拢了拢被子,想把它整个卷在身上。翻身时视线掠过窗户,他登时惊坐了起来。 这间屋子的窗户挡了层薄薄的窗帘,不怎么遮光,外头院子里的月光雪亮,窗户上映着个清晰的人影。 人影无声无息的,面向着窗户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不动。 殡仪馆里除了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其他人,看外形,这个影子并不是他们其中之一,更何况林焕一向警觉,这人影是什么时候站在他窗户外头的,他完全不知道。 林焕在黑暗中盯着它,它似乎也有所察觉,忽然倾身向窗户凑过来。 于是那影子的头部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砰的一声,触到了玻璃。 咯啦……咯啦,窗户在轻轻震动,它头倚着窗,缓慢的、不断的顶着玻璃,发出类似夜风扫过窗棂的轻微声响。 它想要进来? 林焕屏息观察了一会儿,见它只是机械的重复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反而慢慢定了下来。 记得小刘会计说,晚上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只要别出宿舍楼就可以保证安全,既然那东西进不来,他又何必在意呢。 于是他重新躺进被子里,安稳的闭上了眼。 林焕今日入睡很快,朦胧中,他心底里那无法撇开的一幕又隐隐浮上来,水花、破碎的船体、紧握手~雷的那只手、冰冷而模糊的水下世界…… 他好像听见肖一游语调缱绻的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也找块风水宝地把我葬了,然后对我敬个军礼?” 林焕听见自己冷冷的回应他——混蛋,你怎么可能死呢。 ……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哭叫陡然传来,惊醒了熟睡中的林焕。 他坐起来看向窗外,人影犹在顶窗户,而叫声来自宿舍外的走廊。 他迅速的披衣出去,打开走廊的灯,看到眼镜男的房门大开着,他本人穿着单薄的里衣缩在尽头的厨房间里,抱着脑袋不停的哭叫。 薇薇和妇人也都开了门出来,看到这个情况,满脸困惑。 林焕快步过去,蹲下身问:“你怎么了?” 眼镜男十分抗拒的蜷缩着,叫的声音都变了调。大概是出来的太仓促,他脸上没戴眼镜。 林焕不得不把他的脸抬起来,迫使他近距离的看着自己:“我是林焕,你怎么了?” 眼镜男屈着眼见了林焕才放松下来,他指着自己的房间:“窗外有……有东西!” 林焕立刻明白了,他冲进眼镜男的房间,打开了灯。 屋内窗帘大开着,窗外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林焕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东西才拉上窗帘,取了眼镜退出房间。 他来到厨房里,此时眼镜男已经在薇薇和妇人的劝说下渐渐回复平静。 他自称叫做迟瑞,十九岁,一直跟着师父学化妆,如今在现世是一名影视剧的专业化妆师、道具师,平时胆子比较小。 林焕把眼镜递过去,问:“迟瑞,你在窗外看到了什么?” 他感激的接过,心有余悸的说:“我一觉醒来,看到窗上有个人的……影子,他……他在敲窗户……” 林焕微微皱眉,与他所见完全一致。 “然后呢?”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谁在叫我,就……就拉开了窗帘。” 迟瑞神色变得惊恐:“我看到……看到一个没脸的怪物!” 林焕目光一聚:“说详细些?” “它浑身灰白灰白的,好像没穿衣服,也没有头发五官……我没戴眼镜,而且太害怕了,没能看清楚。” 林焕点点头,安慰了他几句,又问薇薇和妇人有没有看到什么。 薇薇说也听到了动静,因为困,就没有起来看。妇人则说她的房间一直没有异状。 四个人依次查看了一楼的所有房间,没有其他发现,只得各自回屋继续睡觉。 迟瑞吓破了胆,黏着林焕不肯回自己房间,要求与林焕睡在一张床上。 林焕以床太小为由坚决推拒了,没想到迟瑞又盘算着把他的床搬到林焕房间来同睡,再次被林焕推翻之后,两人只得裹着被子点着灯缩在厨房里。 厨房有一扇百叶窗正对着院子尽头的大铁门,他们正昏昏欲睡,忽而听到铁门那边传来一阵激烈的砸门声,门外好像有人吊着嗓子急迫的喊:“救命啊!快放我进去——” 林焕再次惊醒,头痛的揉了揉眉心。今晚状况百出,显然是不想让他们安睡。 迟瑞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好像是……下午被抛在路边那个小黄毛。” 林焕一愣,听声音还真的像他。 他在这阴森危险的山林里夜行竟然没死,还能自己找来殡仪馆?如此一看,这个小黄毛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小黄毛越叫越急促:“有人吗?放我进去!快呀!” 迟瑞为难的问:“我们不能出去啊,外面有那些东西……怎么办?” 薇薇和妇人也重新聚回厨房,闻言蹙眉沉默。 林焕在厨房环视一周,看到角落里的红色电话,立刻照着号码簿拨通了值班室,他记得今晚是火化师周师傅值班。 一分钟过后,无人接听。 林焕叹了口气,寻了一把斩骨刀握在手里。 小黄毛的确暴躁无礼可罪不至死,同为一组的玩家,怎好见死不救? 薇薇:“你要出去?我跟你去。” 妇人也说:“我去吧。” 迟瑞是决计不敢出去了,只担心的望着他们。 林焕示意大家先不要出声,他关了厨房的灯,轻轻拉起百叶窗,向铁门的方向瞭望。 月光下的院子犹如镀了一层微霜,到处明晃晃、空荡荡的,铁门那头松柏密集,形成了片浓郁的阴影,阴影里似有密密麻麻的一片东西攒动簇拥着挤向铁门,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 林焕可以肯定那就是站在大家窗外的东西,它们看似无知无觉,但对活人的气息尤其的敏感,小黄毛若不是被铁门隔在外头,可能现在早已经凉了。 可门外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否则他为何那么急迫的想要进来? 林焕快速思考一番,从冰箱里摸出一只冷冻的白条鸡,潜过去开了宿舍楼的门。 门外霎时涌进一股森寒凝重的湿气,逼得众人步步后退。 林焕忍着寒气,把那只鸡飞快的扔了出去。 第29章 烂脸 冷冻过后的白条鸡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它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 声响过后,外面倏然一静,就连不断掠过树梢的山风也停了下来。 林焕等了一会儿不见异状,拦住薇薇和妇人,独身一人提着斩骨刀轻轻踏出门去。 踏着月光走了两步远,前面明晃晃的地面忽然被一片不知来由的阴影笼罩,他收脚不及,一踏入,身边忽地起了一股灰白的雾。 那雾本也不浓,可四下望去,原本的院子消失了,他就像一步踏进了云里,身遭远近全是那诡异的雾气。 正不知退路,就见一只灰白的手悄然从雾气中探出,紧紧扣住了他的小臂。 那一瞬,寒气犹如万根钢针刺透皮肤,深入骨髓,灵魂几乎都要被冰住了。 紧接着,另一只手死死的捏住了他的脚踝,又一只手轻轻抚在他背心,再一只……再一只……成百上千的手将他彻底埋没。 森然寒意犹如兜头而来的海浪将林焕吞没,他紧咬牙关,拼命稳住了心神,同时用尽全身力量提起斩骨刀,向一只灰白的胳膊砍去。 噗—— 刀刃触到了胳膊,像是砍到了一团无形的空气上。 林焕眼见砍中的部位如烟溃散,又迅速凝聚成形,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那只手甚至都没松开过。 林焕心底泛上一丝寒意:这东西显然已经超出了辩证唯物主义的物质范畴,难道这世界真的有鬼? ——他忘了,这里本就不是真实的世界,有费洛洛那样的怪物,当然也会有鬼神! 僵持中,他的身体渐不能动,意识开始模糊,此身如同慢慢沉入一片静默的海中。黑暗、无声且无边无际。 就在无法可解之时,他忽然听到了来自虚空里的诵经声,那声音萦绕在耳畔,喃喃的,稳定而又温和。 林焕猛然睁开了眼,他意识变得清明并重新感受到了力量,他用力挣开那些手,在薇薇的拼力拖拽中退回了宿舍楼内,重新关好了门。 薇薇气喘吁吁:“林焕,你刚才怎么被一团灰色的雾围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不清。”林焕靠着墙把袖子挽了上去,小臂上面赫然有数个青黑色的抓握印记,肌肉骨头也还在隐隐的寒痛。 薇薇吓了一跳:“这是人抓的?” “不是人。我没能看见全貌,总之不是你我能对抗的东西。” 薇薇霎时明白了,神色严峻的点了点头。 林焕深吸了口气,抬眼望向门边安静站立的妇人:“刚才多谢师父了。” 净觉欠身微笑:“是贫尼的本分。” “那东西,师父怎么看?” “在焚烧尸骨之地出没,扑活人,自然是邪祟,是邪祟,自然就畏惧佛法。” 林焕敬服:“刚才是我莽撞。有幸与师父分在同一组,是我的福分了。” 净觉笑笑:“你们都是年轻人,不嫌弃贫尼拖累便好。” 听到小黄毛仍在外头凄厉呼救,净觉向铁门方位望了眼:“还是我去接人吧。”接着转身走出门外。 楼门重新推开,地上的那只白条鸡还在,只不过已经成了一副黑漆漆的鸡骨。 众人骇然。 扔的时候忍着不吃,难道是为了反钓林焕这条大鱼?这些东西竟是有脑子、会思考的。 净觉平静的望了眼那鸡骨,念着佛经跨出门去。 院里的风陡然流动起来,可雾气只在她身侧盘绕攀援,她步步远去,身影十分清晰。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门边,所到之处雾气退避三舍,硬是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开了门,惊慌失措的小黄毛一头扑进来,见到这场面吓的进退两难。他遮住头脸,战战兢兢地扯着净觉的衣袖,才勉强回到了宿舍楼内。 小黄毛一路吓破了胆,在厨房里坐着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点力气吐槽:“卧槽,外面那林子肯定有鬼,到处静悄悄的,连个鸟叫都没有,怎么走都在绕圈圈。” 薇薇问:“那你怎么找来的?” 小黄毛露出害怕的神色:“还不是那个老怪物,天黑了,像个鬼一样站在路中间,看见我就追,我一路跑就跑到这来了……这是哪啊?” 林焕:“火葬场。” 小黄毛:“卧槽。” 林焕把他们来求职的事给小黄毛提了提,他虽一脸的不乐意,但表示只要有地方容身不被老封头追打,就算是火葬场也可以勉强接受。 小黄毛选了楼上的房间,迟瑞也跟着搬了上去,如此折腾到了凌晨三点,众人总算安稳睡去。 这一夜再无异常。 第二天天刚亮,厨房里的电话响了。 薇薇房间离得近,她艰难的爬起来开了门去接:“喂?” “早。半小时后主楼上工。” “什么?”薇薇反应了一会儿,想到这个叫早的人应该是昨晚值夜班的周师傅,顿时火气不打一处来,“周师傅是吧?昨天晚上您真在值班吗?没听见电话响?” 她指的当然是林焕打电话向传达室求助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听到了。” “那为什么不接?” “注意事项已经说过了,没有必要重复。” 薇薇险些被他噎死:“周师傅,您值的这个班还真是省事儿啊。” “那么半小时后见。” 电话挂断。 薇薇:“……” 林焕出来弄早饭:“什么事?” 薇薇无力地说:“没别的事,前头通知上工了。” 半小时后,林焕四个人连带小黄毛一齐出现在那间狭小的办公室里。 吴书桦穿戴整齐,神情举止庄重肃穆,仿佛还没开工就已经入了戏。他简要的分配了工作: 迟瑞是仅有的遗体整容师; 小黄毛负责搬运尸体、管理冷储间和怀念堂; 薇薇是殡导师,负责死者身份登记等一系列杂务; 林焕是维持秩序的保安兼库房管理,负责盯着那几桶值钱的汽油; 净觉则是殡仪馆聘请来的大师,负责给有需要的家庭做遗体超度。 小黄毛和迟瑞运气最差,听说要近距离接触尸体,千万般的不情愿,又不得不妥协于副本的安排。 于是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七点整,山前的大路上迎来了第一批客人。他们身着素衣,面容或悲戚或冷漠,在吴书桦的熟练引导之下找薇薇办理手续、迟瑞整理遗容、净觉超度、小黄毛搬运、周师傅火化、薇薇登记骨灰存放……整个上午一波又一波的人,大家忙的连轴转,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林焕除了搬了一桶汽油去火化室给周师傅,再没什么事做,倒是有大把的时间到处逛逛。 临近正午的时候,林焕经过怀念堂外的小松林,听到里面有人轻声说话。 林焕对悄悄话向来不感兴趣,本要拔脚离开,却被偶尔听来的几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女的时不时的小声抽泣,听声音是小刘会计。 “……老吴,我早上已经抹了七八层粉了,勉强遮住了脸,可那味道就连香囊都盖不住了,我现在都不敢出去了……” 接着是吴书桦的声音:“唉,上次让你多涂点坚持的久,你非嫌腥臭。老封头好久没拉人来了,不单你自己,我们也都挺不住,这个时候你闹闹闹,叫我上哪弄活人去?” 小刘会计哭了几声,嗫嚅道:“……那些流浪汉太臭了,我用不习惯,咱这……不是来了几个新人么,那个女孩子香香的,我就很喜欢。” 吴书桦脚一跺:“有用的新人不能动,这是规矩!上次你们越界弄丢了人,公安来查了半个月,还嫌麻烦不够大?” “……大不了就说吃不了苦害怕跑了,深山老林的,死在外头也找不见。” “他们吃不了苦你这娇滴滴的模样吃得了苦?谁信啊?” “有用的新人……那就让他们没用,是不是就能动了?” 吴书桦斩钉截铁的回绝了:“人都是上面分来干活的,怎么叫没用!不行!” 小刘会计哇的一声哭了:“那你叫我怎么办!都烂成这样了!” 吴书桦沉默片刻:“小刘,我也不想大家……这样吧,再等几天看看。” “还等什么?” “等老封头。” “还是流浪汉!”小刘会计登时怒了,“臭烘烘的流浪汉你们自己用去吧,脸穿了我也不用!” 她气哼哼的从树林里冲出来,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开。 过了一会儿,吴书桦才叼着个烟,皱眉从树林里出来,遥望着小刘会计窈窕的背影沉默不语。 林焕待他们都走了才从藏身处出来,他首先想的是去找薇薇,把刚才听到的事情告诉她,并提醒她时时小心,无论殡仪馆的这三位NPC想要活人怎么个用法,对大家来说只怕都是灾难,而薇薇是小刘会计迫切想要的人,当下的处境最为危险。 林焕走进主楼,迎面正见薇薇和小刘会计亲密的手挽着手向外走,看到林焕,薇薇开心的说:“正好,午餐时间到了,一起去食堂啊?” 林焕的目光在薇薇和小刘会计的脸上移来移去:“薇薇,能借一步说话吗?” 小刘会计明显的不太高兴:“咦?想说悄悄话?你是她男朋友哇?薇薇,你可没说过你有男朋友呢,单身狗表示羡慕嫉妒恨!” 薇薇觉得好笑,她看看林焕,又看看小刘会计,打了个圆场:“不是男朋友啦,几句话的功夫,小刘你是我闺蜜了,不会在意的吧?” 第30章 尸体 征得同意后,薇薇与林焕走开几步,低声问:“怎么?是不是小刘有什么问题?” 林焕点点头,把树林里听到的如此这般一说。 薇薇一字不落的听完了,露出万难置信的神色:“她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林焕懒怠绕弯:“你不信我?” “当然不是。我不信你,难道要信游戏里的怪物NPC?”薇薇凝眉说,“我只是想不明白,她要我做什么?和她脸穿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林焕提醒她,“无论怎样,在状况还不明朗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单独和刘会计等人在一处。” “知道了,谢谢你。” 薇薇低头思量片刻,眼底忽而闪过一抹轻快的狡黠。 林焕瞥见了,问:“有好想法?” 薇薇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今晚好像是她值班呢,瞧好戏吧。” 午饭过后,殡仪馆里果然清净多了。下午两点,大家手头的活儿整理完毕,集中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会的议题比较尴尬——上工第一天,迟瑞和小黄毛就被客户被投诉了。 迟瑞是胆子太小,死活不敢一个人待在化妆室,更不敢接近尸体,好容易被吴书桦架着进去了,又好一声怪叫,捂着嘴扶着墙冲出来吐了家属一身。 因此,今天上午六位客户的妆一半是吴书桦涂的,一半是小刘会计赶鸭子上架,粉底睫毛唇膏腮红乱来一气,画完了像要爬起来吃人似的,家属们很不满意。 小黄毛就更倒霉了,他需要把僵硬的尸体搬来搬去,有横死的放的时间有点长了,小黄毛挪动的时候蹭了一身的尸水,恶心的龇牙咧嘴,险些给尸体丢在地上。好巧不巧让家属撞见,兜头盖脸的一顿骂。小黄毛哪肯罢休,还和人家打起来了,一个对一群,结果可想而知。 吴书桦确实专业,一个中午就摆平了这两桩事,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客户。 下午关起门来对自己家人,他反倒头痛起来了:都是新人,出了问题可以谅解,谁叫殡仪馆缺人着急,连个培训、试用期都没有呢? 小黄毛坐在椅子上,满头缠的绷带,脚也瘸了一只,疼的哎哟哎哟的叫唤;迟瑞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站在角落里垂着头不说话。 吴书桦揉了揉额角,好声好气的说:“咱努把力,克服一下,明天正常上工,你们看有困难不?” 迟瑞委屈的说:“可我原先是给演员化妆的……我……再试试吧。” 小黄毛:“老子不想干了!” 吴书桦两手一摊,无奈的说:“黄茂同志,你是上面安排来的,你不干的话,我就得送你回去了。” “回哪去?”小黄毛眼睛一瞪,有点慌。 “哪来的回哪去嘛,殡仪馆总不能养着你啊……” 小黄毛顿时警觉:“我不回!我就要这份工作,我哪也不去!” 吴书桦:“那你明天可以上工啦?” “上个屁!”小黄毛索性瘫在椅子上,“我腿疼,我要请假!” 吴书桦脸一沉:“黄茂同志!” 小黄毛下巴一扬:“叫你爷爷……” 他突然瞥到了人群中的林焕,“作甚”两个字顿时卡在喉咙里。 其实林焕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笔直的站在那里,和所有人一样看着小黄毛。只不过他神色很淡,一双深黑的眸子平静的垂向他,那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一样。 小黄毛立刻就想起了他的处境——这是个角色扮演的副本啊,如果不按系统设定来,谁知道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他马上改口服了软:“不……我是说,我腿疼的很,休一天可以的吧?” 吴书桦冷冷的看着他:“大家都这么忙,你休息,你的活儿谁做?” 冷场中,小黄毛刚要开口,窗外院子里突然传来两声尖锐的鸣笛:嘀——嘀嘀! 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 吴书桦猛然站起来,面露喜色:“呵!来了!”说着开门快步跑了出去。 其余两个老同事,周师傅紧跟其后,小刘会计反倒像吃了个苍蝇一样恶心,她厌恶的瞥了眼窗外,小声说:“什么时候不好,偏现在来!” 薇薇顺口问:“怎么了?谁来了?” “老封头呗,来送无主的尸体了。” “城里流浪汉的尸首?这个时候有什么不对吗?” 小刘会计脸色不太自然,顿了顿才说:“唉,你刚来不知道,平时下午咱们没什么事儿的,他这个时候送人来,到下班都别想闲着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吴书桦又快步跑回来,脸上是层层掩饰,却压抑不住的高兴:“这回送来的太多了,大家都去帮个忙吧!” 于是除了小黄毛,其余人鱼贯而出去往前院。 老封头开了一辆宽大的运尸车停在院门口,他开了后门,人却坐在驾驶室里吸烟,看样子不打算帮忙搬。 吴书桦等人对他似乎很畏惧,他们不敢正眼打量老封头,更不敢上前交谈,只安排所有人手悄声依次搬下车里的尸体,并稳妥的关好了后门。 门一关,老封头立刻启动了车子开走了。 吴书桦这才放松的呼出了一口气,安排大家把套在袋子里的尸体依次搬到火化室去:“这次足有十二个人呢,够我们忙一阵子了。来,所有男的搭把手,小刘和薇薇,你们女孩子不用跟着忙了,去屋里待着吧。” 薇薇暗暗瞥了眼林焕,知他要有动作,于是笑着对吴书桦说:“吴哥,我力气大呢,想一起去见识见识。” 吴书桦很意外:“你一个女孩子,这种活儿就不要了吧。” 哪知薇薇坚决不松口:“吴哥,给新人一个表现机会嘛。” 吴书桦为难的看向周师傅,见他面无表情,索性也撒手不管了:“要不你就看着忙吧,抬人的力气活不用你干。” “都行,听吴哥安排。” 周师傅熟手,一人驮着个尸袋沉默的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迟瑞,吴书桦干瘦力气小,只能跟着林焕搭把手。 满头大汗的搬进了三组,吴书桦忍不住哼了一句歌,只一句就想起什么似的收住了,抬头心虚的望了眼林焕。 恰巧,林焕也淡淡的看向他。 吴书桦顿时紧张,感觉搬尸这一路都在林焕的注视之下,也不知都被他看去了什么:“怎么了?” “没事。”林焕笑笑,“吴哥很敬业,再忙再累也能保持快乐心态,是我们晚辈学习的榜样。”这分明是在隐晦的说:你搬个尸体这么开心,不合理吧。 吴书桦干笑了一声,硬着头皮装作没听懂:“哪有……你可别把我捧到天上去了。” 说话间,两人顺势跨进火化室的门,林焕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放哪里?” 吴书桦没反应过来:“嗯?” 林焕只好又说了一遍:“尸体放哪里?” “哦。”吴书桦看了眼周师傅,后者忙碌中不忘向1号炉抬了抬下巴,示意搬到那边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火化室,共有三个炉位,一号炉在角落里,设施比较陈旧肮脏,炉门前排了满满当当的九具尸体;二号炉在中间,看似常有人维护,有运输带,设备比较新也很干净,炉门前没有尸体;三号炉在另一头,装饰标记一概没有,设备倒是最新的,炉门口摆了三具尸体。 林焕暗暗记下布局,视线从那些黑色的裹尸袋上一一掠过。 根据中午听到的那些话,这些口袋里是有活人的,虽然活人也都是冰冷的NPC,为了尽快捋顺剧情,林焕不可能置之不理。 迟瑞胆小,已先退了出去,火化室里余下周师傅、吴书桦、薇薇和林焕四人。薇薇执意要帮忙捡拾骨灰,吴书桦拧不过,就对林焕说:“小林啊,要么我们先出去,这里地方小,人多周转不开。” 林焕向薇薇递了个眼色,薇薇立刻说:“吴哥你先去忙吧,林焕留下和我打个下手,也好让周师傅腾出手来忙别个。” 吴书桦听她说的有理不好拒绝,只好点点头,对周师傅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走后,火化室里气氛便有些凝固。 周师傅话少,吴书桦安排了两个新人在这,他本来也不大满意,一直也没怎么搭理林焕和薇薇。他默不作声的把一号炉门前的九个袋子开了,依次查看了一番。 这几具尸体大概是在城市无人处被发现的,都呈现出高度腐败的状态。他们身上的衣服早看不出颜色,脸上的皮肤糊成一坨,五官难辨,还流着黏腻的黄色液体,味道十分刺激。 薇薇被那气味顶的险些晕过去,只能远远的站着。 林焕想要屏息过去,还没靠近,周师傅就发了话:“你站远点。” 林焕:“我可以帮忙。” 周师傅抬起头,冷淡的重复了句:“你站远点。” 这语气可不是体贴照顾新人的意思,如果要翻译,应该可以说成是:别过来碍事,我很烦。 于是林焕识趣的站住了,没有再上前。 火化室光线暗,隔着五六米远,林焕难以看清那些人的状态,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确都死的不能再死。 他把视线移向三号炉门口的三具尸体:如此看来,1号旧炉是用来焚烧高度腐败尸体的,2号炉做客户的生意,只有3号炉未知。就炉门外的三具尸体来说,气味小得多且没有尸水渗出,如有活人,只有可能在这边了。 周师傅打算先处理1号炉的尸体,他正高高举起开膛刀,噗的一声扎入死人的肚腹,用力一划,嗤嗤的开膛破肚声清晰传来,不明液体飞溅在他的围裙和周围墙壁、炉门上。 薇薇突然尖叫了一声,避开一步。 周师傅吓了一跳,举着刀转过脸看她:“你干什么?” 黄白粘稠的不明组织从他刀上低落,薇薇看了一眼就险些吐了:“没……没事。” “害怕就滚出去!” 第31章 假死 薇薇是个警察,管辖的那一小片区域向来比较平安,没怎么见过死人,尤其还是这种高度腐败的。 刑侦局她也去过,认识的法医姐姐都很和气温柔,虽然与周师傅一样都要破开死人的肚腹,可没听说手段如此粗暴的。 周师傅不单手段粗暴,说话也丝毫不绕弯子:“害怕就滚出去!”这可不是对一个新人小姑娘该有的态度。 薇薇的倔劲反而来了:“不怕,您请继续。” 周师傅哼了声,淡淡瞥过她身后的林焕,低头又是一通如狼似虎的操作。 薇薇掩着鼻子也不能阻止那死亡的气味钻入鼻腔,胃里更是翻江倒海的难受的厉害,视线转向一旁的林焕,却见他也暗暗扶着一旁的炉壁,脸色煞白。 她不知林焕的心结,低声问:“没事吧?” “还好。” “恶心就不要看了。” 林焕轻轻摇摇头,依然坚定的望着1号炉前的血腥场景。 薇薇当然不知林焕内心深处翻腾着的黑暗记忆,为了把握住这个争取来的机会,为了更早一些脱出副本,林焕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硬是挺到了九具尸体烧完。 周师傅依次处理了骨灰,草草的装进盒子,而后向薇薇和林焕身后的三号炉走过来。 他深色的皮围裙上沾满的黄褐色粘稠的东西,随着他的脚步不断滴落在他的鞋上,甚至有一小块深红的内脏像豆腐一样跌的散碎了……薇薇艰难的忍了两秒,俯下身子干呕不止。 周师傅满脸嫌弃:“要吐出去吐!” 薇薇是真的忍不住了,她飞快的看了眼林焕,捂着嘴跑了出去。 如此一来,火化室里只剩下周师傅和林焕两个人。 周师傅自动忽略掉了林焕的存在,他走到了三号炉前,打开了第一个袋子。 袋子里静静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她脸色青灰青灰的,看着十分骇人,身上的衣服肮脏破旧,像是无家可归混迹街头的,不知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周师傅蹲下看了看,捏捏她的皮肉,忽而怪异的笑了笑。紧接着,尸体被淋了汽油,粗暴的丢上焚烧架,关了炉门。 林焕问:“周师傅,这具不用剖开吗?” 他冷冰冰的回了句:“没腐。” 腐尸要剖开,没腐的不用?林焕猜测这是他随便找来搪塞自己的一个借口,为的是焚烧活人,可看那女人一团死气、胸口没有起伏,又的确是死绝了的样子。 当然,周师傅是绝对不会解释的。 眼见炉门关闭,林焕心知不能再等,他上前一步捏住周师傅的手腕,径直说:“周师傅,我看她像个活人,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周师傅一愣,仿佛没想到会被一个新人如此质疑,他脸一下子沉下来:“她死了。” 林焕直视着他的眼睛:“周师傅,不要错烧了活人。” 周师傅提高声音:“我说她死了她就是死了。” 见没有商量余地,林焕对着周师傅笑了笑,忽而一抬手,把一根长锹插入炉门内,炉门顿时被卡住。 周师傅突然像头猛兽一样爆起:“小子,敢动我的炉子,你想死吗?” 周师傅是这个副本的怪力NPC,设定远高于人类的极限,不可用武力制服。为减少不必要的体力消耗,林焕没有认真与之过招,于是片刻之后就被周师傅压在台子上。 周师傅力大惊人,林焕被他压住胸口,几乎就要窒息,他艰难的吸进一口气,平静的劝道:“……没有人愿意不明不白的死。” “所有人都得死!”周师傅单手拔出长锹,炉门关闭,炉内顿时冒出熊熊火光。 就在这时,炉内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惨叫,火焰的哔啵声中,那惨叫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尖锐高昂,就好像一只猫被人紧紧的扼住了脖子,在拼力挣扎中急迫的高声尖叫呼救,再转为呜呜咽咽,若有若无的哭啼……直到窒息死亡。 在这令人寒毛直竖的凄厉呼号中,那金属的炉门也簌簌抖动起来,仿佛就要有人要从内破出。 林焕与周师傅视线交汇,神色复杂。 “周师傅,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声音吗?” 周师傅仍旧紧紧的压着他,慢慢的说:“谁知道呢,也许是死人肺里的气压从喉咙里出来,也许是尸体上的脂肪燃烧,也许是体内气体膨胀排出体外,新鲜尸体什么动静都可能有,大惊小怪什么。” 直到这一炉烧完,周师傅才放开林焕,去开第二个尸袋。 林焕扶着台子呛咳几声,随着周师傅的动作看向袋中的人。 这一看之下,一向沉稳淡定的林焕也不由大惊失色。 袋子里的人竟然是肖一游! 他仰面静静的躺着,身上还穿着他那件剪裁合体的风衣,只不过有些脏污。他脸色是灰白的,双目紧闭,呼吸不闻,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样。 林焕几步过去,再度把周师傅的手按住:“等一等!” 周师傅眼神冰冷暴躁:“我看你是……” “周师傅!”外面走廊里陡然传来薇薇的叫喊声,随后她惶急的破门而入:“不得了了!隔壁等候区的屋顶冒烟了!” 周师傅揪着林焕衣领的手顿时一松:“你说什么?” 薇薇心有余悸,站在门口没进来:“您快去看看,是不是1号炉烧的太久,大火透过墙去了?” 周师傅围裙都没来得及摘,几步冲出门去。 身后,林焕飞快的向薇薇竖了拇指,用口型说:“及时。” 薇薇会意点头,紧随着周师傅离开。 林焕快速的插上了火化室的门。 这是他和薇薇商议好的一场戏,如果火化的过程中疑心有活人,薇薇会假作受不了离场,再设计把周师傅引出去,留下林焕想办法救人。 可惜薇薇出去点火的功夫,周师傅已经烧了第一个人,没来得及救下。林焕不敢想,如果第一个是肖一游又该怎样? 薇薇不可能拖住周师傅太久,所以林焕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实施行动,一旦周师傅回来,只怕所有的玩家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林焕扑向肖一游,试鼻息,没有,探脉搏,也没有,他俯身在肖一游心口,屏住呼吸——终于,他听到了极其微弱的心脏跳动。 他果然活着! 从进入这个副本,林焕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终于稳稳的落了下去。 可该如何叫醒他? 如不能尽快的让他醒来,周师傅回来还是会把他投入火化炉,林焕无法阻止! 林焕试着在他耳边召唤了几声,没反应;扶起来摇晃,没反应;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还是没反应。 走廊里远远的响起周师傅的呼喝:“哪里有烟!?” 林焕深吸了口气,脑中转的飞快:第一个女人,如果焚烧炉里确是她的惨叫声,那么唤醒的正确办法应该是点火。 林焕当然不可能把肖一游投到炉子里烧了,所以—— 他视线落在金属架上,那是第一个女人焚烧剩下的滚烫的骨灰。 林焕毫不迟疑的抓起一大把,直接按在肖一游的心口上。 呲——皮肉烧焦的声音,不知是来自林焕的掌心,还是肖一游心口的衣物纤维。 就见肖一游猛的睁开了满是血丝的眼睛,登时坐了起来:“唔——” 看清是林焕扶着他坐在红彤彤的炉子边,他震惊道:“你干什么?想烧死我?” 林焕看了他一会儿,把剩余的骨灰丢回金属架上,淡淡的说:“回来就好。” 肖一游这才发现他掌心的伤,捧过他的手来,皱着眉头看了又看:“你做了什么?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林焕抽开手去,几句话把当下的情况和他说了个清楚明白:“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得在周师傅回来之前把你是活人的事实公布出去。” 肖一游没明白:“他是瞎的?我会动会说话,当然是活人。” 林焕叹了口气:“不,为了烧人,他会说你是诈尸的。” 火化室的尽头有一扇小的不能再小的窗,位置很高,大概是为了通风用的。林焕向那个窗子一指:“周师傅要回来了,你手脚僵应付不了,先出去等我。” “你呢?” 林焕向地上仅余的一个裹尸袋一指:“还有一个。” 肖一游意会,立刻起身奔至窗边,可他即使跳起来也够不到窗台。 他迅速回来搬了两个汽油桶过去踩着,又用上了攀援的功夫,这才踩在了高高的窗台上。 回头一看,正见林焕徒手抓了一把带火星的灰烬捂在另一具尸体的心口。 肖一游看着那只手频频摇头,露出心痛的表情——一着急就顾不得自己,这个死心眼简直是胡闹啊。 就在这时,砸门声猛然响起。 周师傅发现自己居然被个新人锁在了火化室门外,暴跳如雷:“里面那个小子,你在干什么?速度给我开门!” 咣一脚,那扇厚重的门居然颤了一颤。 林焕冷静的向那边望了眼,扶起刚刚苏醒的那个男人:“还能走吗?” 他看似有慢性病,血脉禁锢太久,一回复心跳,脸上立刻浮现出不正常的猪肝色,他敲了敲腿:“……不行。” 林焕架着他的肩膀,想要扶他过去,可他体重远大于林焕,腿一软,把林焕也拽倒在地。 咣!门外又是一脚。门下端竟被踢变了形。 周师傅从脚底的门缝处向屋内窥视,露出小半张脸。 那是什么样的脸! 在昏暗的光线下,那浅棕色的皮肤油光发亮,却毫无生气,就像包裹在骨面上的一层打过腊的,保养细致的死皮。 在这张皮的包裹下,周师傅的表情僵硬,一双眼球如同圆瞪着的死鱼眼,几乎就要掉出眼眶之外! 第32章 同床 “林焕!”他冲着门缝张口怪叫了一声,恶狠狠的瞪向屋内。 林焕朝那边微微一笑:“周师傅别急,等下就去给你开门。”说着蹲身背起那个男人,费力的奔向窗边。 只听周师傅的牙咬的咯吱响,随后咣的一脚,门锁哗啦啦的一响! 以NPC逆天的力量,那扇铁门决计坚持不了几脚。 林焕手上动作不停,把男人高高举给了肖一游。后者把人草草的往窗外一塞,手立刻伸向了窗台下的林焕:“快!” 林焕紧紧抓住肖一游的手,双脚在墙面上轻巧一点,利落的攀上了窗台。 同时,周师傅破门而入,捡起长锹大步奔来,他人还没到,长锹已拍上窗台,水泥木屑砰然四溅。 林焕肖一游早已跳到窗外,一边一个架起男人就走,他们奔向办公室,那里应该是目前玩家最集中的地方。 果然,办公室外,眼镜男和净觉师父正扶着小黄毛要回宿舍,吴书桦和小刘会计恰巧也跟在后面。见了林焕三人,大家都吃了一惊。 再看后面提着长锹凶神恶煞追过来的周师傅,吴书桦顿时明白了什么,他脸色相当难看,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人给他解释,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向肖一游,:“哎?这不是那个第一的……” “对,是我们一起的!”眼镜男十分兴奋:肖一游曾被系统高光暴露过首轮第一的身份,有如此强悍的玩家同组,任是谁都会觉得安心。 小黄毛见了被架着的那个男人,更是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常爷!”噗通,居然还给跪下了。 被称作“常爷”的男人喘了口气,示意他起来:“阿黄,你也在这啊。”语气像是在唤他的小狗腿。 小黄毛热泪盈眶:“常爷在哪,我就在哪。” 等周师傅大步奔来,这边活人的身份早已确认完毕,一切都迟了。 吴书桦止住他,问:“周师傅,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周师傅闷闷的答:“诈尸了!” 林焕和颜悦色的解释说:“不关周师傅的事,可能是老封头那边弄错了,这两个人的确是活的。” 周师傅转瞪着林焕,表情像是要吞了他似的。 林焕则报之微笑。 吴书桦苦笑着摇摇头,向周师傅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势已去,不必挣扎,而后向众人和稀泥说:“看来是个误会,既然大家平安相逢,就是皆大欢喜嘛,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们的朋友就在我们宿舍凑合一晚吧。” 当夜,冰冷的宿舍楼多了两个人,阴森的气氛缓和不少。 肖一游主厨,在厨房里做了一顿热腾腾的晚餐,大家总算聚在一起吃了顿像样的饭菜。 说起下午火化室的事情,大家都觉得后怕,若不是林焕机智,薇薇配合的天衣无缝,只怕肖一游和常英就要葬身火海了。只可惜了头一个被焚化的女人,她的身份也极有可能是99名玩家当中的一名。 如果连她也算上,这个副本还有林焕、肖一游、薇薇、常英、黄茂、迟瑞、净觉总共是8个人,也算是一个多人的大型副本了。 饭后,常爷去了楼上,肖一游在楼下原本迟瑞的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对林焕说:“我和你一屋吧。” 林焕:“?” 肖一游望了一回天,想了个理由:“太冷了,两个人同住暖和些。” 林焕:“床太小,躺不下两个人。” 肖一游:“我搬个床过去不就行了?” 林焕:“……随便。” 近旁的迟瑞一脸幽怨的听完他们的对话,感慨的说:“……打扰了。”转身拿了个苹果上楼去了。 林焕:“……” 肖一游不知林焕曾果断拒绝迟瑞搬床同睡的请求,捏着下巴望他那稍显落寞的背影,问林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林焕面上居然浮出一丝清晰可见的尴尬:“要搬床快些,我还有事情与你商议。” 入了夜,屋内依旧冷如冰窖。 肖一游把小床搬到林焕的床隔壁,恰好就拼作了一张大床,于是两个人拥着被子抱着资料在床上说话。 林焕把进入副本整整一天的情况和肖一游说了一遍,而这一天,肖一游则是完全缺失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端着胳膊斜倚在枕头上,神色坦然,“那手雷炸了以后,我一睁眼就看到你了。” 林焕:“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可你真的没有受伤?” 肖一游笑了:“这句话我该怎么解读?遗憾我非但没死还没伤?或者是纯粹的担心我?” 林焕淡淡瞥他一眼,说:“解读错误。正确答案是:在你被我杀死或提供充足的证据之前,我希望你好好的。” 肖一游撇撇嘴:“无情。” 林焕面无表情:“看来只要是副本末尾人没死绝了,都可以顺利进入下个副本并被全身修复,你可真是运气。” 肖一游认真且深沉的说:“林焕啊,我的最大的运气应该遇见了你吧。” 闻言,林焕打了个寒颤:“不肉麻不会说话?” 肖一游又好笑又开心,他指了指被子上那暖黄色的灯光:“气氛使然嘛。” 林焕无奈摇头,取出公文包里的资料摊在床上,直截了当的谈起正事:“看看这些吧。” 肖一游简要的看完,用手指捻着后面的几份资料:“这些怎么粘到一起去了?” “不是所有资料都可以打开的,大概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肖一游把资料丢到一边:“好吧。” “有什么想法?” 肖一游垂头想了想:“假定副本规则是一致的,我们通关的条件可能是逃出殡仪馆。殡仪馆内的威胁是四个NPC、数量众多的灰白无脸人,就算我们可以脱逃出去,外面的山林又是老封头的领地,到底要往哪里跑?” 林焕赞同的点头:“不错,以现有的资料来看,我们缺少一个脱出副本的目标方向,即是出口。” “线索应该就在看不了的这几份材料上面。”肖一游懒懒的向后一仰,“有线索又不能提前看,算什么提示?系统不厚道嘛。” “也不尽然。”林焕挑出一份资料给他看,“这里就有个极大的漏洞:30年前翟大师在长青山遇险,并说此地是长青之地适宜殡葬,这件事当时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为何30年后才被开发?开发时遇到的阻碍又是什么?殡仪馆为何向西南迁了一公里之远?” 肖一游蹙着眉:“你是说,东北方向一公里有东西?” 林焕颔首:“我们需要去看一下。” “那就明天天亮?” “不,明天夜里。” 肖一游没明白:“为什么要在夜里?那些阻碍以及老封头都是夜里出现的。” 林焕叹口气:“这是个角色扮演游戏,而我们是来求职的。如果工作时间不在岗,我不知道会触发什么剧情。” 肖一游:“那么我去?” “你也不能去,正常来说,在这个副本里,你和常爷扮演的是死人的角色,可你又没死,需要重新定位自己在副本里的位置。” “我懂了。”肖一游侧过脸神色恹恹,“行吧,那我和常爷明天一早就去申请一份工作。没身份之前,绝不贸然行动。” 林焕喟然道:“只可惜,今天在火化室没来得及拿到那个女人的骨灰。” “给人家NPC留条路也好,总要看看他们打算用骨灰做什么。” 林焕点点头:“也好。” 短暂沉默中,窗外轻轻撞玻璃的声音再度响起。 肖一游比了个手势:出去看看? 林焕:“睡吧。” “嗯?才八点,要不要这么早?” 林焕关了灯合衣躺下,简单的说:“今晚还会有事,太晚了会睡眠不足。” 肖一游只得随着他躺下。 窗外的影子兀自撞了一会儿便停下来了,一动不动的倒映在玻璃上。 月光冷淡。夜风拂过树梢,松柏林簌簌作响。 在这冷清岑寂的夜里,时间的流逝变得不可估量,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林焕听到肖一游翻了个身,在他背后轻轻问:“哎,睡了么?” 林焕没动,也没回答。 黑暗中,肖一游好像轻轻笑了声,在被子底下伸过胳膊,揽在林焕的腰上。 随即,他整个人贴过来,胸口抵着他的背心。林焕感到后颈扑来一丝温热,是他呼吸的温度,很暖。 肖一游松松的抱着他,好一会儿,含混的如同梦呓似的:“……手心的烫伤不要避着我……答应我,无论情况多么急迫,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行不行?” 林焕平静的睁着眼,沉默。 肖一游也不再说话,呼吸逐渐规律平稳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走廊里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听来源,好像是在敲宿舍楼的大门。 肖一游惊醒了,披衣坐起想要出去看看。 林焕拉住他:“别急,等等。” 肖一游坐回来:“这么晚了,又在外头,是谁?” “刘会计,是薇薇约她来的。”林焕简单解释道,“薇薇有个计划,我们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出去便好。” 于是两个人起床穿衣收拾好,坐在屋里待命。 这期间,他们听到薇薇从屋子里出来,故意在他们门口叫了声:“就来就来,等我一下哈。”然后跑去正门迎了小刘会计进来。 她们就像是相交已久的闺蜜一般,一路热络的、有说有笑的走进薇薇的房间,关了门。 大约半个小时后,肖一游和林焕都要冷的躺回床上了,才听到隔壁有了点动静。 先是凳子倒了,随后薇薇突然惊声尖叫着从自己房间里跑出来,有谁给她开了门,然后“砰”的一声关上。 肖一游疑惑的望了眼林焕:“人民警察也这么失态?有多恐怖?” “薇薇一向胆子大,可能所见出乎意料之外了。”说着,林焕迅速起身开了门。 第33章 争执 走廊里一片漆黑,薇薇的房门大开着,冷白的灯光照见一地狼藉。 化妆水的瓶子摔的粉碎、指甲油流了一地,粉底液被踩了一脚,溅的满墙——满地的零碎之物全部都是散落的化妆品。 “女孩子的装备可真不少。”肖一游在屋门口望了眼,回头对林焕说,“没人。” 林焕在试走廊灯的开关:“坏了。” “薇薇呢?” 林焕抬手指了指临近厨房的房间:“进了净觉师父的房间。” “那刘会计呢?” 话音未落,只见尽头黑暗的厨房里突然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定睛一看,正是身材娇小的刘会计。 她手里擎着把厨房里摸来的菜刀冲到净觉师父门口,挥刀就劈向了门锁——砰的一声,菜刀深深嵌入了木门内。 林焕喝了声:“住手!” 模糊黑暗的走廊尽头,小刘会计登时转过头来,露出她乱糟糟长发下面那张巴掌大小的脸。 记忆中,这张脸一向是妆容精致的,抹着厚厚的、均匀的粉底和一抹浅桃色的胭脂红。 可是现在呢? 她左脸的脸颊上,一块足有鸡蛋大小的皮肤竟然掉了下来,松松垮垮的坠在嘴边上,而那块皮下暴露在外的面部肌肉呈现出灰褐的颜色,流着脓水,就像是下午烧化的那几具高度腐败的流浪汉。 发现林焕和肖一游震惊的望着她,她仿佛更加被刺激到了,表情可怖的扭曲着,发出动物一般的尖吼。紧接着,她猛的拔出深嵌在门内的菜刀,嗖的一声丢向肖一游。 肖一游侧身避过,只见那刀冷光精亮、寒气四溢的飞过面颊,深深钉入墙内,不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刘会计目标不在林肖,失了菜刀,只恨不能手撕了薇薇,索性以头撞门——一声轰然巨响,净觉那屋的门居然整个被卸了下来! 她向内一望,里面窗户大开,寒风簌簌,哪有薇薇和净觉的人影? 气的她咆哮着翻窗追去。 肖一游惊叹道:“NPC的设定也太离谱了,这脑袋是炮弹做的吗?”说着就要翻窗出去。 林焕拉着他:“外面有那些奇怪的东西,我们不能出去。” “难道要两个女人在外头冒险?” 林焕摇摇头,走向肖一游的房间敲敲门:“薇薇,出来吧。” 少顷,门果然打开了,薇薇在门后惊魂未定的探出头来:“真走了?不会再回来吧?” 林焕笃定的说:“不会,因为她绝不再想被人看到。” 楼上的常爷、小黄毛和迟瑞闻声下来,大家聚在厨房里听薇薇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薇薇邀小刘会计来宿舍,明里是闺蜜说话,实际是为了探探刘会计的底细。 薇薇和林焕一样带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行李箱内除了衣物被褥等必需品,还有小半箱的化妆品。 薇薇不喜这些东西,而小刘会计非常感兴趣,尤其是那盒保养皮肤的珍珠粉。 “你这个好香!”她不住的嗅着,“真的对皮肤好吗?” “当然了。” “哎,好羡慕!我的保养品都不是这样的,又粗又臭,我都不爱用……” “喜欢我送你,要不要试试看?” 薇薇一心想看她那厚厚的粉底遮盖的是怎样一张烂脸,借着她全神贯注把玩那盒珍珠粉的机会,用化妆棉蘸了卸妆水往她脸上一抹。 就这么轻轻一抹,手感好像搓在了不太新鲜的葡萄表面,小刘会计的脸皮当时就掉了下来! 薇薇说,她似乎听到“啵”的一声,脸皮就破了,还溅出一股腥臭的液体。 她想过一万种烂脸的场景,绝没想到是这样从里面烂到外头去的,恶心的再也演不下去,捂着嘴直冲出门去。 恰逢净觉师父及时开门,她便一步跨入,反手锁了门。 小刘会计撞门的时候,净觉师父念着经文带她从窗而出,再从窗而入到了隔壁房间躲着,所以说,隔壁肖一游房间的窗户是一早就打开了锁备着的。 肖一游听完了表示十分失望,倾身过来在林焕耳边轻轻说:“我是不是也被你编排了?” 林焕:“?” 肖一游悠悠的叹了口气:“如果今晚没那么多安排,你还会同意我搬床过去吗?” 林焕:“会。” 肖一游万万没想到他答得这么痛快,惊讶里带了些微的喜色:“哦,真的?” 那神情就像是个平日里酷酷的学生偶然得了老师的表扬,心里高兴却还要作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来。 林焕在心里笑了笑。 他与肖一游的关系,更像是一场心灵上的随波逐流。 飞快推进的剧情使林焕没有时间去细细琢磨这似恩似仇、纠缠不清的关系,而经历过一场生死,它又好像突然冲破了重重迷雾,清晰的摆在眼前。 肖一游肯为林焕舍命,林焕亦在为他的生死挂怀。 这一点,肖一游不说只做;林焕也不是黏黏糊糊的人,他的默许就是不再开口拒绝。 但不是没有原则。 林焕明白,张将的死永远是隔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屏障,不查清了这件事,他们注定在这一场生死逃杀中渐行渐远。 所以当着肖一游期盼的目光,林焕没有多作解释,而是把注意力重新投向薇薇这边。 毕竟今晚的事情相当于玩家和NPC的宣战,等吴书桦和周师傅也行动起来,情势就要变得被动了。 薇薇一直纠结小刘会计那张脸,说难怪看着她比昨日更加浮肿些,可能是没用骨灰擦脸吧? 林焕问薇薇:“所以你认为,活人的骨灰就是NPC的保养品,他们借助骨灰维持皮肤的状态?” “她说她的保养品粗臭,可不就是死人的骨灰?”薇薇想起刘会计坠下的一大块脸皮,难免又犯了好一阵子的恶心:“烧活人取骨灰涂脸防腐,他们绝对不是正常意义上的NPC,就算他们今天烧了一个……” 她话里的未尽之意大家都听得明白。 今天本可以烧三个活人,林焕薇薇截走了两个,就连那个女人的骨灰也被林焕撒了一多半,半个女人的骨灰够不够用?能用多久?他们恐怕很快就会把目光移向玩家们吧? 厨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固,事情进行到当下这个地步,紧迫感迫使所有人都开始苦思退路。 几分钟后,常爷率先开了口:“我看你们今晚也都别睡了,分个组吧,一组去钳制那个怪物,一组去端了他们的老巢,再一组去墙外树林里找找出口。” 常爷常年混迹社会,开口就自然而然的分配起工作,就好比在座的都是他的跟班小弟一样。 当然,他的跟班小弟是有一个,他吩咐完,小黄毛立刻狗腿的附和道:“常爷英明,您看怎么个分法合适?” 常爷想了想:“说说看,你们都弄到了什么初始武器?”他指向肖一游,“我记得你有枪,有枪的去拖住怪物,大家没意见吧?” 林焕抬了眸,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这位常爷虽然武断跋扈了些,但并不是个莽夫,小黄毛能通过第一个副本,很大概率是在他的带动之下。但是这个副本的人员有正有邪,可以说是更加混杂,怎么可能会听从一个混社会的安排? 果然,肖一游还没表态,人民女警薇薇第一个发声,她夹枪带棒的说:“常爷,您嘴皮子一碰让我们去冲锋陷阵,不太合适吧?没看过电影电视?这种时候老大不都该冲在前头的么?” 话外之意:谁不知道NPC刀枪不入?这不是要肖一游去送死吗? 常爷被一个丫头质疑,脸上挂不住:“有枪的不去?那你说谁去!散打的去还是警察去?呵,枪给我我也去,你问问他肯不肯给啊?” 这话一出,小小的厨房里顿时剑拔弩张的分出了几派。 常爷和小黄毛虎视眈眈,与肖一游、林焕、薇薇三人之间的气氛绷的紧紧的,仿佛给一个火星就能爆开来。 而这一头,薇薇不甘示弱,肖一游脸上则挂着一副轻飘飘的蔑笑,就好像教授看着两个幼儿园小朋友戏耍一样。 的确,在“坏人”这一领域里,他不知要高过常爷小黄毛这等地痞无赖几个等级。 净觉师父和迟瑞倒是没有站队,他们一个闭目念经,一个快要缩到桌子下面去了,显然是能置身事外最好不过。 林焕清楚眼下不是内斗的时候,他轻轻按住想要多辩几句的薇薇,对大家说:“我看这样吧,我和肖一游先出去探探路径,为了安全,大家就在这里等我们消息,怎样?” 薇薇脸色一变:“你疯了,外面那些东西怎么办?” 林焕转向她:“薇薇,你的行囊里是不是有支录音笔?” 第34章 骨灰 林焕方才与肖一游冲进薇薇房间的时候,看到她床上散乱的行囊里有支录音笔。 录音笔是系统分派的,里面除了些社会培训课程的录音,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薇薇也不知其用。 “难道这录音笔能对付外面那些东西?” “不能确定。”林焕说,“我猜想,我们每个带有行囊的人都带了某样有用的东西。我是资料、薇薇是录音笔,黄茂的行李没带过来,净觉师父和迟瑞,你们稍后也看看行李里面的物品,是否有能用的上的东西。” “至于录音笔的用处。”他向一旁念经的净觉师父客气的说,“还要请师父帮个忙。” 林焕录了一段长长的经文,设置成反复播放模式,装进口袋中,在众人或担心或怀疑的目光下,与肖一游一前一后摸出了楼门。 门外霜白清冷的月色,在他们踏出楼门的那一刻再度模糊起来,他们身遭倏地起了一阵灰白的雾气。 雾气迅速贴近,至身边突然方向急转,向四面八方开散而去,就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墙。 林焕和肖一游仿佛是罩在一块四四方方的玻璃下面,任凭雾气如何游走也找不到缝隙渗入。 果然,净觉师父的经文是有用处的。 只可惜被这片雾遮着,他们视野受限,行动速度大大降低。 二十分钟后,两人才蜗牛一般摸索到了角门外的小路。这里松柏遮天蔽日,即使白天也是黑沉沉的。 此时没有月光的穿透,雾气忽而变得浓密起来,那粗粝的质感在手电光下分外清晰,就好像一股灰白的流沙汩汩拂过面前。 流沙过尽,他们前后左右大约二十公分的位置,蓦然浮出百余张盘子大小的灰白人脸。 它距离如此之近,惊的林焕肖一游一同停下了脚步,与之面面相觑。 “这是个什么东西?”肖一游低声问林焕。 “不知道。”林焕亦是浑身紧绷。 “它想干什么?”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人脸悄然无声的悬在半空,无数只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林焕和肖一游,那些虚幻的脸上居然呈现出一种统一的凶狠表情。 显而易见,它们被生气吸引,迫切的想要吞噬活人,又对周遭环绕着的佛经声音非常惧怕,乃至进退两难。 林焕和肖一游何尝不是如此?从人脸出现,雾气变浓,他们脚陷入地表那层薄薄的雾气中,再难移动半分。 而且,雾气还在不停的流动中越来越浓烈,他们的安全空间被挤压着,越来越狭小。 这样下去,即使有净觉师父的经文也难逃被吞噬的厄运。 冰冷的气息直往骨缝里钻,林焕和肖一游额角却都有汗冰凉的顺着脸颊滑落。 肖一游突然说:“林焕,把声音调小。” 林焕瞥向他,眼带诧异。 此时关小经文声,岂不是把自己送到对方口中? 肖一游轻声却笃定的说:“信我。” 林焕毫不犹豫的调低了音量,就见正对面那张最大的脸忽的向前一扑。 肖一游迎着那脸飞快的探出了一只手臂,噗的一声,直接没入到它大张的口鼻中。 这一击直中要害,只听它沙哑的呼号了一声,引得众多的人脸扭曲模糊起来,随着一起沙哑的嚎叫,那古怪的声响犹如狂风灌入众多孔穴,听得人头皮好一阵子发紧。 林焕吃了一惊,不为这恐怖的异象,而是因为肖一游。 他绝没料到肖一游会这样做。 林焕曾与这些东西打过照面,他身上多处青黑的印记仍没褪尽,每每到了阴寒之处,胳膊上那处最深的抓痕就会隐隐的寒痛。 他与肖一游讲过这些东西的厉害之处,他万万没想到,肖一游居然无所顾忌的迎难直上,哪怕冒着森寒透骨的危险。 林焕捏住肖一游的腕:“快放手!” 肖一游掀开风衣,裹住林焕半边,对他笑了笑:“会很冷,坚持一会儿!” 雾气激烈流窜起来,冰冷的狂风透骨而入,全身的肉体好像都被瞬间急冻,意识转为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风静雾散,周围的景物重新在黑暗中露出原貌。 肖一游拥着林焕,两个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痛感使得林焕的意识重回身体,他勉力活动着麻木的手脚,扶起肖一游,拍拍他青白冰冷的脸颊:“喂!” 肖一游紧紧闭着眼。 林焕双手捂着他的心口,冰冷:“肖一游,快起来!” 他还是一动不动。 林焕挺身一掌掴在他脸上:“肖一游!” 他总算有了点动静,嘴唇哆嗦着,不厌其烦:“……听见的呢,舌头僵,就不能让我多缓一会儿。” 林焕长出了一口气。 他瞥见肖一游仍然紧紧的攥着拳,手指僵的打不开,于是捧过那只手帮他用力剥开。 他掌心有一小把灰白色的粗砂,松散酥脆。砂中裹着一片指甲大小的灰白薄片,触手寒气逼人。 林焕拿在手中细细观看。 这是每张雾气腾腾的脸后面浮动着的那团微小的核,从被雾气包围起,肖一游和林焕都注意到了。肖一游猜测它是人面的弱点所以孤注一掷冒险抓取,就现在的结果来看,他赌对了。 但付出的代价也高了些。 他们仅仅除去了其中一个就要缓上好一阵,其余成百上千的数量怎么办?这方法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 肖一游坐了一会儿,总算觉得好些,他看着林焕手里的东西:“这个好像是……人的骨灰?” 林焕点点头:“头骨碎片。我大概知道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了。” 肖一游挣扎着起来:“看看去?” 互相搀扶着来到怀念堂外,那些东西没再来骚扰,一路上也没遇到发狂的NPC小刘会计,想来正窝在哪个角落里修补脸皮。 白天总是锁着的怀念堂此时反倒大敞四开着,里面黑洞洞的,没有灯火。 开了灯进去,堂内和平时一样干净整洁,既没有人也没有“那些东西”。 靠墙的一排排架子上按层码放着形制各式的骨灰盒,走进细看才发现,所有的骨灰盒子都开着一道缝隙,盒子里面则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肖一游视线一一划过盒子上死者的照片:“这些原本都不是空盒子,你说,是谁故意开门放了这些骨灰出去,让它们去骚扰活人?” 林焕:“钥匙都存在值班员手中,他们不想我们随处走动。” “嗯。”肖一游唏嘘一声,“可我们偏得不听话到处走动,否则骨头渣子都要变成NPC的化妆品了,啧。” 两人从怀念堂出来,又悄悄绕去东北角的外墙。 这里围墙高耸,墙下缭绕着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远远的就觉得森寒刺骨。 想要翻墙出去是不大可能的。 “回吧。”林焕对肖一游比了个手势。就两人的现有的体力,再与那些东西纠缠无疑是送死。 开着录音笔原路返回,一路踩着月光,再无阻碍。 及到宿舍楼门口,他们忽然看到迟瑞站在大敞四开的门内向外焦急的张望。见了林焕和肖一游,他急迫的几乎要哭了:“那个……净觉师父……薇薇姐……” 林焕神色一凛,问了句:“她们怎么了!”随后几步踏进门内。 薇薇人坐在厨房,额角有一处磕碰伤痕还在流血,人也恹恹的,只说头晕。 原来林焕和肖一游出门之后,常爷和小黄毛不听从安排,居然挟持了净觉师父出了大门,往山林那边寻出路去了。 薇薇想要阻止,奈何一个姑娘不是两个男人的对手,拉扯中撞伤了额头。 迟瑞紧张的指向一桌乱糟糟的东西:“怎么办,薇薇姐的伤,我们没有药啊……总不能明早和他们要吧?” “他们”指的是吴书桦三人。 下午在周师傅手里抢了人、晚上又迫使小刘会计露了本来面目,吴书桦翻脸也是迟早的事。 林焕仔细处理了薇薇的伤,安慰迟瑞说:“没有大事,不会留下疤痕的。” 迟瑞这才放松了些。 薇薇在一旁笑:“我都没怕,你怎么那么紧张啊?” 迟瑞不好意思的说:“我们给演员化妆的时候,都是假伤、假血,头一次见真的,我没准备……” 薇薇逗他:“那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了,这可是个惊悚剧,流血死亡都是常常发生的噢。” 说的迟瑞哭丧着脸,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们说话的间隙,林焕正垂目看那桌乱糟糟的东西,想来是迟瑞紧张薇薇的伤,从行李箱里倒出来的。里面多是香皂、毛巾、剃须刀这类小型生活用品,但有一大管牙膏样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林焕瞥了眼膏体上的英文,默默记下。 肖一游给录音笔换了电池出来:“走不?” 林焕:“嗯。” “你们去哪?”迟瑞再度紧张起来。 林焕轻轻的按下他的肩:“我们出去接净觉师父,小刘会计应该不会回来了,你和薇薇把门窗都关好,天不亮不要出去。” “你们真的要现在去?”迟瑞忍不住提醒,“外面树林里有半个脑袋,长得像大马猴一样的怪物!” 肖一游把手臂架在他的肩上,悠悠的叹了口气:“迟瑞是吧?” “……嗯。” “谨慎小心是好事,至少没那么容易沦为炮灰。单纯就不是好事了,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啊,四肢健全满脸和气的人比半个脑袋的大马猴更加危险恐怖。” “哦……”迟瑞以为这是句嘲笑,当即憋红了脸。 第35章 遭遇 出了楼门,林焕忍不住说:“迟瑞是个老实人,不要捉弄他。” 肖一游辩解:“哪有。我说的是真心话。” “哦?” “这个人心细如发,十分谨慎,不讲话也不轻易站队,处处示弱,难得还是个三观端正的,我是希望他能在这个游戏中走远些的。” 林焕侧目看肖一游:“你是怎么看出他三观端正的?” “薇薇受伤他心急,我们出来他担心,他时时刻刻为别人着想,和颜老那种自私自利的小心眼可完全不一样。这你看不出来?” 林焕轻轻笑笑,没说话。 肖一游突然反应过来,眯着眼语气凉薄的对林焕:“诶?我说小教官,你刚才不会是想说我三观不正吧?” 林焕脚步不停,淡淡辩了句:“那么你觉得,背着一身命案锅不辩解的国际名人三观正?” 肖一游无所谓似的端着胳膊,一路禁不住唇角上扬:“难得。” 林焕:“难得什么?” “难得你也认为我是背锅的了。”肖一游凑近他的耳朵,“这至少说明,我的努力是有回报的。” 林焕错开了一步:“也请你继续保持一个三观端正的做派,别功亏一篑。” “当然。”肖一游深深望进林焕的眼,别有意味的笑了,“我交人,只进,不退。” 他神情极其暧昧,引得林焕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肖一游指指面前的大铁门,“没钥匙,我们翻出去?” 林焕只好不做追究,用手电光照向那高高的铁门。 铁门十分光滑,只有一个连脑袋也塞不过去的窥视孔。铁门上方被松柏茂密的枝叶挡着,看不到什么。于是林焕把视线调转向一侧的高大松柏,打算另辟蹊径。 他把手电递给肖一游,几步助跑,轻巧的攀上了三四米高的树干。 树下的肖一游一边打着光一边不停的拍手:“身手不错嘛。” 光圈在林焕脸上乱晃,他伸手遮了一下:“手电拿稳,照门,别照我。” 肖一游笑了声:“行,都听你的。” 树枝细软,林焕所在的位置距离铁门大约还有两三米的距离,铁门上方的情形看不真切。他聚精会神的望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松针簌簌作响,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林焕头也没回:“肖一游,帮我照一下前面。” 身后顿时没了声响。 林焕疑惑的转头望去,后方尽是漆黑浓密的枝叶,肖一游没在。 俯望树下,也是空无一人。 林焕顿时有些紧张:人呢?不会是因为落单被“那些东西”带走了吧? 念及此,他立刻攀回树干,想要原路退回。 恰巧院内平地起了一阵冷飒的风,自下而上的掠过树梢,带起一股灰蒙蒙的沙尘。 林焕一手抓住树枝,一手蒙住眼睛。那些沙尘里多半掺了些骨灰,他可不想被这个迷了眼睛。 就在挡住眼睛的一刹那,他感到有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脚踝。 林焕浑身一凛,未及睁眼已经一脚踢出,并紧紧抓住了一根胳膊粗细的树枝。 那手登时被踢开了,几乎同时,另一只手扣住了林焕的鞋面! 林焕吃了一惊。 枝叶遮挡,树的范围之内没有月光,这个时候“那些东西”的能力格外的强大,如果被迷雾中那千万只手拽到下面,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要葬身于此了。 林焕低头把录音笔的音量调高了些,余光里看到脚下的黑暗里渐渐升起一个灰黑色的人头。 他想也没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对着那人头重重的踩了一脚。意外的,那人头不是灰质组成的东西,林焕有一种踩中了实物的感觉。 “哎!”居然是肖一游的声音,他灰扑扑的往上爬,“你想谋杀我吗?怎么又踢又踩的?” 林焕:“……怎么是你。” “这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你怎么爬那么慢?” “我没你那么擅长这个不可以吗?” 肖一游仰起脸,看到林焕的一瞬,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了。 此时,林焕站在高一些的粗树枝上,肖一游在他下方的树杈,两人距离不远,肖一游刚好能够到他的双腿。 “林焕。”他轻轻的说,“你先过来。” 林焕没明白他的意思:“做什么?” 肖一游盯着林焕的脸,喉结微微动了一下:“铁门在我们三米开外。” “嗯。”林焕没法不在意他古怪的表情,“肖一游,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数三个数,我们一起松开手,跳到门外去,一,二……” 林焕忽然觉得,他一直紧紧抓着的那根树枝动了一下。 肖一游瞳孔骤然一缩:“快跳!” 林焕心知不对,他来不及回头,猛的缩回了手,团身向铁门方向一滚。 树枝承受不住他的体重,啪的一声断了。下方的肖一游向前一扑,堪堪够到他的手,拉入怀里。 林焕看到了树杈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但又和树下的骨灰人不同,它长而凌乱的头发披散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几乎全是眼白,眼仁儿小且幽幽放光,正蜷缩着攀附在树枝上,居高临下死死的盯着两人。 手电的冷光下,它整张脸藏在头发后面,显得又青又暗,那面部的肌肉的纹理清晰可见,甚至已经开始腐烂渗水,几大块脸皮颤悠悠的坠在下巴上。 “刘会计?”林焕根据衣服认出了她。 她怎么会在这?不是修补脸皮吗?为什么反倒剥去了自己全部的脸皮? 她剥去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脸皮,林焕瞥见她细瘦如柴的小臂也是肌肉外露,回想自己刚刚抓着的那根树枝,那冰凉干涩的触感……竟是她干瘪脱水的肌肉? 林焕胸中泛起一阵不适。 难怪肖一游如此紧张。 这一会儿功夫,林焕心中掠过千万个念头,人不免还在愣仲。 趁此空隙,刘会计像只巨大的青蛙一样从树枝上弹跳而起,张开那口锋利的獠牙,向着肖一游的后颈便咬。 肖一游揽林焕在怀,背后正空门大露,眼见就要血溅当场,林焕反应过来,飞起一脚正踢在刘会计的肚子上。 这一脚如同踢中了厚实的铅板,剧烈的麻痛使林焕意识一顿,几乎晕厥过去。 他没看清肖一游怎样操作,一根粗大的树枝啪的鞭在刘会计脸上,她就这么直挺挺的坠下树去。 随后,他拥着林焕奋力一跳,从铁门上方的松柏枝叶中飞出。 林焕终于看到了铁门上方的情形——一排尖锐的铁刺泛着冷幽幽的光。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嘶的一声响,肖一游风衣的后摆挂在铁刺上,使得他动作一滞。 林焕顺手将他的风衣一撩。 两人齐齐落在门外。 好巧不巧,形成了肖上林下的姿势。 肖一游望着身下的林焕,微微蹙眉:“你怎么一点肉也没有?” 林焕瞪他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肖一真就思考了一下:“有的啊。” 林焕可不想听他那些浑话:“你可以起来了么?” “嗯?”肖一游似乎才意识到这是个糟糕的姿势,却没急着动。 他细细端量着林焕那冰雕玉砌般白皙的脸,微微笑开了,眉眼中的温柔仿佛是拥着爱人在怀:“啧,好像有点舍不得呢。” 林焕偏过头去,用一只胳膊撑起他的上身,冷淡的说:“别闹,你的膝盖顶着我的伤口了。” 肖一游登时爬起来:“你伤哪了?” 林焕忍痛坐起,指着腿上一道渗血的皮肉伤:“铁刺划的。” 肖一游仔细看了,责怪说:“我就算给挂住了也不见得就被扎个对穿,你何苦回头扯我风衣,害自己留下这么一道伤?” “我也不想。”林焕回道,“肌肉拉伤了,痛得很,腿脚不太利落。” “是踹刘会计那一脚?”肖一游叹了口气,“你啊,又伤又病,也太不让我省心了。” 正说话,就听轰的一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内测重重撞在了铁门上。松柏跟着猛的晃了晃,刘会计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出现在高高的树梢。 肖一游向高处瞥了眼,立刻扶起林焕:“能走么?” 林焕随手捡了根树杈:“能。” 向树林里急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声落地巨响。 肖一游也不回头看,索性直接蹲身去背林焕:“算了,还是我背你吧。” 背起林焕,肖一游顺着门前那条唯一的砂石小路急奔。他知道枪是对NPC没有用处的,与其停下来激斗一番,还不如寄希望于逃跑。 事实证明他的脚力的确可以,小刘会计像个青蛙一样一窜一跳的跟在后头,既没能追上,也没被落下。 跑了不知多远,肖一游的体力开始下降,而小刘会计却像不知疲倦一样步步不落,距离越来越近。 每跳一下,那没有嘴唇遮挡的锋利牙齿几乎都险险的咬到林焕的后颈。 肖一游听得身后咯咯的对牙声,也不知怎么动作,把林焕由背后背着换到身前抱着——还是个公主抱。 林焕扶额:“肖一游,你放下我吧。” 第36章 小路 崎岖难行的山林小路上,肖一游公主抱着林焕,跑的微微气喘。 身后,小刘会计用难以理解的诡异姿势追赶着,好比一只窜来窜去的人形蛙。 她口裂大开,血红的舌头甩在獠牙外,好像下一刻,肖一游就会被从头到脚的吞到她肚子里去。 林焕在肖一游怀里动了动:“快放下我。” 就见肖一游低头对他露了个笑容,说的还是那句暧昧的话:“好像有点舍不得呢。” 林焕:“……” 正想着怎样说服他,肖一游突然猛的一停,定定的望向前方。 林焕贴着他胸口,感到他的心跳骤然加速,浑身肌肉瞬间绷的紧紧的。 他身后,小刘会计正跃在半空,肖一游一停,她跟着刹车不及,直接飞过二人头顶,落到了前方的地面上。落地后,她没有急着追咬肖一游和林焕,而是和他们一样警惕的望着小路的尽头,没敢再动作。 小路尽头是一处拐弯,那里生长着大片低矮的灌木丛。 灌木丛遮挡着视线,除了黑黝黝的枝叶和明晃晃的砂石路面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得一串沉重清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步又一步,仿佛踩着人的心尖。 除了脚步声,还有另一种声音让人心跳加速,头皮发紧。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追随着脚步声,就好像转动着的磨刀石不停的划过刀刃,沙啦沙啦的作响。 当然,这不可能是什么磨刀石,而是有人拖着一把巨大的铁质东西,在砂石路面摩擦发出的声响。 随着脚步声临近,那人终于进入视野。 他背着光,样貌不清,可那特殊的身形立刻暴露了他的身份——他的双臂粗壮过膝,而头是平的! 是少了一半脑袋的老封头! 林焕默不作声的望着他,面色沉沉。 见过的两面他都带着帽子,如今在茫茫夜色中乍然遇见了不带帽子的他,那奇形怪状的脑袋令人格外骇人。 更令人紧张的是,他竟然拖着一把长度超越了身高的大刀!那刀柄一臂长,倒提在老封头手里,刀片锋利而狭长,冰冷的反光杀气腾腾的晃在路面上,教人无法睁得开眼。 老封头倒提着刀向他们一步一步走来,像是一尊行走在地狱里的金刚。 首当其冲的小刘会计向后缩了一步,嗓子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沉的恐吓声。 肖一游终于也放下林焕,并从腰间拔出了枪。 林焕按住他的手:“等等看。” 说时迟那时快,老封头向着小刘会计当头便是一刀,刀锋上的冰冷煞气排山倒海一般扑来,逼得肖一游林焕连连退了好几步。 小刘会计躲开了,可她仿佛被那锋利的气息灼伤了,捂着没有皮肤的脸嚎叫不止。 “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林焕指向一侧的草坡,“绕过去。” 于是肖一游扶着他趁乱通过。 沿着山路转了几个弯,老封头果然没有再追来。两人慢下来,在小路边歇了一会儿。 自打出了宿舍楼门,总算有了点喘息的功夫。 肖一游得空问道:“老封头的目标是小刘会计,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焕笑笑:“猜的。” 可当然不是没有根据的乱猜。 刚进入副本的时候,吴书桦曾提起过墙外树林子里的老封头,并且着重强调过,入夜不能乱跑。对于这个人,墙内的NPC是很恐惧的。 林焕猜想,在这个副本中,老封头存在的意义不止是运送玩家和附近城中的尸体,还要负责困住墙内的东西,保持NPC在指定的范围内活动。 入夜,殡仪馆附近的山林是他活动的区域,胆敢跨出围墙的怪物,无论是三个NPC还是成千上百的骨灰人,他都会将之消灭殆尽。 而玩家似乎不在他的管辖范围。这也是他在来路上抛下小黄毛,又在夜晚降临时驱赶迷路的小黄毛进入殡仪馆的直接原因。 玩家只要不和他产生激烈的冲突,他也不会拳脚相向。 听林焕简要的解释了以上猜测,肖一游表示认同:“所以吴书桦他们每晚留一个人值班,又打开怀念堂的门,为的是不让我们出去。墙外可就是他们的危险区了,对也不对?” 林焕点头。 也不知小刘会计为何会昏了头的追出来,撞到了老封头的手里。 林焕和肖一游边走边聊,山里的夜虽然冷,又不比殡仪馆的阴寒刺骨,走了许久,额上都渗出了薄汗。 周遭山林无声矗立,脚下只有一条明晃晃的小石头路无边无际的向前延伸着,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 常爷三人更是踪迹全无,一路什么线索也找不到。 就在两人困惑之时,前方的小路突然变得开阔,小路尽头一处占地广阔,被松柏包围着的熟悉建筑跃入眼帘。 林焕心里一沉。 走了一夜,未遇岔路,怎么又原路绕回了殡仪馆? 肖一游递来个眼色:“继续?” 林焕随他转身,再一次走上那条小路。 这一次,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一路仔细分辨着方向,寻找着岔路,确定的确是一路向东北而去,没有岔路也没有重复的景物出现。 可是大约三个小时后,他们再一次回到了殡仪馆的铁门前。 当下大约是凌晨三点半,一天当中最为黑暗阴冷的时候。两人走的太久体力不支,林焕又伤了腿,再难坚持。可是如果就这样作罢,非但常爷、黄茂、净觉师父三人愈发生死难测,吴书桦、周师傅二人回来,情况也会变得相当被动。 林焕决定再试一次。他弃了那条绕圈子的小路,向着浓密山林一指:“我们上山。” 林焕的决定,肖一游坚决执行。但执行的形式,他自己说的算。于是他不由分说,背起林焕就走。 山林里光线黯淡,地势更为崎岖不平,对体力的消耗十分巨大。肖一游一路顺着陡峭的山脊向上攀,许久,来到一处平坦的小高地上。 这里视野良好,看得到西南方殡仪馆的金顶,也看得到唯一的那条小路如雪色缎带一般绕山而去。 肖一游放下林焕,擦了一把汗:“你看到了吧,那条路并不是一个圆圈,我们来回走竟还不自知。” 林焕说:“副本设定,不能按常理解释。” 此时山顶掠过一阵凉风,漫山松林起伏不定,发出如海涛般的轻响。他们忽然听到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长刀拖地的刺耳刮割,越来越近。 两人顿时精神紧绷的转向声音的来源,肖一游再度掏出了枪。 如果说第一次遭遇是为了追捕墙内脱逃的NPC,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之前的推断都是错误的? 老封头终于出现在高地的另一头。 他依旧拖着把长刀,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肩上扛了个人,一个被麻绳捆着的女人。女人身段苗条纤细,一头乱糟糟的发垂在地上,好像是小刘会计。 老封头迎着肖一游的枪口步步走近,直到面对面的站在不足两米远的位置。 他那张熟褐色的脸板着,无甚表情的将林焕和肖一游打量了一番,开口的嗓音又沉又哑:“带回去。” 他们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要他们把小刘会计带回殡仪馆? 肖一游看看小刘会计,又看看那长刀上腥臭扑鼻的黑红血迹:“她死了?” 老封头摇了一下头,加了两个字重复了上一句话:“带回去,烧了。” 肖一游:“?” 老封头:“不烧会复原!” 肖一游林焕顿时明白了。 NPC小刘会计的确丧失了行动能力,但这只是暂时的,副本设定,不烧了她还会重新变成一个完好的小刘会计,到时玩家们就危险了。 老封头看到二人露出了然的神情,幅度极小的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一天之内!” 肖一游立刻看了眼表:凌晨四点十分。 也就是说明日凌晨四点之前,小刘会计会变化。 “记住了,十分感谢。”肖一游口头说着,身体却没动。 老封头眼神不善的看着他:“回去!” 见老封头没有恶意,林焕也不想把事情闹僵,他客气的说:“封大爷,我们是出来找人的,您在山上看到两男一女了么?” 老封头半天没说话,看似不太想回答,但他还是开了口:“回去!” 肖一游飞快的看了眼林焕,又问:“啊……您的意思是否可以解释为:他们也会沿路绕回去?” 老封头那张石雕似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不耐和愤怒。 肖一游瞥到他握着刀的手指渐渐收紧了,连忙说:“我们是要回去的,但……”他按着林焕肩头,又看了眼小刘会计,“好像不大方便呢。” 老封头迟疑片刻,转而盯向林焕的腿。 划破的伤口很浅,血迹已干,影响行走的是肌肉拉伤,持续的活动会使他的腿更加肿胀。 肖一游是背着林焕上山的,的确不能再背着一个女人从山脊上下去。 老封头冷冷的盯了二人一眼,扛着刘会计默不作声的走到了前面。 第37章 演技 肖一游赖着老封头同行,目的林焕看的出来。 系统告知的副本信息少之又少,如果所有的剧情都靠玩家自行摸索,进展未免太慢。 老封头突然告知了一条消灭NPC的重要副本规则,他很可能还会知道些别的,如果就这么轻易的放他走了,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肖一游想要做的就是挖出更多的线索。 但是老封头和上一副本的门卫大爷一样,不是系统白给的。 看门大爷的风格是:我只回答三个问题,多了不说。 老封头则是:你问十句我答半句,剩下的自己猜。 于是肖一游与大爷展开了如下的对话: “大爷,您知不知道,我们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 “您天天在山头转,这一片熟悉的像您家似的吧?可知道附近能出去的路?” “……” 同一个问题变着法的问了两遍,没得到任何回应,肖一游叹了声:“这些问题都不合您心思?那问您个具体点的,资料我们看过了,长青之地指的不是殡仪馆那片地皮吧?东北方向一公里有什么?” “……” “啧。”肖一游忘了回天,“大爷,通常呢,功能性NPC是玩家最亲切的辅助,我们可都等着您救命呢,您当没听见不太好吧?” “墓园!”老封头突然哑着嗓子说了两个字。 “什么?”肖一游一愣。 然而老封头又不说话了,扛着小刘会计脚步不停的向前走去。 林焕低声开口解释道:“他的意思应该是说,东北方向一公里,可让死人长生之地——是片墓园。” 回到殡仪馆铁门前,天色已蒙蒙发亮。 老封头把小刘会计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林焕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串钥匙,把她吊在铁门外的松柏上并用树叶遮盖密实,才同肖一游一起开门进去。 宿舍里,薇薇和迟瑞安好。 经过一夜的休息,薇薇的精神状况恢复如常,额头的伤口也已经开始收敛,不再渗血。 迟瑞守了她一夜没怎么睡好,林焕和肖一游进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蔫蔫的,还不停的劝说薇薇:“薇薇姐你别担心,处理干净是不会留下疤痕的,暂时有一点点印记也没关系,我是个化妆师,我帮你,别人都看不出来的。” 薇薇就不住的笑话他:“你以为我是靠脸吃饭的女演员啊?没事啦,脸上有疤显得我超凶的。” 迟瑞便跟着一起笑了:“薇薇姐心可真大。” 见到只有林、肖二人回来,薇薇料想没有结果,什么也没问,心思细腻的迟瑞也没开口。 薇薇把早餐热好放在桌上:“辛苦你们了,迟瑞小弟弟的手艺,先吃点东西再说。” 林焕坐下尝了口,粥放了冰糖,煮的很是清甜,黄瓜小菜绊的爽口,令人胃口大开。 听见肖一游夸奖迟瑞的手艺,还说要收他为徒,林焕不知怎的想起了在轮回高中食堂,肖一游为他化的那碗白粥。 温温的,用简陋的餐具盛着,却被他摆出了贵族般的仪式感。 不由得唇角扬起一丝浅笑。 肖一游见了,向椅背上一靠,神情不大愉快:“原来你喜欢甜的。” 这莫名其妙的飞醋。 林焕觉得心累,索性断了他没完没了的猜疑,只对迟瑞说:“的确可以学学他的手艺,比如面条,我没吃过更好吃的面了。” 肖一游这才脸色稍霁。 大家吃饭的功夫,只听宿舍楼的正门一响,吴书桦带着一身清晨的寒气从外头进来:“哟,吃饭呢?” 大家都是一愣。 昨晚发生的事相当于玩家和NPC的宣战,再见面,大家都要准备撕破脸皮斗个你死我活,表面上维持的“同事”关系即将不复存在。但此时他脸上一如既往笑眯眯的,似乎是还不知道小刘会计的事? 林焕在每个人脸上快速扫了一遍。肖一游自不必多说,薇薇相当淡定,只有迟瑞一瞬间漏了破绽,变了脸色。 也难怪,迟瑞胆小,对一个随时都会腐烂的怪物心存恐惧,无法保持镇定是可以理解的。 林焕对他说:“迟瑞,我腿痛站不起来,麻烦你再帮我盛一碗粥。” 迟瑞不傻,知道林焕要他暂避,忙不迭的取了林焕的碗,走到角落里去。 吴书桦果真没有注意到迟瑞,走过来顺势问林焕:“你的腿怎么了?” 林焕:“肌肉拉伤,没什么大事。” 吴书桦一脸关心状,转而又看到了薇薇包扎的额角:“唉,你们这是怎么搞的啊?” 林焕笑笑:“打了一架。” “打架?”吴书桦一脸困惑。 肖一游瞥了眼桌上那堆扑克,是迟瑞枯守一晚解闷用的,随便编了个理由:“啊,昨晚无聊,大家打了会儿牌,没说到一块去,就和常爷小黄毛打了一架。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的。” “哦。”吴书桦望了眼走廊里坏掉的门,好声好气的劝说,“都是同事,大家互相担待点嘛,那……他们呢?” “跑出去了呗,谁管呢。”肖一游流露出一丝漠然,表情搭配着上面现编的一套说辞,自然流畅的无可挑剔。 薇薇趁机转移话题,嗔怪的说:“吴哥,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也不让人补个觉。” 吴书桦笑眯眯:“我来找小刘的,她没在值班室,是不是睡在你们这儿了?” 他这一笑,脸上的褶子堆起来,显出些与年龄不衬的苍老。 那是用人的骨灰保养的,几乎脱离了面部肌肉的一张死皮。 刚吃了饭,这样的联想使得擦破刘会计脸皮的薇薇神色一僵,不得不低了头稍作掩饰。 “不在你们这吗?”吴书桦露出怀疑的的神色,“我好像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了呢。” 薇薇垂着头撇了撇嘴。 就算有味道也是零星尸水的腐臭,哪里能有香? 再度抬头,薇薇真诚而关切:“她昨晚的确来了,我们还说了会儿话,她情绪有点失落,说很羡慕我能涂那些香香的化妆品,她自己的又粗糙又难闻,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吴书桦愣了愣,表情复杂。 林焕就问了句:“她会不会回家了?你们不是不住在这里吗?” 吴书桦皱着眉想了想,忽而问:“今天你们都上工的吧?” 问话时,他的目光审视的扫过厨房里的每个人。 见状,林焕立刻说:“当然,我们不就是来打工的吗?” 吴书桦点点头:“嗯,我和周师父回去一趟,上午的活儿就拜托你们了,做得过来吗?” “放心。”林焕和气无害的笑了笑。 他走了,迟瑞才拍着心口转过身,由衷的佩服道:“哎,刚才真吓死我了。林哥肖哥薇薇姐,我跟了那么多的剧组,即兴表演可从没见过这么淡定的。” 肖一游作绅士礼:“天赋。” 薇薇摆摆手:“别提啦,还是紧张且恶心的。” 林焕无心玩笑:“迟瑞,你行李箱里是不有一罐强力粘合剂?写了Adhesive英文字样的那个。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当然。”迟瑞马上去往楼上。 等着的功夫,林焕把东北角有墓园的事简单提了提,说了心里的猜想。 这个副本是一片走不出去的山林。 吴书桦三人不住在殡仪馆内,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东北一公里外的山林——传说中的长青之地。 他们皮下腐败溃烂、需要活人骨灰的滋养,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是长青之地的产物,和当年那只死掉又爆起伤人的野猪一样,是死物无疑。 殡仪馆内线索不多,想要出副本,是有必要去墓园一探的。 薇薇点头:“我跟你们去,什么时候出发?” 林焕劝她别急。 吴书桦白日里不敢一个人踏足老封头的领地,想回去找小刘会计,势必要拽着周师傅走一趟,正好趁着他们不在的时候,把刘会计按照老封头的说法烧掉。这是其一。 其二,吴书桦多次提及上工,这里有些古怪。我们不知道副本的设定,正常的工作时间大家先尽量不要缺席。 其三,净觉师父三人的行踪不必过分担心,殡仪馆外围活动的老封头是友非敌,不会取人性命。另外,他昼伏夜出,或许可以在今晚太阳落山后带领我们去往东北一公里外的墓园。 四人商议好当晚的行动,补了半小时的觉,起来上工。 肖一游顶了吴书桦的位置,薇薇代替了小刘会计,林焕做着周师傅的活儿,就连迟瑞也克服心理障碍代替小黄毛搬尸,四个人勉强维持了殡仪馆的运转。 幸而今日的活不多,闲暇时,林焕去了一趟怀念堂,用迟瑞那得来的强力粘合剂把所有骨灰盒粘了个结实。 肖一游端着手臂忍俊不禁:“厉害了,你把人家都堵在盒子里了?这个胶竟是这么用的?” “不然呢?”林焕面不改色。 临近正午,人流变得稀少,林焕喊了肖一游去往铁门外抬了小刘会计回来。 经过这一夜的倒吊,小刘会计那一身溃烂没皮的肉更不成型,表面甚至开始融化,远远的散发出一阵强烈的腥腐味道。 肖一游出门看了一下,把林焕挡在门内:“我来吧,你看了可能受不了。” 林焕顿了顿,大概猜到了小刘会计当前的模样,也就没坚持。 肖一游找了个裹尸袋把小刘会计罩严实了才喊林焕出去,两个人一头一尾的抬着去了火化室,苍蝇蚊虫嗡嗡的跟了一路。 林焕选了三号炉,把小刘会计浇了汽油放进去,立刻关上炉门点了火。 焚烧的过程很安静,但令人不安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38章 亲亲 林焕和肖一游把暂时无法动弹的小刘会计投入火化炉,全程高度戒备着开炉后的异常情况,结果焚烧的过程非常安静,她没有任何预料中的激烈挣扎。 实际上,她一丁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就被熊熊大火完全吞没掉了。 但还是出了点令人预想不到的状况。 火化炉是完全封闭的,可是自点火开始,屋里便弥漫着一股恶臭的气味,随着火化进程的深入,那气味愈发的浓烈刺鼻,仿佛吸进丁点就能使人昏厥过去。 林、肖二人无法忍受,只得开了窗退出门外等着。 不多时,薇薇、迟瑞也被楼里的怪味给逼了出来,与林、肖一处掩着鼻子远远的看着。 火化室的小窗开着,自打他们出来,里面就开始冒出一股黑乎乎的浓烟,那烟浓重粘湿,渐渐冲黑了周围的墙面,又蒸腾开去,笼罩了整个殡仪馆的天空。刺鼻的怪味随之蔓延的到处都是。 约莫着人已经完全烧化了,林、肖二人武装严实,又从窗户攀了进去,一路强忍着开了火化炉,退出摆放尸体的金属台。 出乎意料的是,台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剩下。 跑了? 肖一游向火化炉内探了下头,被滚烫的刺鼻气体顶了出去,一时灰头土脸的,险些上不来气。 换了林焕又检查了一遍,这才炉内的确没藏着人,也没有焚烧剩下的渣滓。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小刘会计属特殊体质,正常人的尸体焚烧后留下骨灰,而她直接化为一股奇臭无比的黑烟,风一吹就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也不能这么说,今天风静云止,但见天上悬浮凝结的这层黑乎乎、湿哒哒的浓烟,她还会在这殡仪馆上空游荡小半日不止。 林焕忧心的不止这些: 按照老封头的提示,他们已经焚毁了一个NPC,焚毁后没有出现任何线索,这本身就是件令人困惑的事。究竟“焚毁”这一步有没有意义? 再者,这烟何时能散?吴书桦、周师傅回来该怎样解释? 打扫干净火化室,林焕和肖一游重新回到院里,想与薇薇、迟瑞好好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他们走到薇薇跟前,站住。 薇薇等了半分钟,只见林焕和肖一游表情凝重,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就是一动也不动,好像突然凝固住了似的。 薇薇推了肖一游一把:“你们干什么啊?有话快说,别这样,怪吓人的。” 肖一游晃了晃,没倒,也没反应。 迟瑞把薇薇拉开半步,害怕的说:“薇薇姐,他们好像不太对劲,一分多钟了,连眼睛都没眨一次。” 薇薇本就紧张,闻言更是吓了一跳:“不会死了吧?” 迟瑞缩在后面:“不……不知道。” 薇薇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伸手去探他们颈间的脉搏。 就在这时,正门响起汽车引擎声,有一辆黑色的小车驶进院子,从四人面前驶过,去往后院停车场方向。 行驶中,车窗缓缓摇下,吴书桦和坐在副驾驶的周师傅望着火化室冒出来的黑烟,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们面无表情的端坐在车里,冰凉的视线从玩家们的脸上划过,一丝温度也没有。就连那个永远客客气气、笑眯眯的吴书桦也是如此。 薇薇浑身冰冷。 这一幕才是玩家和NPC真正意义上的宣战! 车消失在视野中,薇薇立刻招呼吓得呆掉的迟瑞:“快!在他们停车回来之前,我们需要把这俩木头搬去个隐蔽的地方。” 迟瑞紧张的问:“为……为什么?” 薇薇简短的回了句:“这俩还不知死活呢!再杵着我们也等死吧!” 林焕和肖一游当然没有死,他们身体保持着基本的生命特征,而意识被系统带往另一个未知空间,即将进行一场“小游戏”。 这个空间弥漫着一股凉丝丝的雾气,皮肤和鼻腔感觉既湿润又舒服。 来到这里,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彼此,而后背对背站在一处。 【玩家林焕、肖一游烧毁第一具NPC,触发隐藏小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玩家将面临三次考验,未通过考验则精神消亡,肉体损毁。】 【请各自在以下选项中选择一条。】 【A 真心话,B 大冒险。】 肖一游放松的吐出一口气:“呵,终于出任务了,是好事。” 林焕不得不提醒他:“未通过任务会死。” 肖一游蛮不在乎的笑了:“我们副本都没死,会死在这种小任务里?” 听得林焕皱眉——这爆棚的自信。 在上一个副本中他们有四个选项,其中两个可以直接通关,另两个则提供了通关金手指以及急需品,可见只要通过小任务,系统是有奖励的,所以肖一游说:是好事。 可这一次只有两个光秃秃的选项,没有任何奖励说明,还加了一条非通关即死的惩罚,这隐藏小任务的设定未免太随意了吧。 【请玩家选择,逾时不选视为任务失败。】 肖一游对林焕吐槽:“啧,还是个非选不可的霸王条款。”说着随口选了个,“大冒险吧,多年的老油条,对真心话这种清纯的东西操作不来。” 林焕只好选了剩余的那个:“真心话。” 【选择结束,请听真心话问题。】 【第一题,如果对面的人现在吻你,成功的几率不是零,对吗?】 “?”林焕飞快的看了一眼肖一游,一脸的尴尬局促。 这叫什么问题?就算真心话考验向来很污很无理,为什么对面又偏偏是个大男人肖一游? 肖一游扑哧一声笑出来,为他解围说:“别想那么多,就按实际情况回答吧。” 林焕只好在心里默默衡量了一番。 以目前和肖一游的几场正面拳脚来看,林焕实际上都没能讨到便宜。林焕虽不想承认,可肖一游的武力高于他是事实。武力压迫下,他如果硬要吻,自己极有可能招架不住。 况且他还有枪。 林焕还没有纯洁到为了一个吻就肯舍命,所以如果肖一游用枪指着他,林焕可以当做……被猪亲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 冷静客观的分析完,林焕开了口,平静的回答:“对。” “噗——”肖一游惊讶的瞪着他,再度喷了。 【大冒险题目一,验证上述真心话问题。】 林焕:“……” 肖一游:怎么回事好像有点兴奋哎。 林焕警惕的退了一步:“你这是什么表情?” 肖一游平复了一下情绪:“啊,那个,我们要不要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 “你是要反抗呢?还是速战速决,进入下一题?” ——这都是什么用词。 林焕艰难的问道:“……如果我想反抗呢?” 肖一游双手一摊:“这是真心话考验,如果被你反抗成功,说明你上头说的是假话,猜猜系统会对你做什么?所以我是要全力以赴,不能让你的。反抗不过是耽误时间并增加趣味罢了。” 林焕:“……” 肖一游逼近一步,语气温柔的就像是情人的耳语:“怎样,考虑一下合作快速过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林焕也只好把心一横:“快点。” 于是肖一游便微笑着压了下来。 看到那双极富魅力的深茶色眸子越来越近,林焕索性闭上眼。 肖一游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即放开,残存的气息缠绵而又温热。 林焕微微发愣。 睁开眼,肖一游正双手环胸,笑笑看他:“你窘迫脸红的样子当真可爱,真想和你这样的清纯男人来场轰轰烈烈的……” 林焕压下脸打断他:“醒醒,你想多了。” 【真心话第二题:你认为游戏中,吻你的人是否肯为你付出一切?】 问题一出,肖一游立刻向林焕挑眉,并在胸口比了个心。 林焕瞟他一眼,报复似的答:“是。” 还需要验证是吧?林焕有心看看肖一游怎么玩。 果然,系统又说:【大冒险题目二,验证上述真心话问题。】 肖一游困惑:“这该怎么验证?” 话音一落,但见林焕周围的地面像散碎的沙子一样坍塌下去,林焕躲避不及,转眼随着地面陷了下去,没了踪影! 肖一游大吃一惊,抢过去也没能抓住他的手,伏在断层的边缘又什么也看不到,只好喊道:“林焕!” 少顷,林焕在不远处搅动的雾气中回应:“我在这。” “在哪?” 雾气终于归为平静,肖一游看清了对面的状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林焕整个人被绳索束缚着,绑在一根横梁的尽头。横梁大约半米宽,在雾气中颤悠悠的晃动着,下方无尽空阔高远,像是处在一座城市的半空! 原来,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栋摩天大楼的最顶部,这凉丝丝、湿润的雾气不是别的,而是半空里的云! 要知道,现世里根本没有楼可以达到这个高度! 想要救下林焕,肖一游必须在这个高度的半空中走到横梁尽头,解开绳索,再走回来! 他恐高啊,坐个过山车都不敢睁眼,这种事怎么可能做的到? 第39章 囧事 林焕看着脸色惨白的肖一游,心中懊悔。 他也没想到,系统竟用肖一游最恐惧的东西来考验他。就算他有决心要救人,他会有胆量走过来吗? 偏偏林焕又连动一下手指头的能力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肖一游,放弃吧。” 肖一游勉强笑了笑:“怎么可能,我有那么怂?” 林焕:“别闹了。恐高的人在高处会引发眩晕,导致身体失去平衡,你会死的。” 肖一游毅然的踏上了横梁:“这个容易,不晕不就得了?” 他声音抖的厉害。 林焕急了:“肖一游,你不要命了?”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看着脚下模糊的城市喉结微动:“命?付出一切当然包括命。” 林焕无语:“肖一游,你对我又不是那样的感情,你何必……” 肖一游抬起视线,努力在摇晃中保持平衡:“不是吗?我一直以为是的。” 林焕愣了愣,随即摇头:“我不是和你开玩笑,你不用为了验证上面的问题做这些事。” “我是真心的。”肖一游闭了眼,稍稍停下,“林焕,我们聊点别的,能让我忘了我在干什么那种事情,哦,比如你的囧事。” 林焕再度叹气:“我一直很强的,哪里会有什么囧事。” 这句话成功把肖一游逗笑了,只不过笑的很难看:“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吹牛,而且如此流畅自然。” “……嗯。”林焕望着跳水板一样上下晃动的横梁,“我好像还真想起了一件囧事。” 肖一游:“哦?说说看。” 林焕笑笑:“算是件陈年旧事了。” 林焕被国家调查局选中作为储备新人那段日子,曾在桦国南疆的一个小海岛集训。 他被国家朱雀精英小队的一名选人教官看中,和另四位同样实力强悍的同期生封闭训练了一月有余。 这期间,林焕闯下了一桩无人知晓的祸事。 起因是神秘教官的面具。 训练第一天,教官就给他们布置了一个小任务:训练期间,如果谁能迫使他当众露出真颜,将获得朱雀精英小队的直升资格。 他说:“为了国家机密任务的顺利进行,我们的脸决不能让知晓我们身份的人看到,所以这次小任务,我会全力以赴。” “直升资格”对于这五个年轻人是多么有诱惑力的一个字眼! 可当别的同期生在搏击训练上使出吃奶的力气试图去摘取面具之时,林焕却迟迟没有行动。他知道,短短的一个月,他没有办法在拳脚上胜过他。 于是,林焕花费了整整25天用于观察——观察他的作息,观察他不得不取下面具的每时每刻。 他发现,这位教官就连用餐也要在单间宿舍进行,他的餐桌倒是在窗边,可外头就是一堵险绝的小悬崖,悬崖下是波涛澎湃的大海,再加上他吃饭时窗帘紧闭,十分警惕,林焕几乎无机可乘。 林焕坚持不懈的爬了25天悬崖,终于捕捉到了一个机会。 每天清晨天不亮,窗外的林焕都会听到冲水的声音,他推测教官会这个时段去一次厕所,房间拉着窗帘、灯也不亮,很大概率,他不会把面具戴在脸上。 于是林焕潜去食堂用胡椒粉调制了一点灰白的糊状物,打算趁这个机会抹在他面具的内侧口鼻处。 不出意料的话,他只要戴上面具就会不停地打喷嚏,直到不得不摘下。 第30天,林焕趁着夜色在他窗户下面的悬崖挂了一个小时,蹭了一身的海鸟粪,终于听到教官起床去厕所。 他飞快的撬开了窗户潜进屋内,幸运的找到教官挂在床头的面具。 听到这里,肖一游看似很感兴趣:“啊,还有这事?可真是苦了你了,后来呢?” 林焕语气平平的叙述道:“他好像察觉了,回来得很快。我情急之下把调好成糊的胡椒粉洒在了身上,只好用手指头蘸着涂了。” “你成功了?”肖一游困惑地问,“我怎么感觉……” “的确失败了。”林焕踟蹰了一阵,“我出来才发现,抹在他面具内侧的不是胡椒粉。” “那是什么?”肖一游来到了横梁中部,脸色愈发不好看。 “是粘在身上的海鸟粪。” 肖一游骤然停下了:“啊!?” 林焕郁闷的说,“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囧的一件事了。” 肖一游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同身受的问:“你把鸟屎抹在人家面具内侧的口鼻处了?” “嗯,只抹了一点点,不过他好像没太注意到,我借故送早餐过去的时候,还看到他带着那张面具。” 肖一游的神情更加纠结:“你是说,他就饭吃了?” “大概是吧。” 肖一游顿时生无可恋的在横梁上晃了晃。 “小心!”林焕提醒他。 “没事没事。”肖一游慢慢蹲下来,“你让我缓一会儿。” 肖一游还真就蹲在横梁上缓了好一会儿。 林焕忍不住问他:“你没事吧?觉得好些了吗?” “我特别好。”肖一游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把你救下来我就不姓肖!” 林焕望着他:“你好像生气了?” “哪有!”肖一游再度站起来,“你给我等着!” 后半段横梁他走的很慢,但很顺利,解下林焕之后,他索性闭上眼,在林焕的指挥之下快步走了回去。 两人最终安全无恙的回到了大楼顶端。 【真心话第三题:如果可能,你希望最后可以走出游戏的是你还是他?】 林焕沉默了。 要是在过去,林焕会毫不犹豫的说是自己。 现在他是极端矛盾的。 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他一方面认为肖一游是不可缺少的伙伴,另一方面还在为他是否凶手的事耿耿于怀。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如今的林焕还能不能下得了手杀他? 答案是:能。 但会非常痛苦。 肖一游默默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即使林焕说出那个答案,他也会坦然接受。那可是他甘愿付出一切,包括性命的人。 他活着,远胜于自己活着。 【请玩家作答。】 林焕抬起眼:“如果可能,我希望我们都可以走出这个游戏,平安回到现世去。” 肖一游愣了一下,微笑着垂下眼,仔细的遮掩了所有的情绪。 【恭喜玩家,隐藏小游戏全员通过。】 肖一游:“没大冒险了?” 林焕恍然:“如果没猜错,刚才那道题既是真心话也是大冒险。” “你是说……” “这一环节叫做小游戏,不是小任务。”林焕沉声说,“刚才问题中的‘走出游戏’指的不是这个逃生游戏,而是当下正在进行的小游戏。” “是这样?”肖一游松了口气,“那还真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林焕微微调转视线,忽而说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选你?” 肖一游眉眼微动,惊喜看他:“真的?我可以把这句当做你的首次表白么?” 林焕:“……你想多了。” 【请选择系统奖励。A 运气榜单上升10人次,B 人气榜单上升10人次,C 玩家捆绑,限一人,D 6号钥匙。 】 林焕:“玩家捆绑是什么?” 肖一游无情嘲笑:“你显然应该选A吧?” 林焕面无表情的盯他一眼:“A。” 肖一游只作没看见:“啊……我嘛,AB不需要,D不稀罕,就C吧。” 【请说出你要捆绑游戏的玩家。】 “他呗。”肖一游指了指林焕。 【捆绑成功。】 林焕慢慢的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他发现自己倚着个架子坐在地上,旁边是刚刚醒来的肖一游。 回过头细看,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盒子——全都是骨灰盒。 怀念堂?怎么会在这里? 记得被系统带入隐藏小游戏的时候,他们都在院子里。 薇薇和迟瑞凑过来,轻声说:“你们醒了?什么情况啊,吓死人了。” 林焕把事情的经过简单一说,问:“我们怎么在这里?” 看怀念堂窗外的天色,好像正是黄昏时候。 之前好像还是中午,小游戏进行了这么久吗? “还不是我和迟瑞背你们过来的?死沉死沉。”薇薇吐了句槽,“总不能原地不动,等着吴书桦他们杀过来吧?” 林焕、肖一游这才知道焚化小刘会计的事被吴书桦、周师傅知道了。 “他们在哪?” “嘘。”薇薇低声说,“大概在到处找我们呢,我想着这里是那些骨灰人的住处,他们应该不会猜到我们在这。” 肖一游赞了句:“好姑娘。” 林焕却蹙了眉:“这里也不能久留。” “你不是都给粘上了吗?”薇薇随手捧过一个骨灰盒子,轻松的说,“我刚才看过了,粘的相当牢固,保准它们晚上不能出来作怪了,真有你的。” 话音刚落,骨灰盒激烈的震动起来,从她手上滑落在地。 紧接着,架子上所有的骨灰盒都簌簌的震动起来,发出一阵叽叽咯咯的怪响。 吓得迟瑞叫着躲到了薇薇身后。 薇薇惊呆了:“这……” 林焕再度望了眼天色:“天黑了,我不知道强力胶能困住它们多久,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去哪?吴书桦和周师傅还在外面。” 林焕垂头沉思片刻:“回宿舍。” 第40章 猜谜 一路潜行,绕过松柏林的时候,他们看到半空里隐约跃动着一抹橙红色。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糊焦的烟气。 林焕狐疑的望了眼肖一游,对方笃定的说:“着火了,好像是宿舍楼那边。” “糟了。”林焕低声说了句,快步向宿舍楼奔去。 进了后院角门,果见上半栋宿舍楼被吞没在熊熊的火光中,黑烟缭绕着升上半空,与沉沉夜色融为一体。 楼外空地上停着吴书桦那辆黑色的轿车。 是他们放的火? 林焕无从分辨是否是小刘会计的死使得他们恼羞成怒,对玩家痛下了杀手,唯一庆幸的是他们此刻都不在宿舍楼中。 火势刚起,车子还在,林焕估计吴书桦和周师傅也还在宿舍楼内逗留,于是与大家伏在灌木丛后,静静等待他们出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吴书桦和周师傅面无表情、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宿舍楼。 林焕瞳孔微缩,他似乎看到周师傅肩上扛着个黑漆漆的人! 那个人身上衣物不整、皮肤大面积烧伤成溃破状,手脚垂着,一动不动。 看那干瘪身形,好像是小黄毛? 他怎么会在宿舍里? 他死了吗? 常爷和净觉师父呢? 林焕心中闪过无数疑问,想着只要救下小黄毛,一切疑问就都有了答案。正要行动,却听周师傅低声对吴书桦说:“人死了,还烧吗?” 草丛里的四人心中都是一凛:小黄毛死了! “烧。”吴书桦边走边说,“还新鲜,有总比没有强。” 周师傅哼了声:“不如去找尼姑。” “她今天的确也没有上工,没用处的活人原则上是可以烧的。”吴书桦打开车门,回头看了眼周师傅,“可你知道她在哪儿?” “不知道。” “那不就得了。” 两人把小黄毛的尸体扔到后备箱里,启动了车子开往前院。 林焕四人从草丛后出来,眼见大火愈烧愈烈,黑烟从各个窗户汩汩而出。 林焕看了眼一楼厨房的窗户,对肖一游说:“你们等我一会儿。” 肖一游乜他:“你想干什么?没听见NPC说里面没别人了么。” “我需要取点东西。” 肖一游立刻意会了,转眼见一楼的火势尚未完全烧起来:“可行,但是你的腿没完全好吧?我去就可以了。” 没想到林焕说:“来不及了,一起去吧。” “不就是你屋里那份打不开的资料吗?哪就需要两个人了?” “净觉师父的房间,我要进去看看。” 肖一游“哦”了一声,说:“你可真是一点线索都不放过啊。” 两人按计划打破了厨房的窗户,每人摘了半扇窗帘用水打湿了裹在身上,蒙着头脸往烟里冲。 林焕一脚踹开净觉师父的房门,见她的大行李箱放在屋子的角落,似乎还没有打开过,上前拎了就往外跑。 原路返回,薇薇和迟瑞仍在原地焦急等待。 林焕问:“肖一游呢?” “还在里头!”薇薇急得心焦。 林焕放下箱子就要回去。 “别!”薇薇指着厨房里的火光,“已经烧起来了!” 只听轰的一声,厨房里不知什么东西炸了,一面墙晃了晃,塌下半边。 去路被切断,正门口又是一片火光,林焕心急如焚,向火海里大喊:“肖一游!我不要资料了,你快点出来!” 突然,林焕那屋的玻璃窗突然爆开了,一个火人一滚而出。 林焕薇薇冲上前去,脱了衣服在他身上一捂,不停拍打。 “行了行了。”肖一游从床单里钻出来,头发焦了半边,不住告饶,“再打要吐血了。” 林焕紧张他:“可有烧伤?” “没有没有。” 肖一游站起来,先从怀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林焕,又掏出一张便利贴:“塞在你门缝里的,可惜烫了个洞。” 林焕拿来看时,上面的字迹像小学生的一样,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师父F里! 薇薇探过头:“看字,应该是小黄毛写的。” 肖一游断定说:“我们都在这里,不会有别人了。不过这个F是什么意思,大家猜猜看?” 纸上的那个洞恰好压在的右下方,F的左上方,把最重要的笔画烫糊了去。 薇薇冥思苦想:“字头有很多字,这可怎么猜?”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皱眉看那纸,兀自猜度。 迟瑞在旁弱弱的插了句:“是不是个在字?在X里,这样念着比较顺口呢。” 薇薇露出喜色,用拳头怼了迟瑞心口:“行呢,小弟!” “像是个在字,那么这个F……什么字的右半边是个F?” 迟瑞再度说:“要么咱们想一想,什么地方是一个字,而且用里外区分?” 林焕加了句:“黄茂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很可能是遇到了紧急事件,他希望我们去找净觉师父,多半是因为她还活着。” “而且是大概率是被他藏起来的。”肖一游捏着下巴思索道,“殡仪馆内,一个字的地方,有里有外,隐蔽利于藏人……” 迟瑞灵光一闪,大声叫出来了:“井!是个井字,净觉师父在井里呢!” 林焕等其余三人恍然大悟,对迟瑞这个胆小的大男孩刮目相看:他不但细心周全,而且善于观察,头脑灵活得很。 林焕夸赞了他几句,问:“迟瑞,你可曾看到殡仪馆里哪处有水井?” “山里不通自来水,食堂那应该有井,可是……”他垂头想了想,“净觉师父不该在有水的井里头。” “没错。”肖一游接着他的话头,“如果要找一口枯井,我建议去后头的松柏林里看看,那里好像有座废弃的小花圃。” 大家商议行程的功夫,林焕把净觉师父的行李箱打开来,在其内翻到一包荧光粉。他看到了荧光粉,立刻想到了它的用处。 现在他要找的是吴书桦的那辆黑色轿车。 林焕把荧光粉包紧紧的攥在手里,对大家说:“我们兵分两路吧,肖一游,你带他们去找净觉师父,我去办件事。” 肖一游什么也没问,只在林焕肩头用力按了按:“好,注意安全,铁门外汇合。” 林焕悄悄潜去了前院,他猜想这个时候,吴书桦和周师傅应该在火化室焚烧小黄毛的尸身。 果然,在停车场尽头,他看到了隐没在夜色中的那辆黑色轿车。 处理完毕,正遇见吴书桦和周师傅往外走。 他们两个人脸上都白惨惨的,像是抹了不少的骨灰,但神色看起来十分轻松。 就听吴书桦对周师傅牢骚:“那该死的老货在,我还是不能放心。今夜我回去看墓,还好夜间守备松,我一个人也可以,你就守在馆里吧。” 周师傅“唔”了声,再没说话。 吴书桦发动汽车,摇下车窗:“小刘可是挂了,你一个人不会有事吧?” 周师傅神色冷硬:“担心你自己。” 吴书桦冷笑了声,摇上车窗开走了。 林焕办完事,立刻去往铁门外的汇合地点。 肖一游三人已经救下了净觉师父,正在门外焦急的等待。远远的见了林焕过来,大家才松了口气。 净觉师父脑后一处伤,人尚在昏迷,但没有大碍。 林焕心下稍安,把今夜吴书桦、周师傅分头行动的事说了一遍,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所有人一同去往东北一公里外的墓园。 如今小黄毛身死、常爷下落不明,林焕、薇薇、净觉师父都带着伤,的确不适宜再分开了。 肖一游十分赞同他的想法:“你打算怎么绕出那片鬼树林?那包荧光粉的作用可以公开了吧?” 林焕笑了笑:“见了吴书桦的车,你还明知故问。” 夕阳落下,殡仪馆外的山林很快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焕带领众人从墙外绕行到殡仪馆正门,顺着一条宽阔的柏油路进了山。 走出大约五十米远,殡仪馆投射过来的灯光终于变得黯淡,众人发现柏油路正中出现了一道亮莹莹的细线,断断续续的顺着路面去往黑暗的山林里。 薇薇蹲下身捻了一点粉末在手上细看,惊奇的说:“是净觉师父那包荧光粉吗?哪里来的?” 肖一游替林焕回答说:“大路上,刚刚驶过了一辆车。” NPC每晚留一人值守,其余人回东北墓地看守,这似乎是副本雷打不动的一条设定。即使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吴书桦还是坚持要回到墓地去,这便给了林焕等人一个珍贵的机会。 玩家无法走出树林到达墓地,而NPC可以。 那么只要顺着NPC留下的痕迹走不就行了? 所以林焕趁吴书桦和周师傅不备,把荧光粉包戳破一点,粘附在了汽车底盘上。 如此就可以知道墓地的位置了。 他们顺着柏油路走了不远,前方山林莽莽,路就到了尽头,荧光粉的痕迹转了个弯,进入了一片草木稀疏的小树林。 不多时出了小树林,前方竟是铁门外那条崎岖的砂石小路。 林焕和肖一游在这条路上走过不知几个来回,对周围环境甚是熟悉,见了这条路,心里不禁开始打鼓——真的能顺利找到墓地吗? 前方坡顶,小路转了个弯向下而去,他们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吴书桦激烈的叫喊声:“怎么是你!别过来快滚开!” 第41章 死神 树林里寂静无声,吴书桦的高声咒骂分外刺耳,但玩家们听得出来:他在发抖。 他甚至抖的声音都变了调。 借着小路旁的灌木藏身,林焕首先看到了吴书桦那辆黑色的车子。 车子停在路中间,驾驶室的门开着,后备箱也开着,方才吴书桦似乎从车上下来,想要往后备箱里装载什么东西。 在这个短暂的空隙里,他看到了令自己十分恐惧的东西,他跌坐在地,腿脚发软,挣扎着往驾驶室里爬。 月光下,他表情惊恐的回头望去,地上慢慢探出一个长长的影子,将他整个吞没。 那影子头顶平平,只有半个脑袋。 老封头? 难怪,能教NPC如此恐惧的也只有NPC老封头了。 吴书桦的手够到了驾驶室的门,大喊了一声:“我开车你不能杀我,这是规定!” “你下车了。”影子低沉开口,说话流畅,声音却不是老封头。 林焕莫名的觉得那声音有点耳熟。 影子又上前一步,踩住了吴书桦的脚腕——月光下,他清楚的显出了全身。 中等个头,身体壮实,双臂有力,而且真的只有半个脑袋。 他穿着老封头的衣服,但绝对不是老封头本人。 “你死了。”他拎起吴书桦的脚踝,把他整个人倒提起来,“解脱吧。” 他单手从背后取下老封头的刀,刀尖划了道雪亮的弧线,向吴书桦的脖子劈去。 吴书桦尖叫了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一脚蹬开了他,手脚并用的往树林里爬去。 影子愣了愣,提着刀一步步追过去。 进入树林之前,他似有所感的回头望向玩家们藏身的地方,月光照亮了他仅剩下一半的脸。 看到那张脸,林焕惊得站了起来—— 常爷! 怎么会是常爷? 少了半个脑袋的常爷,现在到底算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为什么穿着老封头的衣服,背着老封头的刀,做着老封头该做的事? 老封头本人去哪里了呢? 听到林焕喊了他一句,常爷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众玩家,毫无留恋的转过头去,踏进树林中。 林焕等人去往车旁,皆是惊疑不定。 常爷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无从知晓,可现在吴书桦的车停在了路上,墓园的线索也就此断掉了。 若是这一夜的行动毫无收获,天亮后他们仍要回到殡仪馆面对繁重的工作和起了杀心的NPC,情况就会变得危险了。 正当林焕毫无头绪之时,肖一游从吴书桦的车里探出头:“哎,我们运气不错呢,他车上竟然开着导航。” 林焕:“!” 肖一游把昏迷的净觉师父放在后座:“愣什么,大家都上来吧。” 片刻之后,肖一游开着车在林间小路上疾驰着。 林焕坐在副驾驶,后面是薇薇、迟瑞和净觉师父。 薇薇觉得不可思议:“副本里有汽车导航,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呢。” 肖一游向后视镜里弯着眼睛一笑:“呵,副本凶险,系统偶尔还是会仁慈的。” 在这个副本中,系统设置了很多的规则,也推送了很多的线索。 已知的限制性规则有:玩家必须履行在殡仪馆的工作职责,否则将被NPC捕杀;NPC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殡仪馆和墓园,两点之间需得开车通行,否则将被老封头捕杀;NPC每晚留一人值班,其余要回墓园看守等等。 已知的系统推送线索有:树林里的功能性NPC老封头;每个人携带在行李箱内的有用物品,包括林焕的材料、薇薇的录音笔、迟瑞的粘合剂、净觉师父的荧光粉…… 综合上述限制和线索,总体是对玩家有利的。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顺着剧情找去墓园,寻找最终的通关方法。 林焕打开了车内的灯,翻开了手中那最后一份资料。 资料上是有关三星墓的传闻。 当年翟大师在长青山上的恐怖经历传开,曾引来各地的风水大师和探险家前来勘察。 据说一位不知名的风水大师在长青山南坡上点了三处位置,说是长青山最为灵验的吉穴。 结果风水大师还没下山就暴毙,同行的随从记不得具体位置,只把这个说法传播了下去,一时间,方圆百里的人家都争先恐后的把家坟往长青山上迁,希望自家先人有幸“正中”吉穴,福荫后辈。 不过几年时间,长青山南坡上就形成了一片密密匝匝的坟茔之地。 其实当年和“说法”传下去的还有半句口诀:月伴三星,明暗交照。指的应该是三星墓的具体位置,可惜下面两句缺失,意思已经没人能推断出来了。 后来,在“多挖坟、广撒网”的举措下,三星墓的位置也当真有人蒙中,相继出了三个“长生不死”的死人,就是殡仪馆中的吴书桦、小刘会计和周师傅三个了。 白天,他们焚烧活人保养皮肤;晚上,他们返回墓穴防备,就怕月亮升起时,有人悟出了那半句口诀,毁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截至此处,资料翻到了最后一页。 “月半三星,明暗交照。这句口诀太笼统了,哪里有明确的位置指向字眼?”肖一游不满的抱怨了句,“真当我们福尔摩斯啊?” 林焕沉吟说:“只有这一条线索了,不管怎样,先找到墓地再说。” 车子巡着导航,很快驶下一片青草盈盈的山坡。山坡下方是个碗形的盆地,盆地中央又有一个尖尖的、翠绿的小山包静静的矗立在那里,沐着如梦似幻的月光,景色静谧而美丽。 肖一游指着那处小山包:“到了。开了二十分钟,显示距离殡仪馆只有一公里,这导航是体育老师设定的吧?” 林焕笑了笑,没答言。 资料没有说错,一公里就是一公里,至于鬼树林中的一公里有多远,这并不重要。 盆地里坟丘太多,又星罗棋布着众多的烂泥塘,环境格外的阴冷潮湿。为防车陷入沼泽,他们不得不弃车步行去往小山包方向。 越是接近,景象越是令人心惊。 这哪是一座小山包,分明是一颗高大茂密超乎想象的巨杉,它的枝叶遮天蔽日的挡住了月光,形成了树下大约一个足球场大小的黑暗区。 黑暗区之内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坟包,有新有旧,有简陋有豪华,即使陷入到泥泞中也要占据着一小块位置,只为能“长青不死,福荫后人”。 肖一游执枪走在前头,后面跟着林焕、薇薇,最后是背着净觉师父的迟瑞。 这片坟地坑坑洼洼,起起伏伏,地形十分复杂,不时有团团磷火漂浮在半空,将前头层叠如山的坟丘幽幽照亮。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大约一刻钟,他们前后左右都是坟丘,再无落脚之处。上头那冠盖如云的枝叶遮挡了天光,前路一片漆黑,方向难辨。 迟瑞开始打退堂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再走下去会在坟山里头迷路的。” 肖一游转身回来,打开手电筒自下而上的照着自己的脸,语气飘忽的说:“傻孩子,我们不是已经迷路了吗?” 手电一晃,他那张脸白惨惨的,深茶色的眼眸如琉璃通透,惊悚无比。 迟瑞“嗷”的叫了一声,往后便坐。这一坐,恰好坐在了一块矮小的石头碑上,噗的一声,石碑深插入泥水中,迟瑞和净觉师父一齐倒在了坟包上。 林焕和薇薇一同扶起迟瑞、净觉,林焕不满说:“你明知道这孩子胆小,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了吧。” 说着就要背起净觉。 迟瑞也是红着脸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林哥,你腿不行,还是我来背吧。” “肖一游。”林焕命令道,“你来背。” 谁闯的祸谁要负责。 结果肖一游也不知在干什么,迟迟的不表个态。 林焕抬眼望他,只见他站在坟丘中央,望着他们身后不远处,一脸的震惊。 就在此时,林焕感到背后吹来了一阵凉飕飕的风。 随着这阵诡异的风,大团大团的磷火从后面掠过身前,扑在层层叠叠的墓碑上,破碎消散。 林焕慢慢的转过了头。 他看到了那个能让肖一游惊讶的东西,那是半空中的一个人形! 他距离地面足有两米高,从头到脚罩在一件漆黑的袍子里,手里提着盏冷白的风灯,正平滑无声的向这边飘来。 “死神!” 迟瑞大叫一声,双眼一翻,再次一屁股坐到了泥泞里。 就连林焕、肖一游、薇薇这些无神论者也迟疑紧张起来——在这样一片鬼火森森、不辨方向的泥泞墓园里,一个人可以在半空飘动、悬浮,这是绝对违背自然规律的现象! 即使是异世的副本也从没有过如此离谱的设定! “死神”在五个人面前停下,悬浮着,举起了风灯。 他们看到他黑色兜帽下的那张脸,那是许久未经光照的一张脸,比他拎着的那盏风灯还要惨白无色,而且——布满了皱纹。 他,不,应该是她,竟然俯视着坟山里的几个人绽开了一个慈祥而又温柔的笑容! 第42章 地图 十分钟后,林焕等人依次登上了“死神”的吊索车。 坟场里太黑,原是他们没能看清楚,她老人家是站在一块狭窄的木板上,由吊在树上的吊索车牵动着两根黑色的钢索,并在坟场上空绕圈飞行。 就像是踩在一个有安全措施的秋千上。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死神”老太的说法是:“地下全是泥水,鞋子会脏的呀。” 众人:“……” 真相揭开后,感觉特别无聊。 在被“死神”带飞的过程中,她老人家也慢腾腾的交了底。 原来她也是一个NPC,一个和传达室老大爷一样的真人NPC,她是这片墓园的看守者,工作是接待来访玩家,爱好是到处游荡,臆测三星吉穴的可能位置。 她总是笑微微的,说话很慢,每一句话尾音可爱的上扬,就像是自己的奶奶辈一样,浑身沐着一股天然的亲切慈祥。 “嗯。你们可以叫我金奶奶哦,我当年也是一个玩家呢。” “好遗憾呢,最后没能出去,就在这里打工啦。” “这里挺好的,我有一个很大、很漂亮的树屋。”她指着头上巨大的伞形树冠,“我就住在上头。” 说话间吊索车驶进了树冠深处,在一栋圆形多层的小木屋外停了下来。 小木屋被嫩绿的藤蔓覆盖,上面盛开着大朵不知名的花,一束清亮的月光打在门口,氛围安宁又美好。 屋里同样温馨,墙上、地上大片色彩鲜艳的毛织挂毯、地毯、装饰物,是她用来打发时间织就的。 “啊,抱歉呐,这里有些乱。”绕过摆放着勾衣针和毛线的摇椅,她引着大家往上一层去,“我有一间宽敞的客厅,你们一定会感兴趣的。” 进副本以来,一路艰难困苦的走到现在,猛然见了一个这么亲切的NPC,大家都有些恍惚了,就感觉像是在冰冷的、魔怪横行的异世里突然做了一个温暖的梦一样。 而且她的客厅里果然是玩家们感兴趣的东西! 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绘制着这个盆地的地形,标注了所有的树木、河沟、石谷,十分详尽。 右边则挂了另一幅地图,细细一看,竟是谷中所有坟丘的具体位置! “我年轻时候画的呢。”金奶奶笑微微的说,“那时候最擅长蝇头小字,现在眼睛不行了,我自己都看不清楚了。” 可上面画的都是密密麻麻的比指甲盖还小的墓碑,哪里有字? 林焕上前一步,惊讶的发现,墓碑上竟然真的有字!那字只有小米粒大小,原搬了每座墓碑上包括死者名字、生卒年等一切重要信息! 地图是按照一定比例绘制的,还原了整个坟场的墓葬群落,略略一扫,墓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她是怎样做到滴水不露的采集绘制了每个墓主的信息? “给玩家提供线索是我的工作嘛,可惜很多墓碑都沉到泥浆下面去了,还有些字迹不清的木头碑,只好空着不写了。” 林焕忍不住问:“金奶奶,我们是根据线索找来三星墓的,也猜到了殡仪馆的三位员工就是长青吉穴的产物,那么您知道三星墓和副本通关之间的关联吗?” “三星墓里东西有克制墓主人的作用,有了它你们普通玩家也可以暂时制住不死人呢。” 控制殡仪馆的三位NPC? 林焕一愣。 如果玩家掌握了控制NPC的要诀,他们就可以不借助老封头的力量,自己把NPC送入火化炉了。 如此看来,三星墓里的东西果真十分要紧。 “至于关联,你们化掉所有的NPC就会知道了。” 她笑眯眯的把冲好的果茶放在桌子上,客厅里顿时漂浮着一丝香甜的热气:“你们就在这里研究吧,那位女士……”她指了指昏迷的净觉师父,“可以放心的交给我,我会让她尽早醒来的。” 林焕感激道谢:“金奶奶,您真是帮了大忙了。” 金奶奶把净觉师父安置在客厅角落的壁炉前,细细查看脑后的淤伤。 客厅里这一边只剩下了林焕、肖一游、薇薇和迟瑞四人。 林焕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正是晚上八点。当下紧要的就是在天明之前找到三星墓,并取出里面的东西。 可是“月半三星,明暗交照”这句话含义过于模糊,想单从口诀里推断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基本不太可能。 林焕站在墓碑那副地图前,仔细分辨上面的蝇头小字。三个NPC,他们只知道吴书桦的全名,如果能从墓碑上看到“吴书桦”三个字,或许就能反推出口诀的意义,周师傅和小刘会计的墓也就好找了。 事情当然没那么容易,只看了一会儿,林焕就觉得头晕眼花,再难坚持。而那张巨大的地图,也只过了巴掌大一块地方罢了。 林焕只得寻找其他办法。 客厅另一边,薇薇和迟瑞正在仔细揣摩地图上的地形。 这是一副没有墓碑的盆地地形图。盆地中部的泥泞洼地以阴影表示,图正中,一个用绿色粗笔画成的大圆圈围住了那些阴影。 “金奶奶,这个圈指的是什么意思呢?”迟瑞遥遥的问。 “树冠呀。圈里的地形全部都在树冠下头呢。” “唔。”迟瑞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继续研究那些阴影。 林焕转身向着客厅之时,只见大家都在蹙眉苦思,只有肖一游捏着个透明的杯子站在窗前,一边细细抿那果茶,一边欣赏外头明亮的月色。 一杯甜淡的果茶,被他喝出了红酒的优雅。 林焕走过去:“有想法吗?” 肖一游慢慢晃动着杯内的液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来的每一天都是满月?” 林焕想了想:“似乎是这样,但副本的现象违背自然规律也不奇怪。”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设定?” 林焕沉默片刻:“你说是为什么?” “月伴三星,讲的是一种美丽而罕见的天象。月亮右下方,一红一黄两颗明星陪伴,红色的是火星,黄色的是土星。而在月亮左边不远处,也有一颗红色的星星。这是天蝎座的一等亮星心宿二。” 肖一游倚在窗台,仰望着夜空,目光平静深邃:“你看窗外,正是这浪漫的天象。也可以说,在这个副本中,每一天都有三星伴月,这是系统给玩家的一条提示。” 林焕叹了口气:“可我们并不知道这条提示的作用。” 肖一游:“每一条提示都不是平白无故的,就比如那两幅图,一定也有它的作用……” 突然,迟瑞惊喜的叫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哎!薇薇姐你看,这图像不像个月亮!” 林焕和肖一游愣了一下,快步走过去。 迟瑞向大家比着那个大圈:“这是满月的边缘,这些续着水的沼泽地就是月亮里的阴影,看!阴影的形状完全一致呢!” 林焕忽然想到什么:“金奶奶,您说这圆圈是什么?” “树冠嘛。”金奶奶慈爱的望着这群年轻人。 “树冠下月光透不进来,是完全黑暗的,这是一个全暗的月亮!” “明暗交照!”迟瑞激动的几乎哭了,“天上是白月,地下是黑月,这就是明暗交照的意思!那么三星墓……” 肖一游微笑着指指背后的天空:“要不要参照一下天上三星的位置?” “我大概记得了。”林焕急奔那张画满墓碑的地图前,参照地形图上圆圈的大小画了个巨大的圈。 顿时,图上大约九成的墓都被圈在圈内。 肖一游在旁感慨了句:“啧,哪里墓多往哪里挤,谁能想到,三星吉穴反而在树冠范围之外呢。” 林焕根据月亮阴影的方向在圈外画了三处圆圈,一处在盆地山坡,一处在小河畔,还有一处在矮树林中。 盆地山坡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墓,小河畔和矮树林都是十几号人的群葬。 林焕敲敲地图:“刘会计的墓是不用挖开的,我们根据碑文筛选出另两座墓即可。” 众人凑近细看,山坡上的那座碑文模糊,墓主人的名字“叶乔”还算清晰;河畔的墓群简陋,大多没有名字;矮树林那边则是个姬姓的家族葬,修的很是豪华工整。 三处墓,非但没有一个重名的,就连姓氏也都对不上。 林焕说:“我们只能每处都去碰碰运气了。” 安排了薇薇迟瑞守着净觉师父,林焕和肖一游带了工具,借助金奶奶的吊索车去往树冠边缘,步行去最近的河畔墓群。 这里土质非常潮湿,只有无钱无势的穷人挤不进树冠内围,才在此处勉强下葬。 穷人家的碑简单,有的甚至只有土包砖块,年代久远,没有名字可考。 林焕取出铁锹:“挖吧。” 连掘了九座墓,底下的薄皮棺材都被水泡的稀烂,棺内的尸骨黑漆漆的,腥臭扑鼻。 林焕每座都是只看一眼,见了尸骨就把土重新填回去。 有尸骨的不可能是三星墓,因为三个墓主人NPC都在外头,没一个在棺材里躺着的。 直到第十座坍塌严重、已经快下陷成坑的小墓里,才挖到了一口湿漉漉的空棺材。 第43章 出路 河滩墓潮湿泥泞,棺木埋的也格外浅显。挖开不到30公分厚的湿土,下面显出一口黑漆漆的木头棺材。 棺材的盖板被水腐蚀,如今已泡涨腐烂的不成样子,有的地方薄的像张软哒哒的牛皮纸。 林焕小心的棺材盖板掘开,借着朗朗月色俯视棺木中的情形。 这是一具无人的空棺。 但棺木内的情形看不清楚,因为里面积着半棺的黑水。 林焕用铁锹搅了一下,挑出里面陪葬的棉织物在一旁地上,淡淡的看了眼肖一游。 后者皱着眉头,勉为其难的比了个手势:OK。而后蹲下来,小心翼翼的翻检着棉织物当中的小件陪葬品。 可是一个穷人能有多少陪葬的东西? 肖一游翻来翻去一无所获。 一回头,却见林焕整个人跳进了坑里,伏在棺木上面捞个不停。 肖一游眉毛一挑,看看手里翻检东西用的小木杈,有点羞愧。 他走过去,在坑边站下:“有收获没?” 林焕刚好用铁锹捞出一件小物,拿在手里跳上地面:“只有一件东西。” 两人看时,却是个上世纪女人用的普通银簪。 银簪的做工非常简单粗陋,看样子不值几个钱,但泡在水中许多年,竟一反常理的光亮,拿在手中银光烁烁、冷飕飕的,像是个奇异的物件。 得了簪子,林焕不见得有多开心:“墓主是个女人,这应该是刘会计的墓。”说罢把簪子扔进棺木中,重新填上了土。 肖一游遗憾归遗憾,嘴上还是乐观的说:“好事啊,排除法,另外两个墓相当于锁定了。” 在河边洗了手臂,他们又步行去往第二个地点——矮树林中的姬姓家族葬。 如法炮制一番,在一座豪华的空墓里发现一只精致的西域匕首。 肖一游问:“猜猜这件东西是谁的?吴书桦还是周师傅?” “周师傅的。”林焕笃定说。 “怎么知道?” “也是我后来想到的。周姓是中国十大姓氏之一,主要源于姬姓,周师傅从墓中出来改名换姓为周,想来应该是这个渊源。” “哦。”肖一游点头,“那么山坡上那座就是吴书桦的墓了。叶乔……桦树为落叶乔木,吴书桦的名字是这个来历吗?其实还是叶乔听着顺耳。” 两人揣好匕首,去往山坡上那座孤墓。 没挖到一半,突然觉得坡上涌来一股阴寒的风,直吹的人脊背发凉。 转身一看,吴书桦正站在坡顶,一瞬不瞬的盯向这边。月光下,他身上的衣裳脏污破烂,沾满了泥土树叶,一半脸上也挂着黑褐色的血,这一路不知与常爷有过几次交锋。 看到林焕、肖一游在挖他的坟,他眼裂顿时开的又大又恐怖,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睁得浑圆,就像一只躲在暗处的野兽一样。 单看那双冒着绿光的眼就知道,此时的吴书桦和殡仪馆里的那个老好人可不同,他已经狂化了! 他一路奔袭而来是为守住墓穴里的东西,谁敢掘他的墓,他就要了谁的命! 肖一游掏出枪,把林焕挡在身后,低声嘱咐:“这个怪物交给我,你来挖墓,越快越好。” 林焕腿有伤,战力大打折扣,他不得不承认肖一游的安排是合理的,可是肖一游一个人怎么能斗得过狂化状态的NPC? “别担心我,我很厉害的。”肖一游偏过头冲他笑笑,对着吴书桦合身扑上。 林焕立即低下头,将一把铁锹挥的上下飞舞。 大量泥土被带出坑外的同时,他听见密集的枪声、皮肉碰撞的噗噗声,急促的呼吸声……肖一游要坚持不住了。 林焕铲起最后一锹土,猛的抬起头,向着声音来源扬去:“肖一游让开!” 哗——泥土兜头盖脸的扬了吴书桦一身。 他一愣。 肖一游就地一滚,向墓坑而来,此时林焕刚好把棺盖撬开了一道缝隙! 肖一游流畅的在棺盖上滚过,顺手把棺盖开大了些。紧随其后的吴书桦刹车不及,直接滚进了棺材! 砰!林焕盖上了棺盖! 听到吴书桦在里头奋力挣扎嚎叫,林焕和肖一游齐齐跳到了他的棺材板上,把刚启出来的钉子硬生生的砸了回去! 棺材剧烈震动起来,脚下传来哗啦啦、咯吱咯吱的抓挠声,仿佛无数虫子小兽在内啃咬,听得人头皮一阵一阵的发紧。 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林焕和肖一游一人坐在棺材一头,无声的对视了一眼,而后又默契的坐了大约半小时。 直到肖一游满身满头的汗被夜风打透,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林焕站起来跳下棺材:“应该差不多了。” 肖一游揉揉鼻子:“打开看看?” 于是他们重新去启棺板上的钉子,一启之下才发现,钉子都被他们砸的没了头,深深陷在棺板之内。 两个人合力用锹来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盖板。 吱呀一声,里面冒出团腥腐的黑气,逼得两人后退了几步。 林焕遥遥的用手电一照,只见吴书桦蜷缩在棺内,双眼圆睁、口鼻大开,一动不动的,就连那惊恐的表情也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他被棺内的东西给镇住了。 肖一游把他拎出棺外,捆了个结实。林焕趁机在棺中寻找那件要紧的陪葬品,可是除了下葬时的枕头和往生被,棺里别无他物。 林焕想了想,取了那件薄薄的往生被。 “就这个?”肖一游问。 “嗯。”林焕点头,“枕头腐朽,被面却还有光泽,应该就是它了。” 肖一游用被子把吴书桦整个一兜,利落的抗上肩:“人别带回去了,别吓到女士们,车在附近,先送后备箱里吧。” 夜里十二点,他们返回金奶奶的书屋,大家都聚在客厅里,焦急的等待着他们的消息。 “很顺利。”林焕面带微笑。 肖一游挑眉,随之说:“啊,的确蛮顺利的。” 恰好净觉师父也醒来了,副本中的五人虽或多或少的带了伤,至少得了三星墓里的东西,只要再用匕首治住殡仪馆里的周师傅,通关就有希望了。 提起常爷和小黄毛,唯一知情的净觉师父有些伤感:“黄茂是个心善的孩子,他是为我死的。” 那一夜,常爷和小黄毛的确是挟持了净觉师父去往山里寻路,只因她会念骨灰人害怕的经文。 在山里,他们碰见了提刀巡视的老封头,小黄毛和老封头有过过结,再见面仗着己方人多,想逼问出通关的途径。言语重了些,被老封头一路追打。 常爷护着手下,与之大打出手,被老封头削掉半个脑袋,直挺挺的扑在草地上。 他们以为常爷死了,绝望之下只能顺路往回跑,结果又被老封头追来,想要砍了小黄毛。 净觉师父再次护住了他,被老封头的刀背拍在后脑。于是小黄毛背着她在山里绕了整整一夜加一个上午才找回了殡仪馆。 进了殡仪馆,迎面撞见两个NPC神色不善,小黄毛落荒而逃,把净觉师父藏在后院井内,引开了NPC。他自己没能逃掉,被NPC活活烧死在宿舍楼里。 肖一游悠悠的叹了口气,说:“受人之恩以命相报,也算是义气了。常爷也是运气不好,竟然被功能性NPC……他那状态,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活着呢。”金奶奶突然笑眯眯的插了句话,“老封头完成任务了,他可以回去喽,当然要找个接班人啦!他变成NPC啦!” “常爷成了老封头的接班人?老封头回去?回现世?”大家都一愣,那么他也是真人NPC? “嗯呢。”金奶奶微笑,“这里对我们呢有个很严苛、程序很复杂的考核,他只花了二十年就完成了考核,非常厉害了,他可以回家啦!” NPC竟然还有机会回到现世去!大家都有点回不过神。 肖一游不动声色的问:“那您呢金奶奶,那个考核是不是很难?” “嗯,非常难呢,大多数NPC都是出不去的。”她眷恋的环视着这间布置温馨的客厅,“我的时间不多啦,也不想出去啦,这儿的生活挺好的。” 薇薇起身抱住了她,气氛莫名其妙的有些伤感。 金奶奶拍拍她的背:“我从没碰见过你们这么聪明的一群孩子,还没过午夜呢,事情就都做完了。现在时间还早呢,天亮再回去也不迟,都住下来陪我老人家说说话吧。” 金奶奶的树屋大的像一座小城堡,巨大的枝干上建造着一串又一串的小屋,每间屋子都干净整洁。 他们在金奶奶的卧室旁边挑了几间房,肖一游缠着林焕一间,迟瑞自己一间,薇薇则说要陪金奶奶同睡,聊聊天。 这是他们进副本以来第一次睡了个饱。 清晨,金奶奶起来做了香甜可口的早餐,大家吃完,与之依依惜别。 薇薇坐在车上,向站在阳光里的金奶奶不停挥手,流下泪来。她认真的说:“她给我一种亲人的感觉,就像是我过世的奶奶。如果我不能出去,我想我会选择回来陪她。” 听见这句话,肖一游抵着额角,静静的笑了笑。 他在后视镜中看了眼林焕那白皙英挺的侧颜。 ——你是一定会出去的。 如果我不能出去,请你等我,我会想办法重新回到你身边。 第44章 再会 车子在殡仪馆开始营业之前到达了铁门外。 考虑到后备箱里的吴书桦,大家决定把车停在路边树林里,用树枝树叶遮掩好,再一起进去应付周师傅。 这个时候晨曦微露,天光明亮,殡仪馆外已经聚集了一批城里来的车队,到处是隐隐的哀声。显而可见的,这又将是个忙碌的上午。 副本情节推进到现在,只剩下治住周师傅这一环,只要把吴书桦、周师傅一齐送进火化炉,大家就有希望脱出副本了,那么今天上午的工作做不做又有什么关系? 可林焕望着外头那些身穿素衣、面容悲戚的送葬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微微蹙眉,阻止了大家针对周师傅的行动,说:“先继续上工吧。” 殡仪馆正常营业期间大家各司其职,这是系统对玩家的角色扮演要求。违背规则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玩家们谁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林焕不想让大家冒险。 而且,他们设计的针对周师傅的行动简单粗暴,几乎就是人多欺人少的硬上,如果NPC周师傅对局势的反映慢一些,晚一点行动倒也无妨。 结果还没进主楼,就见周师傅攥着那个给死人开膛的铁钩,面无表情的站在火化室窗外。 玩家们一夜没在,向来早到的吴书桦也没个动静,他多半是猜到了。 从他看到他们开始,他的视线就牢牢的黏在他们身上,随着大家脚步的移动,那小如黄豆一般的瞳孔在白眼里转动着,就像是一只蛰伏着的,等候狩猎机会的凶残猛兽。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极其冰冷强悍的威压,是小刘会计和吴书桦这等普通NPC不具备的强大戾气。 林焕在掘墓时发现,姬姓家族的每座墓中都或多或少的存着一些兵器,依据这些兵器猜测,他们很有可能都是行伍之人。想要治住周师傅,难度不是吴书桦和小刘会计能比的。 更何况还要用一柄行伍之人生前惯用的刀为工具。 当下气氛就像一根拉紧的橡皮筋,随时都要绷断。 林焕仍自镇定,两位女士都有些心慌,而迟瑞这等胆小的早钻到薇薇身后去了。 林焕有意无意的把他们推往楼内:“快去吧,马上就要开工了。” 然后,他若无其事似的对周师傅说:“今天会很忙,需要我和肖一游给您打下手吗?” 周师傅的目光在他和肖一游脸上来回巡梭,冷冰冰的说了一个字:“好。” 这一上午统共化了八个人。 林焕和肖一游淡定的在周师傅眼皮子底下来去,一副勤勤恳恳的模样,只等工作结束后机会合适便要动手。结果最后一个人抬进了火化室,周师傅竟然先一步动手了! 他从炉门口过来,作出要接尸体的样子,却趁林焕双手占用,用那把沾满了人油的开膛铁钩猛的向林焕头顶勾去。 嗖的一声,腥风就在耳侧。 林焕一上午精神高度戒备,怎么可能要他得手?他把尸体向上一擎,人飞快的拧身向下,动作干脆利落的仿佛早有准备,铁钩不偏不倚,正中尸体头顶。 只听豁的一声,一大块带着头发的皮被揭了下来。 抬着尸体双脚的肖一游就势把尸体往地上一戳,一脚踢了过去,尸体和周师傅撞了个满怀:“周师傅,工作时间,您可别闹啊。” 说着从怀中取出了那柄西域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想周师傅和吴书桦完全不同,见了那匕首非但一点不怕,还拎着铁钩暴跳如雷的冲了过来。 他人没到,先把尸体一抡,兜头盖脸的砸向肖一游。 那尸体死了不知几天,已经变得硬邦邦的,肖一游向侧旁一闪,尸体刚好砸开了火化室的门,轰一声落到外头走廊里。 外面正等着一队来装殓骨灰的死者亲友,见状一愣,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为首的一个女子吓了一跳,看着那具变了形,少了一大块头皮的尸体,脸色大变尖叫道:“你们敢虐待亡人,我要你们命!” 几个粗壮的男人闻声唰的站起来,往火化室里就冲。 林焕见事情不可挽回,拉着肖一游就往窗台下面跑。两人配合,轻巧的攀出了窗子。 周师傅铁着脸追在后头,再后头是愤怒发狂的死者家属们:“火葬场虐待死者了!抓住他们!” 这么一闹,前头几队没走的死者亲友们也纷纷从车上下来,预演了千百遍一般,张牙舞爪的追在后头。 肖一游边跑边说:“呵,你想的不错,NPC果然都不是白给的,原来在这儿等着我们呢。” “这样不是办法。”林焕瞥了眼身后乌泱泱的几十号人,“NPC不知疲倦,我们跑不过他们的。” “是啊。”肖一游调转视线,飞快的看了眼周师傅。 同为NPC,不幸的是,他不但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而且被目睹在火化室内丢尸体,也脱不开“虐待死者”的罪名,被其他NPC一视同仁,不断的追打。 可周师傅戾气重又有手段,追上的NPC都被他踢的踢,勾的勾,三下五除二处理个干净。 这些NPC和周师傅不是一个重量接别的,周师傅也丝毫不在意他们,在他眼里,没什么比手刃了林焕肖一游更要紧的事。 这样一来,他也拉足了仇恨。 肖一游忽然有了主意:“虾兵蟹将也算外援,后头追兵要不要利用一下?” 林焕显然也想到了:“跟我来。” 他们领着人群径直绕去了后院宿舍楼。 宿舍楼早被烧成了一堆焦糊的残垣断壁,林焕从楼前跑过,奔向铁门,助跑几步窜上那棵高大的松柏,而后回手用力一拉,借力把肖一游推到了树杈上。 两人攀上树丝毫没有停留,先后从铁门顶部飞出了院外。 落地后,林焕才发现伤腿痛的难忍,触地抖个不停。 肖一游扶他坐在地上,一边鄙视,一边顺手就给他按摩起来:“我还以为你好了呢,跑那么快。” 林焕还没答话,只听铁门那边轰然作响,NPC们先后撞在上面,挤得那两扇厚实的铁门不停地颤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家属NPC们未见林焕和肖一游翻墙出去,平白消失了两个人,只好把怨气都撒在周师傅的身上,即使打不过,凭借人海战术挤也要把他挤死。 周师傅被一群人怼在铁门上动弹不得,可心里头还是林焕和肖一游耿耿于怀。他不知怎的推开了那扇铁门上的小窗,拼力探出一半脸和小半截手臂,把手里握着的铁钩向肖一游嗖的投掷过来。 他力量惊人,铁钩好比一枚子弹一样迅速有力的飞出,运行轨迹快到看不清。 可惜他选错了人。 若是选了有腿伤的林焕,他可能避不开。肖一游强在速度和灵活的双腿,躲这根铁钩犹如玩耍一般,甚至还探手接住了它! 与此同时,铁门外的林焕拔出那柄匕首,深深刺入周师傅的臂膀! 只听“嗷”的一声,周师傅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嚎叫,黑血喷涌而出,他整个人立即脱了力,被NPC们硬生生拔了回去,又乱糟糟的踩压在脚下。 林焕和肖一游紧贴着铁门,大气也不敢出,直到亲属NPC们发泄完了,失了目标,悻悻离去。 这一折腾,时间大约就到了下午4点。 林焕和肖一游去往藏车的地方,搬出了吴书桦,背着返回铁门内。门内一片狼藉,满地污血,分不清是周师傅的还是那些家属NPC们的。 在散落的衣服、鞋子以及其他垃圾里找了一圈,他们最终在那棵松柏树下发现了周师傅。 失去武力的周师傅被打得不成个人形,犹如一团粘在树皮上的猪肉一般。 肖一游看看自己身上的风衣,勉为其难的背上他去往火化室。 家属NPC都已经离开,骨灰人开始游荡的时间还未到,整好有一段安安稳稳的空闲可以用来烧NPC、研究出路。 薇薇、迟瑞、净觉也从藏身地出来,五名玩家全部集中在火化室外头。 焚烧吴书桦、周师傅的过程依旧很安静,如小刘会计一样,殡仪馆上空很快凝聚了一股化不去的黑烟,强烈的刺鼻气味充斥在整个山区上空,经久不散。 直到天色擦黑,他们才不得不冒着被毒气放倒的危险,摸进火化室查看情况。 炉门打开,金属架撤出,预料中的,没有任何骨灰遗留。 那么脱出副本的线索去哪里找呢? 众人对着空空如也的金属台子困惑不已,肖一游却把视线移向了3号炉子,轻轻的说:“你们感觉到了吗?炉子里好像有一股凉风?” 林焕伸手一探,当真如此。 “炉子刚熄,余热不散,不该有凉风。”他点亮了手电,“我进去看看。” 大家看着他走进焚烧尸体的三号炉,少顷,听到他在内叫了声:“好像有出口。” “哦?出口竟然在火化炉子里?之前怎么没发现?还是烧NPC烧穿的?”肖一游摇头笑笑,“我们的游戏系统还真是另辟蹊径啊。” 大家低头依次进去,顺着烧出的裂缝走出不远,进入长青山的山腹地带,他们脚下出现一道纵深的地裂,前后再无路径。 林焕用手电向下照了照,那地裂幽深无比,如同一张能够吞没一切的巨口,又如一道通往地狱的大门,向众人无声的敞开着。 林焕用手电照了照后面的四个人,依次是:曾陪伴两个副本的同伴肖一游、飒爽勇敢的女警花薇薇、聪明细致却胆小的化妆师迟瑞和德高宽厚慈祥可亲的净觉师父。 林焕对他们微笑点头:“那么就有缘再会了,后面的副本大家各自加油。” 薇薇笑笑:“嗯,会的,你也要注意安全哦!” 迟瑞:“我有点怕,一旦和奇怪的人分在一组……” 净觉:“阿弥陀佛,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一切皆是天意。” 肖一游:“你别和我再会了,我们捆绑了,每个副本不见不散哦。” 林焕:“……” 肖一游揽过他的腰:“可以了,跳吧!” 说罢带着林焕向那地裂一跃而下! 风声呼啸,他们耳畔响起了那熟悉的系统音: 【恭喜第7组5名玩家通关长青殡仪,即将进入下一副本:谁是凶手,祝游戏愉快。】 第三卷 谁是凶手 第45章 规则 这一次的梦,林焕觉得有些古怪。 意识重回身体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一辆宽敞豪华的车里,身下是绵软温暖的真皮坐垫,手旁的精致的杯架上摆放着一款香气宜人的红酒。车内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前排穿着考究的司机沉默的驾驶着,车子如同滑行在水面上,平稳无声。 他感觉自己抬起了左手腕,看了眼腕间的手表。 本意是要看时间,却被那块他叫不出名字的奢侈名表吸引了目光——这绝不是他的东西。 而且这只手瘦长且骨节明晰,皮肤微微泛着健康的麦色,似乎也不是他的手。 林焕吃了一惊,余光瞥向后视镜,偏偏角度不合适,他只能看到司机那张戴着墨镜的标准的白人面孔。 司机微微抬起了下颌:“MAY I HELP YOU SIR” 林焕微愣,却又听自己开口说:“NO,THANKS.” 不是自己的声音,却异常的耳熟。 林焕明白了。 他在一个人的身体里,用他的眼睛看,用他的耳朵听,对他的情绪感同身受,但对这具身体完全没有支配权。 他就像是一个看客、一个沉睡在别人身体中的灵魂,除了见证,什么也做不了。 进入游戏以来,他做过三个梦,前两个是自己经历过的事,这第三个梦未免太离奇了些。看腕表、豪车,这具身体是个有钱人,他不知道自己和他有什么关联,又为何要穿进他的身体里? 这个人到底是谁? 随着身体主人的视线,他看向车窗外。 那浓郁快意的苍翠色调飞快掠向后方,林焕一时有些恍惚。 他记得这颜色,那是桦缅边境的深山老林,他曾在这里进行过一次国际级别的体能越野赛,他所在的小队收到袭击、迷路、误入一处联邦非法组织的秘密基地,他的队友因此死亡,造成他无法忘怀的心理阴影…… 为什么一个有钱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莫非和那处非法组织的秘密基地有关? 林焕慢慢的思考着,他觉得这个人不像是去某处进行一场交易或者单纯的看看风景,因为他感受到来自对方心底的怅然,带着一丝期翼,一丝急迫,一丝求之不得。 林焕隐隐觉得,他是要去见一个人的。 车子在山林中行驶了许久,进入一处开阔的山间营地。 这里是国际越野赛的终点,林焕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此时,颁奖场地仍在筹备中,预计最快一组到达终点也将在半天之后。 车子缓缓驶进,筹备组的领导亲自出来迎接,边引着人往后头走,边低声惊怪似的说:“您怎么来了?雨林这么湿热……” “我赞助的比赛,我不能来?” “不是那个意思,您能来参加颁奖是我们的荣幸。”领导恭恭谨谨的陪笑道,“这些年局势不好,若不是您,那还有这么多场的国际赛事,我们都要失业的……” “只不过……往年十个奖有八个颁给了桦国那支队伍,各国实力差距比较大,这一次恐怕也没什么转折惊喜。” “是么?”他淡淡挑眉,林焕却清晰的感受到他心里那份压抑着的狂喜,“我想颁发这个奖项,能安排一下吗?” 领导非常意外:“哦?当然,可您不是一向不爱露面……”此话出口他已觉得不妥,十分乖觉的话锋一转,“有幸能邀请来我们最大的赞助商亲自颁奖真是太好了……哦,对了,这次颁奖场地比较狭小,我们打算改变一下领奖规则,要获奖队伍指派一人上台领奖,您觉得哪位比较合适?” 这话说的已经十分露骨。 说罢,领导只用悄悄一双眼睛的余光瞥他的脸色。 他想要参与颁奖的目的双方心照不宣。 作为赛事幕后最大的隐形赞助商,他接连赞助了几次比赛,相当于挽救了这个岌岌可危的项目。 几次比赛,他都会在赛中或颁奖时秘密出现,围观片刻而后离去。对于这奇怪的举动,有人猜测是兴趣使然,也有人猜测是消遣之举,只有这一次,他目的性如此明确的提出了要求。 领导再傻也想的明白,他是为了一个人,一个来自桦国的队员,他要在他面前表明身份,把那个他用金钱维护着的名誉亲自颁发到他的手里。 那么索性顺水推舟,问问这个人是谁? “啊。”他低头笑了笑,“当然是要每个队伍的队长上台领奖了。” 领导确定了目标,立刻去安排。 他则被安置在附近的工作人员营地,静待那个人、那支队伍到达终点。 他决心已下,这次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出现在那个人面前,无论彼此是什么身份——想要相知,必须要有一个开始的嘛。 结果这一次的比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夺冠热门桦国的队伍遭遇袭击,人员损失过半。比赛自然是没能完成。 他一颗心提着、狂跳着,看工作人员紧张忙碌的抬回重伤的桦国队员,直到林焕出现,才稳稳的落了回去。 林焕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那是当年的自己,遭遇了重大变故,他双目还有些呆滞,满身满手干涸的血迹都顾不得擦,游魂一样跟着队友的担架,直到消失在人群后头。 “他受伤了么?” 林焕听到这具身体在问旁边的人。 “谁?” “那个,肤色白,眉眼里总是很淡的……” “啊,他。”来人会意,“他没事的,身上是队友的血。” “哦。” 他从远处默默的注视着林焕,刚松了口气,眉头又渐渐蹙起。 林焕的状态不对,他何曾看到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直到所有伤者上了直升机,离开营地,他才对身边人说了句话:“查查那个非法组织。” “已经查到了,是蛟龙会的一处窝点。” “蛟龙?”他一愣。 蛟龙与他的纠葛很多人都清楚,他们首领主动联系在缅国的他,说要谈场买卖,后来才知,对方卖的非法物资。他拒绝,然后随手知会了当地警方,就此结下了梁子。 蛟龙的窝点暴露被警方围剿,哪知他们狗急跳墙,挟持了走散的桦国队员为人质,惹出了这么一场祸事。 他叹了口气,心情复杂:“近些年,桦国我去不成,所以一直希望在国际赛事上多见他几面……我是不是错了?” 领导小心翼翼的劝道:“不是您的过失。是我们路线安排不当了。” 他再没说什么,大概是觉得说什么都是枉然,只吩咐手下订离开的机票,说是在米国还有一场生意要谈。 领导问:“那个颁奖……” “算了吧,我没心情。” 领导诚意挽留:“肖总,您再考虑一下……” 后面的字林焕一个也没听清,因为听到肖总两字时,他犹如被一道闪电穿脑而过,心神巨撼之下,他骤然从梦里惊醒了。 肖总?生意人……肖一游? 难怪觉得那声音熟悉,他刚刚是穿在了过去的肖一游体内? 肖一游那个时候果真在桦缅边境? 他是为了见林焕选择赞助这个国际赛事? 张将出事的时候,他果真不在那个非法组织的窝点? 他不是凶手? 这个梦是真的吗? 无数的疑问使得林焕从床上惊坐而起,一颗心在胸膛内跳的厉害。 他努力平复下心情,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布置简洁的卧室中。 这间卧室林焕再熟悉不过,是他在桦国首都郊外,用自己工作攒下的钱买的一栋小房子。 不用满世界跑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间房子里消磨。如今闭着眼睛,他都能说出床头书架上所有书籍的顺序;书桌上方每一个奖杯、每一张照片的位置。 从这间卧室中醒来,他甚至一度以为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场冗长的梦境,直到熟悉的系统音响起: 【本轮游戏规则】 【请根据尸体线索,找出隐藏在玩家之中的凶手。】 【本组共七名玩家,一名游戏NPC。每两小时投票一次,每位玩家一次投票机会,可选择投凶手或NPC。】 【每次得凶手票最高的玩家将受到系统惩罚。】 【某一玩家连续两次被惩罚,全体玩家获得NPC线索。连续三次将被系统处死。】 【连续两次投中真凶的玩家自动通关。】 【有三人通关,真凶将被系统处死。】 【每轮剩余玩家有半数以上投中NPC,全体剩余玩家通关。】 【祝您游戏愉快。】 林焕愣了愣。 这是第一次,系统清晰明确的宣布了游戏规则。 规则并不复杂,根据尸体猜测凶手是谁,两次投中即通关;或者找出藏在玩家当中的NPC,投票过半即全体通关。 相比之下,第一种通关方式完全可由自己把控,操作上更为简洁明了;而投NPC的票即使中了也难保别的玩家也会投中,票数不过半相当于放弃了一次机会,大概没有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选择。 林焕打定了主意,从床上下来,想去看看系统所说的那具“尸体”。 然而找来找去,这间屋子里竟没有出口? 原本门所在的位置延伸出去,变成了一条长长的、上下通透的玻璃走廊。走廊里一片漆黑,在林焕踏上玻璃的那一刻,身后的房间消失了,紧接着眼前灯光大亮,照见了脚下这一方敞阔的空间。 林焕,连同其他七个人站在半空里完全透明,互不连接的玻璃走廊内,每个人都从头到脚的穿了一套玩偶装,谁也看不出来谁是谁。 而他们脚下大约五米远的地面上摆放着一具尸体——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尸。 女尸侧躺着,身上有红褐色的血迹,看样子死了有一阵子了。她的脸被乱糟糟的头发遮盖着,以玩家所站的高度,根本就无法近前细辨。 而林焕却在看到那具女尸的瞬间,浑身僵硬。 他认得她。 她不就是初进游戏的时候,被肖一游一枪打死的那个“白牡丹”? 第46章 线索 林焕记得在上一轮游戏中,肖一游曾获得了“玩家捆绑”的系统奖励,每轮游戏他都会与林焕分在同一组。 而这一次,他非但和林焕同组,还扮演了“凶手”这一角色。 系统要玩家根据尸体找出凶手,对林焕这等知情人来说,不就是找出肖一游? 如果其他玩家看到了尸体眉心的弹孔,肖一游的凶手身份更是昭然若揭——他当众打死过一个NPC,谁还不知道他有枪,而且善用枪? 所以,大家要用多久才能发现女尸眉心的弹孔就成了问题的关键,其后就是在这八个玩家中辨别哪一个是肖一游。 如果肖一游被接连投中三次,他会死。林焕暗下决心:就算是搅乱视听,也绝不能让大家猜出哪个是他。 在这之前,林焕自己要先在人群里辨认出他。 他抬眸望向其余七位玩家。 包括他自己在内,每个人都套在胖大的玩偶服之内,玩偶全是经典的卡通形象,林焕自己穿的是小猪佩奇,还有小马宝莉、兔巴哥、泰迪熊、跳跳虎、米老鼠、喜羊羊和史努比。 套着这样的一件套服,莫说身份,就算是性别、年龄、身高、胖瘦这样的明显特征都不可能用眼睛分辨,莫非要根据声音猜测? 有人和林焕想到了一处,喜羊羊首先发声:“你们——” 说了两个字,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和卡通片的配音音色完全一致,显然也被系统修改过了。 至此,能确定身份只剩下习惯,以及言行举止。 片刻的冷场之后,兔八哥率先有了动作。 他转着大脑袋看看大家,又看看脚下躺着的死人,说:“我们就只能在这看?不能下去看个清楚?” 小马宝莉踩了踩脚底下的玻璃:“好像是这样,至少我没看到可以下去的路。” 泰迪熊接着闷闷的说:“而且你们发现了吗?我们的玻璃通道不是互通的,这说明我们触不到彼此。” “那怎么猜?一点线索也不给,总不能胡乱来吧?”米老鼠抱着脑袋作颓丧状。 史努比趴伏在玻璃上,指指尸体旁边的倒计时牌:“倒计时已经开始了呢。” 经他提醒大家才发现,不知何时,尸体旁边多了块硕大的倒计时牌子,上面鲜红的数字在不断减少着:1.59.21,1.59.20…… 数字归零,他们就要做出第一次选择,每个人都可能被投为凶手,得票最高的,无论是不是凶手,都将面临系统的第一次惩罚。 而惩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巨大的压抑感和紧迫感使得气氛变得异常凝重。他们不得不强迫自己专心去看那具尸体。 女尸的姿势一成不变,除了那身血迹殷然的白裙子,其他一切情况都不明朗。 “你们说,她像是怎么死的?”跳跳虎怯怯的问。 史努比似乎很善于观察:“她裙子下摆的血迹最多,腿上的伤……像是摔的。” 兔八哥冷笑了声:“摔死的?别闹了,那还找什么凶手?” “我说她是摔死的了么?”史努比轻飘飘的反驳了句,“她摔伤过,严重到站不起来,这是事实。” 泰迪熊举手:“我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凶手在我们其中,说明是玩家杀了她,她不是我们前两个副本遇到的任何一个NPC,那她很有可能是……” “玩家!”小马宝莉震惊,“玩家杀玩家?那也太残忍了。穷凶极恶的家伙,这次非得把他找出来不可。” 史努比想的是另一个角度:“玩家的话,你们谁在游戏中见过她没有?” 大家都摇摇头。 “都没见过?按理说,一个穿白色晚礼的女玩家,浑身是血,站不起来,应该还蛮显眼的,除非她一开始就死了。” 泰迪说:“对哦,她裙子上的血也好解释,我们刚进游戏的时候,不都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嘛。” 史努比点头:“所以说怎样才能让一个受了伤的漂亮女人一开始就死了?这似乎是个浅显的问题,受伤的女人当然好对付,但是大家别忘了,她看上去只是个漂亮无害的女人,谁会对一个受了伤的漂亮女人出手?” 大家又都开始沉默,线索到此处几乎被分析到了极致,再挖不出什么来了。 沉默持续了十分钟,米老鼠开始嘟囔:“我就说,没人猜的出来的……” 跳跳虎也小声说:“我不想在这看尸体了,我想回去待一会儿。” 他指的是自己背后的房间。 林焕看了眼时间,距离下次投票还有一小时五十二分钟。 沉默中,大家似乎达成了一致意见,陆续转身往回走,只有史努比和喜羊羊仍留在原地,仔细的观察着那具尸体。 在这一轮的发言中,林焕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别人说话时,他一直在观察区分着每个人的语气、小动作以及他们表露出来的所有特质。 兔八哥急躁易怒、小马宝莉夸张附和、泰迪熊细心老实、跳跳虎胆怯少言、米老鼠颓废悲观、喜羊羊沉默拘谨,而史努比比较麻烦,他说话精准又善于观察,在他的带动下,案情的推断在向林焕不希望的方向进展着。 以上七人,若说接近肖一游个性的,大概只有史努比一个。然而史努比一定不会是肖一游,他怎么可能引导大家把怀疑逐渐集中到自己身上去? 总之,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像是肖一游。 当然,每个人可能都不是真实的自己。无论是否凶手,在这种情况下,不显眼、不暴漏身份才是最安全的。谁知道自己在之前的环节中有没有得罪过别人?如果被人盯上报仇报怨,借系统的手给除掉那该多冤! 林焕觉得毫无头绪,他上一副本造成的腿伤还未愈,打算先回自己的房间歇一会儿,再慢慢厘清思路想想对策。 跨进门内,玻璃通道消失,背后重新变为一堵雪白的墙,身上的小猪佩奇装也随之消失。 林焕下意识的伸手挡了挡直射过来的阳光——这间屋子很明亮,它并不是林焕的出来的那个房间! 粉色的床、精致的梳妆台,雪白的窗纱随风轻轻拂过地上的大提琴和玩偶,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后面是彩石铺成的小阳台,一切静谧美好仿佛出自迪士尼世界公主的城堡。 这是走到了哪个玩家的房间? 林焕站在门口愣了片刻,随即明白了系统的安排。 系统不是要完全隐藏玩家信息的,但想要知道每个玩偶下面套着什么样的人,要依靠系统给的线索来判断。 线索就是展示每个玩家的房间。 林焕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不客气的踏入了这间女生的闺房,仔细观察起来。 屋内没有任何照片,床上被褥整齐,梳妆台上除了一样面霜,没有彩妆;玩偶摆放有序,似乎很久没有被移动过;大提琴上一尘不染……女主人像是个简单纯粹,甚至有些冷淡的人。 这条性格特质,和七个玩偶中的每一个都不搭边。 林焕走向阳台,看到角落里的东西,微微一惊——那是悬在顶层的一个拳击袋,地上散落着一副专业拳套,还有哑铃等健身之物,这位女孩子竟还是个练家子? 林焕四处看看,再找不出其他线索,于是退出了房间。 回到玻璃走廊里,小猪佩奇套装又罩在他身上,史努比和喜羊羊还在原地研究。林焕不想与之为伍,再度踏进房间,结果这间屋子仍不是自己的。 这是间面积很小的单身宿舍,屋子像是租的,属于自己的东西非常少,桌面上一台开着的电脑,正运行着一款3D滚球游戏。 这款游戏非常需要耐心,一个不慎就要从头开始,屋主大概已经重来过几次了,结果不尽人意,气愤的乃至把无线鼠标砸在了地板上。 林焕淡淡瞥了眼那坏掉的鼠标,绕开了走向床头。 枕边散落着几本书,三四本市井流行的艳俗小说,还有一本心灵鸡汤:《做优雅的自己》。 林焕拾起那书随意翻了翻,放回去,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如果兔八哥是本色出演,那么这间屋子应该是他的。 兔八哥,男性,很年轻,没有耐心,暴躁易怒。这样性格的人最难以掩藏,他本色出演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退出屋子,林焕转身进了第三个房间。 这个房间很大,布置的也非常有条理。 正南方向落地窗那边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摆了张舒适的大床,床上铺着一套臧蓝色的床品,干净整洁。 所有的墙面都做了书架,从地板到天花板,摆满了各色学术方面的书籍,靠西的窗边有一张非常大的工作桌,桌上的瓶瓶罐罐里有各色的不知名的液体,似乎都是用于化学研究的。 林焕从书架下走过,目光停留在众多的书脊上,神色沉了沉。 《化学元素之旅》、《化学简史》、《制药工艺学》……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间屋子的主人:男性、年轻、井井有条、学术派—— 他想到了一个人,游戏里似乎只有这个人有如此高的学术素养。 江雨白竟也在这轮游戏中? 第47章 一投 林焕在江雨白的房间里站了片刻,心绪沉沉。 江雨白精明聪敏,又在轮回高中副本中与肖一游有过数面之缘,很容易通过肖一游的行为举止以及说话方式锁定他。 除非肖一游是个演戏高手,只要他有一丁点的疏漏,恐怕就会被当场指认出。 林焕拿不准江雨白的心思。曾经的合作其实并不愉快,若就此断定他是友非敌,恐怕不能让人放心。 对于江雨白,林焕的总体态度是防备的。 那么七个玩偶当中,哪一个会是江雨白? 史努比表现出的特质最相像,可是以江雨白的为人,他会本色出演吗? 答案几乎就是否定的。 林焕退出房间,进入下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是他自己的。 他猜想,自己的房间应该也被其他玩家光顾过了。他书桌上有大量的照片,是他环游各地比赛、获奖的记录。所有照片上面他自己的影子都被马赛克化了,外人无法根据照片判定身份。可是那些奖杯…… 林焕的手依次拂过那些一尘不染的奖杯。 这曾经都是他的荣誉,而现在,又都变成了暴露他身份的东西。 林焕曾当众宣布过他是个搏击教官,所有玩家,只要见到这些搏击奖杯,没有人会不往他身上联想。 他的身份是瞒不住的,就比如他猜出了江雨白,江雨白也会根据信息猜出他。 只好套着“小猪佩奇”的身份演下去。 林焕走向床边,发现小桌上多了一些饭菜。 饭菜一丝的香味都没有散发出来,显然已经凉透了。 林焕胃里正有些难受,也不知是不是饿的,于是拾起了碗,把那冰冷的稀粥缓缓咽进肚内。 既然系统提供了,那就赶紧享用——谁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下一顿饭又是什么时候? 吃了饭,林焕躺回床上,闭着双眼眯了一会儿。 他很快睡着了,又很快在剧烈的胃痛中醒来了。 他茫然片刻,知道自己的胃病再度发作了。 进入游戏有多久了?十天? 他是一个绝症病人,需要充足的休息、将养,可这十天是怎样度过的?精神高度紧张、体力空耗过甚、不眠不休……时至今日,勉力压下的病痛还是复发了。 林焕在被底下紧紧的蜷缩着,手探向上衣口袋。 肖一游在小任务中给他赢得的药物已经所剩无几。 他硬吞下最后一片止痛药,视线所及,看到屋顶出现了一行血红的数字:9:59,9:58,9:57…… 伴随着数字的变化,系统提示响起: 【十分钟后,第一轮投票开始。请玩家去往大厅指定位置。】 林焕只得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回玻璃走廊内。 其余七位玩家已经到齐,每个人面前都悬浮着一块触摸屏,显示剩余票数1. 触摸屏上有两排十六个卡通图案,分别对应了八个玩家,第一排是凶手,第二排是NPC。 就比如说,如果一个玩家认定林焕的小猪佩奇是凶手,他会选择第一排当中的小猪佩奇图案,如果他认定林焕是NPC,他会选择第二排的小猪佩奇图案。 规则宣布后,大家都认为选择NPC是不明智的行为——谁会把希望寄托在别的玩家身上,把一次宝贵的机会浪费掉? 可林焕并不这样想。 他还不知道玩偶对应的玩家身份,如果错投给了肖一游,岂不是增加了他被系统处死的风险? 林焕在剧烈的胃痛中晃了晃,伸手扶住了触摸屏。 他的动作很微小,表面看来,小猪佩奇不过是在思考中垂下了头,然后有意的用手挡住了屏幕上自己的选项而已。 【选择结束,统计票数如下。】 【凶手票:兔八哥3票、米老鼠2票、小马宝莉1票、泰迪熊1票、跳跳虎0票、喜羊羊0票、史努比0票、小猪佩奇0票。】 【NPC票:喜羊羊1票。】 大厅里静了一瞬。 兔八哥突然锤着玻璃叫起来:“你们有没有搞错!我都没见过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凶手!谁!谁投了我!为什么投我!” 其余七人沉默。 有三个人投给了兔八哥,这并不是巧合。 一开始的两个小时,大家谁也不熟悉彼此,女尸线索又不全,判断全是主观臆测。这个时候,谁最显眼、谁最拉仇恨,自然就会成为得票最多的那位炮灰。 兔八哥脾气躁,言行令人不悦,得票最多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兔八哥面临系统惩罚急着辩驳,又是惊恐又是气愤,在那骂骂咧咧的不停嘴。 米老鼠也胆怯的举起手,弱弱的插了句:“我向大家保证,我绝对不是凶手的,如果我有假话,就让我在这个游戏里死无全尸。” “!” 大家唰的看向他。 这个誓起的很重。这个游戏的玩家大部分都会死掉,如果不能出去,大家只会希望自己死的干脆利落,没人想死的痛苦难看。 米老鼠不会咒自己死无全尸,难道他真的不是凶手? 兔八哥惊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操作,连忙跟腔说:“我也可以起誓!我不是凶手!” 第一个誓言是可信的,第二个第三个同样的誓言呢? 大家转而望着他,依旧没人说话。 “你们不信我!”兔八哥急了,“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你们有没有和我一起进入游戏的,选了吃的!” 他说着就要摘掉头上的长耳朵兔子帽,可手指在颈间摸来摸去,这件套装竟然连个缝隙都没有? 【请兔八哥接受系统惩罚。】 系统冷冰冰的话音一落,就听哗的一声,水帘犹如瀑布从天而落,顷刻淹没了兔八哥所在的玻璃通道! 他措手不及,顿时被激烈的水流冲倒,身体又随着水涡打起旋来,直到青绿色的水完全灌满了他所在的玻璃通道,一丝空气也没留下。 大家惊呆了,看着兔八哥在水中无谓的挣扎、浮浮沉沉、抓来踢去的折腾个不停,最后筋疲力竭、痛苦的灌下一肚子水,再束手无策的吐出胸中最后一串泡泡。 直到系统监测到他已在濒死状态,大水才从玻璃走廊下方轰然排出,冲到尸体所在的地面上。 兔八哥一动不动的仰躺在走廊里,不知死活。可没人关心他的状态,所有人都看到:尸体被水冲刷后,姿势似乎有了些变化! 原先是侧躺、头发遮脸,而现在,她向一旁移了移,脸的角度微转向上,被打湿的头发再难盖住全脸,露出一段苍白的下颌和淡青色的嘴唇。 林焕紧紧地按住玻璃,心中惊涛骇浪。 再这样几次,女尸眉心的弹孔早晚藏不住,肖一游被大家发现只是个时间问题。就算他演技再突出,只要有三个人两次投中他,游戏就结束了。 林焕心中急迫,再一次快速扫视过七个玩家:排除史努比、排除本色出演的兔八哥,还有五个人,究竟哪一个是肖一游? 玩家们仔细研究了那具姿势变化的尸体,没看出个所以然,又开始了第二轮的商量。 史努比说:“我能问一下,刚才是哪位投了NPC票吗?” 闻言,玩家们面面相觑。林焕慢慢举起了手:“是我。”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过来。 其实可以先不承认,林焕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游戏的进度变快些。反正早晚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立场。 “可以阐述一下你投NPC的理由吗?”史努比望着他,“换言之,你是凶手吗?” 林焕笑了笑。 然而他套着小猪佩奇的面具,这个无谓的笑容并没能让大家看到。 他压下胃中不适,两手都撑在玻璃上,小猪佩奇看起来有些疲累,就连语音都是懒懒的:“我不是凶手。如果你们坚持认为我是,不妨下一轮投给我。游戏中的每个人都得死,我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焕鼻子里轻轻的哼了声:“投给我,大家无非是多玩几轮罢了。” 这番话出口,大家都是一愣。 本已下定决心下一轮要投小猪佩奇的也都变得举棋不定。 史努比却没有被这番话绕晕了,他一针见血的问:“你认得凶手,想要包庇他?” 林焕抬起了眸,向他的方向望去:“你们谁是谁我都不知道,怎么包庇呢?” “那么你想引他自己站出来?” 林焕笑了声:“你觉得他会不会自己站出来?我想这个时候,大多数人会选择沉默趋同,亮眼的也未必就能洗脱嫌疑,怎知不是另辟蹊径、故布疑阵,想要把大家都带偏呢?” 这话带有明显的指向意味,说的史努比微微发怔。 就连玩家们也纷纷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史努比。 史努比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周:“你是说我有嫌疑了?那么你呢,投NPC票究竟是什么目的,如此与众不同,不值得怀疑?” 小猪佩奇望了眼倒在地上的兔八哥,摇摇头:“目的……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被误导,也不想任何一个人受牵连罢了。” “要不要这么白莲?你是想扮演个救世主吗?”史努比语气也愈发不善。 “你有没有认真的分析过游戏规则?”林焕耐心说道,“我们有两种出路。投凶手,两中过关,同时每轮会有一个人受惩罚;投NPC,半数过关,错了没有任何惩罚。大家都选第一种,惩罚不一定会落在谁头上,都选第二种,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林焕放慢了语气:“除非你不想这里的每个人都能毫发无损的过关。” 第48章 二投 史努比和小猪佩奇针锋相对,气氛一度很僵硬。 玩家们无人争辩,立场却划分为了两派。 一派不为所动,另一派犹犹豫豫的窥向触摸屏上的NPC选项。 林焕知道,想要说服所有人,还有的是工作要做。 他胃痛的实在受不住了,对史努比摆摆手:“随你怎么想。时间还早,我要回去睡一会儿了。” 说着转身,毫不犹豫的走向房间。 玩家们沉默着,也纷纷走向屋子。大厅里只剩下史努比和喜羊羊两个。 史努比望着林焕的背影哼了一声,开口是对喜羊羊说话:“你不回房间吗?” 喜羊羊定定的站着,没说话。 史努比撩他一眼:“你选择呆在大厅里,是想与我站一队,还是想监视着我有什么发现?” 这句话问的隐晦,若要翻译一下,意思可以理解为:你是我的朋友?还是凶手或者NPC? 喜羊羊平静地说:“与你无关,做好你自己的事。” 我不是你的朋友,其余的无需猜测。 “哦。”史努比懂了,于是不再理他。 且说林焕进了房间,仍不是自己的屋子。 乍一看,这间屋子布置的很有童趣,整套的木床连接着小书桌,桌上摆着地球仪、小词典、彩色铅笔、录音机。脚下是颜色鲜妍的卡通地毯,屋角里还有一个少儿篮筐。 小孩子的房间? 林焕强忍胃痛,一步步挨到书桌前。打开贴着贴纸的玻璃柜门,里面有一排崭新的课本。 林焕抽出课本看了,上面写的是:小学六年级义务教育教材。 再抽出一本画册,封面的字体很幼稚:我的未来。 翻开了画册,林焕的眸子顿时一颤,眉头皱了起来。 这是一张彩铅画,画风和字体一样的幼稚,然而画的内容却教人心跳加速,感到莫名的紧张。 一个身穿黑红衣服的人夹着一个公文包去上班,阳光下,对他的同事、老板优雅微笑。 第二张,穿黑红衣服的人站在一个完全黑暗的背景里,手拿钢叉。他脚下的地面隆起,他的老板、同事奄奄一息的从土中探出手来,向他祈求。 他依旧优雅微笑,却举起钢叉,狠狠的刺下去…… 林焕越看越是心惊,合上那本画册插回到了书架上。 他重新扫视了这间屋子。 屋主人是个只有六年级的孩子,可这个孩子不太一样,他有着童真的外表,内里却藏着一颗黑暗且血腥的心。 一个小魔鬼。 林焕对他丝毫不感兴趣,快步退出了这个房间。眼下胃痛难忍,他只想回自己的房间躺上一会儿。 再度进入,却还不是自己的房间。 这是间女孩子住的普通单身公寓。屋子干净整洁,窗明几净的,没有什么特别引人在意的东西。 林焕想要离开的时候,看到床边有个小小的衣柜半掩着,草草一瞥,里面整齐的挂着排衣服。 看到这排衣服,林焕停下了脚步。 通常女孩子的衣柜里都有裙装或者颜色鲜亮的衣物,可这间衣柜里几乎全都是简单的黑白灰色调,只有柜子里侧露出了一角与众不同的藏蓝。 林焕的目光划过那件藏蓝色的衣服,停了停。 他知道,这样的色调和材质代表了什么。 那是一件警服。 林焕心里松了松,忽然就对接下来的计划有了点信心。 第三间屋子是他自己的房间。看到自己那张熟悉的床,他如释重负的躺了上去。 他已经接连的参观了五个玩家的房间,刨除他自己的,再假定NPC没有房间,那么还剩下一间房间没能进入。 玩家房间里的东西几乎都不能被主人藏匿或者销毁,由此排除了伪造线索的可能性,所以可以认定,所有房间里的线索都是真实的。 林焕推测,已光顾过的五间房间,两间是姑娘的,一间是江雨白的,一间是心理阴暗的小孩子的,还有一间是性格急躁的兔八哥的。 那么剩余的那一间,应该是肖一游的。 肖一游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又藏着他怎样的过往? 林焕竟有些期待。 疼痛很快抽走了他所有的体力和精力,他沉沉睡去,直到耳畔响起了一阵系统提示音: 【十分钟后,第二轮投票开始。请玩家去往大厅指定位置。】 林焕不得不爬起来,走向敞开的玻璃走廊。 其余七位玩家已经到齐,看到小猪佩奇慢悠悠的从房间里出来,史努比轻轻的冷笑了一声:“看样子,睡得挺香啊。” 林焕没搭理他。 史努比转对大家说:“我想大家都想要快一些出去,在这里时间越久,对每个人越是不利。为了尽快找到凶手,我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提议,大家要不要试试看?” 小马宝莉:“有好办法就说说看嘛。” “还等什么,赶快说。”兔八哥蔫头耷脑的,显然还没从上一次惩罚中恢复过来,“老子可不要再背锅了。” 史努比呵呵的笑了几声:“还有不到十分钟,我们一起来编个故事吧,有想一起玩的吗?” 泰迪熊:“编故事?这和找凶手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很大的。”史努比指指脚下的女尸,“我们就编她的故事,怎样?” 众玩家哗然。 米老鼠:“编她的故事?我又不认得她……” “认不认得有什么关系呢?凶手一定是认得的。”史努比语气有些兴奋的说,“你们猜猜,凶手会编出怎样的故事?” 说着,他自己先起了个头:“一个心黑手辣的女人,从一场舞会上被捉进了这个游戏里,她当然想活,选择了初始武器后,她从树上掉了下来。” 史努比转向一边的喜羊羊:“该你了。” 喜羊羊默了默,低声说:“或许是她没本事,或许是她穿的衣服不合时宜,总之她从很高的树上掉了下来,没能做出任何自救,摔断了腿。” 米老鼠:“我可以弃权吗?我哪编的出来她发生了什么?” 史努比转向他:“如果不在乎被怀疑,你可以弃权的。” 怎么可能不怕?米老鼠犹豫片刻,只好说:“她摔下来,腿很疼,站不起来也走不了,可是她还是对活下去抱有希望。” 随后看向一边的跳跳虎。 跳跳虎胆怯的说:“我……我不知道,她一定是遇见了和她拿着一样初始武器的人,她的身上没看到其他伤口,她究竟是怎么被凶手杀死的?” 泰迪熊顿了顿:“她的口微微张着,也许……也许死之前,她很惊讶,她没想到死的会是她?” 小马宝莉连声附和:“她惊讶?对哦,这是一种思路。她漂亮,一定对自己有信心能度过这次危机,可对方很干脆的杀死了她,她惊讶的表情还留在脸上。” 兔八哥:“你们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我猜凶手就是那种超级杀人犯,杀人无数相当有经验,人家美女都没准备好就死了,说明他对女人都不感兴趣的,凶手要么就是个女人,要么就是个GAY.” 他说完,大家都看向小猪佩奇,全场没发言的只剩了他一个。 林焕:“编故事的规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除非多轮几次,否则第一个说的永远是最有利的那一个。” 他有意无意的看向史努比:“我会坚持投NPC。” 场上静了一静。 史努比一瞬不瞬的看着小猪佩奇:“你可以弃权,反正我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林焕笑了笑:“若是可以亲手剥掉你史努比的脸皮,我倒想看看里头藏着个什么样子的人。” 这句话看似是与史努比的针锋相对,实际上却不是说给他听的。 说话时,林焕眼角的余光紧盯着其余的六名玩家,他注意到米老鼠的头微微转动,似乎看向了他这边。 林焕心里有了底。 其实他也是有一些遗憾的。他希望得到两个人的反馈,很可惜,只收到了一个。 史努比冷笑了声:“那么这回你打算投哪位NPC,还是喜羊羊?” 林焕:“你有了凶手的人选,我也有了NPC的人选了。” 小猪佩奇抬起一只手,指向了泰迪熊:“我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我这次会投给他。” 泰迪熊愣了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投我,反正被投NPC不会有惩罚,我是无所谓的,只要不误导大家就好。” 于是,每个人都在触摸屏上按下了想要选择的卡通形象。 【选择结束,统计票数如下。】 【凶手票:史努比2票,小猪佩奇1票,小马宝莉1票,喜羊羊1票,跳跳虎1票,泰迪熊0票,米老鼠0票,兔八哥0票。】 【NPC票:泰迪熊2票。】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一次的投票结果竟然很平均? “噢!”兔八哥欢呼了一声,“这回不用背锅了!谢天谢地!谢谢大家手下留情!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在兔八哥大呼小叫的同时,史努比冷笑了声,对林焕说:“看来你赢了呢。只可惜,选择跟你投NPC票的只有一个人呢。” 【请史努比接受惩罚。】 水帘再一次落下,史努比所在的玻璃通道被大水顷刻灌满。 他没有挣扎,只在大约1分钟后,再难挨住缺氧的难受,抽搐了几下,慢慢沉到了水底。 大水轰然落去,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脚下的那具尸体——她果然又动了! 第49章 三投 女尸在水流的冲刷下,姿势与上一次相比又有了些微变化。 她的双臂完全舒展开,脸向上的转动幅度更大了些,贴在脑门上的头发湿漉漉的,勉强盖住了那个弹孔。 林焕深吸了口气,感觉胃痛更甚。他不想再看那具尸体,也懒怠再多说一句,拧身径直去往房间。 途中,他几不可查的晃了晃,又很快稳住了,神色平静的继续往回走。数道视线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 林焕心里很乱。 两轮投票结束,没有人通关,说明肖一游并没有被同一玩家连续投中两次。 两轮投票,上一次得票最多的两人第二轮都是0票,而得0票的玩家却成了第二轮的最高票,投票结果差异如此之大,对找出肖一游几乎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可史努比却说他知道凶手是谁了。 如果不是故布疑阵,史努比的一票显然已经投给了肖一游。 林焕记得系统宣读的投票结果,未得0票的有五人,去掉史努比和林焕自己,凶手的范围可以缩小至小马宝莉、喜羊羊、跳跳虎三人。 当然,史努比也有可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把票投给了林焕。 这样看来,第三轮的投票结果就至关重要了:如果史努比通关,小马宝莉、喜羊羊、跳跳虎三个当中一定有一个是肖一游。 林焕心中焦急,思路也转的飞快。 假设史努比正确的锁定了肖一游,那么站在他的立场上,小马宝莉、喜羊羊、跳跳虎三个到底在编故事环节暴露了什么? 喜羊羊陈述了大家已知的事实,跳跳虎没能对故事进行任何延伸,小马宝莉也只是以另一种角度阐述了泰迪熊的观点,三人的发言都可以说是无用的。 那么米老鼠、兔八哥呢?对故事情节也不见得有多大的推动作用。 但至少,大家的人设至此还都没有崩掉。 林焕脑中纷乱,胃痛使他无法继续思考,想回床上蜷一会儿,抬眼却发现,他走进了一间熟悉的房间。 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看到房里的布置,林焕震惊的退了半步,险些被墙角的杂物绊倒。 这一生里,他从没有过一刻如现在这般惊讶失态! 这间房间他真的太熟悉了,一见到它,他就仿佛听到了那轻柔而有规律的海浪声,嗅到了那温软的白兰花香。 海岛上的日日夜夜,他为了摘掉他的面具,蹲守在悬崖下,潜藏在纱窗外……他有事没事的往他屋里去,请教、送饭、打扫房间…… 他熟悉这房间里的每一寸粗粝的地面,熟悉这里的每一分细微的味道。 这里是那位神秘教官的房间。 曾是国家朱雀精英小队的“鬼”,现在则是“柳”,义无反顾顶替了那个最危险位置的无名英雄。 林焕对他,不止有敬重。 乍然看到这个房间,林焕脑中轰然一响,几乎站不稳。 如果NPC没有房间,那么这里就是系统给出的最后一间玩家的房间。 而七位玩家的房间,林焕只有肖一游的房间没有进去过。 这是肖一游的房间!? 林焕记得刚进入副本三时做的那个梦,梦里,肖一游作为顶级富商赞助了国际越野赛这个即将消亡的项目,为的只是见林焕一面。 张将被害时,肖一游对“蛟龙”组织所做之事并不知晓,他几乎完全洗刷了林焕对他的怀疑,而现在,系统居然又以这种方式告诉林焕:肖一游不单是暗恋你的那个富商,他还是你心中那个不可撼动的影子,是你敬仰、向往却无法触及的那尊神袛? 肖一游就是那位神秘教官吗? 林焕在脑中飞快的串联这前因后果,终于抵不住这猛烈的心理冲击,缓缓软倒在地。 耳边隐隐的,是教官在说:“我都忘了,我曾是一条狼来的。” 也许是为了掩藏身份,他的声音与那个时候不一样。教官的嗓音低沉,话少且语言精练,做了“国际名人肖一游”,他却摇身一变,成了个语音轻佻的话唠。 他的伪装太出色了,以至于林焕两度接触这个人都没能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林焕含泪扫视着这间屋子,他已经有了答案。 国际名人肖一游在世界各地都有陈设华丽的别墅,系统却没有选取其中的任何一个,反倒把这间仅住了一个月的普通宿舍展示给所有玩家看,这只能是因为——这间屋子里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他从来做不得自己,最接近真实的时候,也只能带着面具示人。 想到了面具,林焕抬眼望向床头的位置——果然,它就静静的挂在那里。 林焕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墙走向那个面具,却在即将够到它的一刻,眼前一黑,再一次倒了下去。 一股咸腥的热流从口中冲出,星星点点的落在床边,染了被子的一角。 林焕愣了愣。 随后,他蘸着那尚且温热的血,在被角不显眼的地方慢慢的涂了一个小猪佩奇的形状。 肖一游一定会回到自己的房间,细心的他也一定会发现这只小猪佩奇。这样,他就可以找得到他了。 林焕回到自己房间,恹恹的躺了一个小时。 时间一到,系统照旧冷冰冰的提醒道:【十分钟后,第三轮投票开始。请玩家去往大厅指定位置。】 再次去往大厅,小猪佩奇几乎站不起来。 林焕勉强的扶着触摸屏,把全部重量都交予了它。 只有米老鼠投来了关切的目光,其他角色无动于衷。 史努比还要作妖,想要大家继续编写那个故事,只不过这一回加了点特殊的要求。 “我们就编一下这个女人遇到凶手的事吧,想怎么编都行,就像写小说那样,夸张一点,紧张刺激一点,会很好玩的,大家觉得怎么样?” 史努比的想法似乎越来越变态了,大家意识到这人心理的扭曲恐怖,全部都沉默着没有回答,但也无人敢像林焕那样明确的拒绝掉。 这个时候人人都想当默默无闻的缩头乌龟,特立独行与拉票无异,林焕明白。 “那大家就是都答应了。”史努比仿佛心情不错,“还是我来开头吧。女人遇到了几个手段高强的男人,他们非常之强大,女人获取了和他们一样的武器,这使他们感到了威胁。‘我们不需要你!’男人们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女人拼命展示着自己的温柔美貌。” 史努比向喜羊羊抬抬下巴:“该你了。” 喜羊羊冷淡地说:“你这既不夸张,也不紧张刺激吧?” “没关系啊。”史努比笑笑,“反正凶手又不是我,我就是帮大家开个头嘛,你不想根据大家说法猜出谁是凶手?或者……你就是凶手?” 喜羊羊嗓子眼里哼了声,接了下去:“男人因为女人的美貌而心动,说:‘你来跳个舞吧。’女人哭哭啼啼:‘我的腿摔断了,不能跳舞了。’‘不能跳舞?那能走路吗?’女人摇摇头。‘不能走路,你早晚是要死的,难道你想找人八抬大轿抬着你过关吗?’” 米老鼠:“非要我编不认得的人,那我真就乱编了。女人说:‘难道你们看不出来,我是这里最美的女人?’男人笑了:‘你披头散发,满身的血和着泥巴,不洗干净,我哪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女人还是一只穿白裙子的猴子?’” 随后看向一边的跳跳虎。 跳跳虎犹豫片刻:“女人说:‘你是要我把脸冲干净?可这附近并没有河啊。你们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谁不是从树上的鸟巢里掉下来,沾了一身鸟毛鸟屎呢?’” 泰迪熊接下去:“男人说:‘你不跳舞也就罢了,居然竟敢瞧不起我们?你不如去死吧。’说着拿出了武器,向女人冲过去。女人选了同样的武器,可她站不起来啊,看到男人向她冲来,她害怕的大声叫喊起来:‘救命啊!’” 小马宝莉说:“呃……怎么把这种重要的时刻丢给我了?女人……女人大喊救命,男人不为所动,他掏出刀子,狠狠刺进女人的身体……” 小马宝莉心虚的看了眼女尸:“内个……刀子可能是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了。” 兔八哥愣了半天:“女人高叫一声,挂了。唉,还有什么好编的吗?死都死了。” 泰迪熊说:“我有了个想法,与其在这里编故事,我们不如好好分析一下什么样的武器不会在尸体上留下痕迹?” 史努比听了很感兴趣:“可以哦,反正大家都看不到脸,不如说说各自都选到了什么初始武器?” 【超时一分钟,请玩家立刻选择。】 “啧。”史努比很遗憾,“还想多玩一会儿呢,这就要出去了?” “对了,友情提示一下大家。”他抬起头,“系统规则:连续两次投中真凶的玩家自动通关。请坚持你们之前的选择哦,如果蒙对了,这一次就可以出去了呢。” 【选择结束,统计票数如下。】 【凶手票:小猪佩奇2票,史努比1票,小马宝莉1票,喜羊羊1票,跳跳虎1票,泰迪熊0票,米老鼠0票,兔八哥0票。】 【NPC票:泰迪熊2票。】 【恭喜史努比通关!】 全场哗然! 第50章 四投 听到系统公布投票结果,林焕几乎晕厥。 他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得票最高的那个,他在乎的是有人通关了! 只要有一个人通关,凶手的范围即被大幅的缩小,三轮投票中除掉两轮票数为0的,再除去通关的史努比,任谁都分析得出来,凶手只在小猪佩奇、小马宝莉、喜羊羊和跳跳虎之间! 当然,林焕自己知道小猪佩奇不是凶手。 有没有人投了小猪佩奇两次? 也许会有。 投了两次没能通关,说明小猪佩奇不是凶手。可能是出于私心,这个人并没有把事实公布出来。 史努比所站的通道明亮起来,史努比的外壳在光线当中慢慢化去,显出了一个男孩的身影。 他长相白净清秀,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夏季校服,手臂上别着个三道杠的图样。还是个校干部。 【恭喜玩家童言最快通关,获得8号钥匙。】 小男孩看看半空里那片金灿灿的小钥匙,向大家莞尔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一副十分童真的模样:“没想到,通关还有这样的待遇哦。” “小魔头,你选的是谁?”兔八哥忍不住问道。 “系统不会让说的吧。”男孩笑嘻嘻的瞥了林焕一眼,“而且,他也不会愿意的哦!” 林焕身上顿时集中了四五道视线。 他忍下胃中翻滚的割痛,勉强的笑了笑。 拜史努比所赐,林焕终于可以精准定位肖一游,同时也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请小猪佩奇接受惩罚。】 水帘落下,霎时灌满林焕所在的通道。 他放松身体,随着水流漂浮起来,任由那刺骨的冰冷漫进心底、深入骨髓。 心肺慢慢的被挤压、被抽空,在这巨大的痛楚中,胃痛好似也没那样难熬了,林焕漠然的想:原来身体被磋磨到了极限,即将要迈过死亡那道门槛的时候,心底会是如此平静的。 能在一生的尽头再度遇见他,能为他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林焕觉得很满足,甚至是此生无憾。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浑身湿哒哒的躺在玻璃通道中。 环顾四周,史努比所在的通道彻底消失了,玩家们大多都已回到房间,只有喜羊羊还在观察那具尸体。 林焕一点一点的坐起来,轻轻咳了几声,口中又有什么缓缓涌了出来,冰冷。 “你醒了?”喜羊羊抬头看他。 林焕靠着玻璃喘息着,没有回答。 喜羊羊平淡的说:“我两次投给了你,你不是凶手。” 林焕心头一跳。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喜羊羊视线调转向下,“但是林焕,我也不会帮你,后面的两轮我都会投给那位第一名,如果要保护他,你不如想想,怎样说服其他人投NPC通关?” 林焕冷冷的望着他——他居然直呼出了林焕的姓名,那么凶手的身份,这位喜羊羊应该也猜到了。 依据当然是——那具女尸。 林焕向下看去,果然,女尸的姿势出现了新的变化,她仰面向上,口眼大开,看上去表情十分狰狞,眉心里,凌乱的头发松松掩着半个弹孔。 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能在众多青黑的尸斑和溃烂中准确的分辨出一个微小的弹孔,这份眼力算得上极其出色。 林焕大概猜的出他所对应的房间。 确切的说,应该是“她”。 林焕无奈的笑了笑:“谢了。”谢她的知情不说。 “不必。”喜羊羊看了眼女士旁的时间,“第四轮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是凶手这件事瞒不了多久的。” 少顷,玩家们从各个房间走出来,重新集合在大厅里。 史努比离开后,再没有人出些奇奇怪怪的主意,投票时间到来之前,大家面面相觑,打量别人的同时也在心底不断的思量着自己的选择。 林焕终于攒了一点力气,说了句话:“请大家投给我。”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他。 “你疯了吧?”兔八哥说,“你还被水灌上瘾了?” 泰迪熊:“凶手不会让大家把票投给自己的,除非你是欲擒故纵,让大家觉得你不是凶手。如果你真的不是凶手,这样说的目的会是什么呢?你想连续两次被惩罚,获得NPC线索?” 林焕对着他缓缓笑开:“怕了吗?” 泰迪熊:“我怕什么?我并不是什么NPC。” “嗯。”林焕慢慢的说,“系统的确没有禁止大家撒谎。可是泰迪,你的每次发言都在尽力引导大家的思考方向,你的想法既不空洞,也不十分出色,最优秀的NPC也不过于此。” “你说的这些都是臆测吧?如果一定要说NPC是我,你拿得出充分的论据么?” 林焕叹了口气:“目前还拿不出。” “那你让大家投你,拿得出你是凶手的证据么?换言之,我们凭什么牺牲一次投票机会,换取一个不知道什么内容的线索?”泰迪熊扬声对大家说,“有没有连续两次投了小猪佩奇的?” 包括喜羊羊在内,无人出声。 林焕在面具下无声微笑:“如果大家足够信任我,请投泰迪熊NPC,我们一轮通关,大家都少些麻烦。否则请投我凶手票,我们一起争取NPC线索。反正我也是嫌疑最大的那个,投我不吃亏。” 米老鼠忍不住说:“佩奇,你看起来很不舒服,再受罚会挨不住的。” 小马宝莉说:“是啊是啊,就算能活,你中了两次了,第三次再被投中凶手,你会被系统杀死的。” 跳跳虎也说:“佩奇,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就算你有想守护东西,如果最珍贵的性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守护呢?” 三位一开口,其他玩家也纷纷发表意见。场内一时乱糟糟的,胡乱猜测的、相互盘问指责的、投凶手投NPC,说什么的都有。 林焕体力空耗,撑了这么久,意识难免有些不清,迷惘中,他眼风慢慢扫过肖一游所在的位置,未在那道身影上做任何逗留。 他了解肖一游。 他希望所有人都投泰迪的NPC票或者小猪佩奇的凶手票,除了肖一游。 林焕其实没有信心说得动所有的人。为保稳妥,这个时候,肖一游的正确做法应该是稳住上一轮的投票结果,维持凶手的范围不再继续缩小。 如果他响应了林焕的号召,使其中一位嫌疑人票数归零,再过两轮,有人通关离去,肖一游的身份几乎就可以被精准定位了。 林焕知道,肖一游心里大概会很矛盾、很痛苦,但他一定要这么做,才不辜负自己的牺牲。 【超时一分钟,请玩家立刻选择。】 【选择结束,统计票数如下。】 【凶手票:小猪佩奇3票,小马宝莉1票,喜羊羊1票,跳跳虎1票,泰迪熊0票,米老鼠0票,兔八哥0票。】 【NPC票:泰迪熊2票。】 【请小猪佩奇接受惩罚。】 水帘再度落下,无情的把林焕彻底吞没。 他数度被激烈的水流冲撞在玻璃上,一缕刺目的红在水中飘散开去,消失不见。 这一回,林焕在挣扎,在拼命的维持着意识,为的是受罚结束,能亲耳听到系统宣读的那条线索。 在湍急的水流中,他睁着眼睛,隐约看到他伏在玻璃上,慢慢攥紧了拳,微微颤抖。 濒死边缘的林焕尚能察觉到他的失态,别的玩家呢? 喜羊羊轻飘飘的看向他所在的位置,泰迪熊亦在观察着每个人,视线很快就要触到他…… “我看不下去了!你们太残忍了!”米老鼠用两只毛茸茸的手按着眼睛,突然发声。 大家顿时都看向他。 泰迪熊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林焕松了口气。 还好,场内仍有一个自己人能在关键时候化解危机,林焕十分感激。 “你叫什么哦,惩罚而已,系统用不会让他死的。”泰迪熊对米老鼠嫌弃的说。 “是啊……吓我们一跳呢。”跳跳虎拍拍心口。 小马宝莉:“什么叫我们残忍啊?难道你跟着他投了泰迪啊?” 米老鼠索性闹开了:“没错啊,我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反正我找不着凶手,赌一把NPC怎么了?” 兔八哥冷嘲热讽:“你跟他赌了两次了,他要是个靠谱的,你早过了吧?” “你们都不跟他,怎么知道他靠不靠谱!” “行了。”泰迪熊冷冷的打断米老鼠,“你们是一伙的吧?” 米老鼠反讥:“你呢,和大家都不是一伙的吧?” 泰迪熊没与他辩,自言自语似的说:“但你又可以排除在凶手之外,如果他是凶手还好理解,如果不是,你们是想一起掩护谁呢?” 他的目光依次划过小马宝莉、跳跳虎、喜羊羊三个,还好肖一游已恢复如常,泰迪熊一眼望去,并没瞧出个所以然。 大水轰然落去,兔八哥在水声中猛醒:“上一次宣布通关是什么时候来着?” 泰迪熊说:“我记得好像是在公布票数之后,惩罚玩家之前吧?” 闻言,兔八哥几乎跳起来,他指着通道里奄奄一息的林焕说:“我投了他两次了!没通关!他不是凶手!小猪佩奇不是凶手啊!” 第51章 遥望 林焕不是凶手的事实还是被人揭开来了。 他不觉得意外,只稍微有些遗憾:下一轮不再会有人投小猪佩奇的票了,所以本次公布的NPC线索就成了说服大家的关键所在。 系统很快公布了NPC的线索:【人人生而有序,他与众不同。】 听到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愣。 生而有序是什么意思?排着队出生?谁出个生还要排个队? 与众不同呢?若说身体构造,都是人,能有什么不同?他长了三头六臂?套在玩偶装里谁又看得到?若说个性,这世间谁又能与谁尽然相同? 就算是猜谜,总不能连个明确的方向都不给吧? 泰迪熊戏谑似的说:“怎样佩奇,这句提示指明我是NPC了吗?” 林焕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仰面躺在地上,微微偏过了头,对着泰迪熊笑笑。 由于罩在面具中,大家看不到林焕脸上的细微表情,只听他气息微弱却稳定的说:“不是还有两小时么?让我攒些力气……再教你心服口服。” “呵。”泰迪熊细心老实的人设当场崩了,他恶毒的说,“行啊,但愿你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别半路死了,让那些相信你的蠢人失望。” 这指桑骂槐的话一出口,米老鼠的颓废悲观的人设也顿时不要了,他跳脚的指着泰迪熊:“你什么意思啊?谁蠢啊?作为NPC你巴不得大家都蠢吧?那就没人投你了啊。” 兔八哥:“你们别跟两个八婆一样吵来吵去了,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浪费那口水干什么!” 就连一向胆怯少语的跳跳虎也阴森森的说:“你们所有人都很烦,我要真是只老虎,真想把你们一个个都撕了。” 一贯高声附和的小马宝莉呢?端着胳膊冷眼瞧着,一句话也不说。 除了向来沉默的喜羊羊,这简直成了大型崩人设现场。 要演大家一起演,要崩大家一起崩,从众才能不显眼,这个道理人人明白。 泰迪熊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声:“我不会干涉任何人的投票结果,我只希望你们冷静,冷静是个好东西,它能使你们考虑的更周全一些。” 他向地面的女尸指了指:“真正的线索出现了,难道你们不期待么?”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聚焦在脚下的女尸身上。 她再一次被水流移动了! 而且这一次,她眉心里的弹孔完全暴露出来,青白的皮肤上有那样显眼的一个黑洞,任谁都分辨得出——那是枪伤。 兔八哥高呼一声:“啊!是枪!我知道了,那个第一名!穿名牌风衣的家伙,一定是他了!” 他往小马宝莉、跳跳虎、喜羊羊身上草草一扫:“是谁!还不赶紧招了!老子要离开这倒霉地方!” 可这三位,个个都像闷嘴葫芦一样无动于衷。 “我记得这位1号钥匙的获得者很有钱呢,举止优雅,说话却蛮毒舌的……典型的金钱滋养出的假清高。”泰迪熊看看脚下的计时器,“时间还早,大家不妨好好睡一觉,让脑子清醒一下再想想谁比较像啊。” 说罢冷冷的瞥了眼小猪佩奇,走向自己的房间。 玩家们陆续离场,大厅里恢复安静。林焕闭着眼睛,觉得脑中一时昏昏沉沉的,精力难以为继。 说是要攒些力气再辩,可他现在连简单的思考也难做到了,哪里还能想得出那“人人生而有序”的线索提示? 思绪不可抑制的飘开去,模模糊糊的,他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个时候,他白皙瘦弱,睫毛长长、眼仁如点漆,过分的秀气好看。因为没有家,街坊的坏孩子们总是欺负他。 “啊哟哟,你总在这进进出出,铃铃都不喜欢我。” “小白脸,大风来了,快趴下别被吹跑了哦!” “没有爸妈的东西,打他!” “啊!你还敢打我!” 为首的小孩子捂着带血的额头,惊恐的看着他:“我是老大啊,你敢打我?” 童年林焕稚嫩而冰冷的回应:“你们老大这么笨,你们确定要跟着他?” 从此,“老大”林焕身后总跟着一群忠心的坏小孩。 那时的林焕就懂得了:想要制住恶人保护自己,只有比他们更凶,比他们更强。 他的战斗技巧是在实战中慢慢积累起来的。成年后,他在国家调查局众多同期生中脱颖而出,靠的是简洁而凌厉的招式、惊人的速度和预判。 那个时候的他时而会觉得迷茫——为什么一定要更强?那之后呢?自己还该做些什么? 直到他听闻了“朱雀”这支独立于国家调查局之外的组织,仿佛前路迷雾散去,忽然望见了归宿。 神秘教官问他:“林焕,说说看,你为什么想加入朱雀?” 他依着儿时的心,空泛的说:“我要变得更强,保护所有我在意的人。” 教官背对夕阳站着,像是听了一句童言般,垂头笑了笑。 “初心是好的。”他慢慢的说,“可惜……我想你还不明白,想要保护更多人,靠的不是更强,而是牺牲。” 林焕怔住,同时也悟到了何为国家的“朱雀”精英,心里虽有些酸楚,却没退缩:“我明白了,我无牵无挂,没什么做不到的。” 教官抬眼看他:“你又错了。” “你无牵无挂,你可知是否有人牵挂你?牺牲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的。” “先学会尽量保护自己吧。” 他轻按下林焕肩头,信步走开。 后来,林焕时常会为这句话苦思,牺牲究竟是什么?他该怎样保护在意的人?又该怎样保护自己? 林焕隐隐的觉得,自己这回又做错了。 他想要拼命的保护肖一游,却从来没有顾及他的感受。 这样的方式,不是他想看到的吧。 “林焕,你这是死了么?”耳畔飘来喜羊羊冷淡的声音。 呵,见了弹孔,任谁都猜得出凶手是肖一游,也任谁都猜得出小猪佩奇是林焕。 林焕微微偏过头:“还好。” 视线触及喜羊羊,却见大厅里还站着个人。 “他叫了你半天了。”喜羊羊瞥了两人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于是大厅里只剩下了林焕和他。 “你太冒险了。”林焕遥遥的冲他笑,“快回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佩奇,我有点想要跟着你投NPC的票了。” 林焕微笑着望他:“嗯?” “我猜你是子时生人吧?所以被系统安排了小猪佩奇。这个时辰出生的人通常都很聪明,也很可靠,我想赌你试试。” 他的话犹如一道灵光划过林焕脑海。 “谢谢你。”林焕百感交集的说,“不过为了保险,希望你继续投凶手票。” “你我米老鼠,只要再说服一人就……” “不要。”林焕摇摇头,“我真的没有把握,你不值得冒险。” 他静静的看了林焕一会儿,温柔的说:“值得的。” 两小时后,七人重新聚集在大厅里。因为之前刚闹了不愉快,气氛仍是剑拔弩张。 泰迪熊开口就针对林焕:“还没死呢?” 林焕笑笑:“托你的福。” “一句空话,臆测两个小时,有收获吗?或者你根本就是想要拉几个陪葬的?”泰迪熊哼了一声,指着林焕转向大家:“建议所有在场的聪明人投凶手票,这个人阴险的很呢,明明自己不是凶手却不申辩,还浪费大家这么多轮的投票机会,谁知道他什么目的呢!” “说起目的,我们都算是简单直接……我,不过是救人、护人,而你……”林焕慢慢的抬起眼,“无非是想要阻止大家投你NPC票罢了。” 泰迪熊双手一摊:“你我都没十分把握,可是投凶手,蒙对就累积一次成绩,投NPC票没猜中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说哪个划算?大家又觉得哪个划算?” “真凶是那个第一名不错,你们可知道小马宝莉、跳跳虎、喜羊羊哪个是他?”林焕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他知道,肖一游从头至尾,除了那次无人发现的失态,从没有露出过半点马脚。 “如果你们投凶手,命中概率三分之一,通关还要两轮都中,如果投NPC,这一轮就可以出去了……”林焕蜷缩着,轻轻的咳了几声,“哪个划算……还用想吗?” 泰迪熊:“我们好像又绕回了原题,这里所有人,包括你在内都有可能是NPC,你有什么理由笃定是我呢?” “那条线索……” “线索?”泰迪冷冷笑了,“你还真能从那半句虚话里参悟出什么不成?” 林焕看了看大家,平静地说:“有一个发现,想和大家分享一下。” “小马宝莉,你是午时生人吧?兔巴哥卯时、跳跳虎寅时、米老鼠子时、喜羊羊未时?” “卧槽,你怎么知道?”兔八哥喊了一句。 大家也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不会是十二生肖对应的十二时辰吧?”米老鼠看看自己身上的玩偶装,“我的确是子时生人……所以给我分了个老鼠装?” 跳跳虎:“好像真的是这样。” “每个人都在十二时辰之内出生,每个时辰对应一个生肖,这就是人生而有序的解释。”林焕似笑非笑的看向泰迪,“我们的玩偶都在十二生肖之内,你呢泰迪?熊是哪个时辰的?” “噗——”米老鼠笑喷了。 泰迪熊明显的慌了,他看看在场的所有玩家,指着林焕:“你胡说,没想到你还能编出这么一套说辞来,泰迪不是和你们一样有名的动画角色吗!碰巧不是什么生肖罢了。你无非是针对我,想找我和大家的区别,对不对!” 林焕要说的已经说完,再没了力气,更是懒怠辩驳。幸而系统音及时的响起,免了他接下去的口舌: 【超时一分钟,请玩家立刻选择。】 【选择结束,统计票数如下。】 【凶手票:跳跳虎2票,喜羊羊1票,泰迪熊0票,米老鼠0票,兔八哥0票,小猪佩奇0票,小马宝莉0票。】 【NPC票:泰迪熊4票。】 【恭喜喜羊羊通关!】 喜羊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褪去玩偶外皮,是一位穿着红裙子的长发少女。 少女腰背笔直,长发如缎子般垂在身后,眉目间冷冷清清的,只望着林焕。 “她也投中了凶手!” “喜羊羊不是凶手!” “小马宝莉没票,那么不就只剩下了……” 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向了跳跳虎。 有的兴奋,有的遗憾,有的担忧。 毫无疑问,本轮未过,下几轮跳跳虎将是全票。 【请跳跳虎接受惩罚。】 系统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流程。 林焕闭目屏息听着:只要没到最后一刻,都还有希望。 注水、淹没、窒息、大水轰然退去…… 终于: 【本轮七名玩家,四名投中NPC泰迪熊,全体通关。】 “喔!”不知是谁激动地高喊了一声,“他还真是NPC!” 话音落下,泰迪熊外壳骤然开裂,竟是个空心的。 林焕心神陡然一松,意识顿时开始模糊。 米老鼠担忧的问:“林焕,你真的还好吗?”——薇薇。 一旁的小马宝莉闲闲抱胸——江雨白。 与林焕视线触及,他微笑:“这一票是欠你们的,这回还清了没?” 以江雨白的心智,当然一早推断出了林焕和肖一游的身份。林焕万没想到,最后投给NPC的四票中,竟有一票是他的。 林焕向他点头示意,努力地转向跳跳虎所在的方位。 玩偶的外皮在光线中化去,刚受过罚的肖一游浑身湿透,隔着玻璃艰难的喘息着。他遥遥望着林焕,如有千言万语。 【玩家林焕、薇薇连续投中NPC三次以上,完成副本隐藏小任务,获得9号、10号钥匙。】 【全体玩家即将进入下一副本:女巫集市,祝游戏愉快。】 第四卷 女巫集市 第52章 小村 朦胧中,林焕听到耳畔哔哔啵啵的木柴燃烧声,慢慢睁开了双眼。 这是座低矮的小木屋,屋角的石头壁炉是这方小空间里温暖、光亮的全部来源。 他身着欧洲中世纪的平民服装躺在一张小木床上,身上搭着块干燥厚实的兽皮。 胃部的灼痛已经消失,手脚却依旧绵软无力。林焕索性继续躺着,恹恹的望着天花板上的木纹发呆。 这是进入游戏以来的第四个副本。 在系统的安排之下,每每进入副本他都会做一个关于他的梦,经历记忆深处那些念念不忘的事情。但是这一回他睡的很安稳,他没有再入梦。 林焕觉得很遗憾。 他多想再次穿进他的视角,回顾他们共同的经历,感受他心中每一次情绪起伏……可仿佛是被系统无情的捉弄了,越是渴望多了解一些越是要落空,好像两颗好不容易贴近的心再度被割裂,彼此期盼却难触及。 值得庆幸的是,肖一游在小游戏中争取到了玩家捆绑,不论当下境遇如何,他们一定会在副本中相遇。 待五感完全回复清明,林焕听到了屋角黑暗处的呼吸声。 很轻,也很平稳。 他望着天花板没动:“谁在那?” “哦,你可算醒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木质地板咯吱作响,林焕眼前显出了一张干瘦男人的脸,短粗的疏眉,上挑的细眼,两片薄唇之下是尖瘦的下颌——十分凉薄的长相。 “林焕是吧?认识一下,我叫丁猴,叫我猴子就行。”他打量着林焕苍白的脸色,并未掩饰脸上的失望不屑,“我一睁眼只看见了你,难道这个副本是咱们俩个组队?” “两个玩家的副本?”林焕正想着和肖一游捆绑的事情,算来他也该在这个副本的某处,于是缓缓回道,“不可能的。” 丁猴挑着眉点点头:“但愿。不管后面遇见谁,现在好像只能和你组,看你这副样子,不会要拖我后腿的吧?” 林焕无所谓的笑笑:“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先弄清楚我们在哪?” “你也看到了。”丁猴耸肩,“一座没窗户的小木屋里,门是锁的。” 话音一落,门外立刻响起开锁的声音,一个卷发深目的白人老头从外头的黑暗中慢腾腾的走进来,在林焕和丁猴的注视下,他坦然的锁好了门,笑眯眯地说:“孩子们,你们都醒了啊。” 丁猴警惕的打量着他:“你是谁?” “我是克托尔村的村长莱克,你们的热气球坠落在村边空地上,是村里的年轻人把你们带回来的。” 丁猴怀疑的瞥了眼林焕:“不是我听错了吧?这个时候就有热气球了?” 村长点点头:“是大发明家联盟的得意之作,他们可都是和女巫们齐名的伟大人物!” 丁猴歪着嘴巴,冷冷笑了笑:“发明家和女巫齐名,科学和魔法并行?新副本的设定挺新奇啊。” 林焕倒不关心这些个设定,他神色平静的望着村长手里的钥匙:“可以解释一下,您为什么锁着我们吗?” 村长好像丝毫没觉得不妥:“啊,我们村子太小,又在深山老林里面,晚上不怎么太平,怕外地的孩子们不清楚状况,出去乱走召来危险,所以才暂时锁起门来的。” 丁猴指着门:“那么村长大人,情况我们了解了,现在可以放人了不?” 村长犹豫了一下:“半夜三更,外头正黑,你们现在要往哪里去?而且这孩子还没完全恢复呢。” 他简单检查了林焕的情况:“别担心,用了女巫的秘药,不论多重的伤和病都能得到缓解的,明天早上这孩子就能下床活动了。” “谢谢您。”林焕微笑颔首,“村长深夜前来探望,提及对我们的恩情,又锁着门不准离开,一定是有话要交代吧?” 说的如此直白,并非是林焕不讲礼数,他知道村长只是一个讲解剧情的NPC,客气的绕弯子不如直接走剧情来得痛快。 村长捋着颌下稀疏的胡子:“那我可就直说了。” 林焕和丁猴很快从村长的三言两语中了解了剧情大概。 这是一个建在森林中的小村落,祖辈们以打猎为生。森林面积广大、环境险恶,猎户们时常遭遇危险,被森林里的恐怖之物吞噬掉,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这一辈,年轻的男性猎户几乎已经死绝了,村中七八户人家都是老弱妇孺,没有胆量外出打猎,只能在附近采采蘑菇维持生计。其余的生活必需品都从林中女巫的集市获得。 “比如说这孩子吃的药就是女巫制作的,还有一些方便的工具、手工艺品、美丽的织花毛毯,甚至是鹿肉干、稻谷……”村长向往的说,“女巫的集市上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 丁猴不愿听他罗嗦:“了解。直接说结论吧老人家?” 村长被打断,愣了愣,稍微斟酌了语言:“想去女巫集市要穿过一片原始森林,我们叫它恐怖森林,只有最勇敢、最坚定的勇士才敢进入……我们村不是没有年轻男孩子嘛,眼下女巫集市的日子就要到了,孩子们,你们可不可以代村民们走一趟,去换一点东西回来?” 去女巫集市换取物品,丁猴料想这就是主线剧情,于是一口应了:“没问题,怎么走,怎么换,说清楚点。” “女巫集市在森林深处,沿着路两旁的蘑菇丛走,大约需要五天的脚程。” 村长摸出一个小布袋:“这里是十个金币,我们需要一点肉和稻谷、一些菜种子,再有一头奶牛就最好不过了。” “也许会有一点点剩余,孩子们,你们可以到集市中心女巫的帐篷里面见她,她收下钱就会帮你们实现一个与金币价值相当的愿望。”村长抱歉的说,“村子里只剩十个金币了,否则可以多给你们一些的。” 丁猴接过那十个金币,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十个金币很薄很轻,确切的说应该是十个金片,想要买齐全村人吃的稻谷和肉,菜种再加上奶牛,至多是勉强够用,哪里还能有什么剩余?可这是系统的设置,玩家就算不满也没什么好挑剔NPC的。 丁猴那双细细的眼睛在金币上一扫,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狡黠,他默不作声的把所有金币揣在口袋里,没有分给林焕。 林焕的视线淡淡扫过他的脸,对方的心思猜到了大半。 丁猴显然在打女巫许愿帐篷的主意。 在这一点上面,林焕也有疑问: 如果交给女巫的金币足够多,是否可以直接许愿通关副本? 如果还会遇到其他拿着金币的玩家,是否可以互相抢夺? 若答案肯定,这趟副本显然会演变为玩家之间的厮杀局。 在丁猴眼里,此时的林焕就是个累赘,能顺路处理掉最好,哪还会把人人眼红的金币分他一半? 林焕在心里笑了笑,转向村长:“我们愿意去女巫集市换取物品来报答村里人的恩情,也请村长实话实说,恐怖森林里究竟有什么?” 村长含糊其辞的说:“森林里很多野兽,路上你们也可能见到一些不可思议的或者十分恐怖的东西,只要你们沿着蘑菇路走,相信它们不会来骚扰的。” 再细问,村长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林焕估计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 达成协议之后,村长不再锁门。 到了天明,林焕果然觉得好多了,虽然身上还是觉得空乏酸软,但活动无碍。 收拾完毕出了小木屋,扑面是一阵湿润的山岚,风里带着丝苦夜里还未散尽的森森寒意。 看到村外如巨墙般密实高耸的树林,林焕和丁猴暗暗心惊。 为参与国际赛事,林焕走过许多原始森林,温带的、寒带的、热带的……他了解各个地区原始森林的植被地貌,可如此巨大的树,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林焕甚至在怀疑,那些如同魔都中心大厦一般耸立入云的东西真的是树吗?那样的树一棵已是骇人听闻,可这片森林的树全部都是那样的高度! 在这堵密林的巨大压迫之下,村庄如同万丈深渊下的一个小小蚁巢,蚁巢永远在笼罩在昏暗的影子之下,唯有正午的时候才能从井口一样的天空中透下一丝微薄的阳光来。 在村长的引导之下,他们惊疑不定的去往村口,一路碰见到了许多早起的村民。 村民们穿着简单、肤色苍白、神情刻板,就像被漂去了所有颜色的人偶,与周围的阴暗环境融为一体。 看到林焕和丁猴,他们礼节周到的招呼着,却纷纷避让。 村长热情,村人客气,而孩子们却都显得冷淡而紧张——那才是对外乡人最真实的情绪流露。 从他们的表情中,林焕隐隐猜到此行绝不简单。 村子的确很小,没走多远,他们就来到了树林的入口处。这里的确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小路旁也的确是层层叠叠、挤挤挨挨的蘑菇丛。让人惊愕的是,这里的蘑菇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袖珍可爱模样,它们大的足有一人高,小的也有人腿粗,蘑菇伞盖上布满了红白相间的竖条纹,红的锈蚀如血,白的苍白若骨。那不舒服的色调看上一眼就让人感到情绪紧张,心神不宁。 “这种蘑菇有剧毒,不可以吃更不能碰,它们是保护你们的。”村长塞给他们一个包袱并细细叮嘱,“吃的喝的都给你们备下了,一定记得森林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不能入口的,不管看起来有多么美味。” 丁猴又把那包袱自己背在了身上。 告别村长,两人正式踏进原始巨木林。 越向内去,光线越昏暗,巨大的蘑菇丛却泛出微弱的白光来,一路指引着他们朝着深处行进。 脚下根系遍布,路面泥泞且凹凸不平。丁猴和林焕都是有些手段的,行走起来不算费力。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林焕因为身体空虚渐渐落在了后面,丁猴攀上了堵在前面的巨大树根,回看林焕,神色不耐:“这就挺不住了?病号可真麻烦。” 就在此时,他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绿莹莹的光点。 第53章 枪声 林焕抬头看向丁猴,就见他身后的黑暗里乍然冒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 说那是林中的萤火或者磷火又不太像,它们定定的悬浮在黑暗里,好似早就存在,被丁猴的说话声打扰,一瞬间全部点亮起来。 林焕心中泛起一股不祥之感:“丁猴,快下来。” 丁猴一望见林焕脸上的严肃神情就知道事情不对头,他飞快一缩,瘦小的身体像泥鳅一样滑进了树根下方。 只这一个动作,林焕就看出丁猴的反应十分迅捷,身体也相当灵活,是有本领傍身的。 可再快也抵不过他背后那些东西。 就在林焕开口的同时,黑暗里探出一只长满白毛的手臂,手臂末端是一只大的超乎寻常的爪子,那又长又锋利的指甲轻轻一勾,就把丁猴背后背着的包袱挑在了手里! 丁猴一惊——那可是五天的食物和水! 心焦之下,他顾不得那是什么东西,一把捏住了手臂,猛的向外一拽。 一只浑身白毛的大猴子顿时被拉到了他跟前。 说它是个猴子又不完全像,它的毛色和那些蘑菇一样苍白,脸细长而无毛,一双眼睛占了半张脸,圆溜溜,黑漆漆的,一丁点眼白都没有,可以肯定,它们不是地球上已知的任何物种。 丁猴拉出它时,黑暗中那绿莹莹的光点立刻少了一对,大猴子咧开血红的一张嘴巴,冲着丁猴怪模怪样的笑了,满口的黄牙向外龇着,看着格外惊悚。 丁猴哪见过这种怪物,登时吓了一跳,放开了那只爪子。 大猴子没急着逃走,它用长指甲挑着包袱,挤眉弄眼的对丁猴吱吱叫了几声,神情轻蔑,仿佛是嘲笑。 霎时,它身后所有的光点都动了,黑暗中显出无数的白毛大猴子,看着丁猴前仰后合,吱吱叫成一片。 树林深处响起了一大片叽叽咯咯的回声,也不知里面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猴。 群嘲之下丁猴怒了,伸手往猴子头上便捶,哪想猴子灵敏的一缩,拽着包袱飞快的窜上了树干。 丁猴吼了声:“和爷比爬树,你们还嫩的很。” 说着手脚并用,轻巧的攀上了树干。 林焕不得不在树下提醒:“小心陷阱。” 丁猴回头说:“知道。” 林焕见他神色平静,知道丁猴此举有分寸,不是被激怒不顾后果的行为,先放下一半的心来。 密林中赶路,水和食物的重要性不用多说,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毛猴子轻易拿走?能夺回来当然最好不过。 看着丁猴追着猴群在树干上攀爬跳跃,林焕微微吃惊。丁猴的爬树本领非常惊人,他手脚长,身体轻盈,动作灵活,在树上竟不比那些猴子逊色,不断有老弱猴子被他追上,一脚踹进树下的黑暗里,吱吱惨叫。 猴群被追的发毛,开始回头往他身上丢树枝、泥巴……一切能扣下来的东西都往丁猴身上招呼。 丁猴不愧叫猴,比个真猴还要敏捷,他非但能躲开密集如雨的杂物,还徒手抓住了一些土石块回敬回去,打的猴群四处逃散。 抢走包袱的猴子活生生的被他追上,牢牢揪住了背后一撮长毛。 猴子惊惧的尖叫了一声,把怀里的包袱向侧旁一抛,扔给了另一只猴子。 气的丁猴一把拽秃了它的背毛,恨恨甩手,脚下一蹬,折向新得包袱的那只猴。 谁知那猴更贼,抱着包袱就往低处的黑暗里钻。 丁猴一眼看林焕就追在后面,忙指着猴子叫了声:“那只!” 林焕早看见了,抬手飞出一块石头,精准的砸在猴子后脑上,猴子叫都没叫出来,往前一扑撒了手,包袱直直坠往地面。 丁猴不由赞道:“漂亮!” 林焕就在树下,他要伸手去接那包袱,突然看到树后伸出了一只白毛巨手,在半空里稳稳的接住了包袱。 那只手非猴群里任何一只猴子的手可比。手掌张开,足有两米来长,落入掌心的包袱如同一颗枣子,被捏的牢牢的。 丁猴高叫了一声“卧槽”,险些刹车不及,跟着扑到那手掌心里去。 树后的东西收了手臂,缓慢的探出一颗硕大的秃毛脑袋,看到这个巨物,林焕和丁猴都谨慎的退了半步,一时没敢动作。 这是一只异常巨大的白毛猴子,它大概四五层楼高,双眼乌蒙蒙的,脸上布满了褶子,下巴上的胡子拖在地上,浑身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味。 看模样,不知是活了多久的精怪了。 “金刚?”丁猴声音微抖,是真的怕了。 林焕低声说:“别动,它视力不行,看不到你。” “真的?”丁猴怀疑,“它是怎么看到包袱的?” “嗅觉。”林焕轻声回答。 果然,白毛金刚把包袱捏在指尖,在眼前晃了晃,又在鼻子前头嗅了嗅,紧接着,它张开獠牙遍布的大嘴,把包袱整个的投进去,缓慢的咀嚼起来。 “哎——”丁猴伸出手臂,无奈的停在半空。 折腾了半天,五天的水食还是没能保住。难道真的要饿着肚子去往女巫集市?水又怎么办?赶路没有水,莫说五天,三天都支撑不住。 要回村子吗? 丁猴和林焕对视一眼,两人神情都很凝重。 想到来路,林焕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地形,心中不由一惊。 他们追赶猴群太过投入,不知不觉的已走出了蘑菇小路的范围,还好路线偏离不大,那些微微发光的蘑菇此时就在他们右边几十米远。 白毛金刚嚼完了包袱意犹未尽,耸着鼻子找来找去。贴近丁猴所在方位时,它兴奋的抖了抖背毛,双眼立时睁的滚圆。 林焕向丁猴喝了声:“跑!蘑菇路!” 丁猴嗖的一声弹了出去,几乎是同时,那只苍白的大爪子啪的拍在了丁猴所在的树干上,破碎的树皮飞溅的到处都是。 丁猴险险的从他指缝里跳出去,犹如一只落荒而逃的苍蝇。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片刻也没敢停,随着林焕向蘑菇小路急奔。 身后那东西发出一声粗沉的低吼,大踏步追了过来,踩得地面不断震颤,轰隆作响。 这一段地面起伏难行,林焕和丁猴用尽全力才在白毛金刚追上之前扑进了蘑菇小路。 金刚追到,脚步骤停。它低头嗅嗅那些蘑菇,呛得连连咧嘴,回头就走。 直到它带着猴群走的看不到了,两人才喘匀了这口气。 丁猴沮丧的坐了一会儿,抬眼望向小路尽头:“别藏了,出来吧。” 闻言,两个男人从树后冒出头,畏畏缩缩走过来。 “玩家?”林焕开口问。 “嗯。” “呵,满脸炮灰相。”丁猴不屑。 林焕冷淡的扫他一眼:“如果以生死论,除了最后那个胜出的,我们都是炮灰。这种话就别说了吧。” 丁猴反倒笑了笑:“你还不错,刚才那手出乎我的意料。你叫……林焕是吧?” 林焕没说话。 丁猴朝他拱拱手:“有缘同组,后面的路还请多关照啊。” 嘴上这么说,金币可没拿出来一个。 林焕还没表态,另两个玩家倒是先腆着脸说:“多关照多关照,求两位大佬罩啊!” 丁猴这才正眼瞧了瞧这两位。 两位玩家,一个高瘦,一个矮胖,看上去油滑的很,像是那种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可逃生游戏从来都是凭本事说话,嘴皮子再好也是不顶用的。 丁猴冷笑了声:“你们的包袱呢,也被猴子抢走了?去追了没?” 听到这话,两玩家都很尴尬。 丁猴瞧了瞧他们的神色:“呵!你们还真是听话呢。放心,不用我们关照,你们也能活到最后了。” 丁猴做事唯利是图,不打算罩这两个炮灰相耽误时间和精力,林焕也不是什么见一个救一个的圣母,两人边商量边继续向森林里行进,谁也没搭理他们。 两名玩家见了他们的身手,怎么可能放过这好不容易抱到的大腿?因为本事相差太远,只能一路勉强的跟在后面不被落下。 至于行进方向,林焕认为回村子并不一定是正确的选择。村子是玩儿家的起点,在提供了故事情节、水食、金币之后,这一环节就被抛之脑后,如果回头,一是耽误行进日程,有可能赶不上女巫集市,再是怕遇到其他的变故,横生枝节。 丁猴表示赞同,但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五天的水食:“森林里赶路,体力和热量消耗太大,没有吃的可以忍忍,没有水怎么也熬不过去吧?” 林焕笑笑,看着他鼓囊囊的裤兜:“你的初始武器是什么?” 丁猴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水是够用的。”林焕懒得追究,“如果脚程够快,三四天之内赶到,不会饿死。” 无言的走了大约半日,就是丁猴也渐渐觉得疲乏。 林焕在一人高的蘑菇丛里找了块空地,决定歇息一晚再走。 安置好了,他们突然听到路尽头的黑暗里传来“砰”的一声响。 枪声? 林焕骤然抬起了头。 第54章 结伴 这一声突兀枪响听得林焕心尖儿都跟着颤了颤。 他望向声音来源:会是肖一游吗? 也只能是他,游戏里唯一的那把枪不就在他手中? 不容细想,林焕丢下手里的木柴,立刻向黑暗里奔去。 跑了大约五分钟,眼前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高的是个干瘦的老太太,矮的是个半大的孩子。 林焕认得他。 他不就是上一副本率先通关的史努比童言? 林焕见过童言,童言却没见过林焕。乍见一个人跑过来,童言还在惺惺作态,佯作惊恐的的扑在老太太怀里:“吕婆婆,我怕。” 林焕神色淡淡的,眉眼里藏着旁人无法察觉的厌恶——这个会演戏的小魔鬼。 老太太也是吓坏了,哆哆嗦嗦的搂着童言说:“莫怕莫怕,他跑了,不能再回来了。” 林焕在两个人脸上扫了扫,问:“刚才是谁开的枪?” 童言说:“一个个子高高的叔叔,他打死一个人,抢了金币,跑到森林里去了。” 肖一游为抢金币开枪打死人?林焕是抵死不相信的。可若说不是他干的,谁又有本事夺走他的枪? 林焕不动声色的问童言:“你们的金币呢?没有被抢?” “嗯。我们刚刚到,听见了一点儿声音,赶快躲在蘑菇丛后,就看到那个穿风衣的叔叔开枪打死了一个人,抢了金币就跑掉了。” 林焕转望吕婆婆:“尸体在什么地方?” 吕婆婆瑟瑟发抖的指着树后:“就在那边树底下,我们太害怕了,没敢过去看。” 林焕绕到树后,果然看见一个小个子男人被人打穿了脑门倒卧着,脑浆流了一地。 人已经死绝了,尸体尚是温热的。 林焕在周围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足迹或者其他痕迹,望着蘑菇丛后的莽莽黑森林,他长叹一声,只得作罢。 童言和吕婆婆随着林焕来到了宿营地,丁猴已经升起了火,那高瘦和矮胖的玩家也已经赶了上来,正围着火堆烤火。 丁猴见又来了一对老太太和小朋友的组合,显得很不耐烦。 “这破游戏都玩到第四关了,运气好的炮灰还这么多吗?”这些个弱者早该被淘汰掉了吧? 林焕勾勾唇角:“能活到现在不只是运气吧,以貌取人,距离一个炮灰也不远了吧?” 说着,他向着童言慢慢抬起了眼皮,无意似的扫了他一眼。 童言也恰巧看向林焕,两人视线一接触,童言当即猜到了林焕话中之意,冷冰冰的笑了笑。 “这位大哥哥好面熟,我们不会是见过吧?” “我记忆力没那么好。除非是外貌与内心完全不同的那一类,才会印象格外深刻。”林焕往火里填了一把柴,“你不会是那种小魔头吧?” 童言眯着眼睛无害的笑笑:“大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他往吕婆婆怀里靠,轻轻说:“这个哥哥有点可怕。” 吕婆婆惊慌的看了林焕一眼:“年轻人,他就是个孩子,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林焕平平的问:“婆婆,你们是第一次见?” 吕婆婆不善言谈,有人正面问话,她脸上立刻飞红了,胆怯局促的说:“是第一次见,可他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 林焕点点头:“婆婆如果想同我一起走,随时招呼。” “不不……”吕婆婆连连摆手,“怎么好让这孩子孤零零的……” 林焕示意她别慌:“路还远,婆婆不必急着决定。” 丁猴蹲在火堆边,一字不落的听完了这段对话,心知林焕决定要带着这一老一小一起上路了,口头没说什么,对童言倒是多看了好几眼。 林焕话里的意思,他当然也听得出来。与林焕的想法不同,越是强者他越感兴趣。如果童言是个小魔头,他倒宁愿与之结伴同行,提高通关概率。至于老太太嘛,早点甩掉了就行。 林焕坐在火边垂头冥思。这里每个人的想法他都猜的七七八八,他既不感兴趣也懒得参与,对吕婆婆的举动不过是看不下去童言的作为,顺手捞她一把。点到即止,她愿不愿出来林焕不奢求,当下,他满心只想着找到肖一游,越快越好。 童言的话林焕不信,吕婆婆的话倒是更有参考性,如果肖一游真的杀了人,一定也有他的考虑,林焕愿意相信肖一游的为人。 六个人围着火枯坐了好一会儿,身上的寒意总算被驱散,热气靠着脸颊,都觉得又饥又渴。 丁猴咂了咂干燥的嘴唇,自言自语说:“一天没喝水了,嘴皮干的,说话都疼。”说着看向林焕,眼神有几分渴切,“你是不是……” “我还剩半瓶水了,可以和大家分一点点。”林焕从怀里拿出一个矿泉水瓶,里面果然有大半瓶水。 “你的初始武器选了水?”丁猴有些失望,“只有这一点儿了,剩下的几天该怎么办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林焕往嘴里倒了一口,传给丁猴。 丁猴喝了一大口,握着瓶子犹豫了片刻,把它交给了童言:“小孩子真是可怜,进了这么个残忍的游戏,咱们大人能多照顾就多照顾一点吧。” 童言惊喜的接过瓶子:“还是这位叔叔好。” 林焕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止。 丁猴想要勾结童言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可童言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接不接受丁猴就是另一码事了。 两个boss在场,为避免麻烦,林焕故意没有把那把无限弹药的呲水枪拿出来,瓶子也是他在上一轮捡到的,装作拿了一瓶水,好像也不错。 大家都喝了水,赞扬林焕慷慨的同时,有人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丁猴哭笑不得:“真是麻烦啊。” 他和林焕的包袱,还有那胖瘦组合的包袱都被猴群抢走了,那么童言组的水食包袱还在吗? 大家期待的看着他们。 童言沮丧的摇摇头:“我们的包袱也一早被抢走了。我觉得那群猴子就是专门设计抢包袱来的吧。说是给我们食物和水,实际上是什么都没有的,饿着肚子穿越森林是系统给我们的考验。” 吕婆婆失望的说:“我可会做饭呢?如果这些蘑菇能炒炒吃,那该多好呀!” 童言说:“出村子的时候NPC不是说了嘛,蘑菇是有毒的,不能吃也不能碰,婆婆就别想了。” 那瘦子说:“我最喜欢吃蘑菇炒肉片儿了。没有米饭也能吃上两大碗,只能看不能吃真是太难受了。” “哦!蘑菇炒肉片!”说起擅长的做菜,吕婆婆眼睛一亮,话匣子顿时打开了,“用那种肥瘦相间的肉片儿最好。我知道猪腿上哪个部位的肉合适,如果有一只猪那该多好!” 她的眼神儿落在对面胖子的腿上,顿时变得有些难以形容。 胖子把腿一缩,闷闷的说:“不好吧婆婆。我虽然胖一点儿,您也不能把我当成一头猪呀!” 说的大家都微微笑开了。 …… 夜深人静。所有人围着火躺在地上,倒也不觉得寒冷。林焕休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树林里还漆黑一片,其余五名玩家都躺在周围,有人在咯吱咯吱的磨牙,有人在梦里说着胡话。 再躺下去,林焕便有些难以入睡。他睁着眼睛望着无尽的黑暗,直到一缕晨曦从高远的树冠上方透下,洒在熄灭了的篝火上。 灰烬在光柱中打着旋,森林中一丝风也没有,也听不到任何鸟鸣。 林焕坐起来推醒大家:“抓紧干路,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睡眼惺忪的,加上肚子里空空,走的异常缓慢。 六人结伴同行,麻烦事格外的多,不一会儿,瘦子首先要求去路边方便一下,让大家等他。 丁猴“切”了一声:“喝那么点水还有尿?攒着点吧,别过几天尿成人干了。” 瘦子实在尿急,也顾不得这句讥讽,提着裤子跑到蘑菇丛后头去了,大家放缓了脚步,边走边等着他。 哪知这个瘦子去个厕所也拖拖拉拉,半天也没见他跟上来。 林焕回头瞥向远处那蘑菇丛,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看看? 丁猴拉住他:“走吧,可能是吃什么拉肚子了。” 林焕撤开手腕,冷淡地说:“你们先走,我等等他。” 见识过林焕的手段,丁猴可不想和他走散了,难得好脾气的劝道:“一个炮灰,挂了就挂了吧,抓紧赶路重要。” 林焕看着他的眼睛:“我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说,丁猴就懂了。 今早开始,森林里的情况就有些异常,丁猴也觉察的到。如果能借此机会发现异状的来源并早作防备,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两人正在商量,突然听得蘑菇丛那边一声变了调的尖叫,瘦子从后面蹦出来,被蘑菇绊倒,又忙不迭的爬起来,手脚并用的往这边跑。 林焕目光一聚,几步过去扶住他胳膊:“怎么回事?” 瘦子好容易把气喘匀了:“我闻着哪里恶臭……顺着味过去看了眼,一个死人!就在那蘑菇丛后面!” 第55章 毒物 瘦子小解的时候见了一个死人,吓得连声尖叫,到了林焕跟前腿都软了,要人扶着才能站得住。 林焕遥望那丛蘑菇,并不觉得意外:“是不是被枪打穿了头盖骨?那里昨天的确死了一个人。” 瘦子惊魂未定:“是……是吗?我没敢细看。” 丁猴鄙视的说:“那你叫什么,看见一个死人躺着有这么可怕?” “不是!”瘦子提高了声音争辩说,“他不是一整个的人!” 林焕:“什么意思?” 瘦子惊恐的瞪着双眼:“他好像被啃过了,一地的碎肉和肠子,而且……尸体好像没有手!” 丁猴一愣:“难道是被森林里的野兽给吃了?” 林焕沉下脸:“我过去看看。” “不是吧大佬?吃了就吃了,有什么可看的。”丁猴终于开始不耐烦。 林焕视线淡淡瞥过丁猴和瘦子,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没有多说什么。 蘑菇丛附近的地面根系遍布,踩上去非常坚实,几乎没什么土质,因此昨天那具尸体,林焕只用大块树皮简单地遮盖了起来,没有就地掩埋。如果被野物嗅到尸体的气味拖拽出来啃食,情理上是说得通的。 可丁猴他们都忘了一件事。 蘑菇丛紧密围绕在小路两侧,由于带有碰都不能碰的剧毒,被森林中的动物排斥,是保护玩家的天然屏障。 啃食尸体的野兽是从树上攀爬过来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林焕便是想去查看一番,证实这种可能性。 如果尸体的确是野兽破坏的,从现在开始,他们要全力防备来自森林上空的危险,如果不是野兽……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林焕面色凝重的看向附近的五个玩家:他们之中,可能有一个以糟践尸体为乐的变态,或者是一个食人魔。 “你们先走,我回去看看。”林焕决定坚持自己的想法。 丁猴无奈的摆摆手:“行吧,你快点。” 林焕走近了一步,对丁猴低声说了几个字:“小心看好所有人。” 丁猴神色一凛,惊疑的看了林焕一眼。 于是林焕折回尸体所在地,丁猴带着大家继续慢慢往前走。 且说林焕找到了尸体,果然像瘦子说的那般惨不忍睹,他注意到尸体被啃食的部位全部是肌肉富集的部位,如手臂、小腿,前胸,而野兽喜爱的内脏反倒都零碎的丢弃在周围的地上。 再看伤口,啃食尸体的东西颌骨较小,仔细观察能看到两排贴的极其近的齿印,这令林焕百思不得其解。 单看颌骨大小,不像是已知的狮虎类大型猛兽,又明显比白毛猴子的嘴巴大,若说是人类的,这怪异的齿印又该怎么解释? 林焕在尸体周围转了一圈,地面没有可以辨识到的足迹,周围树干上也没有攀爬的痕迹,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正在思考,他忽然听到前方林子里遥遥的传来几声叫喊,童言那童稚的嗓音在其中显得格外清楚:“啊——救命!” 林焕一滞,立刻抬头望去。 丁猴等人已走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他只能看到白莹莹的蘑菇小路向着深暗的森林中一如既往的延伸着,除了那几声慌乱的呼喊,再没异状。 能让一个小魔头惊慌失措的叫救命,一定不是见了具尸体这么简单。 林焕向着来路快步跑回去。 到了丁猴他们可能在的位置,看到地上盘缩着的那一大团东西,林焕吃了一惊。 那是条一人合抱粗的灰白花大蟒蛇。 蟒蛇大概有十余米长,盘在地上时,犹如一座蠕动着的大土堆。 林焕手无寸铁,本来不想招惹这个难缠的东西,绕行而过时,突然看到它嘴里正衔着一个人一点一点的往下吞,竟是发现尸体的瘦子! 瘦子早吓昏了,头和两只手一并松松的垂着,只剩腰以上的部位露在外头。 林焕估计他还没死,立刻在地上寻了块坚硬的树皮丢过去,噗!打中了蟒蛇眼睛靠后的位置。 蟒蛇吃痛大怒,一边甩尾向林焕,一边吞的更快。 瘦子的脸登时憋得青紫。 林焕躲过甩尾,一转身又险些被蛇头缠住,幸而他敏捷过人,双手撑着蛇皮跳到了圈外。 蛇皮触手光滑冰冷,像被一层粘湿的液体包裹,林焕摸到了,手掌顿时觉得有些麻痛。 蟒也有毒?他连一柄刀都没有,要怎样才能抢的下瘦子? 林焕向周围一看,视线落到了那些毒蘑菇上,突然有了主意。 他掉转头,故意向路边跑过去。 蟒含着瘦子在后头追,不能张口扑咬,就用尾巴频频的扫向林焕。 要紧关头,林焕身子一低,匍匐于路面,蟒蛇的大尾甩过,没碰到林焕,反而削倒了一片蘑菇。 嘶嘶…… 断掉的蘑菇里冒着白烟,涌出一些深红色的粘稠液体,就像是人的断肢上涌出的血液。 蛇皮沾了粘液,转眼开始发黑萎缩,蛇肉跟着塌陷,竟被烧灼出了一个大洞!蟒蛇痛苦的扭曲着,嘶叫着连连后退,把吞了一半的瘦子吐在地上。窜上了树干逃走了。 林焕赶忙过去查看瘦子的伤势,见他手脚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此处无人,他取出呲水枪,细细清理了自己的手掌和瘦子身上的粘液,麻胀的感觉总算慢慢退去。 给瘦子按了半晌人中,又喂了水,他才缓缓醒转。一睁眼就是句惊呼:“蛇!大蛇!” “别怕,它已经走了。”林焕好言安慰一番,又问,“大家呢?” 瘦子茫然了好一会儿,呜呜说道:“不知道啊,那会儿天上掉下来好多蛇,谁也没顾上谁,我的腿很疼跑不快,就被一条蛇给绊住了,大家……是不是都跑远了?” 他可怜巴巴的看了眼林焕:“求求你了,可别丢下我。” “先别担心这个。”林焕看看他的腿,“你的腿伤哪儿了?” 瘦子用力把左脚踝拽到跟前:“就是这里,刚才看见死尸跑得急了,大概是扭到了。” 他脚上是双磨漏了的皮制鞋,左脚踝靠上的部分没有裤子遮盖,显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乌黑。 瘦子自己看了也吓坏了:“当时也没觉得特别疼,这会儿怎么还黑了呢?” 林焕皱着眉头看看那伤,没有用手接触:“你现在觉得很疼?” “嗯。”瘦子额头上一层汗,“好像越来越疼了。” 林焕叹了口气:“你从尸体那边过来的时候,是不是绊到了蘑菇?” 瘦子一惊,瞪着眼睛看林焕,身上簌簌发起抖来:“那个毒蘑菇?好像……就蹭到了一点,会有事么?” 林焕扶起他:“走吧,如果你能挨到女巫集市,那还有救。” 林焕扶着瘦子走得格外慢,丁猴等人腿脚灵活,又被蛇群追赶,早把他们远远地甩在后头。 树林里渐渐转暗,又是一个夜晚。 瘦子的毒伤进展很快,整条腿都开始发黑,一触地就针扎似的,疼得厉害。林焕不得不给他整条腿包扎上,然后背着他快步前行。 两天没吃东西只喝冷水,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林焕不能停下,瘦子的伤恶化的厉害,嘴里也开始由时不时的呻吟声变为低声哀嚎,听得人心绪烦乱。 休息时,林焕找了块坚硬的树皮,想把瘦子的腿切下来,又怕他流血太多,受不住疼。 正和瘦子商量,两人都闻见了侧旁树洞里飘出的一股刺鼻血腥味。 瘦子害怕的都忘了疼:“有野兽?” 林焕示意他轻声,潜行过去,伏在洞口。只见树洞里黑乎乎的,没有人或者野兽呼吸时发出的轻微声音。 但那股血臭却越来越浓烈了。 林焕断定里面有什么,想要进去看看,可人眼是无法在这种程度的黑暗中视物的。 瘦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的手电筒,犹豫了片刻才交给林焕:“无限能源袖珍手电筒,我的初始武器,用它看看?” 林焕接过了,只见那手电筒只有食指大小,亮度却相当可以,森暗树洞里的东西一瞬间被照得雪亮。 里面是一个人头,还有被啃光了胸肉的肥胖躯干。 血腥的场景使得林焕险些吐了,他后撤半步,刚好撞在瘦子身上。瘦子一脸惊慌,取过手电筒就要进去看个究竟。 林焕拦住他:“别进去。” 瘦子喃喃的问:“是我同组的那个……” 林焕点点头。 瘦子顿时泄了气一般瘫倒在地上。 林焕查看了胖子身上的咬痕,确定和之前的那具尸体上的痕迹完全一致,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想:前面的队伍里很可能有个食人魔。 胖子的尸体缺少四肢,应该是被带走了,只要追上前面那队人,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他仔细的掩盖好了那个树洞,在洞门前默默敬了个军礼。 瘦子全程坐在地上沉默的看着。 “那是我弟弟。”他突然说道。 林焕惊讶的转向他。 “他有时候有点傻。我贪污了公款,数额很大,想给他成个家,被捉了判了死刑,又来到这个游戏里,我弟弟一路跟着。” “如果他死了,我活着意义也不大了。” 瘦子难看的笑了笑:“其实猴子说得对,我们这种炮灰根本不可能活到最后的吧。” 林焕:“这么快就放弃了?你弟弟想让你活着吧?” 瘦子摇摇头,拉开衣服露出一半的肚子,青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肚皮上,而且肚皮的一部分已经开始溃烂出水。 他气息奄奄的说:“算了吧,就算我能活下来也过不去下一关了。你走吧,我想陪陪他。” 第56章 挡枪 树林幽暗处。 吕婆婆抱着一只人腿,啃得痛快。 童言用袖子捂着口鼻,厌恶的站在一边:“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什么都吃,真是恶心。” 吕婆婆闻言抹了一把嘴上的血肉:“孩子,这条腿我可想了好久了,真是鲜美呢,要不要一起吃点?” 童言看着那条人腿,干呕了一声:“拿远点,你也离我远点!” 吕婆婆嘿嘿一笑:“你真想饿着肚子去女巫集市?那还远着呢!” 童言“呸”了声:“看你吃我都要恶心死了,饿个屁。” “胖的不喜欢?”吕婆婆低头啃了口,“你要是第一次可以试试那个瘦猴子,他身体好,肉质香的很咧。” 童言:“滚。” 来路上,有轻盈脚步声靠近。 童言放下了袖子,定定的望过去。 丁猴慢慢从黑暗中显出了身。 看到吕婆婆美滋滋的啃着人腿,丁猴眉头跳了一下,在原地站住了。 “呵,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吕婆婆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挑案板上的肉一般。 丁猴微微笑了笑,对童言说:“大佬们,愿意结盟么?” 童言有几分惊讶:“哦?说说看,我们凭什么和你结盟?” 丁猴:“我擅长爬树,也擅长潜行。” 他指指头上的黑暗:“如果大佬们有需要,在这片树林里,我可以制得住任何人。” …… 林焕提着一口气,沿着蘑菇小路向前飞奔。 前方不断有淡淡的血腥气飘来,路边有零星血珠,抛弃着人类手脚上的一些细碎骨骼。 似乎越来越近了。 果然,沿着蘑菇丛转过一片小坡,前方的小空地上影影绰绰的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满脸惊慌的童言,另一个是身上沾血的吕婆婆。 林焕停在二人面前,神色冷冷。 没等林焕发问。童言率先说话:“啊,大哥哥你总算赶上来了,我们都要害怕死了。” “你怕?怕什么?”林焕眼神如匕首一般锋利。 “那个丁猴,他突然发狂,想要杀了我烤烤吃,吕婆婆为了救我都受伤了。” 吕婆婆十分配合的抚着身上有血迹的地方,哎哟哟的哼着。 林焕看了她一眼,转回视线:“现在丁猴人呢?” “不知道啊!我们好不容易跑到这里,实在跑不动了……随时都可能被他追上。大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林焕笑笑:“你们跑得比他快?” 童言面不改色:“不是啊!路上遇到了蛇群,他就落在我们后面了。” “可以了,不用再编了。”林焕皱眉看着吕婆婆身上的血迹:“胖子是你杀的?” 吕婆婆不答,一双眼睛直往林焕身上瞧——这个人若不是有病,应该更好吃的吧? 林焕声音又冷下去几分?:“我只问你一句,丁猴到底在哪里?” “哈哈!”吕婆婆陡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童颜给吓了一跳:“大哥哥,你不要再逼婆婆,她都要疯掉了。” 林焕只当童言不存在,反正这小魔头嘴里也吐不出什么真话。他继续问吕婆婆:“您老人家再大胃口也吃不了两个人,我问最后一遍,丁猴在哪?” 童言和吕婆婆无辜的瞪着林焕,谁也不说话。 林焕等了一会儿,忽而笑了一下:“我不喜欢欺负老幼,如果老幼耍花招,我也不介意用任何手段。” 紧接着,他向童言迈出了一步。 “那就从幼开始吧。” 童言退了一步:“大哥哥,你要干什么?” “你说呢?” “我知道肖一游在哪!”童言突然说。 林焕一愣:“你说什么!” “啊!”童言阴森森的笑了,“果然是你呀,佩奇大哥哥。” “肖一游在哪?” “才不告诉你,如果你敢杀人灭口,大哥哥在哪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了哦!” 想到那个存放着胖子尸体的山洞,林焕神色黯了黯:“他死了?” “大哥哥好像很伤心呢!”童言好笑的看着他,“肖一游也好,丁猴也罢,还不都是我们的口中之食?品尝起来没什么两样的。是吧吕婆婆?” 吕婆婆嬉笑着点点头。 林焕几不可查的晃了晃,轻轻按下胃部。 这是他进入空地以来,注意力最涣散、意志最薄弱的一刻。 丁猴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抓住了机会从树干上跃下,直踩向林焕头顶。只这一下,任何人都会被他砸进土里去,不死也要昏上一阵,完全失去还手之力。 童言微微笑开,吕婆婆甚至已经在思考怎么个吃法了。 林焕却在最后一刻动了。 他后退一步,身法快的仿佛一瞬扯出了两个林焕的影子,在丁猴落向地面,收势不及之时,又快又准地抓住了他的脚腕,猛的向后一拉。 这几招精准又利落,漂亮的让人惊叹。 丁猴知他厉害,却不知他如此厉害,众目睽睽之下,措手不及的摔了个狗啃泥。 还没爬起来,人已经被林焕扭住手臂,紧紧按在地上。 林焕眉眼一抬,目光锐利的看向童言,杀气毕露。 “肖一游的武力智谋也是你能比的?连我都骗不过,想捉住他,再过五十年吧孩子。” 童言眼睛睁大,惊喜的笑了:“哇,大哥哥刚才是装的?好会演戏啊!” 他平平抬起手臂对着林焕,宽大的袖子遮着整只手:“不过,到此为止了呢。” 林焕在看到他袖内那个黑洞洞的枪口的同时,对方的抢已经响了——砰! 林焕震惊! 他竟然握着一把枪?他又是哪里来的枪! 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再快,快得过子弹? 可是那一瞬间,林焕眼前忽而一花,仿佛有一抹熟悉的衣角在他眼前飞过。 那是一个人,林焕急迫想见到的人,他从左边的蘑菇丛里飞出,在子弹触及林焕的一刹那率先赶到挡在他身前,肩头飞溅出一簇血花。 肖一游! 林焕愣住了,脑中一片空白的看着肖一游,他踉跄落地,捂着肩头站于林焕身侧,对他宠溺似的一笑:“呵,还好赶上了。” 童言:“哎呀!又来一个大哥哥。” 说着再度扣动扳机。 “啪!”枪内窜出一串金花。 居然是那把被林焕丢掉的彩蛋枪! 童言遗憾的低头摆弄那枪:“好像又坏了呢。” 肖一游笑笑:“小魔头,你的运气可以碾压他,却胜不过我,所以就坏了呗。” “哦!是这样。”童言晃晃那枪,作恍然大悟状。 当下的场面,林焕肖一游对童言吕婆婆,枪失了效用,怎么看对方都没有胜算,童言居然丝毫不惧,注意力还在那把枪上? 林焕紧盯着童言,低声对肖一游说:“你怎么样?”问的是肖一游的伤势。 肖一游肩头的血色越扩越大,嘴上却无所谓的说:“皮糙肉厚,没什么大事。” “原地站着。”林焕抬手击昏丁猴,一步踏出,向着童言而去! 吕婆婆也在同时有了动作! 她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如同一只硕大的老鼠一样飞快的朝童言窜去。掀起的土灰树皮扑溅的人一头一脸。 她距离童言更近,在林焕抬手遮挡尘土的同时,她率先触到了童言,把他往后背一扔,火速的逃往蘑菇路外的丛林去了。 林焕也不追,回头就扶住了肖一游:“我帮你处理一下。” 肖一游没有伤在要害,血流的却很多,林焕做了个简单的临时处理,用水枪把伤口的血洗净,撕衣角包扎,把他这条不能动的胳膊吊在身前。 一会儿工夫,肖一游就因失血脸色惨白下去。 林焕担忧他的伤势,他也担忧林焕的病情:“你的身体怎样?现在没事了?” “嗯。”林焕把得到女巫秘药治疗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感觉好多了,几乎不痛。” 肖一游依旧不能放心:“上个副本,我在你房间见了个空药瓶,你的药是不是吃完了?” 林焕点点头。靶向药和止痛药都没有了。 “不能再耽搁了。”肖一游紧紧蹙着眉头。 “先不说这些,你的枪伤……” 肖一游猛然转身,单手把林焕抵在树上,深深的望着他的眼睛。 他的语气里带了丝隐隐的愤怒:“林焕,从今以后,我不允许你以那样的方式救我,你知不道我看到那个用血画成的小猪佩奇,心里有多痛?” 林焕默了默,轻轻抬眼,镂心刻骨的说:“帮你是我可以做到的事,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他敬重、向往,一直存放心底最深处的人在他面前死去。 他宁可自己死上千万遍。 肖一游唇角浮出一丝自嘲般的笑意,眼底里还是那抹清晰的痛色:“之前没有告诉你实情,是我不对,可你这么牺牲自己意义又何在?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 “怎么会。” 林焕定定的望着他,好像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教官重新站在自己身前。 肖一游有着和他完全一样的一双深邃的眼睛,自己怎么就一直没能发现呢? “我的错。”林焕平静地说,“以后会记得了,为了在乎我的人,我会首先尽量保护好自己。” “呵呵。”肖一游晃了晃,脱力一般压下来,把下巴伏在他肩窝。 “林焕,你可知道自己有多死心眼?如果当初收你进了朱雀……啊,你如今死了多少回,我都不敢想了。” 第57章 诈人 夜深,森林里一片静寂。 林焕找了一片避风的小空地,把昏迷的丁猴绑在树根上,又安置肖一游妥帖的靠坐好,去周围捡拾树皮准备引火。 肖一游端着一只胳膊闲闲的坐着,见林焕在以他为中心二十米的范围走来走去,时不时的不甚放心的看过来,仿佛他会突然失踪一样。 肖一游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你这是做什么?” 林焕站直了,严肃的说:“这里不太安全。” 肖一游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放心,我就坏了一只胳膊,又不是个废人,有危险我跑的准比你快。” 林焕犹豫了片刻,点点头,仍在二十米的范围内走来走去,并重复以上动作。 肖一游无奈,也只好随他去。 生了火,丁猴被热气一冲也微微醒转。睁眼一看,林焕和肖一游如同要饮弹自尽一样,把枪口放在嘴里,还要扣动扳机,吓出了一身冷汗。 “喂!”他喊了一声,引得林焕和肖一游转头看他。 “你们想干嘛!就算没活路了也别急着去死啊!” 肖一游眼睛一转,玩心顿起。 他绝望似的说:“我中弹了,血止不住,想死的痛快点。” 林焕看了肖一游一眼,也对丁猴说:“我胃痛,没体力走不动,估计挨不到女巫集市就累死饿死了,想少遭几天罪。” 说着又举起了枪。 丁猴赶紧出声阻止:“别别。”他看着身上的专业绳扣,“你们要是想死,总得先把我解下来的,我不想给困死在这啊。” 林焕神色淡淡的:“对不起,没心情。” 丁猴:“……” 林焕就拿起了枪指向肖一游,平静地说:“你先来?” 肖一游配合的张开了嘴:“唉,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你这把枪也是个好东西。” 丁猴见他们如此坦然赴死,心里怕极了,高叫一声:“别死!我有食物!我有食物啊!” 同时只见林焕的枪口内呲的射出一股水流,准确的落在肖一游口内。 丁猴:???WTF…… 林焕笑笑:“早说不就好了。” 肖一游也笑了:“林焕啊林焕,你也学会诈人了,这可不好。” “和教官您学的,不择手段。”林焕站起来走到丁猴身边,“我们有水,你有食物,愿意交换么?” 丁猴舔舔嘴唇,他还真的是渴得很。 “不愿也没关系。”林焕转身就走。 “愿!愿!”丁猴慌忙叫住他,“你先把我解下来。” 肖一游掏出那把真枪在手上转来转去:“别耍花招啊,我这把可是真的。” 丁猴按着被绑的酸麻的胳膊小心翼翼的走到火旁蹲下,烤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掏出兜里的一袋东西:“我就剩这点了,不能全分给你们。” 肖一游看时,见是大半袋压缩饼干,顿时喜上眉梢:“行啊你。” 丁猴不情愿的看着饼干被分出了一半,郁闷的问林焕:“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有吃的了?” 林焕点头。 “可你怎么看出来的?”丁猴想不通。 “别问我家林焕这么愚蠢的问题了行不。”肖一游看不下去,指着他脖子上那层层叠叠的中世纪大围巾:“下次吃完饼干记得把身上清理干净。” 丁猴低头看看,缝隙里头果然有一星半点的饼干渣子,眼睛里闪了闪:“这都能看到,眼力可真不赖。” “过奖。”肖一游撕开一袋饼干,给林焕分了一半,两人就着水吃了一点。 丁猴喝了一点水,坐在一边假寐起来。 刚要睡着,就听肖一游问:“你还真敢睡。不怕我们谋财害命?” 丁猴睁开眼:“你们不是这种人吧?” “他不是。”肖一游指指林焕,又在自己心口敲了敲,别有深意的笑道,“我就不好说了。” 丁猴总算听懂了,警惕的问:“你想干什么?” 肖一游手一伸:“五个金币拿来。” 丁猴瞪了肖一游半天,自知理亏,只好掏出了林焕那一份金币交给他。 “行了,你可以走了。” “嗯?”丁猴一愣,“我们不一起走?” 肖一游看着在不远处清理地面、准备歇息的林焕:“不了,三个男人赶路,不方便。” 丁猴:“不方便?都是男人,哪里不方便了?” 肖一游瞥他一眼:“他要照顾我,又要防备你,劳心劳力的,我可舍不得。” “大佬……”丁猴叹了口气,“我是诚心想和你们一组的,防备我作什么。” “小弟。”肖一游也叹了口气,“你这根墙头草,遇到别个大佬难保不反水,目前我们还是和平的互通有无关系,如果你真想给搞成仇人,我们也只好全力配合你了。” 丁猴被他绕晕了:“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思路这么清奇……有那么严重吗?” 肖一游忍无可忍的把一块树皮扔他头上:“你是我见过最不懂事的灯泡了,麻利的滚!” 丁猴被他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瞪得老大。 林焕转过头,遥遥的问:“怎么了?” 肖一游相当镇静:“丁猴要走,我劝不住他。” 丁猴:“……” 林焕走过来:“真的不同我们一起走了?” 丁猴:“额……” 林焕:“要是不急,可以等到明天早上。” 丁猴犹豫了一下,就感到侧旁一道冷冰冰的目光。 丁猴:“……可能挺急的,我还是告辞吧。” 丁猴离开之后,林焕迅速扑灭了火堆,和肖一游翻过蘑菇丛,去往蘑菇路范围之外。 丁猴未醒之时,林焕和肖一游交换了各自的已知讯息。 他们推测,“女巫集市”副本是一个全员的副本,每两个玩家从一个小村中进入游戏,而同样的小村有许多个,散落在森林的各个方位。 蘑菇路却只有一条,这也是林焕和丁猴遇到了胖瘦组合、童言吕婆婆组合的直接原因。 这样一来,越到后面,玩家相遇的概率越大,如果其中有童言吕婆婆那样的危险分子,引发争执和暴力事件的概率也将成倍增加。 毕竟,能够实现愿望的金币是每个玩家都迫切想要的东西。 为减少麻烦,林焕和肖一游决定沿着蘑菇路外围潜行,以防被其他玩家当做捕猎对象;如遇野兽或者其他风险再回路上躲避不迟。 行动越少人知道越好,像丁猴这种私心重的真·墙头草不值得信任,当然不适合带在身边了。 “尤其是被他看到了你的呲水枪,唉,我当时真想做了他。”肖一游遗憾的说。 林焕正在遮掩今晚休息的树洞,闻言沉吟说:“水源的确会被其他玩家哄抢,如果他散播了出去,我也只好把他有食物的事情散播出去了。” 肖一游像是夸自家孩子一般,微笑着竖了拇指:“干得漂亮,暗黑小天使,算是得了本教官的真传了。” 林焕皱了眉头:“教官,我记得您在南岛的那段日子是比较稳重的。” “嗯?”肖一游纳闷,“我现在不稳重?” 林焕:“你的人设好像崩了。” “有崩吗?你不知道人都有两面性?” 肖一游在狭窄的树洞内逼近一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 林焕端着胳膊冷冷瞧他:“我对男人没兴趣。” “本教官可以教你。”肖一游用身体把他逼在洞壁上,一只手抬起了林焕的下巴,微笑着压了下来。 林焕微微侧过脸:“你猜自己现在是不是我的对手?” 肖一游在他唇畔一寸的位置停住:“……你真舍得打我?” “你试试?” “我们不是第一次了吧?” 林焕撑开他压在胸膛上的身体:“肖一游,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肖一游:“你觉得呢?你真的不知道?” 林焕淡淡的看了他半晌:“不知道。”说罢掉头就走。 “啊。”肖一游在后头遗憾的说,“那一定是我太含蓄了,相聚苦短,以后我可得放开些。” 林焕的脚步顿了顿。 这是游戏的第四个副本,最初的九十九人已被淘汰掉大半。这个副本过去,还能剩下多少人?还会有多少个副本? 而下面的副本中,又有多少日子可以相伴度过? 余给他们的日子显然已经不多了,所以林焕不敢再与肖一游分开片刻,肖一游也索性放开了,把一颗热切的心清清楚楚的摆在林焕眼前。 他的心情,林焕感同身受。 所以林焕席地而睡的时候,肖一游在他背后环住他的腰,林焕没有拒绝。 睡到半夜,他们听见树洞外有窸窸窣窣的蟒蛇爬动声、远处猴群的骚乱、以及一种悠远奇特的长嚎声,仿佛在遥远的森林边际,哀哀不停。 “像是……狼?”肖一游在他背后喃喃。 林焕说:“不知道。” 那声音的确和狼嚎声非常近似,可他常年在野外,听惯的狼嚎绝对没有这样的宽厚悠长的声调和这样森冷逼人的气场。 除了白猴群和蟒群,森林里一定还有他们未知的东西。 一夜平安过去,天亮贴着蘑菇丛外围行路,他们见了一个老熟人——战斧巨人熊图。 第58章 入口 熊图异常高大粗壮,犹如一只大个头的棕熊,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场。他性格残忍嗜血,又得了两柄巨斧作武器,走在哪里都格外醒目,使人望而生畏。 但他也有个致命的弱点——头脑简单,感觉也并不敏锐。 林焕和肖一游发现他时,他正孤零零的站在路口上东张西望。二人在蘑菇从后屏息潜行到了近前,他也未能发现。 这里是蘑菇路的尽头,小路两侧的蘑菇丛在此处围出百平见方的一块空地,除了来路,再无去处。 此处也正是森林中心,参天巨树在头顶上方的高空里形成一片厚厚的伞盖,若不是有蘑菇的微光照亮,周围恐怕要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蘑菇的光亮有限,二人隐约可见熊图脚下横七竖八的倒着几个人,血腥味刺鼻。 他守着蘑菇路尽头,是找不到出路索性多消耗掉一部分玩家的性命? 肖一游掏出了枪,对准了熊图。 林焕按下他的手臂,轻轻摇头。 熊图是个危险分子,能除掉最好,可林焕感到周围还有其他几伙人潜藏着,此时开枪会暴漏二人方位,绝不是好时机。 他们藏在蘑菇从后,仔细观察这一片空地。 剧情说:蘑菇路尽头是女巫集市,可这里除了枯枝落叶、纵横交错的根系,哪里有入口? 莫非是个暗门? 林焕和肖一游对视一眼,神色严峻。 如果是个暗门,藏在蘑菇丛后等待是找不到的,如果出去,难免要和熊图拼个你死我活,再被其他人趁机暗算就更不划算了。 怎么办? 正为难,就听蘑菇路上又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 定睛一看,这个因疲惫饥渴一步一摇晃的来人居然是迟瑞! 熊图举起了大斧。在那冰冷锋利的斧刃反光之下,迟瑞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浑身发抖却难移动半分。 眼见就要血溅当场,就听——“且慢!” 林焕和肖一游从蘑菇丛后跳了出来。 肖一游举枪对着熊图,林焕则把迟瑞护在身后,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形,以防有人突袭。 熊图看着肖一游黑洞洞的枪口没敢妄动,却把一柄斧收在身前,挡住了要害。 只要不能一枪致死,他必会一斧劈了肖一游。 肖一游胸有成竹的笑笑:“别急着杀人,和你商量件事。” 熊图目光凶恶。 “啧啧,什么眼神?你忘了我了?我们不是在副本一当中合作过吗?” “想说什么赶紧的!”熊图语气不耐,却显然因之前的合作给肖一游留了情面。 “我们再合作一次,怎么样?” “老子没兴趣!” “找不到出口了吧?你还真想饿死在这?”肖一游的视线淡淡掠过他干涸的嘴唇,“你还能支撑多久?等你连拿斧子的力气都没有了,猜猜看会有多少人来取你的命?” 熊图咬了咬牙:“找什么出口,我把所有人都TM杀光,我不就赢了?” 肖一游扑哧一声笑了:“别天真了。就算你杀的光,副本都没出去,系统会判你赢?” 他向周围的蘑菇丛环顾一周:“道理就是这样,合作才能双赢。反正大家都在,与其在这里耗着体力等饿死,不如出来一起谈吧?” 熊图惊异的看向四周,不多时,果然有人陆续走出。 除了他们认识的童言吕婆婆、江雨白、红衣少女、薇薇、丁猴等人,还有至少十数人在,这果然是个全员副本,三个副本下来,只剩了目前这些人吗? 而且这些人,包括肖一游自己在内,没几个不带伤的。 他一一记下余下人的特征,毫不意外的在人群中发现了颜老,视线相触,颜老心虚的退了一步,躲到人身后去了。 肖一游别有意味的勾了勾唇角,向大家抱了抱拳:“诸位兄弟姊妹们,现在可不是内斗的时候,大家合作过了这一关,对每个人都有好处。” “怎么合作?”有人抵触的望了眼熊图。 他的顾虑肖一游明白:只要每个人都遵守规则不杀人,合作是可行的。如果有一个人还存着杀人的心思,所谓的合作局面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别人都好说,就怕熊图不能融入。 肖一游冷眼观察着,已经有几个玩家暗暗举起了武器,想要借此机会把熊图一举击杀。 熊图嗅着一地的血腥味,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一个人永远不是一群人的对手,为了自保,他很快认了怂:“老子可以合作,要怎么合快说!” 肖一游笑:“当然是大家一起找女巫集市的入口了。” 他看了看黑漆漆的森林上空,又看了看脚下:“入口总不会在天上,这样,我们分个工吧,一人一块地皮,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道暗门,如何?” 众人没有异议,于是真就一寸一寸的在地面搜索开来。 大约一个小时过去,期间又有几个玩家从小路而来加入了搜索队伍,近三十人,一人几个平米,竟然什么都没能发现。 肖一游也开始犹豫:“奇怪,莫非找错了方向?” 说着向丁猴的方位看了眼:“哎,灯泡你来。” 丁猴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肖一游的确是在和他说话,脸一黑,险些骂了句:#……¥%&%! “你不是爬树特别在行吗?上去看看?”肖一游指指头顶的高空。 丁猴白他一眼:“树皮这么粗糙谁不能爬?你怎么不去?” “我受伤了。”肖一游神色坦然,“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你爬的最好,爬的最快。” 丁猴被他这么一捧,当着大家的面反倒不好拒绝,瞪了他半晌只得勉为其难的应了,转身嗖嗖爬上树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上方的黑暗里。 森林深处万籁俱寂,大家仰着脖子等待着,觉得片刻好比半生漫长。 过了不知多久,只见上方飘来几片残叶,随后,丁猴脸色煞白的从树干上端跳下来:“这里不能久待,我们得快走。” “你见了什么?”肖一游问,“上面没有集市入口?” “都是树枝树叶,哪有什么入口。”丁猴喘匀了这口气,低声说,“周围有些东西在靠近,我们可能已经被包围了,必须离开这里。” “什么东西?你看清了没?” “没有,只能看到一些影子。”丁猴面带恐惧的望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们非常大、速度惊人……绝对不是人类可以对抗的东西。” 此话出口,在场的二十余人无不觉得毛骨悚然。 大家愣仲了片刻,有人问:“可是往哪里走啊?我们都找不到入口。” 丁猴说:“周围树上是一定没有的,但地上这些蘑菇……倒有点特别。” 肖一游:“说来听听?” “我们身在其中是看不出来的,从天上看的话,这些蘑菇好像组成了一个图案,就像是一顶女巫的尖帽子。” “帽子?”肖一游疑惑的望了眼林焕,“一顶帽子的图案似乎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林焕沉思片刻,问丁猴:“单是帽子?再没有什么特别的?” “如果说特别……帽子上像是簪了一朵花,就是克托尔村周围零星长着的那种花,叫——噢,好像叫做法师花,还蛮别致的。” 林焕:“那朵花在什么位置?” 丁猴辨别着地势走了几步,指着地上一大丛成年男人一样高的蘑菇:“好像就是这吧?” 众人一看,那丛蘑菇果然和一路走来所见的白蘑菇不太一样。它们身上的红色条纹更粗更密集,体型也更大,与其说是白蘑菇,倒更可以说成是长着白色条纹的血蘑菇。 这丛蘑菇很密实,其间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林焕观察了土质:“这里没有树根,难道入口是在地下?” 童言凉冰冰的笑着:“大哥哥,别忘了蘑菇是有毒的,不挖开蘑菇,我们怎么进去?” 林焕想了想,拾起一根树枝,回手噗的捅进了蘑菇的伞盖中。 蘑菇里噗的冒出一股烟,树枝变得焦黑,但没有涌出深红色的粘稠酸液。 “我们需要先把蘑菇清理掉。”林焕转向熊图,意有所指的问,“可行吗?” 没有飞溅的酸液,清除蘑菇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用砍的,没有人可以比两扳大斧的熊图砍得更快。 熊图一口应了:“行,你们站远点。” 林焕点点头,又转向童言:“烟有毒,有披风的麻烦都解下来,在熊图背后制造点空气流动。” 童言虽不情愿,也只好照做。 熊图站在上风向三下五除二的砍断了所有蘑菇,待烟雾散尽,地上果然露出了一扇锈迹斑驳的小铁门。 铁门没有上锁,用树枝挑开了,里面又是一段蜿蜒向下的台阶。 肖一游打头下去,余下的二十余人陆续跟在身后。 摸黑走了几十级又窄又陡的台阶,到了一方狭窄的石室内,石壁上大概是抹了含有磷的涂料,石室里的景象看的还算清楚。 这里空荡荡的,除了正对着楼梯的两扇门,什么都没有。 两扇门形制完全相同,上面用英文雕刻着两句截然不同的话。 翻译过来: 左边的门是:世界是不公的。有的人一路鲜花和掌声,幸福抵达终点。 右边的门是:上帝是仁慈的。有的人历经苦痛与荆棘,终将回归安稳。 众人怔住了。 莫非这是一道选择题,要在这两扇门中挑一扇通行?挑哪扇? 第59章 吞食 一队玩家被两扇门拦住了去路。 在选择进入的门时,玩家内部又起了分歧,以童言为首的玩家觉得左边的门更加保险,一路鲜花和掌声,总比苦痛荆棘好得多。 另一部分玩家却认为右边的门更稳妥,理由是:过程也许曲折,但结局一定是“十拿九稳”的,如果想保命选这一扇准没错;左边的门就不好说了,“世界不公”听起来倒像是嫉妒的话呢。 看着玩家各自站队,肖一游低声问林焕:“我们选哪个?” 林焕看他一眼:“两扇门都可以到,只是过程有点差别。” 肖一游笑笑:“反正我不信幸福抵达终点这种鬼话,系统总会出点什么难题折磨人吧?” 林焕点点头:“所以说都是一样的。” “可总得选一扇损失相对小的。” 林焕:“这无从判断吧?” 肖一游揽住他的肩,闲闲的望着人群:“我有办法,看着。” 说罢伸手一捞,在人群里揪出一个人来。 这人被拎着衣服领子,抬头见是肖一游和林焕,吓了一大跳,话都说不全了:“我……我可什么都没……” 肖一游哂笑着打断他:“颜老,您干过什么您自己心里清楚,在这解释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地狱里的判官。” 颜老依旧惊恐:“那你们……到底想怎样?” “啊,我们曾经组过,有什么花花肠子彼此都清楚,想继续和你这种知根底的人组队呗。” “啊?”颜老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害死夏辰这件事是瞒不住的,这两个人现在又要和他组队,莫非是要寻机报复? 肖一游在脸上巡梭一圈:“你想多了,我就是字面意思而已。” 说着拎着他的衣领来到两扇铁门中央:“颜老,选一个吧?” “我不知道啊!”颜老是真的没主意,玩家们已经确定要分两队走,他本想最后一刻再决定,哪队人多就跟着哪队走,因为人多的队伍能人也多,跟着总不会出错,可这个时候肖一游偏要他自己做决定,他哪里选得出来? 颜老竖着耳朵听人群里的争论,磨蹭了半天不说话,肖一游脸色便不怎么好看了。 只见他的手慢慢插向风衣兜里,攥住了里面那个有棱有角的冷硬之物…… 吓得颜老立刻软了一半,胡乱点了一个门:“就这个吧。” 肖一游脸色顿时和缓:“早选嘛。” 林焕看不下去,低声说了句:“你何必唬他。”说着上前去看那道门上的话。 “上帝是仁慈的。有的人历经苦痛与荆棘,终将回归安稳。” 林焕:“……” 肖一游:“……” 颜老瞪着眼睛看清了:“……” 玩家很快站队完毕。选了鲜花与掌声那扇门的有童言、吕婆婆、江雨白、红衣少女、丁猴、熊图以及其余的十几名玩家;而选择了荆棘路线的除了林焕、肖一游、颜老,还有被他们救下的迟瑞、薇薇等熟人和其他三名不认识的玩家,加起来也不足十个人。 严老心里打鼓:“要不我们换一条路线?” 肖一游皱眉望了望那队的人,说:“算了吧,道不同不相为谋,和那边的人组还不如跟荆棘打打交道呢。” 于是他伸手将那门一推,拽着颜老一步跨进门去。 门内黑黢黢的,眼睛好久才适应了光线,竟是又进入了另一座森林。 待所有人进门,门在身后自然合拢并与树皮融为一体,一丝缝隙也没有。 颜老懊悔不已:“唉,这下可真没有回头路了。” “这森林也没那么糟糕嘛。”肖一游随便安慰了他一句,“你看,这里没有巨树和毒蘑菇了,路边这些花看着也令人心情愉悦。” 众人依言一看,果然,这里的环境与外面的截然不同,树木的高度正常,脚下有柔软翠绿的草地,青绿色的树藤爬在地面上,垂在半空中,像是地球上某处热带雨林的自然景观。 最显眼的还是肖一游口中的那些花儿,它们代替了苍白的毒蘑菇,层层叠叠的在小路两边恣意的绽放,颜色鲜妍美丽。有的花盘足有圆桌大,香气扑鼻,从其前经过,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化在这沁人的空气中了。 除了要注意不被脚下的树藤绊倒,一路走来非常的平坦顺遂,颜老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进错了门。 “这么多鲜花,是不是系统把门后的两条路搞反了啊?” 肖一游一路紧盯着他,闻言笑道:“你觉得系统有那么白痴?” 颜老不敢和他搭话,缩着脖子往林焕那旁凑了凑。 林焕说:“门是不会有错的,但这条路的确有古怪。” 他凝眉扫向路两侧的花丛:“你们有没有发现,所有的花盘都是向着路中央的?” 大家浑身一凛,再仔细一看,果然左右两侧的花全都冲着中间的小路垂着头。 颜老害怕了:“就算是向日葵也该都冲着一个方向,怎么这些花都是对开的?难道是小路上有光?” 肖一游靠过来,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搭在他肩头:“不是有光,是有我们。” 颜老:“啊?” 肖一游停在路中间:“大家不妨看看,非但是左右两边的花儿,前前后后的花儿都向着哪个方向呢?” 颜老抖抖索索的回了头,只见身后来路上的所有花也都只能看到正圆形的花盘,附近所有的花都是以他们几个人为圆心静默无声的盛开着——这诡异场景使他腿一软:“哎,刚才还不是这样呢,难道是它们会转吗?这都是什么古怪的东西啊……” 肖一游提着他的领子,无所谓的说:“总之大家小心了,队形紧凑一些,有家伙的都拿好,随时准备战斗了。” 八个人有武器的端着武器,没武器的抄着树枝,把没什么本事的颜老围在中心,沿着小路缓慢前行。 林焕暗暗观察队中的其余七人,肖一游、薇薇一个大佬、一个女警,本事自不必多说,迟瑞胆小好在年轻,另外三名玩家看着也不弱,一个肌肉男、一个大块头、一个身形灵捷的年轻女子,似乎都是练家子。 看来除了想要跟随熟人行动的迟瑞和被迫的颜老,选择这条路的玩家都是对自己的身手有几分自信的。 人少且精,相比另一队来说行动更加自如一些,这也是肖一游坚持要走这条路的原因之一。 大家观察着花丛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发现花茎果然在以可见的速度转动着,花盘里的花蕊也拼命向外伸张着,仿佛是吸取着空气中的微弱人类气味。 大家情绪越发紧张,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上方,不妨颜老腿脚不灵便,“哎哟”一声,被突出地表的藤蔓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在颜老侧旁的迟瑞更是不备,一齐被带倒在地。 队形顿时一乱。 只见距离最近的大花盘像是活了一般,突然向前一探,一头扎入了人群中。 花盘落下,刚好把迟瑞扑在下头,他唔的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层层叠叠的花瓣裹住,仅剩两只脚在外头不住的踢来踢去。 大家想救却来不及动作,那花向后猛的一缩,带着迟瑞回归原位,花瓣稍一蠕动,就连迟瑞露在外面的那两只脚也给吞进去了。 吞了人的花呈一朵郁金香的姿态妖娆的立着,花瓣背面的可怖花纹这才显现在众人眼前——和那些蘑菇一样,全是红白相间的刺眼纹路。 “有毒!我来。”肖一游拦住皮肤裸露在外的肌肉男,快步冲上,跃起半空,把那柔软的花茎踩翻在地,同时,对着花朵根部开了一枪:砰! 花径被打断,花瓣顿时失去了活力,稍稍松弛。 肖一游用树枝快速拨开层层叠叠的花瓣,看到了里面的迟瑞,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被裹在一枚两头尖尖的坚硬核中,核的质地像是一枚透明的琥珀,迟瑞像是被瞬间凝固的,他蜷缩着,脸上甚至还保留着那一瞬的惊恐表情。 肖一游无法分辨他是死是活,稍一迟疑,又听嗷嗷几声,颜老和一名女玩家也被花盘扑中,吞尽了花内。 一时间,玩家大乱。 林焕竭力稳住所有人,收缩队形,重新围成一个圈,这期间,肖一游接连剥出凝固成核的颜老和女玩家,迅速退回队内。 整队人慢慢的移动过去,把三个核背在身上,再慢慢的移走,一路全神贯注,再不敢有片刻分神。 走了大约两个小时,才出了这片食人花丛。 大家松了这口气,顿时觉得又渴又累,再也走不动,于是在平整的林荫地上稍作休息。 肖一游、林焕想砸开那壳,可那壳坚硬无比,无论是用石头还是用枪,都没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的痕迹。 薇薇看着迟瑞被困,眼圈都红了:“他们三个还能活吗?” “能活。”肖一游笃定的说,“以门上的话来判断,这个门内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薇薇怀疑的看着:“缺氧状态下,真的不会有危险?” 肖一游:“……吧?” 薇薇翻了个白眼。 林焕说:“我也认为不会有危险,这是个不能以常理量度的世界,更何况还是巫女的地盘,只要把他们带到集市去,应该有办法解。” 三人正商议怎么分工搬运,就听身后“嗷”的一声惨叫,急转身一看,肌肉男和大块头竟然双脚离地,缓缓的向森林上空飞去。 第60章 荆棘 只见大块头和肌肉男不受控制的双脚离地,缓缓的向着森林上空的黑暗里飞去,林焕吃了一惊,立刻飞身上树,迅捷利落的从树枝中荡过去,想把大块头和肌肉男拉住。 肖一游肩有伤,薇薇不善爬树,只能在下面焦急的观望着。 “林焕,你小心点!”肖一游仰着头,忍不住出声提醒。 林焕应了一声,同时已经够到了大块头的衣角。 大块头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不断地挣扎着,见了林焕仿佛是捞到了救命稻草,立刻手脚并用的拽紧了,拼命往他身上靠。 “救救我!”他惊恐的望着林焕,眼睛瞪得牛铃大。 与此同时,那股上升的神秘力量丝毫没有被两个人的重量拖住,仍在缓缓的向黑处升高。 林焕被他那双粗手臂箍着,险些喘不过气:“先放开。” 肖一游也在下头举起了枪:“嘿,大块头,放开我家小首席,否则我不客气了!” 大块头被人用枪指着,只好先松了林焕,他指指腰间的东西:“有东西在拽我!” 林焕一看,他腰上果然缠着一条深绿色的东西,那东西扁扁的,有着皮革的纹路和光泽,若他不说,林焕还以为那是一条腰带。 “腰带”一端绕在大块头的腰上,另一端像有生命的蛇一样,蜿蜒扭动着隐没在大块头身后的黑暗里。肌肉男那边的状况更加糟糕,他被“腰带”吊的更高,几乎就要完全陷入到黑暗当中去了。 林焕只有一把水枪,不得已只能伸手用力去掰那“腰带”,腰带非但纹丝不动,还缠的更紧了些,勒的大块头的脸色发紫,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别掰!”他连声阻止,“我的腰要断了!” 林焕只得放手,从他身后的绿带上想办法。 “林焕,接着!”薇薇下方叫了声,丢上来一把精光闪闪的匕首。 林焕精准的接住,回手就砍。 噗的一声,墨绿色的汁液飞溅,空气里顿时充斥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大块头身上的“腰带”一松,人直直的往下便坠。 “接住他。”林焕边说边在大块头身上一踩,借力弹起跳往肌肉男的方向。 在肌肉男即将完全被黑暗吞没的一瞬,林焕抓住了他的脚踝。 当距离足够的近,他才蓦地发现两条缠人的绿色“腰带”的来源——一个墨绿色海胆样生物盘踞在森林顶端的黑暗里,它体型大的惊人,足以遮蔽周边大范围的光线! 寻根溯源,那两条“腰带”竟然是它身上的肉刺,而这样蠕动着的肉刺还有千千万万条,在林焕看到它们本体的同时,忽的变长,成了一条条狭长的触手,飞快的向这边探来! 肌肉男早吓傻了,哪还有余力挣扎? 他被一条肉刺缠绕着,不断向着本体靠过去,而本体也像感知到了美味一般,层层打开了位于下半部的嘴。 它那圆形的口内布满了一排排细密尖锐的毒牙,随着那口越开越大,毒牙摩擦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的人寒毛直竖。 林焕吃惊之余动作丝毫不慢,挥动匕首刷的切下了肌肉男背后的肉刺,同时自己也失去了维系,同肌肉男一起掉向森林下方。 坠落中林焕喊了句:“肖一游,接着人!” 他本意是想让肖一游接住肌肉男,哪想肖一游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扑向林焕掉落的方位。 林焕看着他那一脸的紧张在意觉得颇为无语——就那点心思,要不要都写在自己脸上? 上面的怪物没有给他们秀恩爱的机会,黑暗中倏地探出十数条触手,飞快的在半空里捞到了林焕,紧紧的缠着便往回拽。 肖一游惊得变了脸色,连肌肉男在啪的一声砸在他身边也没能在意,他用那只伤了的臂膀拿着枪,平地一跳,刚好够到了一根向他探过来的触手。 他如猴子一般灵活的荡了半周,双脚稳稳的踩在触手之上,回头看了眼薇薇、肌肉男和大块头。 草地土质松软,肌肉男屁股着陆,没受什么伤,就是人有点懵,一时没回过魂来。 总之三人都是能跑能跳,不需他分神。 “你们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 肖一游撂下一句,抓着触手快速追林焕而去。 再说林焕被十几条触手五花大绑,就连手指头也难移动半分,且那触手越缠越紧,似乎要把他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出去,他难以呼吸,脸色转红紫,再转青白,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肖一游还在他下方十米处拼命往上攀! 眼见林焕难以支撑,肖一游抬起枪,啪的一个点射,打得最外围的一根触手断裂开来,冒着又腥又臭的汁液缩回了本体。 但是很快,又有两三条触手缠绕上来,把林焕裹的像一条虫蛹,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头。 肖一游看清了本体的可怖模样,更是心急如焚。 他快步攀到前头,比林焕距离本体更近,顿时有无数的触手发现了他,飞快的攀附上来。 肖一游还哪里顾得上自己?他举着一把枪,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枪声过后,拖拽着林焕的触手汁液飞溅,纷纷断裂缩向本体。 林焕解放了双手,立刻用匕首割断了剩余的几只触手,转眼一看,肖一游却被裹得像个粽子一般,拖到了本体张开的大口边! 林焕立刻冲过去,挥刀劈开了那球东西,只见肖一游被深埋在里面,刚吸进一口气就对着触手开了几枪:“来不及了,别管我,你先撤!” 林焕咬着牙挥刀不停:“说什么浑话!”、 “唉!我死不了的信我!” “闭嘴!” 他们距离本体的位置太近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有无数的触手缠绕上来,一把枪、一柄刀哪来的急清除缠在两人身上的东西? 头上就这么忽的一黑,两人竟双双被那绿藤海胆怪吞进肚内! 在那一瞬,林焕牢牢的抓紧了肖一游的手。 肖一游也紧紧地回握了,就听大口深处的牙齿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死神降临,林焕心里居然觉得很平静安稳。 结局如果只能活一个,他希望这个人是肖一游;如果他们谁也争取不到那个仅有的名额,那么就这样结束,似乎也不错。 可肖一游却还没有放弃:“手电!” 他在最后一刻高喊了句。 “无限能源袖珍手电筒”是瘦子的初始武器,也是瘦子临死前留给林焕的,他一直带在身上。肖一游这么一说,林焕立刻会意,开亮了手电筒照向大口深处。 两人立刻在那一圈一圈的利齿深处看到了一个血红的异物。那异物有一个人那么大,垂在黑暗里不断地收缩活动着。 “那是什么?” 肖一游举起枪:“管它是腭垂、心脏还是什么别的玩意,打就是了。” 说着啪的就是一枪。 那红色的异物顿时被打爆了,酸水喷溅的到处都是。 林焕和肖一游推开彼此,双双避过了,只听海胆怪震耳欲聋的嘶嚎了一声,体内喷出一股腥臭的风,把林焕和肖一游一齐从口内喷了出去! 两人熟知对方的身手,半空里也不忘配合着,在各路抽搐着的触手中间穿梭跳跃,最终安全着陆。 回头再看海胆怪,它收回了所有的触手,篮球场一般大的身躯从森林上方移动下来,一路拖着粘稠刺鼻的液体,锲而不舍的向两人追来! 在行进中,它坏掉的触手不断的自我修复着,经过的地方,所有的树藤都被活化了,张牙舞爪的探向奔跑中的两人! 肖一游惊叹:“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原先以为是一种动物,现在看来,说是荆棘怪更靠谱吧?” 林焕看他一眼:“门上那句荆棘,你以为是说着玩的?” 肖一游了然:“啧,而且好像把它给惹毛了。” 林焕:“它以森林为生,离开这里就没事了。” 肖一游疑惑:“到处都是森林,离得开吗?” 林焕向前一指:“到森林尽头了。” 两人边跑边躲避着身后的触手,果然不多时,森林变得稀疏,有冷清的光线从头顶照射下来,一弯冰色的月牙随着他们的脚步在树枝树叶间穿梭,大的煞是惊人。 肖一游望望天,感慨了句:“我家首席果然不一样,不愧是常年带队混野外的。” 林焕面无表情的回了句:“教官,您这方面倒是退化了不少。” “咳。”肖一游呛了口,有些尴尬,“你知道的,常年身处富贵乡,用不上,就荒废了。” 林焕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肖一游却盯着他的脸,眼神有些发直。 又跑了几分钟,林焕突然伸出手臂挡住他:“等等。” 肖一游视线调转前方,见已跑到了悬崖边缘。脚下是一处足有60度角的陡峭斜坡,想用双脚走下去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要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扛着变成核的三个大活人? 滚下去?显然更不可行,这处斜坡上布满了尖锐的荆棘刺,就这么滚下去,还不给扎成个筛子? 荆棘怪越追越近,肖一游等一行五人连带着三个硬核杵在崖边,神色焦急无奈。 第61章 鮟鱇 转眼荆棘怪赶到了众人身后,无数的触手探过来,欲把人拉入黑洞洞的大口中。林焕顾不得许多了,他把三个核放平,自己首当其冲的骑在了一个核的前头,对着肖一游等人说:“快上来!” 肖一游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抬脚骑在他身后,并招呼其他人照做。大家都准备好之后,肖一游对着缠绕在身上的触手开了一枪,双脚一蹬,核就像离弦的箭一般顺着陡坡冲了下去。 食人花的核刀枪不入,这些荆棘刺自然也伤不了核中困着的玩家,只要骑在上头的人缩好手脚、控制住方向,完全不用担心被刺划伤。 尚能活动的五个人都是练家子,大家用木棍、刀刃小心的操纵着核的平衡,很快脱出了荆棘怪的控制范围。 它在高处愤怒的嘶吼着,连带着整座陡坡都在微微颤动。 核不断地被尖刺阻住,又在惯性和重力的双重作用下摆脱束缚向下疾冲,很快,大家看到了坡底的情形。 此时天上只有一勾弯月,天色十分昏黑,从坡上看,下面是被迷雾笼着的模糊一团,当下冲破了迷雾,坡底的状况顿时变得明朗。 那里有一小片反光的泥沼,他们看到另一队的玩家们从坡底的岩洞里出来,着了魔一般向前跌跌撞撞的走着,径直的踏入到沼地中去,走在前面的人甚至都已经没了顶。 前面的人不知挣扎,后面的人还在机械的向前迈着步,整队十几名玩家竟没有一人是清醒的! 林焕控制着核:“大家小心,不要冲进沼泽里去!” 说着向右用力一撑,核向左一转,冲进了沼泽一旁的植被丛里。 薇薇等人全部安全停稳,急忙向沼泽奔去。 拨开眼前的苇叶,他们看得更加清楚:距离最近的是丁猴,他眼睛直勾勾的,一脸享受的神情,身下的沼泽已经淹没了膝盖。 “灯泡!”肖一游喊了一声,可丁猴完全没有反应。 顺着他那如痴如醉的眼神,众人惊异地发现沼泽深处有一个发光的东西,那东西稳稳的漂浮在泥水上方,那柔和纯净的光亮极具诱惑力,使人联想到一切遥远圣洁而美好的东西,不自觉地一步一步靠过去。 林焕和肖一游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厉害,连忙瞥开眼去,而同队的大块头已经被深深迷惑,一步踏进了沼泽。 肌肉男把他拽回来,抓起一把泥巴抹在他脸上:“不想活了你!” 话音刚落,就见走在头里那个几乎没了顶的玩家因缺氧难熬突然清醒过来,手脚并用的挣扎着,翻出了水面:“唔……这是哪!” 他距离那团光只剩下两三米。 光团好像被他扰动了,猛然间泥沼翻腾,一条卡车大、面貌丑陋的巨鱼从泥水深处跃出,张开大的惊人的鱼嘴,把那名玩家一口吞进了嘴里。 骇然之下,大家完全怔住了,再想去救人,那怪鱼的嘴已经重新张开,玩家早已不见身影。 被生吞了? 藏在草丛后的玩家们不寒而栗,而另一队的玩家还在毫无知觉的向前走着。 对着人流,怪鱼安稳的伏在泥沼之上,慢慢张开了大口,那光团垂的更低、更近了些,原来是由一根细线样的东西连在鱼头之上的。 “这不是翻车鱼么?”薇薇吃惊,“这么大个的,吃人的翻车鱼?” “看来是利用光团产生的幻觉捕食。”肖一游肃着脸掏出了枪,“也好办,毁了他吃饭的家伙就行了。” 接着,啪!那团光被精准的集中。 光线一灭,巨鱼嗷的惨叫了一声,飞快的扎进泥水里。 玩家们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身处险境,立刻挣扎着往岸上奔去。 就在此时,泥水开始剧烈翻腾,掀起的泥浪把腿脚稍慢的几个人全部带进了沼泽深处。 巨鱼报复心起,一个玩家也不想放过。它再度从沼泽中跳跃而出,扁而平滑的身形就像一条会飞的魔鬼鱼,两侧翅膀样的肉鳍扇动着,一飞便是十余米远。 这一回,它看准了距离肖一游藏身位置很近的一小片沼泽,这里有四五个人正艰难地往岸上攀爬。 怪鱼落在沼泽之上,溅起的泥水把两个人扑倒在地,其中一个正是惊慌失措的丁猴。 他的一条腿被衔在鱼口内,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丁猴向肖一游伸出了手:“哎!大佬你别光看着啊,救我!” 肖一游立刻把他拉出来,损了句:“你不跑的比猴子都快吗?” “那是在树上!”丁猴一脚踢开鱼嘴,发现鱼身下面还压着另一个人,急忙伸手去拽。 这一拽拽出了个小个子。 小个子大口的喘息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泥,一抬眼,与肖一游打了个照面。 竟然是童言这个小魔头? 肖一游冷笑了声:“呵,缘分不浅。”说着举起了枪。 丁猴赶忙伸手去拦:“哎——不至于……” 结果童言见肖一游用枪对着自己,也掏出了口袋里的彩蛋枪对准了肖一游。 啪! 枪同时响了,一边是真弹,一边是彩蛋。 童言惊的脸上都变了颜色——果然,当对方运气值高于自己的时候,彩蛋枪打出的永远都是彩蛋。 这是一把对肖一游毫无用处的枪。 自己被打中了吗?就要这么死去了吗? 童言不甘的看向自己的前胸——意外的,没有任何弹孔。 难道是? 他猛地回身,见到巨鱼的尖牙被肖一游的子弹打断了一小排,它吃痛的蜷缩蠕动着,一头扎回泥浆中。 “你救我?”童言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开什么国际玩笑?”肖一游不屑,“我是救灯泡,你恰巧站在这里罢了。” 丁猴:“……你不会是在说我吧?” 童言:“……” 玩家当中能人很多,不出一会儿工夫,掉了牙的巨鱼就被大家从泥浆里面活活的叉了出来,晾在了岸边。 熊图几斧子上去,巨鱼彻底没了声息。 玩家们脱了险,在巨鱼身边稍歇了一会儿,有人就开始打那鱼的主意。 一个干瘦的玩家看着大家的脸色,试探说:“……不如生起火,烤了它?” 熊图目光炯炯的转向他:“这玩意有毒吧,你敢吃?” “不是……”干瘦玩家向后一缩,看着一旁草地里饿的奄奄一息的同伴,“这鱼和鮟鱇长得一模一样,就是个头大了点,也许也是能吃的……” 熊图看看他,又看看他的同伴,忽而咧开嘴笑了笑:“成啊!试试看呗。” 说着逼迫两个玩家生火,又把鱼切剥开,用树枝叉着烤了一块,半生不熟的递给那干瘦的玩家:“你先来。” 玩家可不想用命来赌,胆颤心惊的摆手推辞说:“不不……还是找个动物试一下吧。” “哪有动物?”熊图斜着眼睛看他,“你的提议,就你来试。” “别……”玩家站起来就跑。 熊图也没拦,叉着那块鱼肉反手塞进了那位同伴的嘴里:“他不试你试,反正饿死也是死,毒死也是死。” 周围人看到的都吓了一跳,但迫于熊图的淫威,没人敢出声阻止。 距离稍远的林焕等人注意到的时候,那位饿的快要昏迷的玩家已经开始了下意识的咀嚼吞咽——来不及了。 过了一会儿,玩家似乎没什么特殊反应。 熊图又逮住一个玩家强迫人家吞了,见确实没有毒,哈哈大笑:“还真的可以吃!都过来给老子吃!” 玩家们真的是饿坏了,立刻有一部分人蹭过去,不管鱼肉是生是熟,狼吞虎咽起来。 也有一小部分人对那肉心存忌惮,宁愿忍着饿也不想靠近,就比如肖一游林焕一行人。 肖一游看见童言和吕婆婆也没有过去吃鱼,好笑的问:“小孩子饿了这么久对发育不好,你们真的不去尝尝?” 童言皱眉反驳:“那东西肚子里吞了人,这种怪物你敢吃?也不嫌恶心。” 肖一游故意开他的玩笑:“都要饿死了还管恶不恶心?恶心能死人吗?” 童言嫌弃的走开:“你敢吃你去吃,离我远点。” 肖一游笑笑,转问吕婆婆:“您呢?对鱼不感兴趣?” 吕婆婆龇着满口的乱牙:“呵呵……还没消化呢。” 肖一游憎恶的啧啧几声,走开问丁猴:“灯泡也不饿吧?” 丁猴正愣愣的遥望着众人分食那鱼,闻言看了肖一游一眼,拍了拍裤兜:“吃完了,别惦记了。” “哦。”肖一游当然不是惦记他那点压缩饼干,“劝你也别惦记那鱼。不管有毒没毒,这可是巫女的地盘,能不吃的最好。” 丁猴点点头,表示明白。 聚在这一头没过去吃鱼肉的大概有十几个人,大家都记着村长的叮嘱,森林的没有饮用水和食物,就算出现了没毒的东西,谁知道吃了会有什么后果? 怀着同样的担忧,大家难得没能被饥饿剥夺了理智。 直到那鱼被分食殆尽,熊图等人才重新上路,绕过沼泽向前走去。 前方一马平川,乌云密布的天空如穹顶版笼罩着脚下的黑土,虽环境敞阔,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女巫的集市就在这片原野的尽头。 那是一处乱石堆叠而成的小山包,在时明时暗的雷电背景中,那里仿佛是一片阴暗沉默的剪影,没有半分集市的喧嚣热闹之感。 “女巫还真的都是暗黑系的呢!” 在林焕等人诧异的目光中,童言兴奋的嘀咕了一句,随着众人一步步向前走去。 第62章 大鹅 过了沼泽,两队玩家正式汇合。鲜花掌声队损失了三分之一的玩家,荆棘队则有三人被困在核内,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由此看来,颜老选择的路线的确是正确的。 试想如果选择了另一条路,在漆黑山洞深处猛然见到了怪鱼头上的光源,怎可能不被迷惑? 幸而及时遇到了另一队人,否则极有可能是全军覆没的。 向着山包走了大概半日,那三个核竟然慢慢融化掉了,颜老等人出来,果然安然无恙。 此时,一行二十余名玩家也到达了那座怪石嶙峋的山包下。 山是一座光滑无路的巨石山,显眼处有道险峻狭窄的巨石门,里面是蜿蜒上行的台阶。台阶又陡又窄,玩家只能排着队依次通过,熊图那样的大块头只能全程侧着身子往上走。 在两堵巨石夹着的小路上走了十分钟,前方豁然一亮,左边的巨石到了尽头,石阶左侧悬空,下方风声大作,竟是个一眼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石阶狭窄,右边岩石光滑无凭依,走在队首的几名玩家险些被罡风掀进深渊里去,好不容易站稳了,队里哀嚎声一片,有几名玩家趴伏在石阶上,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熊图不耐,单手揪住前人的衣服,像拎小鸡似得把他从地上提起来,胳膊一抬就要扔进深渊里去。 “熊图。”肖一游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冷淡地说,“大家好不容易到了这里,99个人就剩下我们这些,你再杀人,我可能也会开枪哦。” 熊图看看他,再看看手里拎着的玩家。 那玩家脸色煞白,几乎要吓昏了,手脚还在不断地抽搐挣扎。 熊图露出鄙夷的神色,对肖一游高声说:“这样的垃圾早晚要死,你装什么好人!” 肖一游笑了:“我哪是什么好人,其实和你一样,找个理由大开杀戒罢了,想扔就扔啊!” 熊图恼怒的瞪了眼肖一游,把人丢回台阶上,又重重踢了一脚:“不会走的赶紧的给我爬,爬不动的老子就踩过去,别挡着路。” 那可怜的玩家只好匍匐着跟着前人的脚跟,慢慢的向前移动着。 再往前,右边的巨石也到了尽头,石阶小路在一片黑暗中继续向前延伸着,宛如万丈深渊之上的一座狭窄的独木桥,景象惊悚万分。 深渊之上的风怪腔怪调的咆哮着,好像从各个方向集中而来,只欲把人从桥上掀飞。前头的几人迫不得已的俯下身去紧贴着石阶,甚至要用手扣着石阶边缘才敢向上爬。 这段路幸而不长,所有玩家排成一列相互照应着,手脚并用的爬过去,用了不到半小时时间。 台阶尽头是一片平整的石板,环境依然昏黑,但大家都彻底松下这口气,坐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任那深渊里的风把身上汗湿的衣物彻底风干。 恢复了体力,有几个玩家抑制不住好奇心,在四周搜寻起来。 他们发现,左边的黑暗里静静的立着尊雕像,雕的是名女性,穿着宽大的露肩礼服,戴了顶尖尖的帽子,卷曲的头发披散在后背,她垂着眼睛,样貌异常美丽温柔。 “是典型的女巫装束。”林焕看了,笃定地说。 肖一游点点头:“是了。原以为女巫都是鹰钩鼻子的老太婆,这位倒是挺美艳的。” 女巫的手平端着,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向右边的某处。两人顺着方向去往右边,只见这里的岩山上有个幽深的岩洞,岩洞两侧备了一些照明用的火把。 玩家们点了火,小心翼翼的进入洞穴,眼前的景象教他们吃了一惊。 这是个相当大的厅堂,地面镶嵌着图案精美的金砖,穹顶是美轮美奂的日月星辰雕塑,大厅里空空荡荡的,尽头有数十根华丽的玉石柱,每两根之间垂着金光灿灿的织锦,遮住了后面的东西。 玩家们好奇的凑过去,见每一片织锦上都绣着些花体的字母,肖一游率先念出一串:“MANAROLA……呃,好像有点耳熟。” 有两位玩家听到了:“咦?和我们那个村的名字蛮像的……” 他们掀开帘子向内望了眼,惊喜的喊:“里面有东西!” “哦!好像是我们村长要的货物!” 他们欲把那一人高的麻袋从石台上搬下来,不想那麻袋像有千斤沉,两个人一起抬也不能移动半分。 一名玩家开始泄气:“村长要了那么多粮食谷物,我们就两个人怎么可能抬得回去!” 另一名也在发愁:“不抬回去又该怎么交差呢?” 林焕指指两侧石柱上的突出碗状物:“游戏规则是用金币换,你们把金币放上去试试。” 两人如梦初醒,连忙照做。果然,再去取那麻袋,就像从石台上拎下来一袋棉花那样轻巧,离开石台,麻袋立刻缩为拳头大小,可以轻松的塞进怀里。 大家见状纷纷去找自己的村名,效仿着取下了麻袋。 也有的玩家没了搭档或者金币不足,麻袋依旧是拿不下来。他们试着找其他落单的玩家组队,凑足了十个金币放上去,发现即使不是从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也可以顺利的取走麻袋。 这一发现意味着可以重新选择队友和村子,好比打开了新世界。 丁猴不想再被称为灯泡,又忌惮着肖一游的枪,迅速找别的玩家组了队,把落单的林焕丢给了肖一游。 林焕问:“你的搭档呢?” 肖一游两手一摊:“早走散了。” “剩了几个金币?” “十五个。” 林焕:“怎么那么多?” “遇到你之前,路上碰见俩死人。” “哦?” “不是那些毒蘑菇。”肖一游拧着眉,“我怀疑……罢了,剩下的玩家都不白给,越到最后越要小心了。” 林焕点头,与肖一游一同取下了克托尔村的麻袋。 麻袋收在身上几乎没有什么分量。 肖一游问:“你们村长都要了些什么?” “肉、稻谷、菜种子和一头奶牛。” “奶牛?”肖一游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奶牛能装进麻袋里?用不用打开确认一下?” 林焕正犹豫,附近有一对玩家也发出了同样的疑问:“村长要了一群鹅啊,鹅能放进这么小的麻袋里吗?” “打开看一下,可别中了女巫的诡计。” 于是他们当众打开了麻袋—— 霎时,一群大白鹅从麻袋里欢快的蹦跶出来,嘎嘎的叫着,跑的到处都是。 两名玩家只得手忙脚乱的去抓,大厅里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那鹅和现世的鹅不同,口中带倒刺,而且更加凶猛,莫说这些个玩家,见了大块头的熊图也丝毫不怕,许多玩家被鹅咬伤,手臂小腿血糊糊的一片。 有一只奔着肖一游林焕而来,被肖一游一枪打翻,鹅躺在地上扑腾了几下,慢慢化为恶臭的脓水,就连里面的金砖也被腐蚀的乌黑。 林焕扎紧了口袋:“你还想确认奶牛吗?” “不了不了。”肖一游连连摇手,“我可不嫌命长。” 结果了这群鹅,厅堂里重新安静下来。被鹅咬伤的玩家们身上又开始发痒,最严重的一人居然挠破了自己手背的皮肉,露出了森森的手骨。 “救救我!”他一边挠一边向大家痛苦的哀求着。 熊图也在挠着自己的小腿,闻声不厌其烦:“再叫老子劈了你。” 玩家一缩脖子,不敢出声了。 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下唰唰的抓挠皮肉声,没被咬到的人也跟着浑身不舒服起来。 被鹅咬伤的玩家太多了,这样下去别说回村子,他们恐怕连这座小山都下不去。 很快有人想到了办法:“我们去找巫女的帐篷吧,把剩下的金币给巫女,她会救人的,还能实现愿望呢!” “那还等什么,帐篷在哪?”熊图等人立刻开始在大厅里搜寻。 “这边有路!”有的玩家发现了石壁上的一处低矮入口。 那入口狭小的像一处狗洞,成年人要趴伏着才能钻进去。率先进去的玩家举着火把喊了声:“里面很大!哎!我好像看到女巫的帐篷了!” 玩家们欢呼一声,先后从小洞挤了进去,转眼洞口只剩了熊图,他身材高大挤不进去,气的用斧头连连拍上去,硬生生的把石壁开了个大洞。 洞外还有肖一游林焕、吕婆婆童言、薇薇迟瑞、江雨白、颜老、丁猴、红衣少女等几个人,都属于玩家当中心思较为深沉、考虑比较周全或者行为比较谨慎的,大家似乎各有顾虑,还在互相观望。 肖一游将他们扫视一周,端着胳膊问林焕:“进去吗?” 林焕说:“进。不该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出现的通关机会,我猜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吧?” 他诚恳的看着在场的其余九人:“既然大家都不愿放弃,那么要进就一起进,系统不会一下子杀死所有玩家,这是逃生游戏的基本准则。” 肖一游十分赞同:“这也是我们能够主宰的唯一准则,各位都是聪明人,想得通吧?” 听到这番话,江雨白微笑,童言抿着唇,红衣少女面无表情…… 肖一游拿不准大家的心思,只好说:“同意的举个手?” 陆续的,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肖一游愉快的点点头:“行了,那就进吧。” 第63章 女巫 女巫的洞窟呈正圆形,穹顶尖尖的,石壁上漆了蓝金色,上面有隐隐的浮雕花纹。人站在洞窟中心仿佛被深邃美丽的夜空环绕着,有一种宁谧而放松的感觉。 环着石壁有一圈丝绸装饰的华丽石桌,石桌上有大大小小的玉质、象牙圆盘,摆满了美食、佳酿以及各种做工精巧的小玩意。 玩家们很快被那股诱人的香味吸引住了,他们不受控制的走到圆桌前,贪婪的盯着那些还冒着热气的食物,肉香混着酒香不断地钻进脑仁,一颗心都要跟着迷醉了。 看到许多人渐渐失神沉醉的神情,林焕心存怀疑:“大家先不要动桌上的东西。” 可有些玩家一辈子都没曾闻见过如此透骨的食物香气,哪里还肯听他的? 一个玩家早抓着盘子里的一整条排骨,小心翼翼的啄了一口。 “呃……好香。”他惊喜的睁大双眼,大口大口的咬了下去。 看他吃的香,更多的玩家加入进来,放开了大吃大喝。 “没毒的,放心吧!”他们愉快的碰着杯,杯里如红玛瑙一般的美酒洒了一身,“这是女巫的款待!是我们走出森林的奖赏!”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无法阻止的地步,林焕肖一游只能竭力劝着迟瑞、颜老、丁猴等人不要靠近,两人用围巾捂住口鼻,走到桌子前打算看个究竟。 玩家们吃喝尽兴,仿佛是被魔法摄住了灵魂一样,眼神空洞的往嘴里塞个不停。 林焕肖一游走近,立刻有人递过一杯香气扑鼻的酒。 肖一游自然接过,在鼻子边轻轻一嗅——这一嗅,若非缠着围巾,他定要把这杯酒灌下肚去。 林焕打飞了他的酒杯,阻住了他摘围巾的手:“肖一游!” 肖一游猛醒:“怎么了?” 林焕无情的鄙视他:“顶级富豪什么样的酒没喝过?至于这么失态?” “不。”肖一游想了想,“我鉴酒的本领还不错,这并不是什么极品美酒,甚至酒气里还带着一点点的腥味,好像掺了些什么。” 林焕眉头一皱:“的确是魔法了。用魔法使酒肉变得美味,你说女巫的目的会是什么?” “当然没什么好事。”肖一游捻起桌上一串光滑洁白的象牙珠,那珠子十分圆润可爱,偶尔有些淡淡的纹路却更显天然,使人爱不释手。 除了象牙珠,桌上还有一些小花瓶、金色的丝绒挂毯、各种琥珀、玉石戒指、项链,以及小皮衣、皮裙等精致之物。 林焕拿起一个婴儿的小手鼓,摩挲着鼓面边缘的皮质,慢慢的变了脸色。 “人皮?”肖一游也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重新掂量手里的那一串珠子,“这个重量……人骨?” 林焕猛一抬眼,见到对桌的一名玩家正陶醉的啃食着一块骨棒,那骨棒的形状和长度,分明就是一块人类的腿骨! 那么酒……难道掺了人血? 满桌的酒肉工艺品,都是人类制品? 林焕劈手把那手鼓砸向对面玩家,一脚踢翻了桌子,喝了声:“都停下!” 酒气食盘落地,清脆的碎裂声使得所有人精神一震,顿时清醒。 清醒的一刹那,满室的酒肉香气忽而变得腥臭怪异、油腻腻的令人作呕。 “人!我们吃的是人?”玩家扔了手中的肉骨惊慌大叫,众人愣了一下,紧接着,石室里呕吐声顿起。 吕婆婆却在一地狼藉中走向餐桌,坐下细细啃食起来:“果然我还是更喜欢熟的。”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感谢女巫大人的款待!” 童言皱着眉数落她:“我怎么和你这种恶心的怪胎分在了一组!” 石室内乱成一团,玩家们脸色煞白,想夺路逃出这个诡异的地方,却见他们进来的那处洞口不见了,四壁全都是蓝金色的浮雕石壁,一处缺口也没有。 “MD真是邪了门了。”玩家们满头冷汗,转了一圈发现室内除了这些盛放人骨人肉的石桌,只剩下了角落里那顶女巫的帐篷。 熊图大步奔过去,一把掀开帐篷的门帘:“请我们吃人肉!老子倒想当面见识见识这西方小娘们有什么说法。” 仗着人多势众,许多玩家尾随在熊图后头。 既然来了一趟,大家都想见见巫女本人,如果她和外头的雕像一个模样,也算美女一名,若还能用金币许愿,怎么都不亏。 如果真的满足了愿望,人肉的事不提也罢。 门帘被熊图整个的拽掉,在火把的光照下,里面的空间十分狭小,没有女巫,靠着石壁摆放的物品却是一览无余。 那是六个水晶球,每个水晶球里面都悬浮着一种动物或者植物,有白猿、蟒蛇、食人花、荆棘怪,还有一副鮟鱇的骨架。 见了鮟鱇的骨架玩家们才反应过来,这不都是来路上碰到的怪物吗? 他们和女巫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深处的最后一个水晶球里是一团什么?为什么黑漆漆的? 玩家们把火把向内探了探,还没看清,只听大厅中央传来了一副极具穿透力的温柔嗓音:“亲爱的朋友们,欢迎来到我的帐篷。” 大家连忙出去,但见石室中心凭空出现了一个婀娜的身影。 她穿着女巫的黑色礼服,戴了顶尖尖的帽子,一头金色的卷发散发着梦幻般地光芒——和门口的石雕一模一样,但更为美艳迷人。 刚吃过了女巫准备的人肉,大家没有轻易再被女巫的美貌而迷惑,而是警惕的站在一起,紧紧握着一切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没有人攻击她,因为大家都看得出来,女巫没有实体,她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女巫微微笑开:“怎么,对我的盛情款待不满意?” 想到那些肉,又有人开始恶心:“你这个吃人的魔鬼!” 女巫也不发怒,她的目光落在那位玩家身上,十分清纯的模样:“森林里没有其他吃的啊。” 那玩家看着女巫如蔚蓝晴空般的眼睛,感觉一股凉气从头顶灌入,四肢百骸都在瑟瑟发抖,他恐惧的退了一步,不认输似得重复了句:“魔鬼!” 女巫定定的、微笑着看他,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的,那画面诡异的令人发憷。 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但每个人都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女巫动了杀心,玩家命悬一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肖一游上前一步:“嘿美女,我们来找你可是有正经事的。” 女巫立刻撇开了那名玩家,调转视线看向肖一游,她笑的依旧温柔:“我知道啊。” 玩家悄悄的松了口气,对肖一游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你们取了村人需要的东西没有离开,反而走进了我的帐篷,是来索取愿望的吧。” “不错。”肖一游行了个优雅的绅士礼,“所以女巫大人,您可以帮我们实现愿望吗?” 女巫问大家:“愿望不是无偿的,你们都有金币吗?” “有。”大家纷纷点头。 “好的,那我们就开始吧。”女巫默念了句咒语,周围倏地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焕身前本是站着肖一游,光线黑下来的那一刻,他唯恐两人走散不能相互照应,条件反射似的想去抓他的手臂,却扑了个空。 伸直了手臂在黑暗里一探,周围的所有的玩家都消失不见了。 很快,林焕头顶亮起一道光柱,光柱准确的将他罩在其中,如同话剧舞台上的灯光效果。 接着,在他对面七八米远的位置出现了另一道光,肖一游正在其中。 两人看到了彼此,都放下心来。 肖一游刚想迈步走向林焕,女巫再度出现了,她立在两人中间,如玉石般洁白光滑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咦?怎么是两个人?” 林焕明白了,在女巫帐篷里实现愿望的这个环节,算是一个单人的小副本。 肖一游和林焕同时出现的原因无非是——他们是捆绑游戏状态。 肖一游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向林焕遥遥的笑笑:“女巫大人,你就当我们两个是一个人好了。” “可以啊,不过愿望只能实现一个。” “哦?”肖一游蹙眉看了眼林焕,“行,我们想拿到最终的那个通关资格,您做得到吗?” “仅限这个副本。” “这样啊。那我们想要这个副本的直通资格,怎样?” “五百金币。”女巫朱唇微启,淡定的抛了个天价。 肖一游作震惊状:“别这样,我们这群人加起来也没有五百个金币。” “你们可以换个别的愿望。” “那就……给个通关提示?” “二百金币。” 肖一游与林焕对视了一眼:“我们只有十个金币,这样吧,您直接说说除了金币我们还可以支付什么代价?” “只有十个金币?”女巫平静的说,“想要线索,需要陪我做个游戏。” “哦。”肖一游抱着手臂,低声笑了——做游戏,说白了就是和前几个副本一样的冒险小任务,成功了有奖赏,失败了有处罚,本质上无甚差别。 林焕却不敢松懈:“什么游戏?” 价值190金币的游戏,绝不会简单。 女巫仿佛早有准备,直接开口说:“你们有两个人,就来玩个找人的游戏吧。” 第64章 问话 女巫说完这句话,立刻隐没于黑暗中。两人头上的光柱随之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林焕忽然觉得天地颠倒,身体倒悬向上飞去,手脚都被缚住,无法动弹。 他感觉缚住他的东西冰凉柔软,好像是种活物,在他身前背后不停地穿梭着。 蛇? 林焕心里一冷。 如果真的是蛇,那这些蛇有没有毒?妄动的话,会不会被咬中毒死? 林焕可不想如此憋屈的死在一个小副本里。 他彻底冷静下来,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 女巫说过这是个找人游戏,这意味着肖一游一定会来找他,两人合力,不怕出不了这蛇窟。林焕相信肖一游的实力。 几分钟后,上方吱呀一响,紧跟着周围倏地一亮。有一道天光投下,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空间。 这是一处不算大的地窖,地窖里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蛇,地面上的蛇多到堆叠起来,有的地方甚至没过了脚踝。 蛇有大有小,背后无一例外的生着鲜艳恐怖的条纹,它们缠绕着、蠕动着,乍一看去,令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林焕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蛇。他看到地窖四壁上还缚着几个人,地面的蛇堆里,同样有人在挣扎着。 而且所有的人都长着和林焕一般无二的脸! 从上面打开地窖的人果然是肖一游。他震惊的看着地窖里的十余个林焕,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肖一游!”对面一个倒挂着的林焕率先开了口,“我在这里,快把我放下去!” 就连声音语气都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流遍了林焕全身。他开始担忧:肖一游要如何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辨识出真的林焕?他真的足够了解自己吗? 肖一游快速的在地窖中扫视了一周,神情很快镇定下来。他一鼓作气连续开了几十枪,把缠绕在每个林焕身上的毒蛇清理干净。 紧接着,他利落的跳进地窖,把剩余的毒蛇一一打死挑开,扔在墙角。 有一个林焕在这之前不幸被咬中,浑身发黑,死状恐怖。 肖一游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家小首席才不会这么弱的。”随后跨过他的尸体,来到其他林焕们面前。 他那一双猎鹰般锐利深邃的眼睛一一划过每一个林焕,好一会儿才开口:“单看外表,我不知道哪个是你。这样吧,你们每人对我说一句话,我仔细分辨一下。” “呃……”肖一游的手指兜了一圈,指着左起的第一个林焕,“就从你开始吧。” “肖一游。”这个林焕显得非常疲惫,“我们没有在这里浪费精力,快带我出去,领了线索尽快出副本,我们——” 啪!一声枪响! 这个林焕被肖一游一枪贯脑! 他不可思议的神情还停留在脸上,整个人随着子弹的惯性向后而去,扑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林焕惊住了,所有的林焕都诧异的看着肖一游,浑身发僵。 “啊。抱歉吓到大家了,我家小首席呢绝不会说快带我出去这种软弱的话的,对于冒充的……”肖一游冷冰冰的斜了眼那具尸体:“我可没什么耐心。” 他走到第二个林焕前面,微笑:“该你了。” 那个林焕定定的看着他,眉目之间的清冷倔强与林焕本人如出一辙。 “我说什么你才能相信?” “什么都可以,如果你是真的林焕,我自然分辨的出来。” “好。”这位林焕笑笑,“肖一游,你肩头的那处枪伤是我处理包扎的,伤口很深,里面或许还残留着弹片,这一点假的林焕不会知道吧?” 林焕暗暗扶额:你不就是假的林焕? 肖一游听了这句话,果然犹豫了片刻。 “那你说说取弹头的时候,我撑不住叫了几声?” “三声。”林焕立刻回道,“没想到你除了怕高,也很怕疼的。” 肖一游勾起唇角:“在你面前,我不需要遮遮掩掩。” 说着抬起枪——啪!又一个林焕倒地。 林焕们更为吃惊。大家都想不通他哪里出了差错。 肖一游面无表情的说:“三声?你记得可真清楚啊。只有机器人才会想也不想的说出准确答案吧?” 他向前走了一步到第三位林焕面前,连微笑也懒怠施与了:“不想吃子弹的话,想清楚再说话。” 这位林焕显然有点紧张了:“肖一游,你在做什么你自己知道吗?你的排除理由也太草率了吧?你不怕错杀了我?” “不可能。”肖一游啪的一声击倒了他,“我家林焕就算是枪指着脑袋也不会像你这样慌。” “下一个。”肖一游看着后面八个林焕,有些不耐烦。 “肖一游,我不知道说什么。”这个林焕苦笑了一下,“你对我的心思我明白,我对你的心思想必你也猜得到。今天就是被你打死在这,我也毫无怨言。” 说罢,他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结果:啪!又一个扑地。 肖一游叹了口气,遗憾的说:“如果我家林焕也和你一样肯将心剖开给我看到,那该有多好。” 下一个林焕心知无望,索性开始咒骂:“肖一游,你这个杀人狂。” 啪! “我杀的哪里是人?你们都是女巫做出来的怪物罢了。” 再下一个用了林焕的看家拳脚路数,想要去夺肖一游的枪,结果当然是被治服—— 啪! 啪啪! 终于轮到了真丶林焕。 他淡定开口:“我是真的。” 肖一游笑了:连理由也不屑编排一个?” 林焕瞥了眼剩下的两个假林焕:“只剩我们三个人了,我想先问问你,你相信我们其中有真的我吗?” “当然。” “这就好办多了。”林焕抬起眼,“我们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免去一死,不如你来问一个问题,我们三个人各自给你一个回答,你来判断,怎样?” “可以。”肖一游略一思索,问题出口,“如果我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走出游戏,你觉得是我还是你?” 林焕有意的顿了顿,让假林焕们先说。 假林焕一凄然一笑:“当然是你,你各方面比我都要强上一些,何况我又是个心愿已了的将死之人,无论出于私心还是综合实力,你都该得到那个最后的名额。” 假林焕二摇摇头,另辟蹊径的说:“我知道如果如果最后那个名额是你,你反而会更痛苦,若说我们两个之中只能活一个,不如由我来承受这份痛苦,有生之年我会竭尽所能还你青白和身份,等到你的名字被镌刻在英雄纪念碑上,我会陪你长眠……” 肖一游笑了笑:“好感人。可是林焕应该知道,我从不在乎名声这个东西。” 啪的一枪,假林焕二扑地。 “你呢?放弃了?”肖一游的枪对准了真林焕。 林焕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可能,我希望我们都可以走出这个游戏,平安回到现世去。肖一游,我相信自己,也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前半句,是长青殡仪副本隐藏小任务中的原话,后半句是林焕加上去的,当下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肖一游用枪指着他:“你复述我们家小首席的原话,猜我会不会信你呢?” “猜不出来。”林焕笑笑,“虽说我们认识很久,可碍于你我层层身份角色阻隔,可曾真正交过心?我好像没那么了解你,你也同样。” 良久,肖一游才微微一笑,手指缓缓的扣下了扳机。 林焕闭上了眼。 啪—— 意外的,倒地的并不是自己。 肖一游扶起他,用力抱了一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怎么走?”林焕问他。 “去上头,有路回女巫的帐篷。” 林焕摸索墙壁,皱眉说:“可这地窖足有四米深,墙壁光滑,我们爬不上去。” 肖一游转了一圈:“有了,我们把尸体叠在一起,踩着不就出去了?” 林焕眼神一亮:“可行。” 于是肖一游林焕合力,把十几具林焕的尸体堆在墙角,叠成了一座小山包。 但距离地窖的外延还差的远。 肖一游踩着尸体上去,对林焕说:“来,我先托你上去,你再拉我。” “好。”林焕点头。但高度不够,他决定助跑。 踩着肖一游的肩三步上墙,他轻巧的够到了地窖的边缘。 肖一游枪伤未愈,林焕踩的正是他这边肩头,疼的他一激灵。 林焕回头望他:“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肖一游摇手,“你先上去。” 林焕双臂使力攀上去,回手去拉肖一游。看到他背后情形,林焕瞳孔猛的一缩:“肖一游小心!” 话音未落,肖一游突然觉得脚下不稳,只见那十几具林焕的尸体又都活动了起来,带着一脸的血和脑浆张牙舞爪的抓向他。 肖一游一脚踢飞了一个,却被更多的手死死的抓住脚踝,不得已,他松开林焕的一只手,拔枪扫射。 可这些林焕丝毫不惧子弹,他们被稍稍打退,很快又纠缠上来,争先恐后的把肖一游向下方扯。 林焕不肯松手,他们二人极有可能又被扯进地窖里去。 肖一游的额角滴下汗来,一半是因为紧张,另一半是因为肩伤,被脚下的尸体们撕扯着,他的手臂快承受不住了。 林焕沉声说:“肖一游,把枪给我!” 肖一游抬头:“?” 林焕空出一只手:“你换两手拉住我,我来清除这些怪物!” 肖一游:“好!” 说着把枪向上抛给林焕。 林焕用右手稳稳地接住了,调转枪头,指的却是肖一游! 他目光冰冷的俯视着他,平静地说了一句:“再见了,肖一游。” 第65章 表白 林焕踩着肖一游的伤肩攀出地窖,回头就骗了肖一游的枪,看似早有打算要置对方于死地。 肖一游见他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脑门,心中也立刻明白过来,无奈肩伤渗血严重,他的一条胳膊在众多假林焕的撕扯下几乎抬不起来,另一只手又被林焕牢牢攥住,此时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 肖一游愤怒的看向林焕:“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也是假的?” 林焕向他笑了笑:“我的确是真的。你才是假的。” 肖一游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肖一游的设定。”林焕慢慢的说道,“他是一个国际上知名的恶人,这点没错,但他绝不会无故打死任何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还顶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你疯了!他们哪是人!” “他们的确不是人,而肖一游本质上也不是坏人。游戏进行到现在,除了为了保护我开枪打死了白牡丹,你还见他何时用枪打过人?” 林焕冷冰冰的看着他:“而你,枪用的太溜了。” “我也是为了保护你!” “我险些被你打死,不是么?”林焕决绝的扣动了扳机——啪! 肖一游头顶中弹,顿时砸进了地窖深处。 他满脸是血的爬起来,和那些个假的林焕混在一处,他一边往上爬一边狰狞地说:“林焕!你说肖一游不舍得打和你一样的脸,我和他也一模一样,你怎么舍得打他呢!” “我和他不一样。”林焕叹了口气,“他的心很柔软。对于所爱之人,他有着最大的耐心和慈悲心,所以明知不是我,他也会不忍、会移情。而我——” 林焕的目光陡然锐利:“我,信奉善恶分明,我在意的只有那个真实的他,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他被你们利用亵渎。” 啪!林焕再度开枪,把冒牌肖一游钉在地窖下方。 随后,他立即拉起地窖的盖子,把所有愤怒、咆哮关在里面。 离开此地之前,林焕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无奈感慨了句:“……真是遗憾,第一次表白竟然是对着一个冒牌货呢。” 走出了地窖范围,入目的是一片广阔的原野。这里处处野花烂漫,微风低拂,正是气候和暖的初春季节。 原野尽头有一湾小小的池塘,碧绿的水倒映着湖畔的一间欧式民居,景色宛如油画般绚丽美好。 林焕凝目看向左右,脚下碧草如丝,在微风中缓缓起伏,稍远处的景象也同样色彩分明,可无论是草还是花都像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的陈列在背景之中。 他心知那边不是可以踏足的区域,在女巫制造的幻境中,他只能依着脚下的指引去往下一个游戏场地——那所欧式民居。 林焕藏好了枪,沿着原野中的小路向民居走去,大约十分钟后,他来到那面镜子般宁静的小池塘前。 脚下的小路到了尽头,一座简陋的小石桥架在池塘上,薄薄的石板贴着水面,长了一层碧绿的青苔。 林焕试探性的踩了踩石板,很牢固,除了防备落水,桥本身应该没什么危险的机关。 他小心翼翼的踏上去,眼观六路的注意着水面上的情况。 走到池塘中心,左侧距离他四五米远的水面忽然哗的一动,有样东西浮了出来。 林焕定睛一看,似乎是被水草缠绕着的一个人。 那人脸面不清,虚弱的浮在水面上,身遭的血液染红了半池的水。 见了林焕,他似乎精神一震,奋力的向桥边游了一下。正是这一下,林焕看到了他身上罩着的卡其色风衣。 每进入一个副本,他们都会有副本配给个人的衣物配饰。在这个女巫副本中,林焕一出场就是欧洲平民装束,别的玩家的情况也都差不多,唯有肖一游在中世纪衣服外面还系着他自己的名牌风衣。 风衣仿佛被系统认定成了肖一游的标配,就和江雨白的眼镜、薇薇的小尾戒一样可以带入每一个副本中去。 这也是任何玩家在三百米开外就能辨认出肖一游的重要依据。 这个人会是肖一游吗?林焕不能否定,也不敢轻易认定,毕竟他已经见过一个假的了。 他看着肖一游竭力的向他划着水,直到触及了桥面:“林焕,快拉我上去。” 他腰线以下的部位血肉模糊,像是被大型动物啃食过,双腿已经完全没有了。 林焕的心思动了动:“你是谁?” 肖一游惊讶的看着他:“我是肖一游啊。” “你为什么在这里?” 肖一游艰难的扒着石板:“那栋小屋里……有个假的我,他设计把我扔到这里,想让你错认他为我,他就可以成为我活下去了!” 林焕垂眸看着他:“可是把你扔到池塘里就能阻止我们见面吗?” 肖一游苍白的手指抓着石板,脸色愈发灰暗:“池塘里有东西……他是想要我死,我死了,无论你选谁都会错。” “不对。”林焕摇摇头,“除了他,屋子里还有别人吧?” 肖一游脸色变了:“你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林焕轻声说,“是你太相信我了。在有两个肖一游的前提之下,你丝毫没有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林焕,这不符合他的心智。所以,你不是真的肖一游。” 林焕说完便走。 肖一游愣了三秒钟,拼着全身力气在后头叫了一声:“林焕!” “还有事?”林焕调转视线,神色平静。 肖一游惨白着一张脸,绝望而又阴狠的瞪着他:“你不了解女巫,你是绝对想不到肖一游在哪的。” 林焕缓缓的皱了眉,又释然:“我明白了,感谢提醒。” 林焕最后看了眼这位冒牌肖一游,他背后的水面上,一张硕大的口开阖着,下一秒就要将他整个的吞尽腹内。 他背过身,坚定地向着小屋走去。 小屋有两层,砖质红顶,暗花的玻璃窗,与周围环境融合,显得幽静和谐。 林焕未到门口,首先看到了那扇设计精致的大门,门上别出心裁的用彩色玻璃镶嵌了雏菊的图样,实则是一处单向透视的单面玻璃。 隔着这扇门,里面的人能看到外头的林焕,而林焕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林焕顿了顿,暗暗垂下轻抚在枪柄上的手,自然而放松的走到门前,轻轻敲了三下门。 “有人吗?” 他立刻听到了门内肖一游的声音,他困惑的问:“你又是从哪里来的?” “从小路上来。”林焕和和气气的说,“肖一游,不管里面什么情况,先让我进去。” 少顷,门开了。 肖一游握着把枪,从门缝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焕:“难得来了个还算完整的,进来吧。” 林焕边往内走边问:“完整的是什么意思?” 肖一游扶额:“很难解释,进去你就知道了。” 林焕随着他来到一楼客厅,抬眼望见屋里站站坐坐的全都是林焕,算上他一共有九个;而肖一游只有眼前这位拿着枪的。 林焕向大家点点头,问肖一游:“还有别人么?” “有个冒牌的我,躲到楼上去了。不用管他。” 肖一游嘴上这么说着,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盯着楼梯口,林焕心中笑了一下,顺从的与其他的林焕们站在一处。 肖一游搓着下巴,满面愁容:“还以为会是个捉迷藏呢,这么多个林焕,叫我选谁?” 有个林焕立刻说:“这样,你问个问题,我们来答,你判断。” 肖一游摇头苦笑:“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好了。” 林焕心下诧异:以肖一游对他的了解,若论回答问题,他不会判断不出哪个是自己吧?这有什么难度呢? 仔细观察一番,林焕顿时明白了。 彼时,他站在林焕们之间,左边的林焕捂着渗出血的眼睛,右边的林焕抱着脱臼的胳膊,沙发上还躺着个头破血流半昏迷状态的……总之聋的哑的瞎的残的一样不少,像他一样齐齐整整的不过三四个人而已。 这种状态之下,用回答问题来检验真伪有什么公平可言? 林焕悄悄问旁边:“你们怎么搞成了这样?” 旁边的淡淡看他一眼,与林焕本人脸上惯有的神情一模一样:“你没来之前,这里有场火拼,是这位肖一游制止的。” 林焕了然的点点头,这么多个有竞争关系的林焕在狭窄的房内乍见,当然是会拼个你死我活的,却不知一群假林焕之间有什么可挣的,除非大家彼此都不知对方真假。 林焕若有所思的望着肖一游——止住斗殴,这倒像是肖一游的做法,且不论他是真是假,这么多假林焕毕竟碍事,要不要先清个场? 林焕一边想着,一边将手缓缓插入衣兜,攥住了枪柄。 如果开枪,他有七成把握在肖一游阻止之前打死所有的假林焕,只要这个肖一游不像第一个遇到的那样丧心病狂,而楼上的肖一游不搞出什么意外状况,相信自己可以暂时控场。 然后,自己只要在这两个或者更多还没露面的肖一游之中找出那个真的就可以了。 肖一游下不去的狠手,林焕都可以代他来做。 这一步成功,剩余的解释工作也都不难做了。 林焕想的周全,向后退了半步,藏身在众多林焕之后。刚想掏枪,他竟然意外的发现,左前方的林焕腰间鼓鼓,似乎也揣着个硬物! 他身侧的林焕,一只手臂放松的垂着,手里无遮无掩的握着把枪!看枪柄上的隐约纹饰,那可不是林焕的呲水枪! 究竟有多少林焕和他一样搞到了真枪? 第66章 做饭 林焕无奈放开了枪柄,手垂了下去。他的计划是建立在林焕们没有反抗能力的基础之上,但如果枪有好几把,他开枪必然会引发枪战,如果假林焕也和他有大致相当的身手,他恐怕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林焕叹了口气,只好放弃了再等机会。 肖一游在屋里转了一圈,回头望着这一大群林焕:“……饿了,你们呢?” 林焕们人设都稳稳的,听闻这话,脸上八风不动,没人说话。 虽然的确是饿的很。 肖一游当然清楚林焕的脾性,他撂下一句:“我去厨房看看,你们都坐着等我回来,不要打架哦。”随后就出了客厅去找厨房了。 林焕们果真谁也没动,大家敌意的对视着,猜测着,屋子里仿佛骤降了十几度。 还好肖一游很快回来,在门口兴奋的说:“呵,厨房里有个大冰箱,冰箱里应有尽有,我们总算可以吃点东西了。” 气氛顿时一松。 “我需要几个人搭把手,你们谁还能动的,过来帮个忙?” 于是林焕和其他三个假林焕随着肖一游一起去了厨房。 厨房很敞阔,容得下他们五个人忙活。冰箱就放在角落里,里面各种蔬菜、肉类、蛋奶一应俱全。 肖一游十分愉悦的取着各种食材:“比起那顿人肉,这才是女巫的款待呢。” 林焕们仍有犹疑,其中一个拿出一团冻肉:“你能确定,这果真不是人肉?” 肖一游接过了,笑说:“你啊,没掌过勺,当然区分不开这些冻肉。我来教你——就比如这块淡黄色的,这是鸡胸肉。”他取出另几团冻肉,“这个呢是猪五花,而这种血色比较深的是牛肉。” 站在一旁的真林焕瞥他一眼,心中暗想:这位肖一游不滥杀、不急于行动、又对厨事如数家珍,算是目前遇到的人设最为接近的一个,没意外的话,自己也许会选他。 但是——按照池塘里那位被吃掉的肖一游的话来看,这个选择是不是太简单草率了? 也有可能,是上一位肖一游故布疑阵,不想让他们顺利认出彼此。 林焕心道:还是得与另一个肖一游见了面再下决定。既然现在有了食物和水,他不介意在这多耗几日,一来肖一游有时间养养肩头的伤,二来也算是给自己休养了。 “哎。” 林焕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过神来,肖一游正站在他面前诧异的看着他:“想什么呢?” 林焕尴尬的微笑了一下:“想能帮你做点什么。” 肖一游视线垂向他的手,叹气:“没几个番茄,都捏烂了我就不能做肖氏招牌番茄炒蛋给你吃了,多遗憾。” 林焕如梦初醒的看向自己的手——的确是刚才太投入,捏碎了一个番茄自己都不知道。 肖一游笑笑,凑近了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觉得你有点像真的。” 林焕心中一动,面上不露声色:“怎么说?” “心事重的时候就会呆萌的可爱。”肖一游撤开两步,满意的欣赏着林焕脸上几不可查的窘迫表情,“哈,不开你玩笑了,帮我剥头蒜,切小圆片,再来点葱花,哥做大餐给你们吃。” 他移步走开,又想到了什么似得折回来,对附近另一名不知所措的林焕说:“你去帮帮他,两人干活快。” 那个林焕依言走到林焕身旁,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 林焕看着那只手,警觉:“做什么?” 假林焕淡淡的抬眼,对上真林焕的视线,张开了口——没有舌头。 这是位哑巴林焕。 林焕十分无语,系统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多残疾的假人呢?这是想黑他林焕吗? 假林焕见真林焕无动于衷,只好伸手取过了林焕手里的蒜头,慢慢剥了起来——手法和林焕本人一样笨拙。 而其他假林焕们也在肖一游的安排下,有的摘菜、有的淘米、有的切肉……厨房里一派强自镇定的手忙脚乱。 肖一游那头已经上了灶,锅里的滚油嗞嗞作响,他无暇抽身,只好向这边喊道:“林焕,爆锅用的蒜片好了没?” 两林焕这个时候刚好剥了一整头蒜,还没来得及切片,林焕一愣:“……没好。” “……呃。”肖一游只好打算先关火。 哑林焕连忙摇摇手,蒜瓣扔到案板上,用刀身一拍,粉碎,几步过去丢进了肖一游的油锅里。 肖一游瞄他一眼:“诶?你还是有点基础的啊?” 假林焕不能说话,无言的退回来,和真林焕一起洗葱,切葱花葱丝,准备下一道菜的辅料。 林焕看着他微笑:“我不知道可以那样做,所以,刚才你人设是不是崩掉了?” 哑林焕垂着头继续切葱丝,好像没听到一样。 肖一游做了一桌子好菜,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点起烛台,开了红酒,把九个林焕召集在餐桌上,他坐一头,两边分列着五个林焕,餐桌另一头则空摆了一套碗碟。 肖一游“啧”了一声,起身去往楼梯口,朝上面喊了句:“吃个饭还得我亲自去请吗?你要觉得自己是真的,也总得让咱家小首席们过过目吧?躲着算怎么回事?” 林焕轻声问身旁的林焕:“什么情况?” “躲架。”对方只回了两个字。 林焕听懂了。 在他来之前,房内曾经有过一场火拼。很多林焕在这场火拼中受了伤,被拿着枪的肖一游阻止了,另一位肖一游也许也是后到的,见前头的肖一游用枪控制住了所有的林焕,他既不甘心离开,也不想正面交手,所以干脆躲到楼上静观其变。 倒也像是肖一游的作风。 楼下的肖一游一喊,楼上的肖一游竟施施然的下来了,不知是不是被那诱人的饭菜香馋的。 楼上的肖一游打着呵欠走到餐桌前,在另一头坐下了:“呵!睡个觉的功夫做这么多菜,真是辛苦你了。有个冒牌的自己好像也是件不错的事呢!” 楼下的肖一游冷笑了声:“正牌伺候冒牌,我可不太高兴呢。” 桌上有片刻的冷场。 九个林焕、两个肖一游面面相觑,大家都想起了自己找人的初衷,神色不大友善。 楼下的肖一游出了个主意:“房子小0,大家顶着一样的脸来来回回走动,看着确实眼晕。我们排个号,做个区分如何?” “怎么区分?” 肖一游拿出一支记号笔:“委屈大家,今晚别洗脸,脑门上写个数字,直到我找到真的林焕为止。大家有异议吗?” 桌上没人说话。 “不说话我就当是同意了啊。”肖一游站起来,“就以座位为准吧。” 他走到左手边,给第一个林焕额头上写了个1,第二个写2……以此类推,真林焕头上写着的是数字9。 而后他又给自己脑门上反手写了个1,走向另一个肖一游。 另一个肖一游不满:“凭什么你是1,我是2?” 肖一游愣住:“这有什么分别?不至于那么在意吧?” 另一个肖一游摇摇头:“我本人不喜欢2这个数字,你忘了?” 肖一游脸一黑:“那你说写什么?” “上、下,如何?” “写汉字?” “有什么关系?”楼上的肖一游笑着,用纸巾蘸着杯子里的白水去擦楼下肖一游的脑门,蹭了几下竟没完全蹭掉,他也没坚持,直接在对方的数字1上补了一横一点,凑成了个“下”字。 接着,他又在自己头顶写了“上”字:“楼上、楼下,这样多清楚明了。” 在场人陆续反应过来,“上”肖一游的无聊举动是有深意的。 他并不是在意脑门上写2,而是想绕着圈的在所有人面前验证额头上的笔迹是否能被水擦掉。笔迹是擦不掉的,这也告诫了大家不要妄图篡改号码,占用别人的身份。 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的打量着这位“上”肖一游,从“下”肖一游掏出笔来,他就立刻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深沉的心机可见一斑。 “上”肖一游的心机不止于此,借此举动,他亦是想压“下”肖一游一头,让真正的林焕注意到他。 林焕的确是注意到了,以目前两个肖一游的表现来看,林焕承认分不出真假。 味同嚼蜡的吃了一顿晚餐,“上”肖一游回到楼顶睡觉,“下”肖一游在楼下找了片地方,林焕们则在客厅或门廊的各个角落席地而睡。 林焕没心思酣睡,夜半三更,他独自开了门出去,想要在周围走走,透透气。 外头月色朗朗,虫声切切。小池塘上泛着粼粼的波纹,石板桥上站着两个清晰的人影。 林焕坦然的走过去,出乎意料,是3号和8号林焕在谈心,而且看起来很友好。 见是林焕,3号自然的和他打了个招呼:“9号,你也睡不着?” 8号也转过身,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林焕在他们身边站定:“是啊。二位在聊些什么?” “也没什么。”3号笑笑,“谈谈过去,也谈谈肖一游,其实自己和自己聊天的感觉也不错。” “是么。”林焕一边漫不经心的和两人聊着,一边悄悄观察着两名林焕的衣物。 在这个副本中,他穿着剪裁合身的中世纪服饰,如果揣着异物,从外表上是看得出来的。 两名林焕身上都有东西,但是根据那小巧的形状来看,应该是林焕自己的呲水枪,不是肖一游那把真枪。 那么在此处下手,只要不开枪惊动屋里的人,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两个冒牌的自己。 林焕微微抬起眼,动了杀心。 第67章 合作 林焕向来沉默。女巫的复制品也继承了他这一特点,3号和8号说是在聊天,实则是在全程冷场中穿插着论调迥异的对话,场面一度尴尬的很。 3号相比之下略微健谈,仿佛心情很好时候的林焕。他望着水面沉思许久,开口说:“你们是否有想过,其实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本体的复制品,大家没有区别,无论谁出去,对肖一游来说都是一样的。” 8号稍作思量:“你的意思是说,只要出去一个林焕和一个肖一游就行了?”他唇角漾上一丝冷冰冰的笑,“那我本人呢?就这样在副本里消亡?” 3号懒怠和他争辩谁才是林焕本人:“本体是谁有什么关系?谁出去,谁就是本体,原本进来的人会同其他复制品一起消亡,对外界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这就是女巫的目的?两个人进来,换两个复制品出去,怎么看女巫的胜算都很大吧?” 3号摇摇头:“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本体和复制品是一样的,无所谓谁出去。” 8号显然不同意他的观点,讥讽道:“这倒很像是复制品的论调。” 此话一出,气氛悄然一僵。 3号无所谓的笑笑,可那神情里的犀利之色却逃不过林焕的眼睛。 3号耐心的引着8号去看下方水面:“你看,无论是外貌还是神情,我们两个有一丝一毫的差别吗?至于内在,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也会有心绪乃至性格的微小转变,所以我们9个,你能说哪个不是林焕?” 8号垂眸看着水中的三个倒影,刚想辩驳,却在低头的一刹那后颈受到重重一击,人噗通的翻下了池塘。 3号下手极快,击翻8号的同时,他一脚踩在林焕所立的桥板上,那处石板一掀,林焕顿时立足不稳,随着8号落向桥下。 原来一切都是3号的精心安排! 他约3号出来说是谈心,实则是想灭口。又一个林焕过来是在他意料之外,但他也留足了后手,他故意引林焕站在事先撬活动的桥板上,时机合适,他随时可以轻松处理掉两个人! 可林焕也早动了杀心,怎么可能全无防备? 滑落的一瞬间,他单手抓住了桥栏,人顺势飞快的荡了一周,一脚把3号踢下了水。 落水的3号大惊失色,全然没了林焕一贯的沉稳:“9号!你——” 林焕已稳稳站在桥上,抬枪指着3号:“你最好不要试图上来。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你就是我,你应该知道,我对自己一向下得去狠手,何况是你这种复制出来的怪物。” “你不敢开枪。”3号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你怕屋里人听见枪声!” “起先的确有这个顾虑。”林焕轻轻勾起了唇角,“但现在你已经完全演崩了,不会有人相信你是林焕的。” 林焕平平看向他:“所以说,你的观点是错误的。复制品和本体完全不同,除了外貌一致、举止神似,其余相差太远了。” “不……别开枪……”3号有意大叫,引来房内的人。 “好,不开。”林焕看了眼他身后的水面,淡然转身。 随着林焕视线,3号惊恐回望,只见水中有一鳄怪,向他慢慢张开了大口。他连叫都没叫出来便沦为了鳄怪的美餐。 至于那昏迷落水的8号,林焕低头看看脚下,水面早被鲜血染红。 他神色不动,平静的向屋内走去。半途,他似乎看到房子某处有一星微光闪烁,转眼不见。 林焕慢下脚步,若有所思的望着那一排黑沉沉的窗户。 一夜安眠,天亮醒来,“下”肖一游已经弄好了早餐,摆好了餐桌,却只有七个人落座。 九个林焕,少了四人。 3号和8号的情况林焕清楚,那么1号和7号又去了哪里? 1号昨日与众人激斗,被卸了一条腿,7号正是昨天与林焕搭档剥蒜的哑巴。这两个人一个好勇斗狠,一个暴露了林焕本体不会的厨房技巧,人设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崩掉了的,被人盯上并暗中做掉也没什么奇怪,毕竟人人都还想着自己能出去。 “下”肖一游看着桌上的人,态度有几分冷硬:“不论是谁做的,我希望你能收敛一点。如果伤了真林焕,我不会放过你的。” “下”肖一游言外之意大家听得明白。他没有在桌上翻脸查人,大概是在怀疑动手的是真林焕。 林焕默默地吃了早餐,去屋外散了会儿步。 外头阳光温软,小屋周围景色秀丽如故,但三十米开外全都变成了虚影。 他们的活动范围被压缩在以小屋为中心三十米半径之内,就连林焕过来的时候走的那条原野小路也不见了。 看来,不会再有新的林焕或者肖一游加入了。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无非就是在“上”肖一游和“下”肖一游中确定一位,并抢在其他林焕之前与之相认。 转到房子背后,林焕意外的看到了“下”肖一游。 彼时,他正从房后的菜园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大捧青菜。 “哟,你也来了?”见了林焕,他一边自然而热情地招呼着,一边快速扫了眼林焕脑门上的数字。 “啊,9号,是心事重重那位吧,我一见你就认得出来。” 林焕看着他的眼睛:“哦?有那么明显?” “呵,我们之间大概有某种默契,你没发现?”肖一游把几根萝卜递给他,“中午搞个牛肉萝卜汤,爱吃不?” 林焕没接那几根萝卜:“爱吃,辛苦你了。” 肖一游把萝卜丢在他怀里:“爱吃就跟我去厨房帮忙,想偷懒可不行。” “现在?” “对,现在。”肖一游笑眯眯的环住他的肩,向屋内走去。 转过房角那一瞬,林焕看似无意的向后面瞥了眼——三十米范围之内,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菜园。 准备午饭的时候,“下”肖一游去外头取水,林焕独自在厨房里洗切萝卜。 5号林焕走了进来,在旁看了一会儿:“我来帮你?” 林焕笑笑:“不用,快弄完了。” 5号嗯了一声,站着没动。 “有事?”林焕抬眼。 “是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 林焕奇了:“同我商量?” “不错。”5号低声说,“我大概知道失踪人的去向了。” “哦?”林焕自然的拿起刀,一片一片的削那萝卜,“他们去哪了?” “他们都被杀死了。”5号看着他的刀,“我知道是谁杀的。” 林焕犀利的问:“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如果你是真林焕,怎么不去杀他?” “我杀不了他。”5号抱着手臂沉吟,“他可是肖一游。” 林焕愣了愣,有意说:“你确定是肖一游不是某个林焕?” 5号毕竟是林焕的复制品,心机也不差,听闻此话不易察觉的退了半步,眼底现出一丝警惕:“实话说,我不能确认都是他做的。但四个人的失踪,的确和他脱不开干系。” “是楼上的还是楼下的?” “楼上的。”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联合起来,除掉一个肖一游?”林焕摇摇头,“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 “他是假的,我有证据。”5号掏出一支录音笔,“早饭后,他找了几乎所有的林焕,包括我,这是他和我说的内容。” 5号按开录音笔,调低音量,播放出一段录音,说话的正是肖一游:“……反正你我都是假的,我们可以合作出去……” “我可不是假的。”这是5号林焕的声音。 肖一游发出了声冷笑:“呵——那些个失踪的,个个都是这么说呢……” 5号关掉了录音笔,面色严峻:“他盯上我了,我刚脱了身就在厨房遇见了你,愿不愿意与我合作?” “合作对我有什么好处?”林焕平淡的说,“同为林焕,我觉得还是少一些竞争对手比较好。” 5号眯了眯眼睛:“当然有你的好处。我还有一段重要的录音,内容你绝对猜不到。如果你愿意与我联手除掉肖一游,这个录音笔就归你了。” 林焕一口答应了:“可以。” 5号丢过录音笔:“别食言。” 林焕按开了,接的正是下一段录音,声音非常的模糊。林焕把录音笔凑到耳边:“……没有……全……假的……” 林焕愣住。什么意思?所有的肖一游都是假的? 就在此时,他突觉颈间有凉风掠过,急拧身,一把切西瓜用的长刀贴着他的身体落下,林焕尽了最大努力闪避,右臂仍被削去了一小块皮肉。 林焕忍着痛,用围裙枪一包:啪!子弹正中5号眉心。 5号惊讶的瞪大了眼:“你——怎么有枪?” 林焕冷冰冰的看着他:“我竟也走了眼,你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本是打算合作不成就杀人的,对不对?” 然而5号已不能回答,他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身后的厨房门口,有一人举着枪无声的站着,枪口正对着林焕。 第68章 折磨 林焕定睛一看,来人竟是肖一游,而且正是5号所说的“上”肖一游。见他用枪指着自己,林焕亦举着枪对准了他,脑中一时转的飞快。 5号说的不错,他被“上”肖一游盯住了,所以他躲到厨房没多久,“上”肖一游就追了过来。 5号仰面而倒,林焕和“上”肖一游正面相遇,彼此的枪指着对方,谁也没有开枪。 林焕知道,“上”肖一游的目的是5号而不是他。 果然,“上”肖一游看清了林焕头顶的数字,首先把枪收回口袋中。 “你也有枪?”他看了林焕一眼,对着地上的死尸发愁,“得找个地方把尸体处理掉。” 林焕站着没动。 肖一游抬眼看看他:“别闹,你这是要打死我吗?” 林焕索性按开了录音笔重新播放了一遍:“先给个解释。” 肖一游笑了:“唉,这个5号是假的,我那么说不过是想稳住他,哪知这小子录了音……我可不想他到处乱说,害我与所有人为敌,当然要把录音笔抢回来了。” “你明知他是假的,为什么不一枪打死?稳住他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找真林焕。”“上”肖一游眼带温存,“无论你是不是真的,你该了解我肖一游,对着你这张脸,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呢?” 林焕心里一动。 “昨晚我看到你了。”“上”肖一游慢慢的补充了句,“楼上有一架望远镜,还挺清楚的。3号和8号的事我大概了解了,至于1号和7号,我真的不知道。” “上”肖一游坦然的耸肩:“不会也和你有关吧?” 原来昨夜林焕看到的光点真的是有人在窥视。 “1号和7号的事我不知情。”林焕慢慢放下了枪:“谢谢你没有揭发我。” “我怎么会揭发你?你有枪,又能同时做掉两个林焕。我觉得你是真的。” 林焕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下”肖一游端着枪出现在门口,见到厨房里的状况吃了一惊,枪口立刻对准了“上”肖一游:“我大意了,居然把林焕和你这个冒牌货留在房子里?” “上”肖一游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张口就包庇林焕:“是我开的枪,但这是个假的林焕,他要杀9号。”“上”肖一游指指林焕,“喏,人家都见血了,你怎么也不心疼一下,太假了吧你。” “下”肖一游用枪对着“上”肖一游慢慢走过来,看了看林焕的伤:“你别慌,他说的是真的么?” “是真的。”林焕一脸平静。 5号的尸体被扔进了隔壁储藏间的深处。两个肖一游相互敌视,没法在一间屋子里共存,收拾好了尸体,“上”肖一游便上楼去了。 又死了一个林焕,“下”肖一游情绪十分低落,他沉默的做着饭,林焕给他递材料的时候,他突然倾身过来:“实话告诉我,你是真的么?” 林焕抬眉:“我是真的。” 肖一游大概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妥,凄凉的笑了笑,转过身去。 少顷,林焕在他背后静静的问:“那么,你是真的吗?” 肖一游的身影隐没在蒸腾起来的水汽中:“呵,我当然是真的,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真的肖一游了。” 做午饭、吃午饭、午休、做晚饭、吃晚饭……在这个女巫创造出来的小小空间里,每个人都无所事事,不是在吃吃睡睡,就是在准备吃吃睡睡。 当然,每个人都没有忘记去找他们想找的人,去杀他们想杀的人,到了晚饭时分,林焕再度减少了一个。 4号不见了。 准时入席的只剩下两位肖一游和2号、6号、9号林焕。 “下”肖一游毫无胃口,与“上”肖一游争执了半天无果,留下2号、6号、9号林焕在客厅问话。 “上”肖一游懒怠参与,上楼之前对林焕使了个眼色,叫他完事之后上楼找他。 “下”肖一游坐在沙发上,眉目紧锁:“说说看,你们昨天晚上和今天下午都在哪里?” 2号:“我伤了腰椎,还能在哪里?”2号被1号击中了腰椎,行动困难,大部分时候都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6号:“我在睡觉。” “下午也是?” 6号反问:“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肖一游噎住:“的确。” 林焕:“我在帮你做饭。” 肖一游笑了笑,没有追问:“你们再分别说说,觉得我人怎么样?” 2号:“你这是什么问题。” 肖一游:“别回避。我们都这么亲近了,没什么可害羞的。” 2号:“你要是单纯想听听好话,我可以试试。你心很软,明知有假的我也不肯大开杀戒,事实上,你基本不出手杀人,我猜白牡丹大概是唯一的一个吧?” 肖一游勾勾唇角,示意6号继续。 6号:“是,你人不错。但有时候,我说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你,老练稳重的教官还是轻佻的国际名人?或许是人的两面性吧。” 肖一游点点头:“或许吧。”示意林焕继续。 林焕:“我只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自己。” “哦?说说看,我想要什么样的自己?” “你要的是像我一样的人生。你希望表里纯粹如一、善恶分明,堂堂正正的做自己。” 这是肖一游真正渴求却求之不得的,所以南岛上的初遇,他才会被这样的自己吸引。 林焕垂着眼眸,修长的睫毛遮盖着他眼中透漏出的所有情绪。 肖一游静默的看着他,良久,他站起来走到林焕跟前,轻轻说:“你是真的林焕,我选你。” 林焕一愣。 “女巫的规则,如果你也选择我,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林焕默默凝视着肖一游的期待和动容,心里酸涩不已:“对不起,肖一游。我还不能完全确定,我不可以轻易做出选择。” 肖一游满眼失望,却仍对他温柔一笑:“没关系,我可以等。” 夜深,林焕顺着楼梯悄悄去往楼上——他应约前往,只想趁机深入的了解一下楼上这位肖一游,在这之前无论“下”肖一游如何,林焕也不敢做出选择,因为他明白,自己选了谁,谁就会随他走出副本,如果选择有误……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截至目前,两位肖一游都没有崩掉。“下”肖一游的慈悲心软、“上”肖一游的细致多谋,他们将肖一游身上的闪光点表现的淋漓尽致,林焕真的不知道谁才是本体。 楼上一片漆黑,沿着木制的走廊向前,里面只有一间小小的卧室。 吱呀—— 地板发出老旧的声音,林焕的一颗心随之在胸膛里轻微的发颤。 今夜,他一定要做出选择,出副本、回村、再出女巫集市副本……他不想再拖拉下去了,否则,只怕彼此都会在这场无穷无尽的猜测和掏心挖肺的折磨中疯掉。 打开了门,卧室里同样一片昏黑。唯一的那扇窗户拉着窗帘。 眼睛还未及适应光线,林焕忽然被一个温暖的身体紧紧拥住。扑面而来的,是肖一游那熟悉的气息。这感觉令林焕有一瞬的失神。 林焕没有挣扎,任由肖一游把他紧紧的压在墙上,胸膛贴着胸膛。 林焕听到了急促的心跳,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肖一游贴着他的耳边叹了口气,低声喃喃:“林焕,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他哽住,千言万语,再难出口。 林焕却懂了。他垂着双手,全身霎时被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无力感占据。 肖一游的话仿佛拨动了他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他竟觉得辛苦,觉得委屈,感慨那人人拥有、最为平凡简单的东西,他却要用尽全力去够、去拼、去维系,然而它还是慢慢的去远,变得遥不可及。 林焕咬紧了唇,即使在黑暗中,即使是在肖一游面前,他也不想表现出这样软弱的一面。 眼中蓄的泪,他不要任何人知道。 天旋地转,他的脊背接触到了柔软的床垫,肖一游攀附上来,温热的唇触及他的,怜惜似的拥吻着。 他空出一只手,慢慢滑入林焕衣领,剥开一片玉色胸膛……林焕猛然回神,愕然的推开他:“肖一游,你做什么?” 一推之下,发现他竟裸着上身,没穿衣服。 肖一游撑起身子,语声缱绻:“我什么都没有,就连表现厨艺这种事也被别人抢了先,唯有这副身体、这颗心,剖开来让你相信罢了。” “不。”林焕完全冷静下来,“肖一游,你要相信我,哪怕有一千一万个同样的复制品,我也有信心认出真的你。” 肖一游:“我不是一个草木人,不可能看着你一个人努力。” 林焕笑笑:“是的,肖一游不会让我一个人努力,他只会比我做的更多。” 林焕走下床,拉开窗帘。 这是一扇180度的弧形玻璃窗,一头能看到池塘,一头能看到房后的菜园。 难怪“上”肖一游坚定的霸着楼上,在这个房间内,周围大半圈景色一览无余——绝佳的侦查点。 林焕转向菜园一侧,边观察,边暗暗压下胃部。 这细微的动作逃不过肖一游的眼睛,他递过一杯温水,轻轻说:“这几天你吃不好睡不好,怎会不难受?” 林焕没接那杯水:“走,陪我去下边看看。” 第69章 选择 两人悄悄潜出,刚下楼就看到一楼大厅里躺着具血糊糊的尸体——正是2号林焕。 林焕皱眉将尸体上的伤口查看了一番:“颈动脉破裂,是被砍死的。” 肖一游在黑暗的沙发下摸出一把带血的西瓜刀:“凶器在这呢。” 林焕觉得眼熟,接过细看,见是一把厨刀,白天他帮厨的时候还使用过。再细细比照那伤口,一个令他难以接受的猜想渐渐浮出水面,林焕捏紧了拳,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迷茫。 “上”肖一游从厨房那边回来:“屋里没人。” “嗯。”这愈发证实了林焕的猜测不错。 “上”肖一游抱着手臂,似乎不太想去看那具尸体:“他怎么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 “自然是身份被拆穿,斗殴而死。” “斗殴?你上了楼,下面好像也就剩下三个人了吧?”肖一游拔出枪,情绪莫名的有些兴奋,“让我看看,到底是谁的人设崩了——” 林焕打断他:“副本范围已经缩的很小了,他们走不远。” 潜行出门外,两人踏着月色径直奔赴房后的小菜园。 菜园呈多层阶梯型,面积不算大。北面地势高的地方种了喜阳的诸多绿叶青菜、黄瓜番茄,地势低的地方用黑色塑料薄膜遮光,种了洗阴的蒜黄和其他作物。一眼望去,菜园里一派生机勃勃,煞是热闹。 进入菜园,两人皆放轻了脚步。林焕打开随身的迷你手电,照射着脚下的泥土路。 月光明朗,视野清晰,林焕和肖一游眼力都好,本不需要照明,何况手电的光柱极易暴露目标。肖一游见了林焕的举动却没有出声阻止,他知道林焕不是为了寻路,而是在找刚刚经过的新鲜足迹。 土路上的足迹很杂乱,大部分是白天“下”肖一游在此处摘菜时留下的。可细心的林焕还是从方向各异的足迹中找到了一串不同的,指给“上”肖一游看:“这串鞋印好像是我的。” “哦?”“上”肖一游凑近看了,“这鞋底的纹路又浅又乱,你也能看得出来?” 林焕说:“白天所有的林焕当中,只有我来过菜园,还没进去就被叫去切萝卜了,所以这串脚印不是我的。” “是6号?”肖一游又看了一遍,“这可不是正常走进去的,被拖进去的还差不多。” 林焕点点头,比了个手势,示意跟过去看看。 足迹消失在蒜黄地边缘。地皮上罩着黑色塑料薄膜,看上去没什么不妥。 林焕想了想,轻手轻脚的揭开一片塑料薄膜,下面的确是蒜黄,而且长势还不错。 肖一游跟随着他的动作也揭开了一面,同样是蒜黄,再揭开——七八个平米,种的全都是蒜黄。 两人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借着月光,蹲在地边细看。 视线放低,林焕立刻察觉了问题:左手方向大概一平米见方的蒜黄比其他位置的长的高些,也蔫些。这说明那片区域是有意没有收割的,且土质与其他位置有微小差异。 林焕轻轻走过去,在边缘摸索着,果然,他在土里摸到了一个生了锈的小铁环,向上一拉,吱呀一声,露出了一个黑沉沉的洞口。 肖一游对林焕竖起了拇指,不由分说,先他一步下到了洞内。 林焕随之下去,开亮了手电。 与他们设想的不一样,这不是一个菜园子里的地窖,洞口下面的通道很长,看方向径直穿过了小屋下,往池塘那边延伸而去。 走了不久,前方投来微弱的光线,有水纹在四壁幽幽地变幻着形状。 “池塘下面?”肖一游轻轻问。 林焕点头。 这是一处修葺在池塘下的暗堡,入口在房后菜园,穿过小屋地下,挖空了池塘底,并在上方架设了厚玻璃隔水,巧妙地借用了水底的天然光照明。 若不是跟着脚印,他们哪想得到此处还有这么一片未经探索的区域? 林焕和肖一游贴着石壁边缘向内摸去,一路绕过许多支撑用的石柱和石墙,直到暗堡的尽头,空间豁然开朗,他们赫然见到三个林焕被绑在石柱之上,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失踪了的1号、4号,还有刚刚不见了的6号! 乍见肖一游和林焕,三个人立刻扭动挣扎起来,急迫的想说些什么,奈何他们的嘴都被胶带封的严严实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焕快步过去,除了6号嘴上的胶带:“你们——” “小心!”6号一开口,说的却是这么两个字。同时,林焕感到有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戳在自己后脑——是一把枪。 林焕举起手,慢慢的转过来——对面是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脑门上写了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7,竟是那个与林焕一起剥蒜的哑巴。 “是你?”林焕神色一冷。 1号和7号是同时失踪的,林焕以为他们和3号、8号一样,是被其他林焕消无声息的做掉了,不想却是7号劫持了1号,又掠来了6号,躲在这无人知晓的地下。 “你究竟想做什么?”林焕发问。 不论是真林焕还是假林焕,正常的想法都是干掉其他的林焕,提升自己被选中的概率,而这位哑林焕,他既不杀人也不露面,绑着这么多的假林焕作何用处? 7号当然不能回答。 林焕的视线越过他,只见“上”肖一游也被“下”肖一游制住,用枪指着太阳穴。 “上”肖一游惊讶的将“下”肖一游和7号林焕打量一番,冷冷一笑:“呵,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倒是我大意了。” “下”肖一游摸出他腰间的枪揣进自己怀中:“作为假货,你大不大意的又有什么关系?” “上”肖一游呵呵一笑:“我是真是假难道是你说的算?选择权在我家小首席手里,所以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这里可是有两个林焕。”“下”肖一游无情提醒道,“你怎能确定本体是9号不是7号?” “我认9号,你认7号,不如让他们自己说说看,谁是真林焕?” “这不公平。”“下”肖一游不赞同,“想必大家都知道,7号不能说话,怎么为自己辩解?” “容易。”“上”肖一游说,“这个小副本的设定,两人只要互相选中、成功配对就能出去,我猜测在两组或多组同时配对成功的情况下,女巫会优先选择有本体的一组出去。绑着的三个基本确定是假的了,现在只剩下我们四个,大家不如现场选一选?” “下”肖一游讽道:“呵,你是女巫肚子里的蛔虫吧?知道的还不少。” “这个时候了你也不忘打压一下竞争对手,真是很努力了。”“上”肖一游两手一摊,“其实大家稍微分析一下就会知道吧?为什么冒牌货的也在找本体,不敢直接选另一个冒牌货出去?不过是怕本体做出选择,自己选了也白选罢了。” “上”肖一游摇摇头:“多说无益,我们把决定权交给女巫吧。”他抬手指向林焕,“我选9号。该你了下头的冒牌货。” 这一刻,“下”肖一游却犹豫了,他的视线在7号和9号之间换来换去,迟迟没有说话。 “咦?7号不是你的合作伙伴吗?你不会是想抢我的9号?”“上”肖一游有点慌,他似乎听见了扳机的轻响,“提醒你稳住别走火,打死了我你就崩了,猜猜林焕还会不会选你?” “下”肖一游终于抬起手,指的也是林焕:“我也选9号。” 他顿了顿:“与7号合作是权宜之计,为的是把所有可以排除的选项清除在外,缩小选择范围。” 他深深望进林焕的眼睛:“自打傍晚与你说过话,我心里已经认定你了,除了你本人,没有人能镌刻入骨般的了解我……林焕,我知道你上楼找过他,我不会怪你,相信你心中也有一杆秤,谁是真心的,谁是无计可施不择手段,你都看得出来。” “上”肖一游怒极反笑:“我头一次见到这么能扭曲黑白的冒牌货,如果不是在我家小首席跟前,真想把你下巴给打飞了。” “啧。”“下”肖一游回敬道,“劝你别再说了,再说就要崩了。” 争论了半晌,两个肖一游总算安静下来,目光纷纷投向两名林焕。 他们注意到,在他们说话的时候,7号林焕的枪始终指着9号林焕的脑袋,他专注的望着9号的眼睛,仿佛两个肖一游不存在一般。 “下”肖一游拔出另一把枪对准了7号:“你最好别乱来,打死了9号,我们也不会选你。” 林焕看向两个肖一游:“你们都选我,现在轮到我选了是不是?” “对。”肖一游异口同声。 “好。”林焕的微笑着环顾四周,“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所以你的选择是?”肖一游们定定的望着他,露出期待的神情。 “选他。”林焕抬起手,指的竟是——7号林焕? 林焕选了个假林焕? 两个肖一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70章 赔偿 林焕居然把冒牌的7号林焕选做了肖一游?两个肖一游都觉得不可思议。 “上”肖一游说:“林焕,你至少也该选择一个我,选一个假的自己是怎么回事?” “下”肖一游也不死心:“林焕,你是被他威胁?我可以现在就打死他。”说罢闭上眼睛就要扣动扳机。 他闭眼的一刹那,只听“啪!”自己的手臂一麻,子弹没入了右肩。 “下”肖一游举着枪的手立刻无力的垂了下去。 开枪的正是林焕,一枪过后,他的枪口仍对着“下”肖一游,而7号林焕也掉转了枪口指向“上”肖一游。 “林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下”肖一游惊诧万分,不得不调转另一把枪口朝着两名林焕,以求自保。 “我在做正确的选择。”林焕冷静的说,“之前我的确迟疑过,不知道应该从你们当中选择谁,因为你们都很像,也仅仅是很像而已。” “复制品终究不是本体,你们可以在行为、语言或者心理上模仿的很像,而灵魂是不可能被仿制的,他就是他,在我心里,他独一无二。” “不!”“上”肖一游打断他:“我不明白,你从哪里判断我们都不是本体?” 林焕转向他:“我进屋子的时候,你看出我的胃病犯了。可你假装不知,选择继续你的计划,妄图借肖一游的身体使我困惑,做出错误的选择。真的肖一游或许对我怀有那样的心思,可他绝不会乘人之危,强行索取。如果当时我有余力,可能会一枪打死你。” 林焕又看向“下”肖一游:“你的表演滴水不漏,有那么一瞬,我的确认定了你。只可惜,你杀死了2号。” “2号不是我杀的。”“下”肖一游连忙狡辩,“我听到声音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了,如果我要杀人,也该用枪的吧?” “用枪怎么行?”林焕笑笑,“有现成的6号背锅,你不会故意把矛头指向自己的,还是那把厨刀暴露了你。” “只凭一把厨刀,你怎么确定是我?” “我在厨房帮忙,见过你使用那把刀。你伤了右肩,弹片还未取净,右手臂无力,切菜用的是左手。而死者颈上的伤口前深后前,依据当时站位,应该是面对面的情况下,被人左手执刀,反抹了上去。”林焕说,“我不是左撇子,所以不会是6号做的。” “下”肖一游哑口无言。 林焕继续说道:“看到伤口的那一刻,我几近绝望。我以为真的肖一游在遇到我之前已经遭遇了不测,找来这个暗堡,不过是我最后一分希望罢了。幸好我又遇见了他。” 林焕看着7号:“我现在总算明白葬身池塘那位肖一游的话,女巫的安排确实精妙,她做出的肖一游当中没有一个是本体,她把本体藏进一个假林焕的身体中,又封了他的口,使我们不能交流。” “他一句也没说,却抵得过你们的千言万语。” “他了解厨房技巧却故意装笨、他和假的肖一游合作掠走假的林焕不杀,这些都是肖一游的人设。我一开始也不曾发觉,直到刚才他用枪指着我,迫我与他长久对视。” 林焕平平的说:“肖一游的眼神,你们模仿不来。” 7号林焕笑了,他也抬起了手指向林焕。 意思是:我选他。 周围忽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良久,光柱再度在头顶亮起,林焕看到了不远处的肖一游。 他奔过来,紧紧攥着林焕的手,无言。 “你还真哑了不成?”林焕一脸冷漠。 “你可真无情。”肖一游立刻说,“你说的那话让我好揪心,你真没有被那群傀儡占了便宜去?” “还好。你的便宜好像占了不少。” 肖一游:“……” 女巫现身于黑暗中:“恭喜二位找到了正确的人,获得通关提示:我最讨厌大发明家联盟。” 肖一游:“什么,您讨厌谁?大发明家联盟?” 林焕想起初进副本时村长的话:“和这个副本的设定有关,丁猴说过,这是个发明家和女巫齐名,科学和魔法并行的世界。” “可是这个提示是关于什么的呢?”肖一游捏着下巴思索,“出口?” “只能是出口。”林焕说,“总之还要回村子送东西,路上在慢慢考虑吧。” “唔。”肖一游点点头。 林焕转问女巫:“我可不可以再要求一个愿望?” 女巫:“你有足够的金币吗?” 林焕在肖一游惊讶的目光中掏出十个金币:“我想医好他的伤。” “十个金币不够。” “那么就取出弹片,尽量恢复。” 女巫接过金币:“可以。” 女巫挥动魔杖,魔法笼罩着肖一游的身体,细小的弹片从他伤口里飞出,血止住,伤口在以可见的速度愈合。 肖一游试着活动手臂,果然觉得好多了,他忍不住问:“你从哪里得来的十个金币?” “手电主人的。”林焕回答,“他死之前,把金币和初始武器都送给我了。” 两个愿望达成,林焕和肖一游被送回大厅。 别的玩家陆陆续续的出现在身边,看样子,大家都在女巫的世界里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精神折磨。 也有人没能出来,人数缩减了大概三分之一。 女巫依旧光芒四射的悬浮在半空:“我达成了你们的愿望,你们损坏的东西也需要赔偿给我。” 大家一愣。 女巫的手一抬,角落的帐篷里飞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球,水晶球里是一副鮟鱇的骨架:“我的宠物被你们吃掉了,还请吃的人自觉的站出来,作为赔偿,你们将成为我餐桌上的食物。” 玩家们一脸惊恐的愣在原地。 成为餐桌上的食物?就是变成刚才被他们分食的人肉大餐? 熊图大吼一声:“去你娘的!” 一柄大斧嗖的抛上半空,女巫的影子被劈中,顿时化作一片残影。 石室里的景象土崩瓦解,石壁上又显出那个被熊图劈开的大洞。 “大家快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如梦初醒,从洞口中鱼贯逃出,一口气穿过大厅跑到了岩洞外头。 大家在女巫石像前面稍作喘息,突然有人小声问:“咦?之前女巫的手是不是指向山洞口的?” 有人惊愕:“是吗?我没什么印象。” 大家纷纷抬头观望,只见三四米高的女巫雕像依旧静静的站在那里,双手交握于胸前,半垂着眼眸,面带微笑。 一个玩家尖声:“之前她不是这样的!” 另一个玩家胆怯:“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好像在看我们?” “她笑了!” 石像唇角在一片惊诧的议论声中变化着幅度,渐渐向上挑起,直至露出一排雪白的尖牙。她忽然向前迈出一只脚,嗵的一声,脚下石台都跟着颤了颤。 女巫石像居然会动!众玩家惊呼一声,谁也不敢留在原地,纷纷向着山门外悬空的石阶小路逃走。 这一回再没人敢磨蹭,怕高的不怕高的都簇拥着挤上狭窄的悬空路,连滚带爬的向山下疾奔。 石像紧跟在后面,噗——踩得最后一名玩家血肉横飞。 目睹这惨象,迟瑞骇的脸色苍白,眼一翻,大头朝下就往深渊里栽倒,肖一游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半个人伏在悬空的石阶外,望着深不见底的大沟壑,他身上发僵,力气再使不出来。 石像已经赶到了身后,高高抬起了一只脚! 但见林焕逆着人流飞快的跑回来,用一支火把撑住了石像,在此同时,一袭红裙从眼前掠过,石像不知怎么绊了一下,沉重的身子向前就倒。 林焕和一名少女拽起肖一游、迟瑞,夹着就走。 轰! 后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石阶被石像砸的粉碎,一齐落进了深渊深处。 红衣少女与林焕等人来到山下平坦处,连个道谢的机会也不给肖一游,半句话不说,抽身便走。 她那窈窕的身姿很快消失在所有玩家的前方,沿路奔往村子去了。 肖一游问林焕:“你们认识?” 林焕摇摇头:“只在上个副本里说过几句话,不认识。” “她为什么救我们?”肖一游疑惑道,“你看清她用什么绊倒石像了没?” “没有。”林焕遥望着她的背影,沉吟,“我只知道她很强,可能是这九十九人当中最强的一个。” 肖一游吹了个口哨:“呵,那如果下次正面相遇,我们该认她作同伴还是竞争对手?” “取决于她。”林焕没再说下去。 九十九名玩家到了当下仅剩了二十人左右,除了颜老这种运气逆天的,剩下的每一个人都不白给,起先在玩家群中十分低调的也开始渐渐崭露头角,如红衣少女这种,一定还大有人在。 林焕和肖一游明白,越到最后,只会越艰难。 玩家一行二十人穿过洞穴,从出口回到了巨森林。 蘑菇空地上漂浮着一股腐朽的死气,但被熊图斩杀的那些尸体却都不见了。 想起之前丁猴登高时望见的“那些东西”,大家心里打鼓,更不敢久留。 可蘑菇路口垒着一滩半人高的黏黏呼呼的东西,刚好阻住了回村子的路。 “这是什么?”有玩家小心翼翼的靠近了,用树枝戳了戳那物。 很柔软,随着树枝抽出,内里流出一股腥臭刺鼻的灰褐色液体。 大家不得不捂住鼻子,这好像是——一堆粪? 这么大一堆粪?这该是多大的东西遗下的? 玩家们再受不住这无穷无尽的惊吓,高呼一声,顿时作鸟兽散,翻过蘑菇丛贴着蘑菇路外围往村子方向跑去。 林焕、肖一游与迟瑞、薇薇跑在一处,半路揪住了慌不择路的颜老,因迟瑞和颜老跟的慢,一行五人反倒落在了后头。 只见前面黑暗处刮来一阵腥风,有玩家高声惨叫着从半空飞来,未及落地,斜刺里窜出一个楼房高的影子,它张开血红的大口准确的叼中了那名可怜的玩家,像吞枣子一般咽进了腹中。 紧接着,它转过脸,一双明亮的绿眼冷冷俯视着地上如蝼蚁一般的五名玩家。 第71章 乘风 这是一头巨狼! 它足有三层楼高,身带磷光,慑人的绿眼中更有一道纵裂的赤红色血线,当它睨视众人,浑身的肃杀之气仿佛一道暗黑之墙迎面倒来,巨大的压迫力使人无法喘息。 大家如被冰冻一般僵立在原地。 这种状况下,只要己方一动,对方就会立刻开始捕食,速度上的悬殊差异很快就会令五人全军覆没。 除非能一步跨进旁边的蘑菇小路,借着野兽对毒蘑菇的天然畏惧躲上一躲,或许还有活路。 林焕视线慢慢转向右手边——此处距离蘑菇路还有五六米的距离,况且那处蘑菇挤挤挨挨,连个缝隙都没有,想五个人瞬间转移进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来只能用少部分人吸引巨狼的注意力,掩护其余人跑开。 林焕心思微动,伸手摸向腰间的电筒,不妨身侧肖一游一把拉住他:“别动,我有办法。” 林焕压着声音,齿缝里发问:“什么办法?” “说错了,是运气王颜老有办法。”肖一游慢慢伸手,把一脸懵比的颜老拽到身前,“来吧,就靠你了。” 颜老面如金纸,乍被拎到最前头,手脚都不能动了,就那么直挺挺的、一脸坚毅的与巨狼面面相觑。 半分钟后——噗通,仰面倒地。 林焕:“……” 肖一游:“……” 巨狼:“?” 正没辙,树丛里哗啦一响,突然又跑出一个人,这人好巧不巧的站在了五人和巨狼之间的空地上。 来人正是熊图,他凶神恶煞的拎着两把巨斧往蘑菇路上去,一出树丛就和肖一游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 因合作过几次,熊图知道肖一游和林焕的手段,见对面人多,他没敢轻易出手,一双三角眼阴晴不定的盯向这边。 肖一游朝他笑笑:“真巧啊。” 熊图一脸疑惑的看看躺在地上的颜老,再看看薇薇、迟瑞等人的紧张神情,终于察觉了什么,并慢慢转过身:“卧——槽!” 近在咫尺的巨狼正垂涎欲滴的盯着这一大坨活肉,熊图猛的爆出粗口,它也吓了一跳,恼羞成怒似的张口就咬。 熊图以斧招架,斧头抵着巨狼的利齿,像根牙签般渺小脆弱。 熊图力气不敌,双臂发颤,想向肖一游求助,一回头,五个人早就没影了。 “妈的!”忍不住又爆了句粗口。 再说林焕等五人趁巨狼和熊图纠缠,飞快的折进了蘑菇小路躲藏。但听周围森林里呼号声一片,小路上空时不时有巨大的阴影飞跃而过,巨狼只怕不止一头。 同那只被吃掉的大鮟鱇鱼一样,巨狼也是女巫的爱宠,而森林是它们的地盘,他们受女巫驱使,恣意的捕猎吞噬着玩家们,只因玩家们严重违背规则,吃掉了女巫的爱宠。现在想来,最后一个水晶球里的东西不就是一只黑色的狼? 在这个副本中,无水无食是基础设定,所以行李注定要被猴群掳走,在饥渴状态下仍能遵守行路规则的玩家,可以平安取走村人需要的物品,踏出蘑菇路被视为违反规则,就会沦为女巫宠物的美餐。 可这一群玩家居然胆大到吃掉了一只女巫的爱宠,女巫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躲在蘑菇伞下,肖一游把这来龙去脉给大家捋了一遍,觉得形势很是严峻。 巨狼与五位玩家对峙良久,而熊图一出来就被追咬,如果狼群是有目的的捕食,这是否意味着没吃鮟鱇鱼肉的玩家是暂时安全的? “我们五个都是没吃的吧?”肖一游问大家,“谁还记得玩家当中还有谁没吃鱼肉的?” 大家纷纷摇头。 “啧,这一关下来,还能剩下多少人呢?”肖一游沉吟道,“下一副本,极有可能就是关底了。” 躲了小半日,外头总算安静下来,林焕五人悄悄潜出蘑菇丛,沿路往村子方向急奔。 走不多远,前方开阔处传来阵阵浓厚的血臭气。 林焕示意薇薇三人慢行,自己和肖一游先行一步看看情况。 前方地势稍稍开阔,狼群显然曾在此处聚集、捕食,蘑菇丛外的森林里残骨遍地,一片狼藉。 然而这浓郁的血臭并不完全出于残骨。林焕停住脚步,他正前方的地面上赫然插着一柄巨斧,一只断手还紧紧握着斧柄,粗大的手指微微颤动。 肖一游惊愕:“不是吧……” 他似有所感的慢慢抬起头,看向正前方树杈—— 紧接着,伸手捂住了林焕的眼睛。 林焕急于证实自己的猜想,冷不防被肖一游履了双眼,不耐的拂开,可跃入眼帘的场景却令他浑身一冷,钉子一般定在原地。 正前方树杈上,正是熊图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他被自己的一柄斧头劈中肩胛,牢牢地钉在树干上,庞大的身躯上全是黑红的血迹。他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地面,就仿佛凶手还立在原处,冲他淡淡微笑。 他是失血而死的。 惨烈的是,他死后又被巨狼发现、啃食,胸部以下只剩了脊椎、骨盆和一条腿的骨架。 树干上残留的血迹和内脏犹如一面倒挂着的血色旗帜,恐怖的视觉冲击力使人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缓过心神。 林焕俯身呕吐。 肖一游轻轻抚着他的后背,责怪:“唉,知道你受不了这个,教你不要看,你又非要逞强……” 林焕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指着地上那柄斧:“熊图是被人夺走了武器,对战中被削掉了一只手,然后丧命的,肖一游,这些你办得到吗?” 肖一游果断摇头:“办不到。我会直接崩了他,有枪搞这么多多余动作干嘛。唔,不过确实该承认,凶手的实力很强,你是不是有怀疑对象了?” 林焕点头:“但我想不通,她身材娇小,是怎么夺去那柄斧的?” 肖一游会意:“哦,你是说那个红裙子的女孩?” “嗯。据我所知,实力与你不差上下的可能只有这么一人。” “如果真的是她,这力气的确是有点夸张。”肖一游抱着手臂,皱眉将熊图的残尸又细细看了一遍,“熊图死了是好事,省的下一副本多费力气。至于那个神秘的女孩,我们只能尽量小心些。” 继续在森林里穿行了两日,途中又遇巨蟒、猴群,它们对未吃鮟鱇鱼肉的五人敌意不强,被林焕和肖一游一一轻松化解了危机。 五人分散回村,傍晚的时候,肖一游跟着林焕进入了克托尔村的范围。 村长莱克见走的是丁猴,回的是肖一游,没觉得任何不妥,他喜滋滋的收了集市上换来的物品,立刻安排林焕和肖一游去小木屋休息。 出去的时候,照例反手锁上了小屋的门。 肖一游给了林焕一个眼色,两人默不作声的熄了炉火,在屋内搜索起来。 小木屋的四壁虽是木质的,但如同铁桶一般坚固。这显然也是副本的设置,进了木屋,玩家就不能通过破坏房屋的方式逃出去。 只要系统不打算赶尽杀绝,屋内应该还有其他的出口。 正满屋搜寻,屋外忽然渗进一股刺鼻的烟气。 肖一游一愣,隔着门问道:“村长,您还在外头吧?” “呵呵。”门外响起一连串的冷笑,“还有什么话说吗?年轻人?” “您是不是在玩火呢?这可不好哦,这么大岁数了,晚上一不小心尿了床多尴尬。” 村长不理他的调侃,“死到临头了,废话还这么多!” “那死到临头了,问下您为什么要烧房子行不?” “我们村养活不了那么多闲人。”村长慢悠悠的说,“你们本来就是大发明家联盟的人,又得罪了女巫,更是留不得的,安心上路吧!” 肖一游闻言与林焕对视,两人眼中都是一亮。 女巫给出的通关线索是:我最讨厌大发明家联盟。此时村长又提起大发明家联盟,莫非出口与这有关? 火势变大,整座木屋像一个架在火上的蒸笼,炙的人焦躁难耐。浓烟从每一块木板的缝隙里渗进来,五步之外不见人影。 肖一游用围巾堵住口鼻,听得林焕在不远处断断续续的咳着,他慢慢摸过去:“林焕,你怎样?” “没事,你来。” 浓烟中,林焕抓过肖一游的手,把他向前一推:“上去!” 肖一游上下一摸,好像是那个壁炉:“对哦,圣诞老人专用出口,我怎么没想到!” 他奋力从烟囱中爬到房顶,回手拉了林焕一把,两人扒着烟囱的边缘大口喘息。 木屋在一座小山坡上,屋顶正是林中小村的制高点。肖一游四下环顾,伸手指着村子边缘:“你看,那个五颜六色的东西!” 林焕问:“什么?我看不到。” “就在那里,村口的空地上——”肖一游转看林焕,戛然惊住,“你的眼睛……” 林焕双目充血,眼中涌出大量的泪,滴滴答答的落在烟囱边缘,他竭力睁着眼,抬臂向脸上一擦:“好像被烟呛到了。” 肖一游沉声问:“你看得到村头的小空地吗?” “看不到。”林焕摇摇头,剧痛令他不得已闭上了眼睛。 肖一游把他按在怀里:“我知道了,没关系,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吧。” “热气球……”林焕忽然悟到了出口所在。 肖一游早他一步:“对,剧情说,我们都是乘坐热气球过来的,那么离开女巫森林也得依赖这唯一的交通工具,我们这就过去。” 木屋在大火中熊熊燃烧,村长带着几个人远远守着,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影从房顶寻路跃至地面,避过人悄悄前往村头空地。 肖一游扶林焕坐进热气球,换上吊篮中仅剩的一罐轻型丙烷气瓶,借夜色掩护,气球慢慢的膨胀、浮空,飞离地面。 待到村长发觉,两人已高高越过巨森林的顶端,向墨蓝的夜空飞升而去。 天高地迥。 巨森林犹如脚下的一片青翠绒毯,在夜色中渐渐模糊了轮廓。 除去他们,另有零星几个热气球从巨森林各处飞出,乘风越去越远。 【恭喜十名玩家通关副本女巫集市,即将进入终极副本:废弃工厂,祝游戏愉快。】 第五卷 终篇 废弃工厂 第72章 拖累 林焕从在颠簸中惊醒,耳中听到了陈旧的机械摩擦声,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感觉自己倚靠在一块活动的金属板上,身下的地面同样光滑而冰冷。 眼睛依旧很疼,有粘稠的液体缓缓渗出,不知是血还是泪。林焕抬起袖子不甚在意的抹了一下,伸手摸向远处。 一双温暖的手立刻紧紧握住了他的:“林焕,我在这里。” 是肖一游的声音,而且距离自己很近。 林焕悬着的心一松。 肖一游凑过来,哗的撕开了什么,细细的裹在林焕的眼睛上:“别睁眼,也别乱动,会感染。” “哟,佩奇大哥哥这是怎么了?” 林焕转向出声的方位,平淡的说:“你也在?” “我不能在?”童言呵呵的笑了声。 童言在,林焕其实并不意外。除了他,林焕敏锐的察觉出这一方不断移动的小空间内还有几个人的呼吸声,很轻,但都很稳定。 毫无疑问,在场的都是上一副本的通关玩家,也是终极副本中自己不得不面对的竞争对手,出得了上一关,每个人都不白给。 “林哥,你的眼睛……”又一个熟悉的声音。 林焕吃惊:“迟瑞?是你吗?” 听见了迟瑞的声音,林焕又是欣慰又是担忧。迟瑞与其他人不同,武力弱、性格也怯懦,唯一拿得出的就是一颗聪明的脑袋,但放在这么一群武力爆表、心性残忍的恶狼中间,只怕很快就会被集火而死。 而他能成功脱出上一副本,一定是因为—— “林焕。”薇薇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无论怎样,大家都在,这就是件再好不过的事。” “嗯。”林焕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别看薇薇是女孩子,她胆大心细,又曾是一名警察,武力值也并不低,她与迟瑞的组合能通过层层考验,并不是偶然。 林焕由着肖一游包扎完,身下的震动还在继续,他仰头向着肖一游:“这是哪里?” “电梯。”肖一游回答他,“工业搬运那种大容量电梯,否则也装不下这么多人。” 林焕默了默:“除了我们几个,这里还有谁?” 肖一游语声凉凉:“童言、吕婆婆、江雨白、丁猴和颜老,都是老熟人了,加上我们四个,刚好十个人。” 江雨白轻轻笑了声:“是啊,都是老熟人了,没想到我们大家还挺有缘分的。” 此话出口,气氛却没能如预想那般热络起来,不断运行着的电梯里,只有童言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哼。 这是游戏的最后一个副本,无论之前是敌是友,规则只允许一个人出去,也就是说,此次副本将是一场十人的生死相搏。 胜出,获得唯一的生存资格外加财富、特效药等一切可以让玩家在现实中安稳度过余生的东西。失败,在副本中死亡,与其他98名玩家一样,沦为组织者建设游戏世界的一块儿基料。如果说前几个副本拼的是人缘、运气,可以赖着大佬带过关,那么这一次,至少最后的关口只能完全依靠自己。 大家都明白这一点,所以自打进入副本,提防、敌视便层层笼罩着这方小小的空间,令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幸而这压抑气氛并没延续太久。在电梯运行的轻微的摩擦声中,系统终于缓缓说道: 【欢迎大家来到废弃工厂副本。】 【这是逃生游戏的最后一个副本。】 【我们将从幸存的十位王者中挑选出一位天选之子,他将获得组织者提供的全部财富以及一切生存必需品,他将走出游戏,获得新生。】 【下面宣布游戏规则。】 【这是一座深埋于地下的废弃工厂。工厂某处有唯一的游戏出口。使用游戏中获得的十把钥匙可以打开大门,回归现实世界。】 【每把钥匙对应一扇门。每打开一扇门,将公布下一扇门的提示,以及对应钥匙所有者的信息提示。】 【找到门的玩家可以抢夺钥匙开锁,或者由钥匙所有者找到门并开锁。】 【开锁后,所有玩家均可通过打开的门进入下一封闭区域。】 【开锁最多的玩家将获得最后一把钥匙的位置线索。】 【如玩家在游戏中意外死亡,拥有的钥匙将转移给距离最近的玩家。】 【杀死玩家可获得对方拥有的钥匙。】 【下面公布榜单情况供玩家参考。】 【榜单以由强到弱排序。】 【综合实力榜:肖一游、江雨白、红鸢、林焕、吕秀娥、薇薇、童言、颜青云、丁侯、迟瑞。】 【武力榜:红鸢、肖一游、林焕、江雨白、吕秀娥、薇薇、丁侯、童言、迟瑞、颜青云。】 【智力榜:林焕、迟瑞、肖一游、江雨白、童言、薇薇、红鸢、颜青云、丁侯、吕秀娥。】 【运气榜:颜青云、吕秀娥、肖一游、江雨白、童言、红鸢、薇薇、迟瑞、林焕、丁侯。】 丁猴:“靠……”好容易挤进了最后的十人,却被系统告知各方面排名都靠后,难道他是官方专设的炮灰吗? 肖一游轻轻笑着凑近林焕的耳朵:“你居然不是运气垫底的了。” 林焕点头:“加那十点运气值果然管用。” 【10秒后,电梯将抵达指定地点。请十位玩家迅速进入工厂,电梯将即刻摧毁不再使用。】 话音一落,电梯果然在震动中骤停,两扇生了锈的电梯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打开,一股夹杂着灰尘的腐朽闷气扑在林焕的脸上。 电梯里一乱,肖一游立刻扶起他,快步向外头撤走。 划过脸颊的气流又冷又干燥,同时林焕感到地上有许多杂物,就连肖一游也走的磕磕绊绊的。 他在林焕耳边喘着气:“注意脚下,这里很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众人的脚步声去往不同的方向,似乎这里空间敞阔,暗处有许多去往各处的门。薇薇和迟瑞在黑暗中没能跟上他们,各自跑远了。 在相互提防的心态之下,几乎没有人选择同路而行,除了肖一游和林焕。 进了一处窄门内,肖一游回手锁了门,带着林焕趴伏在一个巨大的东西后头。 只听轰的一声,天摇地动,爆炸的气浪撞的那扇窄门当当作响。 好一会儿,外头恢复了平静。但又平静得过了头似的,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肖一游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什么鬼地方,连点光都没有。” 林焕把手电塞给他:“你忘了,我们有这个。” 肖一游惊喜接过:“那个无限能源袖珍手电筒?呵,这就厉害了。” 林焕低声:“也容易暴露目标,谨慎使用。” 肖一游应了声,确认此处没有别人,才轻轻地打开了手电筒。光柱晃了一圈,他轻声描述:“这里大约四五十平,有几排铁皮柜子,应该是间更衣室。” 林焕点头:“除了进来的门,还有其他出口么?” “有。”肖一游沉吟,“在房间尽头。” 他回身看了看林焕:“大家都在附近,我们不急着出去,先看看能不能找点好东西。” 林焕点头赞同。 更衣室内是工人们的私物柜,如果幸运,这里应该能收集到许多有用的物资。 “你歇着,我来找。”肖一游说着站起身,打开了附近的几排柜子,“幸好都没锁……不过,好像也没什么能用的东西。” “有什么?” “衣服。”肖一游扔过一身绒衣,林焕伸手一摸,夹棉,里面有层厚绒,外头是防水的厚实面料,长款过膝。 “工作服?” “嗯,好像是。”肖一游也找了一身套上,“这不知道是个什么工厂,衣服先套着吧,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 林焕点头,把衣服穿在外头。 他眼睛看不见,但能感觉得到,最后一个副本,他穿的是刚进入游戏的那套病号服,想必大家也都是现世里穿来的那套衣服。 工厂处在地下,空气沉闷阴冷,一套薄薄的病号服的确不太够用。套上工作袍,他觉得身上暖多了。 肖一游还在翻柜子:“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工作服,就像家里穿的睡袍一样,又轻又暖,重要的是还能防水,你猜这是间什么样的工厂?” “不知道,可能和有水污、寒气的体力活有关。” 肖一游戳戳额角,“听着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林焕沉默了一会儿:“肖一游。” “嗯?”肖一游听得他欲言又止,在柜门后探出头,“怎么了?” “……没什么。”林焕隔着布条揉了揉眼睛,布条立刻染上了一抹淡红。 肖一游却明白了,他盯了林焕片刻:“眼睛损伤不会是永久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但如果你想借此机会把我甩了——” 他故作轻松的拖了个长音:“啊,你猜猜自己能不能成功?” 林焕无奈的笑了:“我是个拖累,况且游戏只允许一个人出去,我们早晚要——” “林焕。”肖一游打断他的话,“事在人为,你说这些丧气话多没意思?我们都能出去的,请你务必相信我。” 林焕听得他语气里的认真,勾了勾唇角,没再说话。 【第一扇门谜面为:首当其冲。】 【钥匙主人:他/她误入游戏,不在游戏中死亡便在现实中死亡。】 第73章 偷袭 听了提示,肖一游和林焕都是一愣。 门的谜面不算难:首当其冲,谜底是淋浴,但这个谜底又说明什么?和淋浴相关的门,莫非是个澡堂子? 再说对于钥匙主人的提示,误入游戏又该怎么解释?进入游戏世界不都是自愿的吗? 林焕是在去往手术室的途中被邀请的,其他人呢? 他面带疑问的转向肖一游。 肖一游会意:“说来话长。我那时要谈一笔大生意,对方要求在货物里夹带毒品,被我拒绝了,就被关在人家的私牢里了。啧,都关了两个月了,最近突然没人来送饭,可能是那处窝点被端掉了吧……我不进游戏,很大概率会给饿死,进游戏倒是有一线生机。” “那么你也是自愿的。”林焕沉吟道,“其他人我们不知道情况,就没办法推测了。” 肖一游皱眉思索:“如果看后半句‘不在游戏中死亡便在现实中死亡’呢?我在现世中死亡与否是个概率的问题,而这个人在进游戏之前,应该面临着一个必死的局。” “就比如我。” “你?”肖一游微微一惊,少顷脸色沉下来,“还真是……” 林焕患癌的事在游戏刚开始时就向所有玩家公开过,而且在最后一关,他还穿着件病号服,这无异于提醒了大家他在现世中将死的结局。 林焕平淡的说:“你知道我是自愿进的游戏,可其他玩家并不知道,所以,仅凭后半句提示,我有可能成为本轮的攻击目标。” 肖一游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以目前的线索来看,林焕的确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林焕本人倒不甚在意:“刚刚在电梯里,你还看到谁穿着病号服?” “唔,童言!” “他?”林焕缓缓摇头,“难怪,一个学龄的孩子怎么会卷入游戏?是这个原因就说得通了。” 肖一游追问:“你觉得第一道门的钥匙所有者是童言?” “难说。我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算了不要想了。”肖一游柔声打断他,“你歇歇,如果有人找我们的麻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更衣室里再没什么收获,为了寻找门,两人不得不起身去往工厂其他区域。 从更衣室内悄悄潜出,外头是一条宽阔的走廊,走廊两侧有门和岔路,墙壁上的宣传栏里张贴着模糊的照片和脱了色的宣传单。 处处墙皮脱落,一片狼藉。 因担心行踪曝露,林焕和肖一游没有开手电,一路沿着墙边向前蹭。 走了大概一半,肖一游从安全指示灯的微光中,看到正前方墙壁上挂着一张很大的地图。 他略略看了眼,立刻掏出手电:“呵,好像是厂区图。” 林焕一愣:“是么?” 肖一游已经打开了手电,喜道:“没错,从图上看,这个工厂面积很大,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车间的入口外围走廊。” “嗯。”林焕边听着周围的动静,边轻声叮嘱肖一游,“厂区图大概记一下,尤其是不同区域的连接门的位置。” “好说。”肖一游回头一笑,“我的记忆力虽不如你,记个地图也绰绰有余了。” 他看了一会儿,手电的光柱在某一位置停住,“……我知道这是间什么工厂了。” “什么?”林焕好奇问。 “这里写着”肖一游屈指敲敲墙面,“桦国山海集团有限公司五岭肉联厂。” 林焕默了默。 桦国山海集团是真实存在于现世的企业,常年稳坐桦国食品加工业的龙头。其名下的五岭肉联厂在桦国首都郊外,规模十分惊人,产品更是销售全国各地、出口量也不小。可以说,只要是桦国人,除非素食,没有一个没吃过五岭品牌的肉制品,可由于厂区地处偏僻,又是封闭管理,了解五岭肉联厂的就少之又少了。 万万没想到,游戏居然把这么一座神秘又有名气的工厂原封不动的照搬过来,成了个游戏副本? “肉联厂的话,就好解释我们身上这套工作服了。” “你了解肉联厂的工作流程吗?” 肖一游手一摊:“实话说,我知道各类肉制品的一百种做法,至于工厂怎么运作,我一点也不了解。” 林焕叹口气:“那么对于我们来讲,这里算是一个全新的环境了。” 肖一游犹豫片刻,想说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看见林焕在身前快速的比了个微小的手势。 他有意靠过去,轻轻揽着他的腰:“啊,管它呢。咱们两个联手,地狱也能闯上三个来回。” 说时迟,那时快,肖一游左手猛的把林焕带向身后,右手举起,枪口正对准了林焕的背后。 扳机按下一半,灯突然全部亮了! 对面那个人影毫无遮拦的暴露在林、肖二人面前。 “吕婆婆?”肖一游枪口低下半分,语气极为不善。 吕婆婆身高不足一米五五,原本就矮,又两只手伏在地上,致使整个身体贴着地皮,好比一只蓄势待发的硕大老鼠。 她的目标当然是林焕。 就像林、肖之前估计的那样,她认为林焕是系统暗示的第一道门的钥匙主人,她要抢在林焕找到第一道门之前杀死他并夺到钥匙。 若想开尽量多的锁、获得最后一把钥匙的位置线索,当然是下手越早越有利,因此进入游戏不过半小时,她已经做好了杀人准备。 或许她已经得手一次了。肖一游清楚的看见她身上粘的黑红色血迹,那血迹想必存有一段时间了,大部分渗进了她的衣物纤维内,几乎就要干涸——不知是哪位可怜玩家的。 肖一游眉梢挑起凉凉问:“吕婆婆,这么心急啊?” 吕婆婆慢慢翻起眼皮,脑门上的褶子挤在一起,灰暗的唇随之裂开,露出上下两排乱糟糟的牙——就像是脸上的皮肤由下半部缓缓转移去了上半部。 尤为惊悚恶心的是,她那黄褐色的牙缝里竟然还塞着血肉,这么一笑,那场景就连肖一游也受不住。 “再见了老怪物。”肖一游立刻扣动了扳机。 游戏开始以来,有多少玩家活生生的被她吃掉?对付这么一个残忍的家伙,当然不能讲什么仁慈。 意外的是吕婆婆早有准备,她不知怎么一窜,闪电般的脱离了原位,肖一游的子弹居然打在了地上。 吕婆婆再一次撞向林焕,仿佛不要了林焕的命就不能善罢甘休一般。 林焕听得风声,亦有准备。他一拧身,吕婆婆擦肩而过,直接撞向了身后黑暗里的杂物堆。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待肖一游调转枪口,杂物堆那摞满的纸盒砰的被撞散一地,吕婆婆的大口正咬着一个人的胳膊,血色殷然。 那个人惊恐的嚎叫起来:“救……救命!” 颜老?肖一游一愣,条件反射似的按下扳机——啪! 第二枪下去,也不知吕婆婆是否中弹,翻飞的纸屑灰尘之中,转眼只剩下颜老一人抱着胳膊呼痛不止。 肖一游和林焕奔过去,一左一右的把他从垃圾堆里扶出来。 他的伤并无大碍,小臂被吕婆婆咬破了一点皮肉,伤口周围有些青紫。 肖一游为他包扎了,讥讽道:“您老在这趴着做什么,悄无声息的,我们以为以为是只猫呢。” 颜老叫苦不迭:“我就是个过路的,不想掺和到你们大佬的争斗里去,我想躲躲都能被咬上一口,这……” 肖一游俯视着他笑笑:“啊,怎么说得你比林焕还点背似的。” 颜老注意到他的神情莫测,胆怯似的收回牢骚,小声说:“算我运气好点,也难一路好到底嘛。”他一边说,一边向肖一游自然的伸出了手,仿佛要靠着外力才能站得起来。 “岁数大了唉……”颜老暗暗瞥了林焕一眼。 肖一游单手扶起他,正想着借借他的好运气,向他正式的发出一个临时组队邀约,话没出口,但觉浑身剧痛发麻,意识顿时模糊了去。 “肖一游!”察觉肖一游倒地,林焕震惊而茫然的向他的方位摸去。 他感到侧边袭来了股风,下意识的一个侧踢,颜老中招倒地。 “哎哟!” 听得这声惨叫,想也想得出颜老摔的多重。 “你做了什么?”林焕把肖一游护在身后,语气仿佛一把兜头冰渣,又冷又利。 他的确没料到继吕婆婆之后,颜老也是有备而来,他欺自己眼盲,又利用了肖一游对他的兴趣一次偷袭成功,林焕看不到也猜不出他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招式,竟然能一招撂倒了肖一游。 但这次偷袭成功,绝不可能有第二次。 林焕铁着脸步步走来,好像下一刻就会紧紧捏着颜老的脖子,迫他对肖一游有个交代。 颜老彻底被林焕的气势镇住了,他坐在地上,边蹭着后退,边疯了似的把身旁的空纸箱接连的砸向林焕。 他从林焕的神情上看得出,他发怒了,他真的发怒了,后果很严重,自己说不好就要死在这里。 “不是我!别过来!别……别杀我!” 林焕一拳把纸箱打烂,又迈一步:“再问你一次,他怎么了?” 唰!林焕听见身后一串奇快的爬行声由远而近,他辨别着声音,拧身凭感觉一抓,刚好抓着吕婆婆那满头的乱发,再一使力,他把吕婆婆从地上提了起来,直接掼到了想再次偷袭他的颜老身上。 颜老当即被砸了个人仰马翻。 同时,林焕也意识到伤害肖一游的大概是个什么东西。 他感到吕婆婆身上传来一阵电流,他浑身剧痛、发麻,很快在痉挛中失去了意识。 第74章 结盟 林焕醒来时头脑发胀,是被倒吊着的。 他感觉吊着他的是一根冰凉的铁索,铁索不知固定在什么上面,带着他不停地向前移动着。 林焕看不到周围情形,只听得耳畔轰然作响,好像是机器运转的声音。 难道是在一条生产线上? 林焕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倒吊在肉联厂的生产线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腰腹使力,双手向上,轻松够到了自己的脚踝。 一摸,是条铁索扣,倒吊生猪那种。 铁扣应该不难打开,可林焕没敢轻易动手,因为他嗅得下面血腥味刺鼻,不知又是什么机关。 视力被剥夺,听觉就分外的敏锐。 血腥味的来源,似乎有些什么在不停的蠕动,与光滑地面接触,发出吧唧、吧唧的轻微声响。 在生产线的轰鸣声中,这些微声响仍然逃不过林焕的耳朵。 他谨慎的倒吊着,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肖一游!” 几乎是同时,前方不远处:“啊,你可算醒了。” “我们在哪?”林焕试图从肖一游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一点周围环境的信息。 “呃……大概在生猪加工流水线上?”肖一游的声音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显然状况和他差不多。 “周围什么情况?” “唉。”肖一游叹了口气,“全是机器,没有下脚的地方,你别解开就是了,掉进下面的肉堆里可不是玩的。” “肉堆?” “呵,就是你在末世片里常见的那种恶心玩意,不过不是人,是猪。” 肖一游难得还笑得出来。 林焕对他说:“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得尽快离开。” “是。这是两个车间的链接点,吊着反倒相对安全,马上进入下一个车间了,听我指挥。” 肖一游处在生产线前方,如有危险当先应对,林焕眼盲在后根据指令行动,这样的确稳妥些。 林焕点头:“好,你小心了。” 转眼进入下一个车间,林焕先是挤进了两面胶质的厚帘子之内,机器运转声陡然变得更响更嘈杂,周围显得很空阔,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周围,使人几欲耳聋。 林焕已被封了视觉,可在这间车间,听觉也难用上,肖一游若想发出什么指令,只能靠喊的。 前方,一种奇异的嗡嗡声越来越近。 肖一游大喊:“般……下……钩子!” 林焕:“???” “……平!”肖一游急切的喊声被机器轰鸣淹没。 林焕:“……” 他呆呆的倒吊着,不知该如何动作了。 料想肖一游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尴尬状况,说到底还是对工厂的车间的生产环境了解不足。 “电锯!”肖一游在远处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林焕这会听清了,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这嗡嗡声可不正是电锯的声音! 如果前方正是一个电锯,它原先是干什么用的?当然是把生猪片为两半! 林焕的心思转的飞快——如何把倒吊的生猪片为两半? 倒吊,锯头当从双脚间入,借由铁钩向前的拉力,从尾椎割裂整条脊椎,直至头骨。 所以只能是纵锯! 林焕立刻领会到了那零碎几字的意思:放平身体,双手拽住后一个倒钩!只要纵锯不高,它定然伤不到林焕! 嗡嗡声就在耳畔,林焕双腿使力,猛的向后荡去,双手刚好摸到了那个倒钩。 可他还是慢了一些,电锯哗的一声,划开了他胸前的衣物,在他皮肤上留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林焕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他再胖上一些,或者反应再慢一些,必然要被现场开膛破肚了。 过了电锯,嘈杂声稍小。 林焕喊:“肖一游,你还好吗?” 等了几秒,却没听到肖一游的回答。 头上的钩子仍在辘辘前行,周围重复的机械音令林焕心底发寒——难道他们已经被分开了,去往两条不同的线路? 正疑惑,吊着林焕的锁扣忽然一松,他毫无准备,径直坠入一个金属箱内。 盖子在他身后砰的合拢,林焕一摸,触手厚实又光滑,好像是块玻璃。 身下是几道粗而圆的金属管,剩余两面是微微发烫的金属板,若要形容,这里就像是个不久前从火上取下来的,还带着余温的金属棺材。 此外,林焕敏锐的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焦臭味道,不知出自何处。 封闭闷热的空间里,林焕开始呼吸不畅。 正四处寻找出口,身下的金属管又开始转动起来,他身不由己的跟着滚动,犹如被仍在锅里翻炒。 林焕猛然想起他听说过这种装置,这是工厂里用来给生猪脱毛的。稍后还会有火焰喷射而出,届时林焕全身将包裹在一片火海之中! 看似走投无路,但不到最后一刻,林焕就不会放弃。 他掏出那把水枪,把自己迅速淋了个透,而后调转枪身,用枪托狠狠砸向玻璃。 哐!哐哐! 玻璃纹丝不动。 一只手从侧旁探出,紧紧的抱住了他。 林焕一惊——怎么刚才没察觉有人在! 正要反击,那人在他耳边用气声说:“别打,是我。” 林焕:“肖一游,你刚才去哪了?” 他用了真声,嗓子是哑的:“和你走了不同的岔路,被丢进了隔壁的炉子,还好中间的挡板被我拆下来了。” “你嗓子怎么了?” “吼哑了呗。”肖一游不甚在意,“你能听到,我哑了也值得。” 林焕想了想,把那句“其实我没听到”咽进肚里。 “想办法出去!” “好办。”肖一游也取出枪,他这把可是真枪实弹的。 砰!玻璃粉碎。 两人团身滚出,身后霎时烈焰如地狱火海。 死里逃生,林焕长出了口气。 刚撤到车间角落里,肖一游就抬枪对准了斜上方:“灯泡,是你?” 十个人里被肖一游叫做灯泡的只有丁猴一个,肖一游是在问:刚才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丁猴的辩解遥遥从上方传来:“哎,我才刚来,只看见你们给丢到炉子里去了,可不是我干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合伙的?” 丁猴苦笑了一声:“我是合伙了,不过我可以保证,不是我的同伙干的。” 林焕稍稍犹疑。如果丁猴说的是真的,这至少说明他的同伙不是颜老。 事实上,刚才仅凭颜老一人,也难把肖一游和林焕两个高手用电棍放倒。 排除他爆表的运气值不算,林焕怀疑吕婆婆也是颜老的帮手。他们认定林焕是本轮目标,事先定好了计划,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等待,联手来偷袭。 吕婆婆在明,如果不成就假装袭击颜老,颜老再用苦肉计寻找机会。 想那颜老也是够狠,为了击倒林焕,不惜把同伙吕婆婆当做了垫背的,电棍捅在吕婆婆身上,再传导给林焕,就这么轻松的得了手。 亏得吕婆婆也被电昏,否则林焕和肖一游非得给她吃了不可。 颜老虽动了杀心,但他本性胆小不敢亲手杀人,就把他们吊在了流水线上,这才有了前面一幕。 林焕想得明白,心里暗暗吃惊——已经是最后一关,除了他和肖一游,游戏里居然还有人结盟?还不止一组? 这恐怕就不太好办了。 肖一游心中也是同样惊异,他开口问丁猴:“你同伙是谁?” 丁猴一脸的无奈,没回答。 就在此时,肖一游听见背后嗖的一声轻响,随之有束锋利的气流飞快的滑过脸颊。 他什么也没看到,身体却先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他向林焕迈了一大步,举枪欲要隔开飞过来的东西。 他以为那会是支飞镖或是其他什么暗器。 结果——啪,枪身好像磕到了什么,被一股力带着,向他的脖颈贴去。 肖一游一惊之下用了几分力稳住,定睛一看,只见一根头发丝一样粗细的金属线紧紧缠绕在他的枪托上,刚才如果赤手空拳,金属丝收紧,他的脑袋可就要掉下来了。 在看林焕,他亦是用硬物隔开了金属丝,吃惊的立在原地。 思索中,林焕神情渐渐严肃:“我知道熊图是怎么死的了。” 肖一游豁然开朗:是那个红裙子女孩,红鸢? 有人闻声从机器后面款款走出,肖一游觑眼一看,来人一袭红色丝绒紧身连衣裙,腰肢纤细,双腿笔直,黑发如缎子般披在肩头,一张年轻的脸上冷冷清清的,不施粉黛,却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果真是红鸢。 武力榜第一的红鸢若要取人性命,肖一游和盲了的林焕联手是否有胜算? 肖一游浑身紧绷,余光里看了眼丁猴的位置。 如果真的打起来,结果很难说,因为红鸢并不是一个人,她也有帮手。 以丁猴到处结盟的脾性,他会找武力榜第一位的红鸢联手,这没什么奇怪。红鸢虽答应,但显然没把他当做一回事,面对两名高手,红鸢宁可自己全权负责,只把丁猴放在了诱敌的位置,他们的合作关系由此可见一斑。 或许可以从这点入手。 肖一游正盘算着如何策反丁猴,只见红鸢手指忽然动了动,收回了那条金属线。 她淡淡的看了肖一游和林焕一眼:“你们走吧。” 第75章 秃鸡 红鸢居然要放他们离开,肖一游觉得很意外。 他想起在女巫集市副本,红鸢在危急时刻出手相助,用金属线绊倒了石头人,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对此,红鸢直截了当的解释道:“净觉师太,她是我师父。” 大家这才恍然。 在长青殡仪副本中,净觉师父曾帮助过林焕,后期林焕和肖一游也不遗余力的帮助过她,净觉慈心仁厚,林、肖对她一直很敬重。 想必在后面的副本中,净觉曾把这些事告知了她的徒弟红鸢,红鸢感激林、肖二人对净觉的照顾,这才有了其后的事。 林焕脱口而出:“净觉师父她……” 他顿住。最后的十个人没有净觉,她当然是—— “死了。”红鸢面无表情的回答,“熊图做的,所以他也死了。” 肖一游无语的竖了拇指,这姑娘真是够简单直接的。 “既然有这么一档子渊源,我们不能算是敌人吧?不如联手闯关,怎样?” 红鸢的视线转向他,没说话。 肖一游为争取到这个顶级帮手,可谓是锲而不舍:“武力榜前三联盟,简直就是横扫,也增加了你的通关概率,不算亏吧?” “我不需要。”红鸢淡淡开口,“通不通关又能如何?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肖一游奇了:“你想做什么?” 红鸢居然笑了笑,但这笑容转瞬即逝,就像从没出现在她的脸上一样,他转问林焕:“请你如实回答,你是不是本轮的钥匙主人?” “不是。”林焕回道。 “哦。”红鸢也不问原因,只顾垂头思索。 “我知道了,有可能是那个穿病号服的小孩。”被彻底遗忘的丁猴在上头弱弱的插了句。 “童言?”肖一游一愣,“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他人在哪呢?” 显然没人知道这个答案。 林焕分析说:“他一直和吕婆婆在一起,这次也不应该分开。” “你是说童言、吕婆婆、颜青云联盟了?”肖一游扶额,“天,这就要命了。” 一个小变态,一个老变态加食人魔,再加上一个运气逆天……简直是其他组合的克星了。 红鸢却来了兴趣:“正好想会会。” 说罢转身就走。 丁猴对着她背影喊了声:“哎——主动找茬不太好吧?” 红鸢步伐不乱,也不知听没听见。 丁猴愣了半天,只好准备跟上。 “喂。”肖一游招呼他,“她真心跟你一组?不是你赖着人家吧?” 丁猴回头一脸难言:“她没拒绝啊……” 肖一游扑哧一笑:“也没同意吧?要么你跟我们一起?” 难得他主动邀请,丁猴狠狠的动摇了一下,终于还是摇摇头:“罢了,出尔反尔,显得我多不厚道。” 目送丁猴离开,肖一游遗憾:“啧,势利眼。” 他也明白,丁猴一直在观望,林焕眼盲后,相较之下红鸢的确是优于林、肖的最稳妥靠山,这一点无从辩驳。 林焕当然也知道,他笑笑,安慰肖一游说:“谁让你总说人家灯泡。” 肖一游顺势靠过来,他挑起林焕的下巴,语意带笑:“你当我真需要他?我们两个足够了,气氛也……刚刚好。” 感到他的呼吸扑在脸上,林焕迅速拨开他的手,撂下一句:“不务正业。”转身走了。 注意到他耳根上的微红,肖一游抱着胳膊,好笑的跟了上去。 目前看来,十名玩家极有可能分成了四个组,分别是:固定捆绑林焕和肖一游、一贯搭档薇薇和迟瑞、变态集团童言吕婆婆和颜青云、貌合神离红鸢和丁猴,哦,还落了一个独来独往江雨白。 薇薇迟瑞是友军、变态集团与所有人为敌、貌合神离组目的不明,但至少不会来找林肖的麻烦,至于江雨白,提防着就是。 两人一路商量,认为如果童言与吕婆婆和颜老在一起,很有可能就在周围,说不定刚才那一幕也都看到了。 那么红鸢奔他而去,童言会采取什么防御措施? 答案很快揭晓:哗啦一下,所有的灯都灭掉了。 机器停转,工厂重新陷入一片静寂。 林焕微微一愣:“我知道童言在哪里了。” 肖一游沉声:“控制室?他居然一早找到了控制室?” 那么灯亮、机器运转都是在童言的控制之下?发现红鸢猜中了他的位置,童颜才不得不暂时丢弃阵地,借着黑暗掩藏身形。 那么接下来,很有可能是一场三对二的硬战。 是童颜被武力榜第一红鸢首杀还是红鸢折在吕婆婆、颜老组合之下? 肖一游打开手电:“走,去看看。” 林焕扯扯他的风衣:“别急,晚些去。” 肖一游稍一犹豫,同意了。 这个时候,大部分玩家都会意识到控制室里有问题,手段强硬、存着杀心或者打算捡漏的玩家更会直奔而去,此时去控制室凑热闹会很危险。 为求稳妥,林焕不打算冒险,他提了个折中的建议:“薇薇和迟瑞应该会去控制室外围观望,我们找找看。” 肖一游地图记得分毫不差,边走边把工厂大致结构、各个车间位置复述给林焕听。 林焕在脑海中描绘了一副大致的地图,提议绕到控制室北面潜伏。 那里有一片较为宽敞的空白区域,距离仓库、运输通道都近,如果林焕猜测不错,那里应是一处临时的仓储点,出入库的加工肉类都会临时存放在那里,等待统一运输。 也就是说,那里会有许多掩体,不易于被发现。 以薇薇和迟瑞的谨慎作风,他们也许会藏匿在那里。 到了一看,林焕的猜测果然没错。 这里大约近百平的狭长空间被各类纸箱、木盒、泡沫箱塞得满满的,地上又是污水又是垃圾,几乎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皮。 用手电粗略一照,垃圾上似乎还有一些奇怪的脚印和零碎的草梗,肖一游来不及细看,牵着林焕转去一摞高高堆叠的包装箱后面。 这里静的可怕,远处的黑暗里滴滴答答的水声听得格外清楚。 肖一游屏息凝神的待了一会儿,没有听到除了他们二人其他的呼吸声,情绪稍稍放松,他轻声描述了周围情形,牵着林焕的手指向前方:“控制室有三个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其中一个后门,门口无遮无掩,童言应该不会从这里出入,听听里面的动静还是够用的。” 可是控制室里面也静悄悄的,仿佛童言和红鸢两伙人并没有在此处遭遇。 等了一会儿,林焕发问:“薇薇和迟瑞呢?在附近么?”他是询问肖一游一路走来是否看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难说。”肖一游喷出的热气冲的林焕的耳廓有些痒,“地上很乱,足迹不少,没有人类的。” 林换正捻着地上拾来的一根草梗沉吟,闻言把草梗递给肖一游:“你仔细看看,这个东西是什么?” 肖一游接过了,用电筒照了又照:“花灰色,很粗糙,黏在一起了……” 边说边用两根手指捻开了:“羽毛?” 话音未落,两人面前的包装箱轰然倒塌,一股不知由什么组成的急流从后而来,夹杂着无法形容的各类嘈杂声音,仿佛一列急速行驶的火车贴着面皮呼啸而过。 与“火车”同时飞来的还有扑面的寒气,寒气中甚至夹杂着冷雨、冰渣,哗的落了两人一身。 林焕和肖一游头皮上、脖子里落满了冰渣,潮湿冰冷的感觉刺的两人浑身哆嗦,他们还没来得及抖落,就觉得裸露在工装外的手和小腿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啄在了上面。 肖一游立刻站起:“鸟!哦不,拔了毛的鸡!” 站起的同时,他一把抱起眼盲的林焕——还是个公主抱。 林焕来不及制止,在震耳欲聋的杂音中,他提了音量:“你说什么?拔毛鸡?” “僵尸鸡……”肖一游还没说完就被急流撞倒湮没,林焕则被他用力抛至了角落里。 林焕爬起来,手背和小腿又被尖利的嘴爪挠中,火辣辣的疼痛。 他抹了一下,皮肉破溃,血流不止。 林焕迅速摞起包装箱踩在上面,对着急流的所在大喊:“肖一游!” 嗖! 迎面一丝轻微的破空声。 若不是林焕坏了眼睛,格外注重听觉,他可能察觉不到这就在眼前的危险。 林焕无处躲藏,伸手一抓,竟是柄匕首。 他面无表情,倒转匕首,向着黑暗里嗖的扔了回去,反应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由拔毛僵尸鸡组成的急流终于到了末尾,林焕从包装箱上跃下,手里还捏着一只鸡的脖子。 鸡身上又湿又滑,还零星带着没有拔净的羽毛,不停地扭动着,试图用它的尖嘴去啄林焕的手。 林焕没有其他武器,干脆把那只鸡丢向匕首飞来的位置,沉声说:“出来!” 黑暗中,鸡发出了凄惨的尖叫,噗,被人扔在泥水狼藉的地上,狠狠的踩断了脖子。 脚步声由远而近,江雨白的声音在黑暗中悠然响起:“呵,我们又见面了呢。” 第76章 中毒 林焕在全暗的环境中与江雨白打了个照面,不能说处于完全的弱势。武力值方面,系统判定他比江雨白高出一点点,林焕认为即使眼盲,他也有信心在硬碰硬的情况下拿下江雨白。 他只是有点搞不懂江雨白的态度。 他扔来匕首,显然是打算要了林焕的命去,那么在之前副本中你来我往的合作,是不是该画上句号了? 不应该的。江雨白没与任何人结盟,他至少现在不该对曾经合作过的玩家下手,在终篇游戏一开始就和所有人为敌吧? 林焕承认,他有点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了。 江雨白向林焕步步走来,丝毫没有防备之意,不知是否是欺林焕眼盲且没有武器。 “肖一游被那群东西带走了,短时间不会回来。正好,我们两个先聊聊。” “哦?你想聊点什么?”林焕感受着气流的方向,没动。他不知道江雨白拿着什么武器,在对方出杀招之前,他不得不小心防备着。 “就聊聊你拿着的钥匙?” 说到底还是为开门来的。林焕笑了笑:“我说我不是这一轮的钥匙主人,你信不信?” “嗯……不太信,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你早晚是要死的。” 江雨白突然急迈几步,夹着一阵风掠到了面前! 唰!是锐利刀刃破空的轻响。林焕轻巧的一侧身,避开了这一计纵劈。 还是那把匕首? 林焕心里有了计较。 经历无数实战,他对匕首的套路太清楚了。 参照江雨白的身高,每个劈来的的角度,突刺的位置林焕都计算的十分精确,甚至几个回合下来,林焕亦可以用身体的躲闪引导江雨白的出招,只要制住他的手腕,夺过匕首也不成问题。 江雨白即使把它用到淋漓尽致,林焕亦有淋漓尽致应对方法。 可林焕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杀死江雨白?似乎还没到那一步。 就是这么片刻的犹豫心软让江雨白捕捉到了时机。 他突然卸下全部防备,不顾一切的向着林焕全力一刺。 林焕再后退中脚下一绊,仰面倒在一堆杂物之上,同时也紧紧捏住了江雨白的手腕! 江雨白使出了浑身的狠劲把林焕压倒在地,林焕也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捏着他的手腕,骨骼的咯咯响声在黑暗中听得格外清楚。 可江雨白就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居然轻轻的笑了:“林焕,你可曾杀过人吗?” 刀尖上的冷凝水混着血的腥味滴落在林焕皮肤上,冰凉。是他受了伤,还是他杀了人? 林焕淡淡的问:“怎么,你有经验?” “不然呢?你猜我是怎么进的游戏?” 林焕懒怠绕弯子,但江雨白的话还是引起他几分兴趣:“说说看?” “想听了?” 两人平淡的语气完全不似在拼力僵持。 “我是章京大学制药工程系教授。化学、生物学、药学都是鄙人的专长。”江雨白平静道,“这些我说过,你也都知道了。” “然后呢?” 江雨白在黑暗中微笑:“你不会没听说过章京大学那宗悬案吧?” 他这么一提,林焕就突然想到了一则新闻。 章京是桦国的首都,林焕进入游戏前正是在章京一家肿瘤医院住院。那时有大把的时间无法打发,他喜欢闭着眼睛听听章京电视台播报的新闻节目。 那一会儿,发生章京大学的一宗悬案正闹得凶。 有一整栋宿舍楼的学生深夜集体中毒,莫说中的什么毒、怎么中的无法查到,就连是人为还是某种超自然的巧合也无从知晓,若说是人为,动机又是什么? 这个案子被街头巷尾传得玄之又玄,警察多方查访,焦头烂额也找不到凶手。 就这么耗着,猖狂的凶手又开始二次下毒,有学生开始死亡,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 林焕微微挑眉:“是你做的?” “对啊,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和你有仇?”就算有仇,怎么会一整栋楼都有仇。 江雨白嗤嗤的笑了:“能有什么仇?不过是日子太无聊,需要一点调剂罢了。” “哦,这样啊。”林焕轻轻跟着笑了一声,猛然发力,只听咯的一声脆响,江雨白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江雨白退开一步,手无力垂下,手指也在不住地颤抖——他的手腕断了,是被林焕活生生捏断的。 江雨白喘息着,额头渗着冷汗,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微微翘起:“呵,看不出,你也挺狠的嘛。” 林焕冷淡的回道:“谬赞了,死变态。” 江雨白也不恼怒:“哦,我有点后悔了。你还蛮有意思,我该留下你的。” 林焕心中一跳,脸上不动声色:“什么意思?” 随即,江雨白那边故意似的,发出了一声瓶盖合拢的轻响。 林焕冷声问道:“你拿着什么?” “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江雨白缓缓解释道,“我自己调的。” “毒药?你怎么会有毒药?” “初始武器啊。”江雨白轻蔑的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没有初始武器吧?” 林焕抿紧了唇。 的确,游戏进行到现在,江雨白至少没有在他们二人面前暴露过自己的初始武器,这令他们几乎忽略了这个问题:江雨白是个狼人啊,他怎么可能没有像样的初始武器? 如果他的初始武器选择了毒药,这就合情合理多了,他对这个太在行了,而且还用这个杀过人! 林焕已经开始眩晕,呼吸困难,胃里也难受欲呕,他想不通,江雨白是怎么对自己下毒的? 难道是滴在他皮肤上的那滴混着血腥味的冷凝水? 林焕晃了晃,稳稳的站住了,他抬起没有焦距的眼,向江雨白轻轻的说了句:“我死之前,你会先死。” 随后合身扑上! 几个回合,他又卸了江雨白的另一条胳膊,肘击后背,江雨白哇的吐了口血。 对方也在努力挣扎,林焕脆弱的胃部多次被击中,额角也留下了淤青,他脸色惨白,可偏偏愈战愈勇,拳拳向死不留后路。 江雨白哈哈大笑:“林焕,你真的要杀人吗?” “你是人么?”林焕一拳砸在他脸上。 突如其来的一阵强烈眩晕,林焕脚步不稳,险些跌倒。 一双手从侧旁扶住了他。 同时,啪!一颗子弹穿透了江雨白的肩胛。 嘶—— 江雨白两条胳膊都举不起来,痛的说不出话来。 肖一游把林焕扶在一边,柔声说:“你先坐会儿。” 说罢,回身就把想要逃走的江雨白按在地上! 肖一游下了狠手,就连林焕都听得到对方血液迸溅,大片洒落在地上的声音! 江雨白发出一连串的笑声:“肖一游!我低估你了,你回来的这么快啊!” 肖一游不和他啰嗦,搜遍了他全身:“解药呢?” “什么解药?我只有毒药,哪来的解药。”江雨白还在装糊涂。 “江雨白,你大概搞错了一件事。在我这里,解药比你的命重要,否则刚才你就死了。” 肖一游从江雨白手里夺过毒药瓶子,扒开江雨白的嘴就灌:“没有的话,你就陪他一起死啊?” 他孤注一掷的猜测:如江雨白这般骄傲的用毒高手,绝不想死在自己做的毒药上面,就算他现在没有,也一定能做出一份解药! 江雨白被迫喝了一大口,一边用他没有力气的手抓着肖一游的手腕,一边拼命的呕吐:“好你个肖一游!” 江雨白灌下去的量很大,比林焕发作的也快得多,挣开肖一游的束缚,他便跌跌撞撞的向着黑暗里跑去。肖一游用几个箱子遮住林焕:“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跟去看看。” 前方是那群僵尸鸡的来路,也是江雨白的来路,熟知地图的肖一游清楚,那里是肉联厂里众多冷库其中的一个。 冷库的门开着,江雨白径直跑了进去,肖一游毫不犹豫的追上。 冷库里头雾气涔涔,冰冷刺骨。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很多空箱子,上面的封条都是刚刚划开的。 很明显,江雨白一早躲在这里,发觉外头有人,他先放出了所有的僵尸鸡吸引注意力,再伺机偷袭林焕,为的是林焕手里那把钥匙。 肖一游忿忿的踢开箱子,向里头冷声喝道:“江雨白,这就一个门,你以为自己还跑得掉吗?” 回答他的只有气扇转动发出的嗡嗡声。 冷库的电力和制冷也归控制室控制,童言给整座工厂通电之时,冷库也重新开始制冷,通电的时间短,冷库内的温度不算太低,肖一游穿着夹棉的工作服还受得住。江雨白就不好说了。 肖一游怕他冻死了弄不到解药,紧迫的追进去,不忘带上了冷库的门。 门外坐着林焕,他不怕被锁在冷库中。 顺着地上的新鲜血迹走了几步,肖一游看到了江雨白。他似乎也没打算躲,只倚着冷库的墙壁瘫坐着,静静地看着肖一游。 他一旁的纸箱上摆着一些瓶瓶罐罐,看来是他配置毒药的地方。这些基础的粉末和液体,无疑就是他的初始武器。 江雨白对肖一游眉眼弯弯的笑了笑:“想要解药?那得自己配。” 肖一游用手电照了照他惨白的脸,又照了照那堆小瓶子,知道他是没有光源,而且中了毒又受了伤没气力,所以不能自己配药:“可以,你说,我做。” “啊……你敢信我?” “不信。”肖一游瞥他一眼,“我只信事实,所以你喝了我的药千万别死。” 江雨白眼睛睁大:“哦!原来你是想拿我试药,好主意呢。” 肖一游冷笑着补充了一句:“你最好也别耍花招。配了你们两个的解药,这些我都会销毁,一点不剩。” 第77章 死亡 肖一游最恨被别人威胁。在现世的时候,他宁可被别人禁闭几个月乃至断水断粮,生命垂危也不肯顺从,何况是现在? 无论什么情况之下,肖一游有的是办法变被动为主动。 解药他只配两份,剩下的全部销毁,这样一来,江雨白既没办法配出别的毒药,也没办法配出额外的解药,就算是为了自己,他也不会用假的糊弄肖一游。 江雨白哪能听不明白肖一游的意图?他微微一笑表示默认,随后慢慢引导着肖一游做出了一小瓶药。 看着瓶子里的淡青色液体,江雨白挑眉:“看上去颜色是对的,不过制药是件精细活,你真的按我说的用量分毫不差?” “大概吧。”肖一游摇晃着瓶子,“用量我都记得了,你先试试,一旦不对把你给毒死了,我也可以自己再调嘛。” 说着给江雨白强灌了半瓶下去。 等了一会儿,江雨白的脸色果然转好,人也能扶着墙壁站起来了。他笑眯眯的打量着肖一游,称赞道:“你手艺不错,不用量杯高精秤一样精准,比我那些学生都强,有没有兴趣详细学学?” 肖一游哂笑着讽了一句:“谢了啊,我可不想死。” 江雨白站着:“那么你打算杀我了吗?” 肖一游绑了他的手臂,语气不善的说:“多留一会儿,一旦有什么变故呢?” 江雨白呵呵的笑了声:“那你可别后悔。” 刚要往外走,哗啦一声——全部的灯又亮了。 江雨白变了脸色:“糟糕,门!” 肖一游惊愕:“怎么!”奔过去一脚踹向冷库的门。 那是扇牢固的金属门,冷库在通电的条件下,金属门因磁力自然合拢,从内部无法打开,肖一游接连踹了几脚,门纹丝不动。 江雨白在一旁看热闹:“别费力了,刚才我就是这么给困在里头的,除非再次断电或者控制室开门,我们出不去。” 工厂重新通电说明控制室有人,肖一游不禁心下纳闷:这个时候是谁在控制室?童言被红鸢追逐,应该不会回去,就算红鸢失败了,童言的位置暴露,也应该不会回去才是。 以红鸢的手段,武力上她失败的几率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智力和运气方面,完全是童言一方碾压。 这么一想,谁在控制室里,肖一游就更加不确定了。 林焕不知在用什么重重叩门,隔着门,他的声音显得气力不足:“肖一游!” “我没事,你怎样?”肖一游倒不在乎自己的处境,他着实担心的是林焕,还没来得及把解药递到他手中! “头晕而已,没什么大碍。”林焕稍一思索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我去去就回。” “林焕。”肖一游叫住他,却不知说什么好。林焕的总体情况比江雨白要好很多,他与毒物是皮肤接触,距离毒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有人进入控制室打开冷库的门,一切都还来得及,可他怎忍心眼盲且中毒的林焕独自去那危险的控制室?若是童言那伙人还在,岂不是羊入虎口? 若非如此,哪还有其他办法? 两人心意相通,肖一游没能表达出来的,林焕全都清楚。 他贴在门边轻轻说:“别担心,很快回来。” 不等肖一游劝解,他便离开冷库门口,忍着不适来到控制室门外。 凝神静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声。 林焕视力受限,若是有人屏息藏在里面也难发现,他想了想,先折回冷库外头,取了困在角落里的一只僵尸鸡。 重新来到控制室门口,他把僵尸鸡从门缝丢了进去,然后轻轻掩上了门。 鸡乱冲乱撞,在控制室里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但里面仍然没听到人声。 林焕心里有了计较,径直开门走了进去。 他推测控制室内无人,如果有人也不会是怀着杀心的敌人,否则听到门响,看到僵尸鸡进来而非玩家,他因该会稍稍放松,至少暴露出呼吸声才是。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控制室内无人,二是有玩家躲藏在内,主要目标是自保,而非伤人,无论哪种情况,林焕一个人足以应付。 进去之后,他一刀结果了僵尸鸡,就听得角落里呼吸声一乱。 他立刻拎着刀转过去,就听一个人腾地站起来:“林焕!是你?” “薇薇?”林焕一愣。没想到薇薇不在控制室外围,反而在屋内,“迟瑞呢?” 迟瑞向来和薇薇一起行动,可现在,林焕没能听到迟瑞的呼吸声。 “我们走散了。”薇薇担忧的把方才的情形叙述了一遍。 原来,薇薇和迟瑞到的比较早,起先的确是在冷库周边躲藏。 控制室内很快有激斗声传来,黑暗中有人开了后门,一股邪风卷出,正撞在迟瑞的藏身点,他就这么随之消失了。 “我是想重新打开电门,出去找找迟瑞……他很胆小,一个人一定熬不过去的。”薇薇听上去很是焦急,“然后就听见外面吵闹起来,我一时没敢出去,没想到是你们!” 林焕听得迟瑞走失也是心焦,他不会是在江雨白手里,红鸢丁猴对他也不感兴趣,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他被童言等人掠走了,落在吕婆婆手里,后果可想而知! 【诸位玩家请注意,现在播报第一条死亡此信息。】 系统音突然响起,冷冰冰的飘荡在黑暗工厂的每一个角落,惹得林焕心头一跳,薇薇变了脸色。 难道在最后一个副本中,每一个玩家的死亡是由系统实时播报的? 偏偏说完这句,系统又卖关子似的停了几秒,薇薇颤抖的抓着林焕的胳膊,声音里带了哭腔:“不会是……迟瑞吧?” 迟瑞是所有玩家当中综合实力最弱的一个,他第一个死亡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玩家丁侯喉管破裂,流血而亡。副本地图剩余九人。】 说完这一句,系统恢复沉默。 工厂中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似的,无声且压抑。 死者不是迟瑞,薇薇明显的松了口气。但她知道只要进入副本,每个人都迟早要死,不仅是迟瑞、包括她自己都很难活到最后一刻。大家仍旧坚持着、为别人而担心,只是因为还守着那一丁点希望和良知罢了。 林焕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死者是丁猴,他仍忍不住唏嘘。 放在九十九名玩家当中,丁猴的本领并不赖。只可惜他对自己不够自信,总想着与最强者结盟保命,最后一关又错误的选择了红鸢,这才丢了性命。 丁猴一定死在童言那一伙人手中,红鸢若是认真结盟,他起码不会死的这么快。又或者是,红鸢处在了劣势自身难保? 玩家间的争斗仍在继续,林焕来不及想这许多,和薇薇断开了冷库的电流,他们迅速撤向控制室外。 出去的时候,林焕用重物在内封堵了两扇门,剩下的一扇门因为没有钥匙,只好在外面摞了几口大箱子,把门口遮挡住。 这样一来,工厂起码不会在短时间内再度断电了。 回到冷库门口,正遇肖一游扭着江雨白出来。他迅速给林焕喂了解药,听林焕说了迟瑞的情况。 薇薇坚定地说:“我得去找他。” “要去一起去,大家有个照应。”肖一游叹了口气,想提丁猴的事,终究没能说出口。 林焕轻轻按下肖一游的肩。 他清楚肖一游的心思:他虽张口闭口的叫丁猴灯泡,其实是拿他和薇薇迟瑞一样,当自己人看的。 在这最后的十个人当中,童言、吕婆婆、颜青云、江雨白是敌,红鸢两不靠,剩下的都可以算是自己人。 所以丁猴的死,迟瑞的失踪,在场的心情都很沉重,除了江雨白。 江雨白看似心情不错,他轻巧的瞥了眼林焕,对薇薇说:“丫头,劝你别犯傻,趁那边两伙人打架,我们尽快找门才是正事。” 林焕不得不重申了一句:“我不是本轮钥匙主人。” 薇薇看看林焕,又看看江雨白:“我们现在去找门有什么用?又不知道钥匙在谁手里,难道你有思路了?” 话问的是江雨白,林焕心里却是一动。 江雨白:“没啊。找到了门,在外头埋伏着也好,钥匙主人总归会来开门,到时候……” 他在颈间比了个手势,淡笑着说:“需要我,我可以帮忙。” 仿佛杀人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林焕眉头紧锁,所了句:“不必。” 几个人原地待了一会儿,根据对地图的记忆商量好搜索路线,王工厂西北角而去。 那里是生猪饲养圈,地势复杂,周围有饲料仓库、兽医室、消毒间,中间围着待宰圈,隔壁就是屠宰加工车间。 童言如果要逃,大概率是往那个方向去了,迟瑞也可能和他们在一起。 一路走来,路边有多处打斗痕迹,墙壁上飞溅着血珠,战斗看起来十分惨烈。 直进入了生猪饲养区,地上泥水纵横,血迹再难寻见,诺大的区域内静的让人发毛,既看不到童言等人,也找不见迟瑞。 去路就此断绝,薇薇心急如焚,在生猪饲养区内不住的兜圈子。 就算童言等人已经离开了,也总该有个去向才对。 她在一扇锈迹斑驳的门前停下,迟疑半晌,问:“这里……是通往哪儿的?” 第78章 童言 薇薇一句话出口,引得众人纷纷看向那道铁门。 铁门没有开阖过的迹象,门面、合页、把手上处处布满铁锈,遮住了铁门原本的模样。 林焕伸手一推,门纹丝不动,曲指敲了敲,声音沉闷,看似很沉厚,也不知里头是个什么去处。 门口堆积的杂物没有被搬动过,童言等人是不可能跑进门内的。 那么薇薇注意到这扇门,原因只能是那则关于门的提示:【首当其冲。】 肖一游比照地图,立刻定位出了这道门:“是候宰圈去往屠宰加工车间的大门,后面应该是——” “生猪淋浴间。”林焕提前一步给出了答案,“这就是第一道门。” 薇薇疑惑:“可是锁孔在哪里呢?并没有可以打开的地方啊。” 肖一游接过林焕递来的匕首,又在门上轻轻刮了一下:“先得去掉这片锈蚀。” 话音一落,只听砰一声,隔壁兽医室的门被撞开了,童言血淋淋的冲了出来。 林焕、肖一游、薇薇,乃至重伤的江雨白都是有些手段的,在门开的同时就各自隐蔽好,所有人都没有被童言看到。 童言自顾自的冲到猪圈口,被赶来的红鸢一脚踩住:“去死吧。” 童言哪肯就范?当即高呼吕婆婆和颜老来救命。 这三个人果然是一伙的,吕婆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张牙舞爪的挡在童言身前,就连除了运气什么都不在行的颜老也抱紧了童言,高声叫道:“我能把其他人都喊来,你欺负一个孩子,看你怎么说。” “他是一个孩子?”红鸢冷冷的瞥了吕婆婆一眼,“一个率领了各路妖魔鬼怪的孩子?最凶恶魔鬼也不及他残忍嗜血。” 红鸢扬起手里的金属丝:“这种魔鬼还是下地狱去吧。” “等等!”童言捂着眼睛惊叫,“我不是本轮钥匙的主人!我用我的性命发誓!” 红鸢脸颊上沾着大片的污血,她裂开唇角对着童言一笑,那种美丽令人战栗。 她轻轻的说:“有什么关系呢?就像你们单纯的想杀丁猴充饥一样,我也单纯的想杀了你,和钥匙没什么关系。” 丁猴的死,她终究还是在意的。 那么红鸢此刻是想要为丁猴复仇还是只为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看她眉目间少有的愤怒之色,肖一游猜测两者兼有。 红鸢果断的把金属丝往童言身上一抛。 不想童言此时还在垂死挣扎,借着自己个子矮小,他往后头一缩,拼尽全力的一推——硬是把吕婆婆和颜老送进了红鸢的金属圈内! 同时——砰!一枪打向红鸢的头。 原来,他是想牺牲同伴来掩护这致命一枪! 如果成功,红鸢必死,吕婆婆和颜老也活不成! 可红鸢也做出了非人的操作!她脸一侧,竟然就险险躲过了这颗子弹的运行轨迹! 只有一缕断发随着她的动作缓缓飘落在地。 这是什么样的速度! “好狠的小魔头。幸好站在他对面的不是我们。”肖一游边对林焕耳语讲解那边的战局,边感慨说,“那个小姑娘也强的有点过分了,还是不要正面冲突的好。” 且说金属线马上就要把吕婆婆的脑袋削成两半,可吕婆婆身形像只大老鼠,反应也和老鼠一样灵敏,她快如闪电般的一缩,人已经在三步开外,她无甚表情的回头看了眼童言,再没有半分维护,躬身一窜就不知窜到哪里去了。 颜老可就没有那样的好身手了,好在他有运气加持,看似必死的局也能挣出一分活路。 他哇呀的一叫,整个人倒在童颜身上,竟也脱出了束缚,无奈的是红鸢的金属丝收的极快,他人是脱出去了,右手的手指却被齐齐的截掉了三根。 血流如注。 溅在童言脸上,他只是嫌弃的蹭了蹭,没有半点动容。 颜老惊恐之下一脚踢开童言,抱着残手嚎叫着跑远了。 童言就这么失去了同伙的维护,他扶着栅栏慢慢地站起来,紧紧地抿着唇,一张秀气的小脸上惨白惨白的,倒是镇定的很。 他在之前的缠斗中伤势过重,再也跑不快了,反正逃也逃不出红鸢的掌心,他干脆站直了,重新举起□□对着红鸢:“姐姐,运气值我压你一头呢,我不信你次次都躲得过子弹。” 他那还属于儿童的白嫩柔软的手扣紧了扳机:“姐姐,和我一起去地狱……” 他稚嫩的童声戛然而止。 在这之前一秒,红鸢舞动金属丝抛出了个复杂的花式——兜头盖脸的向他罩去。 唰——金属丝迅速收回,空气里闪过一丝带着血色的银光。 而童言还在呆呆的站着。 红鸢转过身,背对着他:“姐姐没兴趣呢。” 说罢迈步走开。 她径直向铁门边而来:“林焕、肖一游,是你们在那里吗?” 啪! 童言的枪响了! 红鸢背后中枪,子弹透胸而过,她晃了晃,不可思议回身看向童言。 他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缓缓邪笑着,表情僵硬,然后,他脸上、身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线,整个人像一堆积木一样轰然倒塌,徒留一地尸块。 开枪之前,他确实已经被金属线割的零碎了。 为什么他的意识残留了这么久,又是什么支撑着他扣下了扳机? “魔鬼。”红鸢捂着伤口,厌恶的看着那些尸块。 此时系统才慢吞吞的说: 【诸位玩家请注意,现在播报第二条死亡此信息。】 【玩家童言粉身碎骨而亡。副本地图剩余八人。】 原来系统只会在人死绝了的时候才播报! 红鸢恨自己太大意了,居然会栽在一个小孩子的手上! 她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那是童言死后,系统自动转移到她身上的钥匙。 她划开包裹着锁孔的铁锈,这就耗去了她大半的体力,血从她的伤口洇出来,她的红裙子颜色更深了些。 终于,她把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她的脸色一滞,目光锋利的向着林焕等人藏身处看来。 “不是这把钥匙,你们骗我?” 林焕站起来,平静的回答说:“我没有骗你,我不是钥匙的主人,童言,也不是。” “那是谁?”红鸢的神色有几分凌厉。 “我的确知道,是在你离开之后。但是抱歉,我不能说。” 红鸢看着林焕,好像看着一个怪物:“你不明白吗?我杀童言不是因为他有钥匙……” “我不说也不是因为你杀了人。”林焕打断他,“我没有权利把钥匙主人的名字公布出来,你可以理解的吧。” 红鸢脸上阴晴不定:“我懂了。”话声未落,一根金属丝甩出的套索向着林焕左侧飞快罩来! 在她看来,林焕不说是因为钥匙主人是他们的朋友,可能是被吕婆婆掠走但半路逃脱了的迟瑞,更有可能的是钥匙主人就在他身侧! 林焕右侧是肖一游,肖一游的呼吸节奏红鸢很清楚,所以她把目标集中于林焕左侧的两人!一个是薇薇,另一个是手腕断掉,胳膊脱臼的江雨白! 薇薇发出一声惊叫,同时啪的一声脆响,肖一游的子弹出膛! 那根像头发丝一般粗的金属丝居然断了! 这枪法精准的令人害怕! 红鸢惊讶的看了眼肖一游,又把视线转向慢慢站起来的薇薇和江雨白。 随后,她仅盯着江雨白一人,开口问林焕和肖一游:“他也是你们的朋友?” 肖一游闲闲的抱着胳膊:“不是,他是我们的俘虏。” 江雨白勾起唇角笑笑。 “好吧。”红鸢重伤之下知道不是这些人的对手,移步走开。 “喂。”肖一游在她背后喊,“需要帮忙吗?” 他指的是她的枪伤。 红鸢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人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红鸢走后,薇薇立刻奔向兽医室方向,她想着迟瑞有可能躲在此处, 哪知一进门,就被里面的惨象惊住了。 满地的残肢、碎肉、血迹……处处都在无声的证明着:这里曾是一处血腥的屠宰场,而屠宰对象显然是一个人——他们的熟人,丁猴。 丁猴的脑袋还摆在兽医的处理台上,大睁着双目,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薇薇背过身呕吐。 林焕跟在她身后,闻得满鼻血腥,自然知道薇薇看见了什么。他只能扶着薇薇的胳膊,防止她因这强烈的刺激而脱力跌倒。 可就在这时,林焕自己却觉得天旋地转。 直到肖一游抱住他、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才渐渐缓过神来:“刚才……怎么了?”声音都是哑的。 肖一游急切的说:“你摔倒了,没事吧?” 林焕摇摇头,用力的按下太阳穴,他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如此衰弱。 肖一游立刻想到了什么,回身就去拧江雨白的胳膊:“江雨白!” 江雨白却先他一步扼住了薇薇的脖子:“别装了肖一游。你还真想他活着?游戏规则,他活着你不就得死?” 肖一游举起了枪:“你懂什么。说,你把林焕怎么了?”他不确定,江雨白所有的药粉都已经被销毁,难道是解药的问题?相同的解药,为什么江雨白没事? 江雨白立刻缩到了薇薇身后:“还能怎么样,他是个癌症病人,对这种解药的成分比较敏感而已。” 肖一游的一颗心在胸膛里狂跳:“所以呢?怎么解!” “我不知道。”江雨白干脆耍无赖。 “你最好知道。”肖一游说,“你以为用女孩子做人质我就不敢杀你?我有一万种办法让子弹拐弯。留着你,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用罢了。” 江雨白笑了:“呵,那让我开一道门,我就告诉你。” 肖一游微讶:“什么?钥匙又不在我这。” 江雨白把薇薇扼的更紧:“的确不在你那,在这个姑娘身上吧?” 第79章 冷库 肖一游扶着林焕,江雨白扼着薇薇,铁门前气氛剑拔弩张。 听闻钥匙在薇薇身上,肖一游吃了一惊。 【他/她误入游戏,不在游戏中死亡便在现实中死亡。】 怎么想,薇薇都和这句提示搭不上关系。 江雨白挑眉看向肖一游,眼神里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我们几个都在副本三当中,你不会没注意到她房间里的警服吧?” 薇薇如今一身便装,并没有套着病号服,那么一个健康、年轻、积极向上的警察怎么会进入这个将死之人的游戏?江雨白以此判断薇薇误入游戏是有几分依据的。 “至于后半句……” “后半句:不在游戏中死亡便在现实中死亡。”林焕向前迈了半步,站在铁门前,“薇薇进入游戏前面临一场车祸,这件事她只对我说过。江雨白,你的判断的确是对的。” 江雨白笑了:“薇薇女士,你的朋友把你卖了,不如乖乖把钥匙给我吧?” 薇薇被他卡着脖子,勉强发声:“我没有!” “咦?你不愿合作,是想让我杀了你吗?”为了获得最后一道门的线索,江雨白不介意手上再沾上一点血。 “江雨白,如果她死,猜猜你能多活几秒?”林焕扬起手,“你看这是什么?”他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个金灿灿的东西,还不等江雨白看清楚,便送进了铁门上的锁眼。 “钥匙?”江雨白看向林焕,惊住。 他彻底搞不懂了,薇薇不是钥匙主人吗?为什么钥匙又在林焕那里? “那不是这道门的钥匙吧?”江雨白仍怀着最后一点期望。 “很遗憾,是的。”林焕将这点期望完全掐灭,“钥匙主人可以自愿转移钥匙给任何人,这是我们之前验证了的。” 说罢就要转动门锁。 “等等。”拦着林焕动作的却是肖一游。他迟疑的捉着林焕的手腕,在他耳畔轻轻说,“还是让他开吧。” 肖一游不能不顾忌江雨白的话——如果不把钥匙交给他,林焕的身体该怎么办? “别担心,我有分寸。”林焕拍拍他的手背,拧开了门锁。 铁门轰然洞开,整座工厂开始剧烈震颤,无数的尘土、杂物在混乱中倾倒在他们身上,大家不得不就近暂避。 伴随着震颤,一阵嘈嘈切切的巨响由远及近,仿佛一台巨型机器开始了运转、尖锐的摩擦声震得人耳鼓发麻。 再睁眼,好像积木被推倒重建,车间里已经是另外一番模样。 他们立足的地方还是生猪饲养区,来路被彻底封闭了,在原先有墙的地方却开辟了一条黑洞洞的通路。 而江雨白鞋底抹油,早趁乱一头钻进了门去,现在早就逃得看不见人影了。 林焕听肖一游简要说明了情况,对江雨白的逃走不太在意:“算了,没那么严重,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 肖一游知道他不过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绝了自己出游戏的后路,拼全力保肖一游出去。可肖一游视他为性命,林焕这样做,他又如何能安心? “听我的,先找到江雨白那个混蛋再说。” “地图已经变化了,你打算怎么找呢?”林焕不急不缓的劝道,“如果我能出去,这点小毒自然就解了,如果我出不去,解不解的又有什么关系?争取时间,尽快找到最后一扇门才是最重要的。” 肖一游望着他那认真的神情,苦笑:“林焕啊林焕,你要真是这么想的我该有多放心。” 【恭喜玩家打开第一扇门,下面公布第二扇门的谜面及钥匙主人信息。】 【谜面为:图。】 【钥匙主人:他/她杀人无数,但没人知道。】 肖一游愣了愣,脱口而出:“江雨白?” 要不是江雨白自己坦白,旁人哪知道他在现世里杀了那么多的人?而如今这一点也只有肖一游和林焕知道罢了。 林焕叹了口气:“的确是他了。那么这个图字也好理解,框内为冬,应该是处冷库。” “啊……不会是刚才那座冷库吧?” 工厂里有好几个冷库,若说和江雨白有关的,是那个冷库的概率很大,江雨白也会第一时间赶过去。 林焕无奈,只得同意去找江雨白:“走吧,去看看,顺路也找找迟瑞。” 不想薇薇提出了不同意见:“我想在这里等他。以迟瑞的性格,他不敢走的太远。” 肖一游说:“姑娘,你怎么也开始任性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放心。”薇薇故作轻松的做了个鬼脸,“我的隐蔽手段林焕知道,而且我没钥匙了,藏着不出来他们也不会为难我的。” 她说的不错,思虑再三,林焕和肖一游只好点头。 他们与薇薇分路而行,走了不久,来到一条丁字岔路口。 两边的走廊灯好像坏掉了,分辨不出两条路分别通往哪里。 正犹豫,一小群僵尸鸡卷着股寒气从左边的黑暗里冲过来,向着二人又抓又啄。 肖一游一一干掉了,走向左边路口:“这边的可能性大一些。” 林焕却转向右边:“先到这边看看。” 肖一游诧异:“怎么说?” “空气里有股干燥的灰尘气味,如果我没猜错,这边应该是我们进厂的路。” “哦?”肖一游明白了,“那副地图?” “对,工厂的结构变化,地图也应当有变化才是,依着地图,我们能更快的找到冷库的位置。” 肖一游双掌一击,由衷佩服:“我家小首席思虑周全,不愧是智力榜第一了。” 沿路潜到地图前细看,地图果然比之前有了差异。原本控制室外的小冷库不见了,在附近不远处多出了一个超大型的冷库,标注为工厂唯一的冷储间。 肖一游指着图给林焕讲解:“冷库呈东西走向的长条形,东边是正门,较大,西边是个小门。想要前往工厂其他区域,这个冷库是必经之路,绕不开。” 林焕沉吟:“图字并不难解,我们得快些,否则面对的将不仅仅是江雨白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江雨白的速度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快一些,即将到达冷库东门的时候,整座工厂又开始剧烈震颤、在震颤中拆解重组,变成了一副全新的地图。 来路全部被封锁,而前方的路似乎只剩下穿过冷库这一条,望着眼前寒气涔涔、大敞四开的冷库,如果不想被困在原地等下一次工厂重组,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 【恭喜玩家打开第二扇门,下面公布第三扇门的谜面及钥匙主人信息。】 【谜面为:吕秀娥讨厌的东西。】 【钥匙主人:一条孤独高贵的雪原狼。】 林焕:“……” 肖一游:“……” 系统对于每个人的过去真是无所不知啊。可问题是,这条提示指的是林焕还是肖一游? “海岛送别,你曾说过的这句话我记忆犹新。”林焕复述:“表面上,我们是一身泥水的杂毛狗;内心里,我们是孤独高贵的雪原狼,指的应该是你。” 肖一游摇摇头,微笑:“我还说了下一句: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纯粹到表里如一,永远不会从雪原狼变成杂毛狗。我现在已经是条杂毛狗了,所以雪原狼什么的指的是你啊……林焕。” 林焕失笑:“没有人会这么说自己。” “所以我的特立独行令你印象深刻,对不对?” 林焕无语,只好跳过这个话题:“还是先找到门,我们两个谁是钥匙主人一试便知。” 两人从冷库东门潜入,被寒冷的雾气一冲,不由相继打了个哆嗦。 这座冷库的举架非常高,一排排货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屋顶,看着足有十余米。货架上面零零散散的摆放着许多包装箱和冷冻货品,大部分东西都在工厂的震颤中掉落在地上,处处堆积如山。 在泥泞中走了几步,肖一游的鞋子湿了,双脚如针扎般的难受,再看林焕,他穿着一双单鞋,在泥水中走路,早就洇湿的看不出颜色。 肖一游皱了眉,轻声说:“等下出去,找个地方先给你暖暖脚。” 林焕猛然停下,抽出一只手履在肖一游的嘴上,用极轻的声音说:“好像有人。” 肖一游顺手拉他躲在货架下:“啊……你说前头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像只大老鼠呢。” 林焕点点头:“的确,若不是知道她的习性,当真会以为是只老鼠。” 肖一游鼻子里轻轻一哼,杀意陡现:“做掉吗?” “不,来不及了。”林焕阻止道,“除了她,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个人。” 林焕所说的这个人在冷库西门口,他悄悄潜藏着,目标应是冷库当中的所有玩家。大老鼠吕婆婆首当其冲。 林焕和肖一游的距离较远,除非对方和眼盲的林焕一样感觉敏锐,否则不会发现两人。 林焕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们退回去。” 肖一游也不问为什么,扶起林焕便往回走。 结果刚折回到东门口,冷库门就在他们面前轰然合拢。 他们居然给关在冷库中了! 第80章 暖脚 林焕和肖一游距离脱出冷库东门只有一步之遥。 既然已经被困,只好接受现实。 所幸外头的人还没能发现多困了两个人在内,若能耗到两边的争斗接近尾声,说不好还能坐收个渔翁之利。 念及此,林焕和肖一游并未慌张,他们顺着冷库边缘重新折回西门方向,吕秀娥此时已经闹腾起来了。 她正在试图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破门,沉重的箱子、铁架子、大块的冻肉毫不客气的向西门招呼过去,粗鲁而又疯狂。 扔东西的间隙,门外有人凉凉说了句:“吕婆婆,您先别恼,说了您讨厌的东西,我立刻就开门放您走。” 果然是江雨白。 开过了门,他还徘徊在周围不肯离去多半是想等待时机,借用地势之利围困过路的玩家。 他很幸运,居然堵到了下道门谜面中出现的人物——吕婆婆。 如果他知道自己还堵到了下道门的钥匙主人,大概会开心到飞起。 但吕婆婆可不是一块任人拿捏的软骨头,听到江雨白的话,她突然站了起来,这一瞬她的脊背笔直,神色骄傲。 肖一游这才发现她居然有那么高。 “后生,已经玩到最后一关了,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如果说出提示,任何一个思路正常的玩家都会选择灭口的吧?这样不单能减少一名竞争对手,同时也捞到了对方手里的钥匙。而且这种方法杀人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江雨白只要转身离开就行了,随着冷库温度的不断降低,里面的人早晚都要冻死。 这一点吕婆婆想的清楚明白。 说了提示大概率会死,不说反而活的久些,她要是铁了心的不说,江雨白也拿她没办法。 “这样吧,我们结个盟。”江雨白早想好了说辞,“只要您告诉我最讨厌的东西,我就放您出来,我们合作。” 吕婆婆哼了一声:“怎么合作?” “我们去第三道门前埋伏,只要有人来就合力干掉他,门我来开,余下的钥匙归您,怎样?” “呵呵,武力榜上前三位一个重伤,一个瞎眼,还有一个心思重、顾虑多,剩下的更不足一提,埋伏杀个人不难吧?你怎么不自己干?” 吕婆婆知道江雨白的身手,但显然不知道江雨白当前的状况。 “我手折了。只剩一只手,没十成把握呢。”江雨白轻轻笑着,“您看我多坦诚,总比童言那个小混蛋值得信赖吧?” 童言在生死关头出卖过吕婆婆,是她心头大忌,听江雨白提了童言,吕婆婆的脸立刻拉下来了:“呵,那你凭什么相信我呢?” 如果我出去,你怎么能判定我会信守合作承诺,不直接杀你取钥匙? 短短一句话,掀起的杀气仿佛凝结了周遭本就冰冷的空气。 武力榜上第五位的吕婆婆想杀第四位仅有一只手的肖一游,也该是件很轻松的事吧? “您一把年纪了,我这样的后辈,您喜欢的紧。”江雨白话说的没脸没皮,“我和童言在某些方面很像,您愿意与他合作,自然也会接纳我。” 这些话和吕婆婆的背景相关,至于江雨白是如何打听到了吕婆婆的喜好,林焕就不得而知了。 江雨白没想到的是,吕婆婆因童言的事受伤很深,至少不想转头就接纳与之相似的成年魔头江雨白,对江雨白的邀请,她一口回绝了:“做你的白日梦!” 江雨白很意外,愣了一会儿才平淡的说:“是我考虑不周了,您刚刚大展拳脚又摔又砸,一定燥气的很,我给您一点时间冷静一下吧,我就在门外守着,您要是回心转意,随时叫我。” 说完这句话,江雨白再不出声。 吕婆婆气急败坏的砸了一会儿门,奈何门结实的很,连一个凹坑都没留下。 她彻底放弃了,并开始在冷库各个角落走动,试图寻找其他的出口。 冷库大概被设定了温度,越待越觉得冰寒刺骨。 为避免和吕婆婆正面相遇,林焕和肖一游爬上了墙边的货架,一动不动的藏在了高处的阴影里。还好穿着加棉带绒的工作服,能稍稍抵御寒气。 肖一游一边观察着吕婆婆的动向,一边给林焕脱了鞋袜,把他一双冰凉的脚揣在自己怀中。 感觉到他胸口的温热,林焕愣了一下:“你还是暖暖自己的脚吧,我没关系的。” 肖一游故意打趣他:“不行啊,我柔韧度不够,脚丫子够不到自己的胸口。” 闻言,林焕沉默片刻,摸到了肖一游的脚就要脱他的鞋袜。 “你做什么?”肖一游向后一缩。 林焕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平平看过来,认真的说:“你帮我暖,我也帮你暖……” 肖一游扑哧一声乐了:“死心眼啊你,我的人,和我客气什么?” 听他说的如此直白,林焕脸上挂不住,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但终于没有反驳什么,只任他抱着。 肖一游目的达到,心情大好。他一边居高临下的观望着吕婆婆,一边给林焕实况讲解。 也亏得吕婆婆闹的动静大,两人在高处你来我往的轻轻说着话,声音全被下头翻箱倒柜、乱砸一气的巨大声响湮没。 吕婆婆在诺大的冷库里翻了一圈一无所获,因为穿的单薄,她开始哆嗦,打喷嚏,恶毒的咒骂不断地向门外的江雨白招呼过去。 奈何江雨白性子冷静沉着,怎么激都不出声。 闹累了,吕婆婆开始在角落里搭窝,她用一切能找到的厚实纸板层层叠叠的堆起来,人躲在里头再不冒头。 料想之后就是一场耗时的死扛。 肖一游知道林焕困倦,于是说:“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守着就好。”工作服厚实,暂时还能御寒,再过一会儿被冰雾打透就不敢睡了。 林焕也知肖一游许久没合过眼:“你先睡,我还能坚持。” “别闹。”肖一游说,“你眼睛看得见了?还是我来。” “肖一游……”事关肖一游的身体,林焕不打算妥协。 肖一游祭出杀手锏,一句话封住了他的所有辩驳:“你是我的人,别和我客气。” 林焕“瞪”了他半天,眼一闭,倒头便睡。 这一睡就不知睡了多久。 他是被冻醒的。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蜷缩在肖一游怀里,对方敞开衣襟,把他紧紧的包裹着,自己却在不停地哆嗦。 林焕摸到他的脸,脸颊冰凉,眼睑上凝着一层混着冰渣的水珠。触及他时,肖一游轻轻一抖,仿佛刚刚惊醒。 “呵,我好像也睡着了呢。” 林焕立刻也敞开衣襟,用衣服里层的绒面和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对方的胸膛上。 “傻瓜,再有一会儿你会冻死的。” “我怎么可能那么没用的死掉?”肖一游口齿不清的辩解着,同时开始活动手脚关节,观望吕婆婆那边的动静。 恰见吕婆婆抱着身子探头探脑的从纸箱堆里钻出来——她也冷得受不了了。 出来之后,她开始翻找货架上的食物,意图通过吃东西增加热量。 冷库里的冻品很丰富,冻家禽家畜按照区域有序摆放着,虽然大部分都在工厂震颤中掉落在地上,按照区域吊牌仍旧很容易找到。 吕婆婆先在内脏区逛了一圈,翻到了一个密封袋包装的带血生猪肝,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咬了一口,用力咀嚼着,咯吱咯吱的嚼冰声很远都听得清楚。 大概是嫌弃口感不好,她把猪肝丢了,又取了块猪肚,随后尝试了肠、心,再转去家禽区咬整只的冻鸭。 她的食欲彻底被激起,所有的货架都被翻找了一遍,所有的生食都塞进嘴里大嚼特嚼,直到她发现一面滴着水的货架。 这个货架在没有风扇的角落,化得快冻得慢。吕婆婆看到了一整面墙的软绵绵的包装袋,兴奋的禁不住叫了一声。 要知道为了啃那些冰坨她耗掉了多少颗牙!比起那些冻的瓷实的肉,这些可是天赐的美味! 她拽下一个熟褐色的大包装袋用力的撕开了,露出了里面软而有弹性的一大块东西。 可是吕婆婆突然愣住了。 她不知所措似的抱着那块东西,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直到确定那是什么,竟一脚踢了开去! 她低声骂了一句,又去拽货架上的其他包装袋和纸箱。 打开了再度失望,忿忿的扔到了一旁! 紧接着,这一面货架被她从上到下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口袋都打开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抛在地上,她一口也没碰! 对于这些东西,她甚至闻都不想闻,看着满地杂物,她甚至干呕了一声,怒气冲天的把一整面货架都掀翻在地! 肖一游默不作声地看着,慢慢勾起了唇角。 “啊。我知道了。” “嗯?”因为看不到下面的状况,林焕不明所以。 “那个有关于门的谜面。” “吕婆婆讨厌的东西?” “对。在这个肉联厂里,她讨厌的东西当然和产品有关。”肖一游在林焕耳畔轻轻吐气,“她现在翻的货架是——熟卤区。” 第81章 杀人 本是被困冷库,意外获取了门的信息,肖一游觉得很值。 吕婆婆讨厌熟卤的肉类,因此第三道门是熟卤车间的门无疑。看过的地图的肖一游表示,那道门并不难找。 “这就叫因祸得福。”他感慨了一句,从一旁货架子上取来了一桶东西,打开了摆到林焕面前,“再耗她一会儿,我有个不错的计划。我们先吃点东西积攒热量吧。” 林焕摸那桶,蹙眉:“我不吃生食。” 熟卤区只有一个货架,早被吕婆婆糟蹋的不成样子,林焕猜测肖一游从旁边货架上取来的是冷冻的生食。 “这可是好东西。”肖一游语气轻快,“冷库求生必备啊。” 他这么一说,林焕立刻反应过来:“黄油?”肉联厂里的黄油只可能是加工熟食或者制做配料包用的。 “对了。”肖一游用桶里自带的勺子挖出一块放进嘴里,“呃,淡黄油,腻是有点腻的……你喜欢吃咸的不?我再去找找?” 林焕摇摇头,微笑:“没那么矫情。” 说着也放了一块到嘴里轻轻地含着,隔了一会儿才慢慢咽下去。 胃痛越来越严重,他不敢吃太凉的东西。 肖一游看了他半晌,倾身凑过去:“要么你吃我嘴里化开的?” 林焕面不改色的推开他:“我不吃别人的口水。” 真是无时无刻的想要占他的便宜。 肖一游闲闲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被困在冷库中也有大半天的时间了。吕婆婆衣裳单薄,早就受不住了,她躲进了自己的纸箱堡垒,许久也没个动静。 肖一游计算着时间,对林焕说:“差不多了,我下去看看。” 他顺着货架爬下来,拎着枪径直走到那堆纸箱前头:“哎,出来商量个事。” 吕婆婆还是没动静。 “死了不成?”肖一游疑惑的向前迈了半步。 轰的一声,吕婆婆冲破纸箱,向着肖一游的腿张口就咬。 肖一游下盘灵活,游刃有余的避开了,吕婆婆只叼到了他工作服的一角。肖一游顺势拎着她的领子,把人整个的提了起来。 吕婆婆嘴巴冻得发紫,显得面相更加凶狠,她恶毒的盯着肖一游,哑着嗓子笑了声:“我才发现啊,你怎么也在这里头?” 早发现也就不用去啃那些硬邦邦的生肉了。 “冻了这么久,你还不够冷静么?”肖一游啧了一声,“实话说,我和江雨白那小子一样,是来找你谈交易的,如果你已经冻昏了头了,我们也没什么谈的必要了。” 吕婆婆眼珠一转,心知绝对不是眼前这位武力榜第二的对手,不如听听他有什么坏招:“呵,今天找我谈交易的特别多啊,后生,你想怎么谈呢?” 吕婆婆当真冻得狠了,开始愿意与人认真交流,这应该归功于江雨白的身体和心理双重击溃战术。如果还守在门外的他知道被肖一游抢了先机,不知该作何表情? 肖一游和气的眯着眼睛,对她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刻钟之后。 吕婆婆丢了块冻得像石头一般的肉,砰的砸在冷库大门上。 “外面的坏小子,放我出去!” 江雨白很快回应道:“婆婆想好了?愿意和我结盟了?” 吕婆婆犹豫片刻,不情愿似的说:“你得先放我出去。” “放您出来,您一时兴起杀了我怎么办?” “我有一把钥匙。”吕婆婆马上说,“我可以先交给你,但合作结束之后,你必须要还给我。” “这好像没能消除我的危险吧?”吕婆婆交了钥匙,出来仍可以杀了江雨白,游戏规则,凶手是可以获得被杀者所有钥匙的。 “我说话算话,后生不放心的话,拿了钥匙藏起来,怎么你都不亏。” 闻言,江雨白一时没了动静。 如果没了生命威胁,吕婆婆提出的这一条件的确令他心动。 他开始衡量是冻死吕婆婆划算还是合作杀人划算。 如果冻死吕婆婆,他可以得到一把钥匙,但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道门的信息;如果放她出来合作,他会得到信息,先人一步找到门,还能伏杀来开门的钥匙主人。 前一种方法,他只能得到一把钥匙;后一种方法,他能直接打开一道门。 江雨白是迫切想要开门的,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冒险了。 “婆婆,您可以把钥匙交给我了。” 吕婆婆果真从门缝里塞出一把金灿灿的小钥匙。 江雨白小心翼翼的装好,撤到走廊深处,用遥控打开了冷库的门。 吕婆婆浑身僵硬的走出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江雨白在走廊里嗡嗡的说话,回声很大:“婆婆,您不用在这里说,直接带我过去门那边吧。” 吕婆婆在阴影里笑了笑:这后生确实是猴精。就算到了熟卤车间门口,他也不见得出来,按照事先商量的合作方法,杀人的事给她做,他要么补刀,要么捡漏,得了钥匙,凭借一副年轻健壮的身板也逃的掉吕婆婆的追捕。 到时候想拿回押在他那的钥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吕婆婆来到熟卤车间门口,这里是通路尽头,附近只有一条不宽敞的来路连着一块小空地,里面横七竖八的堆满了杂物。 藏身处很多,想退走却不容易。 见到此处情形与肖一游分析的一般无二,吕婆婆心下暗赞,冷库里那两个后生论心思、智谋不愧是十个人里头拔尖的。 吕婆婆知道江雨白跟着,但不知道江雨白躲在哪里。她装模作样的埋伏了一会儿,只见肖一游从通道外头蹑手蹑脚潜了进来。 走到门前,他轻轻喊了句:“林焕!你在这儿吗?” 当然没人回答。 他作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站在门前细细研究那锁孔。 在他精神最松懈的时候,吕婆婆箭一般冲了出去把他重重扑在门上,轰的一声巨响,肖一游多半是要筋断骨折。 他挣扎着回身反击,一通苦战。无奈失掉先机,被吕婆婆一口咬在肩颈重要位置,当即动脉破裂,血流如注。 直到肖一游危在旦夕,江雨白终于忍不住窜出来,单手紧紧卡住了肖一游的脖子。 “去死吧!”他兴奋地看着肖一游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哪知吕婆婆转头向他就咬。 江雨白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见吕婆婆攻击他,他惊讶之余慌忙抬手一挡,被林焕捏断的那只手顿时被咬了下来! “哇——”他发出一声惨叫,抱着断臂就向走廊里逃去。 肖一游被吕婆婆假戏真做撞得太重,现下还有点晕晕的,江雨白逃走他来不及追上,于是随手丢过去一口木头箱子,狠狠砸在江雨白后心。 为了林焕的安危他没下死手,只打算生擒江雨白。可江雨白仅仅在跑动中趔趄一下,步子迈的又大又快。 “之前真该废了他的脚。”肖一游掏出怀里的用来装猪血的口袋丢在一边,揉揉额角,大步追上。 他与吕婆婆的计划十分周全。他来诱敌,吕婆婆负责反水,引出人再合力擒住,以肖一游的和吕婆婆的本领,只要江雨白肯出来,他逃走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可现在出现了两个意外。 第一,吕婆婆出于私心全力撞了肖一游;第二,江雨白不单狡猾,而且忍耐力惊人,再加上他逃走的时候吕婆婆未加阻挡,就这么顺利脱出了两人的控制。 但是,肖一游的计划可不仅仅如此。 通道尽头还伏着一人——林焕! 肖一游本以为自己和吕婆婆足以应对,不希望眼盲而且中毒的林焕参与这场争斗,把他作为备用角色安置在那里,可现在,林焕偏偏成了对付江雨白的关键位置。 肖一游心头火起,恨不得在江雨白遇见林焕之前就把他大卸八块,可追过去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通道尽头,江雨白背对着他定定的站在那里,一柄匕首从他后心透出,沾着猩红的血色。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身前的人,林焕仍旧举着刀,一脸淡漠。 “你早该退场了,去见你的学生们吧。”林焕一字一句的说。 他拔出匕首,一串血腥溅在墙上,江雨白瞪着眼睛缓缓跪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诸位玩家请注意,现在播报第三条死亡此信息。】 【玩家江雨白穿心而亡,副本地图剩余七人。】 林焕听到了江雨白倒地的声音,愣了愣。 他茫然的向通道深处望来,眼底一片漆黑。 肖一游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恐怕暂时无法从中走出来。 肖一游走过去心疼的抱紧他,轻轻叹了声:“你呀……怎么就不等我呢。” 江雨白死了,林焕身上的毒无解,他只会越来越虚弱,直到体力、精力耗尽而亡。 肖一游无从知道这段时间会有多久,他只能尽力维持着,争取尽快的打开最后一道门,送他回现世去。 只要他能回去,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不管他愿不愿意。 许久,林焕才推开他,勉强笑道:“别耽误时间,开门吧。” 第82章 未来 说到开门,肖一游才想起和吕婆婆的交易,折回门前想找她好好理论一番,她早就趁乱开溜了。无奈之下,两人只得先开门再说。 轮流试了钥匙,是林焕身上的那把顺利开了锁。 这样一来,打开的三道门中,已死的江雨白开了一道,成绩转移给林焕,加上他自己开的两道,林焕以三道门的成绩成为距离最后线索最近的玩家。 【恭喜玩家打开第三道门,下面公布第四道门的谜面及钥匙主人信息。】 【谜面为:进出口公司。】 【钥匙主人:戈壁飞鹰。】 肖一游稍稍思索,很快说出答案:“进出口公司,公司进出口,应该是肉联厂的正门门房,至于戈壁飞鹰,上戈下鸟,是个鸢字……这两个谜面不会是系统友情赠送的吧?” 第四道门的确相对容易,林焕猜想这两个谜面难不住剩余七人中的任何一人,开门将是一场速度上的较量,于是问:“我们距离工厂门房有多远?” “很远。”肖一游在熟卤车间找到了一副地图,把各车间的新位置给林焕复述了一遍:“我们在西北角,而门房在东南,要穿过整个工厂才能过去。” 林焕疲乏,听着更不想动:“那算了吧,红鸢被多人围剿会用最快速度开门,我们来不及的。” “那不如就地歇歇。” 林焕的决定肖一游从不多问,扶着他在高处找了块隐蔽的地方安顿好,肖一游简要勘察了周围的地形,说:“正好在熟卤车间,你等着,我给你切个拼盘去。” 林焕:“……” 肖一游也不知在哪弄到了加热的小电炉,挑着几样精致的东西加热切片,把一个方形大托盘堆得满满当当。期间又回冷库一趟,取了一片顶级的进口牛排,用黄油嗞嗞的煎了,热腾腾的摆在林焕面前。 “呵,终于又能吃顿像样的了,也不知道还要在这耗几天,多补充点能量吧。” 嗅着那香气,林焕也有了点胃口,肖一游细细的切了牛排喂过来,他就顺从的张口吃掉,两人有说有笑的,直到吃完了这餐。 肉联厂的原料不错,卤味也好,肖一游吃的舒心,撤了餐盘仰面躺倒在林焕腿上,幽幽的叹了口气:“啊……真想和你过过这种吃饱了就倒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实现?” 林焕垂着眼,无焦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轻轻笑了笑。 不会实现了。 最终名额只有一个,不是两人都在游戏中死亡,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人走出去,回到现世,背负着另一人的牺牲和死亡,将余生过得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 那会是一场怎样的煎熬? 所以还不如短痛。 自私一点说,林焕希望死的那个是自己。肖一游性情乐观,他也许会走出来,可林焕不会。 “肖一游。”他突然发问,“余生你想过怎样的生活?” “余生啊……”他认真思考了一番,“只要能出去,我一定能走出那个私人监狱,而且正好可以借机玩失踪,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联邦政府认定为死亡,世界上就没有肖一游这个人了。”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仰脸问林焕:“那个时候我就换个名字,天天赖着你,怎样?” 林焕笑了:“我可养不起一个世界顶级富豪。” “我养你啊。”肖一游立刻说,“国际名人肖一游死亡,他的财产会被瓜分掉,他赚钱的本事可不会。用不了多久我们会重新成为富翁,凭你余生想要什么都能实现。” 林焕摇摇头:“我不想要什么,只想找个人烟稀少、风景好的地方,过过平凡的日子。” 肖一游想了想:“你喜欢寒带森林吧?这个容易,我们可以移居到北欧或者西伯利亚去。” “你怎么知道?” “呵,你忘了,你在几年前的比赛采访中提到过。” 林焕:“没有播出吧?”他不记得自己在电视上说过这段。 肖一游神秘笑笑:“作为私藏,我让他们把这段剪了。啊,对了,我在瑞典和贝加尔湖附近匿名购置了两处房产,我们可以去那边隐居,每天去林子里头打猎,去湖里面捕鱼,天寒就围着壁炉烤火,你看书我品酒,多惬意。” 林焕微笑着,沉默片刻:“好啊。” 他知道,想象终归是想象,不能实现的想想也就罢了,深究细节只会令人痛苦。 可肖一游仍沉浸在对未来的安排中,语调轻快:“唔,这两处房产我都亲去打理过,现在也有专人负责看管打扫,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瑞典那处在北部沃尔森林镜子湖边,距离最近的卢克小镇有三公里远,你乘飞机去斯德哥尔摩,住机场酒店登记名字,一路都会有专人带你过去;贝加尔湖那处也一样,在伊尔库茨克下飞机,机场酒店有专人给你安排路线行程……” “肖一游。”林焕不得不打断他,他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了。 肖一游仰起头,无所顾忌的看着他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 肖一游却懂了,他拾起林焕的手,用温热的手心包裹着:“你放心。你先出去,用不了多久,我会来找你。” 林焕笑了笑,再没说话。 休息了一会儿,工厂又开始了一轮新的震颤,系统音再度响起: 【恭喜玩家打开第四道门,下面公布第五道门的谜面及钥匙主人信息。】 【谜面为:猝亡。】 【钥匙主人:戈壁飞鹰。】 听了播报,肖一游吃惊的坐起来:“谜面都不换,系统也太草率了吧?” 红鸢有两把钥匙,一把是杀熊图得来的,一把是杀童言得来的。系统会两次播报钥匙主人的谜面为红鸢,这并不奇怪,可两次都播报同样的谜面,大家都很意外。 如红鸢这般简单的谜面倒是无所谓,如果是复杂的谜面,是不是意味着钥匙的主人开门时要掩藏踪迹,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目前握有第二把开门钥匙的只剩下林焕,他开第三道门时吕婆婆大概率知晓,那么第二次公布谜面【一条孤独高贵的雪原狼】之时,吕婆婆一定会来抢夺! 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被盯上了! 林焕把担忧对肖一游说了一遍:“我们不能待在这里,先去别处吧。” 肖一游点头:“那先离开熟卤车间再说。” 临走的时候,他们又折去看了眼地图。 工厂的结构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熟卤车间转移去了东面,成为一片孤零零的区域,大冷库被分割成两个,其中一个正在熟卤车间去往其他区域的途中,地图上的命名是:超低温冷库。 沿着唯一的通道出来,走廊被土石杂物堵得死死的,超低温冷库的门倒是开着,不断冒出大团的冷雾。 肖一游:“不是吧……” 莫非他们要再次穿过冷库才能去往其他区域?想到冷库里被困的大半天,他们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但是路该走还是得走,肖一游扶林焕去一边坐好,回头就把冷库的门拆下来了。 拆下来不够,为防止有心人再给原封不动的装上,他用冻的像石头一般硬的猪肘把门砸到变形。 他转头邀功似的对林焕说:“这下就万无一失了吧。” 林焕微笑着对他竖起拇指:“还好冷库出口的车间噪音够大,否则所有人都要闻声找来了。” 肖一游笑笑:“所以才有恃无恐嘛。” 玩笑归玩笑,破坏了冷库的门,肖一游倒没急着带林焕进去,因为这间冷库里的设定温度太低了。 门开后,冷热空气交汇激出的雾气浓重到看不清路径。 想着林焕身体虚弱,肖一游打算在外头等一会儿,温度稍高时再进去。 哪知却等来了一条死亡播报: 【诸位玩家请注意,现在播报第四条死亡信息。】 【玩家红鸢血液凝结而死,副本地图剩余六人。】 林焕和肖一游均是一愣。 红鸢死了!? 她的确中了一枪,但没在要害,死因也不是中弹或者流血过多、体力衰竭。那么血液凝结是怎么一个死法? 若说是他杀,她可是武力榜第一位,谁能杀死她? 若说是自杀,不,红鸢怎么可能自杀? 那么是意外?血液凝结,难道是—— 林焕指了指冷库,低声说:“走,进去看看。” 二人快步来到冷库内,在冰寒刺骨的雾气中寻找着。 这座冷库和之前的大冷库构造很像,是个狭窄的条形,两旁的货架子下面堆积着很多硬邦邦的冻货。 肖一游在冻货中翻找着:“她没在这里,是不是在另一个稍远的冷库中?” 林焕确定的说:“那个是普通冷库,如果是冻死,红鸢死的不会那么快。”就算是因为伤重、衣裳单薄难以支撑,至少也能坚持半天,距离上一次开门播报才有多久?一小时不到,红鸢就冻死了? “也许是她自愿把上一把钥匙交出去了?”肖一游很快否定了自己,“不对,红鸢是不会主动交出钥匙的。” “所以她一定在这座超低温冷库中。” 走到冷库的另一个出口附近,肖一游发现靠墙有一排专门隔出的白色小冷库。 小冷库的设定温度惊人,居然足足有-190℃。 肖一游面色凝重起来:“我知道她在哪里了。”他在外头设置了停止制冷,一扇一扇的打开那些小门,直到最后一扇。 门开的同时,一个影子倒下来,啪—— 落地砸的粉碎! 第83章 诅咒 肖一游吓了一跳,跳开一看,那堆迸溅开的碎块里头或多或少的有些刺眼的红色,还有的带着几缕柔亮的黑发。 竟然真的是红鸢。 红鸢居然像块脆弱的玻璃一样,摔成了一堆粉碎的渣滓? 肖一游很惊讶,也很唏嘘。 林焕也听见了响声,大致猜到了结果:“是她吗?” “嗯。”肖一游点点头,“没想到她就这样死了。” 林焕叹了口气:“还好……这样并不痛苦。” 在这个游戏里什么是善果?死亡来得快而且不痛苦,这就是善果。 如果不能出去,没有比这个再好的结局。 他们把红鸢摔碎的尸身尽量合成一堆,在冷库角落里找了几个纸箱,给她搭建了一座小小的坟墓。 陪了她一会儿,林焕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红鸢是个秉性硬气、不肯服输的坚强女孩,她也许不在意生死,但她一定不想这样默默无闻的死掉。 所以谁是凶手,她一定会留下证据。 回到超低温冷库,肖一游进去细看,果在墙壁上发现了几个模糊的血字——是她咬破手指,勉强在冰面上留下的。 因为温度过低,血挤出来就凝成了冰,那几个字模糊的不成样子。 但总有几个字是辨认得出的。 “……云,浊扬……”肖一游统共辨出了三个字。 林焕领会了其中意思,默默点了点头。 “云字前面是不是有两个字?” “对,笔画多,糊成了一片,看着像是颜青云,想着也只能是颜青云。”武力榜第一位折在运气榜第一位手里,可能性不是没有。 如果颜老运气逆天,全折在他手里也没什么奇怪。 截至目前,游戏里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吕婆婆、薇薇、迟瑞和颜青云,难道这没什么本事的老头子会成为关底的大BOSS 肖一游不禁要开始怀疑人生了:要论武力和智力都好说,可运气这个东西该怎么对付?根本就是无解。 对于颜老是凶手这件事,林焕倒没有表态。他还在想血字的后半部分:“浊扬,激浊扬清……她是净觉师父的弟子,师父惨死,她有匡扶正义、惩治恶人的想法也是自然。” “也难怪。”肖一游感慨。熊图、童言,或许还有别人,她杀的都是恶人,这就是她在游戏里最想做的事吧? 这师徒两个,一个志在感化,却为恶人杀死;另一个冷心冷意,誓要杀尽所有恶人,仍逃不掉死于恶人之手的命运,也实在是命运弄人。 “走吧,去找颜青云。”林焕转身出去。 肖一游跟在他后头:“他得了钥匙,一定会去找门,你有门的线索了?” “暂时还没有。但是颜青云既然在这里出现过,沿途一定会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出了冷库门,地上一片冷冰冰的积水,好在是条笔直的走廊,也不怕跟丢。 走廊尽头还是一条丁字岔路,两边都是黑黢黢的,没什么特别之处。 肖一游犹豫片刻,实在想不出颜青云能往哪个方向去,看着林焕,突然计上心来。 “林焕,你说说该往哪边走?我还是听你的。” 林焕也没主意,肖一游既问了,只好分析了一番:“按照地图,左边是通往副产品综合利用车间,右边是去往生猪饲养圈对不对?” “没错。” “我觉得应该往左边走。颜青云在生猪饲养圈掉了一根手指头,他素来胆小,应该不会再往那边去。” “哦,你的决定是左边?” 林焕迟疑的点头。 “那好,我们去右边。” “什么?”林焕一怔。不是说听他的么?肖一游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这个嘛。”肖一游边走边给出解释,“对付颜老可不能用普通的路数。如果你也不能确定,只能在‘你的运气被他碾压’这一点上做文章,你选什么反其路而行之,一定能找到他。” 林焕:“……”说的很对但心里很不爽是怎么回事? 肖一游轻轻地笑着揽过他,安慰道:“所以说,你的运气排名不是绝对的劣势,善加利用,总会有办法。” 回到生猪饲养圈,薇薇没在,看似已经离开了。 生猪饲养圈与之前没有太大变化,出路有两条,一条通往屠宰加工车间,一条通往锅炉房和电力室。 从屠宰加工车间可以去往前院配送停车场,从锅炉房往前走则是病畜隔离圈急宰车间。 林焕心念一闪,问:“病畜隔离圈急宰车间是做什么的?” 肖一游两手一摊:“大概是生了病的家禽家畜分隔饲养的地方,防止传染病感染健康禽畜的,急宰嘛,急着要宰……哎?”他也反应过来,“那个谜面【猝亡】指的不会是这个吧?” 林焕:“走,我们去看看。” 急宰车间的大门在通道一侧,周围岔路和出入口很多,而且不太好隐蔽。 林焕和肖一游转出转角,正看见全副武装的颜老鬼鬼祟祟的站在门前。 也不知他从哪里弄到了急宰车间专用的工作衣帽和靴子,妥帖的穿了一整套,就连口鼻也罩在防护面具下。 颜老也当真是运气逆天,肖一游和林焕靠近时没有弄出一丁点声音,可他偏偏在开门时东张西望,一眼看到了走在前面的肖一游。 颜老浑身一震,护目镜下的一双眼睛惊恐的瞪着他们两个,好比见了索命的黑白无常一般。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越想开门越找不到锁孔。 肖一游趁机大步冲了过去,只要在开门之前按住他,运气王也就算是完了。 可颜老偏偏在这个时候做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指着肖一游颤颤巍巍的喊了句:“摔你丫个大马趴!” 肖一游险些被他逗乐了,都什么时候了,这算是诅咒还是骂街?他老人家慌的满嘴胡话,莫不是给吓疯了吧? 结果下一秒,肖一游一脚踩了个圆滚滚的东西,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脸冲下重重摔趴在地上! 啪!这声音把林焕都惊了一跳:“肖一游!你怎么了?” “没……没事。”肖一游口头这么说,人却几乎都要摔蒙了,半晌才挣扎着爬起来。 意外! 可是肖一游一辈子没闹出过这么窘、这么低级的意外! 难道是……肖一游盯着不知所措的颜老,眉眼中透出一股冰冷的锐气:不可能!绝无可能! 他拔出了枪。 他其实不想伤人的,可情势所逼,颜青云他志在必得! 颜老吓得脸色发青:“你不能开枪,你会打死林焕的!” 肖一游一愣,他可不敢用林焕冒险! 那么就抓活的罢。 肖一游再次拔脚冲去。 颜老哪肯束手就缚,赶紧又放了句狠话:“你敢过来!我让冻鸡咬零碎了你!” 肖一游边跑边勾了唇角冷笑:胡说八道,这里一只鸡都没有! 哪想就在这一瞬,走廊尽头突然嘈杂声起,那批横冲直撞的僵尸鸡向这边飞奔而来! 若是仅有几只,肖一游会把它们放在眼里?可这一大群,看着光溜溜、密密麻麻,足有几百只! 鸡群冲过,犹如一道不可跨越的河流,把颜青云和肖一游、林焕隔在两岸。 肖一游咬紧了牙关:就算对方运气好,自己本领也不差啊,会怕几只鸡?硬冲也要冲过去! 林焕在背后拉住他:“算了,肖一游。” 肖一游回头想安抚几句,却见林焕失了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一层隐隐的恐惧和担忧,他重复了一句:“算了吧。” 如果肖一游的摔跤真的是因为颜老的话,这一次可就要搭进一条命去,就算肖一游敢冒险,林焕也不肯让他去! 肖一游顿时犹豫了。 于是就在这一刻,颜老顺利的打开了门,闪身进入门内! 僵尸鸡过尽,肖一游想要再追,工厂却已经开始了震颤! 这一次的震颤更加猛烈,就连平地上摆放的东西也被相继掀起,接二连三的掼砸在人身上! 天地颠倒。好一阵子,震动才停。 等肖一游护着林焕从废墟里走出,这一带的地形早就变了模样。 病畜隔离圈急宰车间的大门还在原位,门内黑洞洞的,哪里还有颜青云的身影? 系统不紧不慢的播报道: 【恭喜玩家打开第五道门,下面公布第六道门的谜面及钥匙主人信息。】 【谜面为:WLTZ057】 【钥匙主人:涂脂抹粉。】 林焕和肖一游无暇思考谜面,快步走进了病畜隔离圈急宰车间。看清了眼前景象,他们这才明白颜青云为何要耽误时间穿上整套的隔离服。 这里空间十分敞阔,地上堆满废弃的处理床和其他垃圾,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重的血臭。 血臭来自北侧的急宰圈,病死猪、家禽无人处理,横七竖八的倒在烂泥里,生蛆、腐坏,烂的露出了白骨。 待急宰的都是病畜,谁知会不会感染人?所以急宰车间一贯防护严密,工人出入都有专门的护具。 找不到颜青云,肖一游也不打算在这病菌密布的地方久留,他拉着林焕刚要离开,一只腐烂的猪突然从圈里跳起来,扑到他跟前! 烂泥溅了两人一身。 肖一游一脚把它踩下,拔出枪对着它的头:“造反了,白条鸡咬人,死猪也要爬起来作怪。” 哪知脚下那死猪突然发出人声:“肖哥!林哥!是我啊!” 第84章 嚣张 肖一游一愣之下松开了脚:“迟瑞?” 果真是迟瑞的声音,可是迟瑞怎么会变成一头腐烂的死猪? “死猪”用后蹄站起来,前蹄用力的抹向头脸,灰褐的泥巴随着他的动作一块块的掉在地上,露出迟瑞那张干净年轻的脸。 就在二人跟前,迟瑞表演了一场令人叹为观止的大变活人。 肖一游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神仙技能?” “化妆术啊。”迟瑞带上自己的眼镜,“肖哥忘了,我是个影视剧化妆师来的,特效装我在行。” “那也够夸张的。”肖一游难以置信的望着地上的腐肉片,那颜色、质地未免太真实了些。 “我有道具嘛。”迟瑞从兜里掏出一条牙膏样的东西,“无限彩色塑形泥,我的初始武器。” 肖一游:“……”你们的初始武器一个比一个牛逼。 迟瑞曾被吕婆婆掳走,虽然幸运的逃了出来,但小腿受了伤,走不快。三人去往隔壁的污水处理室,锁了门,稍稍歇息。 迟瑞把自己这边的情况提了提,说到颜青云这个人,他神情里充满了恐惧。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招惹他,在这间工厂里,这个人可能是无敌的。” 肖一游连忙问:“怎么说?” 除却运气,颜青云的一系列举动的确值得思量,比如以他在智力榜的排名是如何快速破解【猝亡】这个谜面的?没有地图,他又是怎样在短时间内分辨路径来到病畜隔离圈急宰车间?在哪里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隔离服? 迟瑞语出惊人:“他对这间工厂无所不知,因为在现世里,他一直是五岭肉联厂的工作人员!” 听到这话,肖一游和林焕简直惊呆了,副本地图是玩家最熟悉的地方,这也太犯规了吧?这可是终极副本啊!颜青云的运气好的真是没得形容了。 迟瑞继续说道:“他为了结盟和童言、吕秀娥坦白了身份,被我听到了。他还说工厂的每一次变化也不是没有规律可循的,五岭肉联厂在建国之前就存在了,历史非常久,经过了整整九次改造扩建,每一次工厂重组都是扩建之后的模样,按照时间轴来排序的。” 这强大的背景听得肖一游头痛,结果迟瑞的内部消息一轮比一轮有冲击力:“凑巧的是,工厂重组的每一次地图他都清楚得很,他说现世里可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因为他父母也都是肉联厂的工人,他可是在肉联厂里长大的!” 肖一游揉了揉额角,示意迟瑞不用再说了。 熟悉地图、运气逆天,诅咒技能,让谁摔谁摔,叫谁死谁死……这是开了挂还是充了钱?还有的玩吗? 真想向游戏系统举报颜青云作弊。 可这根本就是游戏的设置,他们这种普通的弱小玩家能有什么办法呢? “肖哥、林哥,你们说该怎么办?” 林焕:“先别灰心,游戏还没结束,总会有办法的。” 说完自己先叹了口气:“先试试本轮的谜面吧。” 门【WLTZ057】,钥匙主人【涂脂抹粉】。这一轮,谜面的难度又陡然加大,且不论那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就是“涂脂抹粉”四字已足以令人迷惑。 “涂脂抹粉”表面上像是女生的举动,余下的玩家当中,薇薇、吕婆婆算是沾边,薇薇只有一把钥匙且已经用过了;剩下的一个吕婆婆,天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喜欢涂脂抹粉?至少现在不像。 听完两人的分析,迟瑞弱弱的说:“……感觉钥匙主人应该是我。” 肖一游、林焕均是惊诧:“你?” 迟瑞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孩子。 “化妆师?”林焕突然反应过来。 迟瑞是化妆师这件事没有和外人提起过,除了他自己,知道的人不多,肖一游、林焕算是其中之二,但之前谁也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迟瑞这么一说,他们认为有理。 “你有钥匙么?”林焕问。 钥匙基本都把持在强武力者手里,迟瑞这样斯斯文文的男孩子也能握有一把钥匙,只怕没几个人能想到。 “有的。在一个小副本任务里得的。”迟瑞掏出钥匙,“要不你们拿着吧,反正我也是出不去的……” 说着说着,沮丧的垂了头。 林焕默了默,把他张开的手心握紧:“不要这么说,谁都可能有机会的。” 剩下的玩家当中,林焕当然最想让肖一游出去,除了肖一游,薇薇和迟瑞也都是朋友,如果真的要在这几个人中选择,大家会怎么做?林焕不敢想。 为什么一定要99人活1人? 他仿佛看到了组织者残忍的笑容,他藏在幕后无声的告知每一个玩家:游戏中,你们都是竞争关系,除非愿意为别人赔上性命,否则不配有朋友。 林焕轻轻拍拍迟瑞细瘦的肩头,心情沉重。 他听到肖一游故作轻松的转开话题:“唔,既然钥匙主人有了,那么那串字母呢?智力榜前三都在这了,我们研究研究?” WLTZ057。乍一看,这串字母数字提炼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倒更像是一个编号。工厂里能够编号的东西很多,比如车间、货品、机器设备、冷储舱门……没有其他提示,除了外挂颜青云,还能有谁知道它的真正含义? 所以破解这串编码还不如去堵截颜青云合适。但如今知晓了他的变态背景,谁还能和自己想不开? 迟瑞已经开始了分析:“WLTZ……一般来说,编号里出现的字母都该是名称的缩写。” “不错。”林焕接道,“工厂里的名称,我能想到的是和部门或者车间有关。” 所以WLTZ会是个什么车间或者部门? 肖一游说:“以车间的名字来看,我们去过侯宰圈、冷库、控制室、病畜隔离圈急宰车间,还有屠宰加工车间,这几个名字里面也只有屠宰的缩写是TZ,硬往上面套的话,WL怎么解释?” 三个人对坐着沉默了一番,终于,林焕说:“会不会是五岭的缩写?” “五岭肉联厂屠宰加工车间?”肖一游想了想,“有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057又代表了什么?” 又是一轮新的沉默。 过了许久,迟瑞说:“我参与过一个商战片的拍摄,是很大型的外企,演员都要佩戴那种卡片式的工牌,上面印有照片、姓名和工号……会不是类似的东西?” 肖一游眼前一亮:“你是说WLTZ057是串工号?” 他们三个一个国际巨佬、一个搏击首席、一个影视剧化妆师,谁也没接触过大型企业文化,对这些东西的确知之甚少,可迟瑞拍过接地气的商战片,这简直不幸中的万幸了。 “没有别的解释了。”林焕肯定的说,“这就是串工号。” 可一串工号能对应厂里的哪个门?若说是屠宰加工车间,为什么偏偏是057?066、099不行吗? 林焕说:“我们对于门的理解可能有些偏颇。我有了些想法,需要去屠宰加工车间验证一下。” 于是,肖一游带着腿有伤的迟瑞和虚弱无力的林焕,一路躲藏着向屠宰加工车间靠近。 还好,没遇到任何骚扰就来到了屠宰加工车间门前。 看到虚掩的大门,林焕没急着进去,他对肖一游和迟瑞低声说:“我们在附近看看。” 屠宰加工车间附近通路很多,一侧走廊上更是连通着多个设备间和储藏间,他们一路走过去,在最后一个房间门口,林焕站住了脚步。 肖一游刚刚告诉他,这里好像是间更衣室。 但是很奇怪,它里面空间不大,没有窗户,只摆了满满三面墙的铁皮柜子,柜子上全都是一尺见方的带锁小格子。 铁皮柜子很陈旧,看似在工厂废弃之前就被弃用了,不少铁门变了形,生了锈,锁头彻底坏掉。 “这能放下什么衣服?”迟瑞诧异。 肖一游说:“应该也不用放什么衣服,工厂操作间入口有统一的更衣室,工人的工作服都是在那边换掉的,这里应该储存过屠宰加工车间的额外用品。” “比如特制手套、口罩、消毒用具等小件物品?” “对,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林焕说:“你们看看,每个格子上有无编号?” 迟瑞恍然:“哦,林哥觉得第六道门是个柜门?” 他一一验了左边一面墙:“大部分没有,小部分插有纸片标签,很不清楚……咦,这里有个能看清的,好像是WLTZ019!” 林焕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太好了,看看有没有其他能看清的,根据格子的排列顺序,就算没有编号,我们也能找到WLTZ057号格子。” 少顷,格子终于被精准定位。 在肖一游、林焕的鼓励之下,迟瑞激动地攥着那把金灿灿的小钥匙,小心翼翼的插了进去——咯,生了锈的锁孔轻响,柜门应声而开! 就在同时,身后的门轻轻一响,颜青云一脚踏进了房间! 四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僵! 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遭遇! 紧接着,工厂震颤开始,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颜青云掀进屋内! 一整面墙的柜子倒塌下来,大家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对方? 足足有三十秒,一切才重新归为平静。 颜青云跳起来,向林焕和迟瑞丢了截电棍,快步溜出门外!他很清楚,一对三,运气再好也得先跑! 林焕闻声躲开,迟瑞中棍,还正在伤腿位置! 这也太嚣张了! 肖一游怒火腾地升起,一枪打过去,颜青云脖子一缩,被子弹剃掉了一层头皮,人却安然无恙。 气的肖一游拔脚追出门外。 一片狼藉中,系统例行播报道: 【恭喜玩家打开第六道门,下面公布第七道门的谜面及钥匙主人信息。】 【谜面为:领了工资摘草帽。】 【钥匙主人:呆头呆脑。】 第85章 缩骨 颜青云仗着自己逆天的运气打伤了迟瑞,肖一游追出门外,对着走廊里的他一通乱射。 说起来也是奇怪,肖一游的枪法连红鸢那根头发丝粗细的金属丝都能打中,却偏偏打不中目标清晰的颜青云。 颜青云在跑动中凹着各种造型,眼看就要再一次脱出大家的视线。反正迟早都要面对,肖一游一咬牙,索性追了上去。 迟瑞的伤没有大碍,只比方才更疼了些,料想一时片刻不能走路。 既放不下迟瑞,又担心肖一游,林焕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迟瑞抱着腿,坚持说:“林哥你快去吧,这个屋子里面可以反锁,还是密封的,我把门锁上不会有事的。” 林焕只好同意:“你小心些,我们不会走远,马上回来。” “嗯。”迟瑞乖巧的点点头。 林焕追出去,肖一游的枪声不远。 颜青云边跑、边躲、边对肖一游进行各种诅咒,肖一游则是能硬抗就硬抗,关乎性命的才稍稍避一避,竟也距离颜老越来越近了。 甚至有一枪正中颜青云的手臂! 他趔趄一下,看到林焕也追了上来,再不敢恋战,抱着胳膊钻进一条黑乎乎的岔路。 肖一游喘了口气,不打算再追。 用一身淤青、一条伤口换运气王的一条臂膀,这买卖看来也划算。 林焕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道:“哪伤了?” 肖一游笑笑,捉过他的手按在肋间:“被铁片划了条口子,皮肉伤,问题不大。” 林焕沉下脸:“先回去处理干净。” 就在这时,系统音突兀响起,毫无感情的宣读了一条死亡播报,听清了死者的名字,林焕和肖一游脸色大变! 【诸位玩家请注意,现在播报第五条死亡信息。】 【玩家迟瑞喉管破裂而死,副本地图剩余五人。】 肖一游拉着林焕往回疾奔! 更衣室的门居然大敞四开着,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迟瑞! 他喉管上果然有一个粗糙的咬痕,伤口里流出的血浸透了他身下所有的地面! 迟瑞在血泊中仰面平躺着,灰暗的眼睛半睁,再无少年的灵动神采。但是看得出,他死前虽痛苦,至少在死神降临的那一刻,他是平静而满足的。 终于解脱了。 林焕晃了晃,贴着墙壁慢慢软倒下去:“他是因我而死的。” 肖一游摇摇头:“你在这里一样有危险,是我的过失。如果我不追颜青云,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缓缓抚合迟瑞双眼:“有时候会觉得难以接受,但这就是残酷的杀人游戏,我们难免会沾血,朋友的、敌人的……只要没在游戏中丢了初心,其他的事情,慢慢接受便好。” “嗯……”林焕低声说,“与其伤感自责,不如尽快找到吕秀娥。” 即使看不到那参差不齐的咬痕,林焕也知道,杀死迟瑞的凶手是吕秀娥。 迟瑞出事的时候,林焕、肖一游在追击颜青云,剩下的只有薇薇和吕秀娥。薇薇秉性善良正直,一直把迟瑞当做亲弟弟看待,她绝不是凶手,所以只能是吕秀娥。 可是林焕走时,迟瑞反锁了门,旁人在门外是打不开的,而且迟瑞虽单纯却十分聪明,只凭一个吕秀娥,怎么可能把门骗开? 因此只有一个解释:迟瑞锁门之时,吕秀娥已经在屋内了。 甚至可以断定,早在林焕他们三个人到来之前,吕秀娥就躲在了更衣室内。 她居然能躲得过林焕和肖一游的耳朵,莫非是一直没有呼吸? 更奇怪的是,更衣室内只有三面贴墙摆放的铁皮格子柜,格子的长宽比脑袋大不了多少,根本塞不下一个大活人,她是藏在哪里了? 肖一游在屋内仔细检查了一遍,解答了这个问题:“她的确是藏在柜子里了。” 他从一个贴着地的柜门上拽下一丝纤维:“我可以确定,这是她身上的东西。” 林焕接过,用两根指头捻着那丝纤维,沉默。 他们低估了吕秀娥的实力。 她不单残忍食人、擅长鼠窜且速度惊人,她还会缩骨。 她可以把肩胯缩的极窄,可以最大限度的弯曲脊柱和双腿,把自己塞进一个一尺见方,不足半米长的格子里。 这个格子的编号是WLTZ064,若在057之前,核对查找号码时,三人不会没发现。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让迟瑞丢了性命。 吕秀娥默不作声、屏住呼吸在格子里藏了这么久,这心理素质也算是十分惊人了。 两人用木板、纸箱为迟瑞搭建了长眠之所。 林焕向着简易墓碑上的名字敬了个礼,转身:“去找吕秀娥吧。” 不单单要给迟瑞复仇,还因为钥匙主人的谜面:呆头呆脑。两口相叠是个吕字,吕秀娥正是本轮的钥匙主人。 至于门的谜面,林焕也有了些想法。【领了工资摘草帽。】是薪水的薪去掉草字头,“新”字。肖一游研究过地图,肉联厂里有个部门叫做“新产品研究开发部”,研究室在工厂中部靠东,几条路线交汇之处。 也就是说,无论吕秀娥猜不猜得出谜面,只要她还在到处移动着找门,早晚要经过新产品研究开发部门前。 肖一游听了他的分析表示赞同:“我们去路口埋伏吧。” 到了新产品研究开发部,两人观察地形,找了个妥当之处藏身。林焕禁不住头晕困倦,等着等着竟睡着了。 肖一游在他身上搭了纸板避风,没有叫醒他。 时间过得很快,大约一小时后,肖一游听到一条走廊尽头传来了轻微的开锁声。他记得那边一路上有几扇锁着的门。 肖一游摒住呼吸,警惕观望着。 吕婆婆很快出现在视野中,她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只要遇到一扇门就停住,掏出钥匙去试那锁孔。 可见,她知道【呆头呆脑】指的是她自己,但猜不出【领了工资摘草帽】对应了哪扇门,只好一扇一扇、遍地撒网的去试。 肖一游没动,直到她来到近前,打算试试新产品研究开发部的门。 肖一游扣紧了扳机。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深处又传来了一点动静! 肖一游距离稍近,比吕婆婆先听到,他压低枪口,打算先看看情况。 游戏里还剩下五个人,三个在这里,来的不是薇薇就是那位令人头痛的颜青云。 肖一游当然是希望是薇薇,分别之后这姑娘一直都没出现,也不知现在怎样了。 可出现的偏偏就是颜青云! 他一路过来脚步很轻,听到吕婆婆清理锈迹的声音,明显的一愣,快步缩到了阴影里,远远的朝这边望。 望了一会儿,他确定开门的是吕婆婆,竟然想掉头离开。 颜青云不想和吕婆婆正面为敌,原因可以理解。他和吕婆婆合作过,不能算是敌人,况且吕婆婆在,局势就是三对二,吕婆婆如果死了,他就成了下一个目标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肖一游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他在地上随便摸了块什么,抬手抛向颜青云藏身处——啪! 不大不小的响声把门前的吕婆婆惊了一跳,转头一看,正好与同样惊恐的颜青云四目相对。 一时间,两人都警惕且局促的看着对方,浑身僵硬。 吕婆婆首先有了举动,她站直身子,努力使紧绷的表情放松下来,慢慢向颜青云走去。 距离对方五米远,她站住:“你也在这?” “……嗯。”颜青云点点头,“钥匙在你那?” “对。”吕婆婆一口承认了,紧张的问,“怎么,你想要?” “你的东西我不要。”颜青云咧嘴笑笑,“我们是老合作伙伴了。” 吕婆婆长出一口气:“对哦。那么还合作吗?” 颜青云犹豫了一会儿:“不了,没剩几个了,各自加油吧。”他深知吕婆婆的习性,怕吕婆婆翻脸不认人,趁他不备咬死他。 吕婆婆也没想真的和这个魔鬼合作,一旦他动了杀心诅咒她噎死,那该多冤? 两人对彼此都存着戒心,既没合作也没动手。 本来打算跳出去挑个事的肖一游也改了主意,收了枪,静静伏着。 直到颜青云离开,吕婆婆才返回门前,继续去折腾那门锁。 肖一游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嗨!” 吕婆婆看是他,转头就跑。 肖一游哪能让她跑了,迈开大长腿几步追上,拎着她的后衣领把人提了起来:“婆婆,咱们之前合作也挺愉快的,想再和你谈个交易。” 吕婆婆二话不说,对着肖一游的肩膀张口就咬。 她那两排尖牙锋利无比,贴着脸颊而过,肖一游竟感受到了一丝带着腥味的寒气,他猛的一缩肩,吕婆婆一口咬在他的风衣上——哗,破开一个大洞。 肖一游惊出一身冷汗:“婆婆老当益壮,牙口不错。”紧接着把她重重摔在地上,用一只脚踩住了她的背。 肖一游不紧不慢的拔出枪,在手里转了一圈,回手就用枪托磕向了吕婆婆的嘴巴。只听咯的一声,一颗带血的门牙落在了地上。 第86章 宿舍 吕婆婆掉了一颗门牙,捂着嘴巴惨叫不已。 肖一游叹了口气:“交易吗婆婆?” 吕婆婆扬起右手,向着肖一游的小腿就挠。 她那指甲也不知多久没剪过了,又长又尖,配上一层青灰色的干瘪皮肤,就像一双鸡爪子似的。 肖一游抬起另一只脚,毫不怜惜的踩在她一只腕上,这样一来,她只剩下一只右手尚能活动。 “婆婆不如冷静一下,考虑考虑我们的交易?” 吕婆婆恨恨的咬着牙:“你又想怎么交易,说!” “简单。我问,您答,答的满意我就放您走。” “哼,怎么算满意?你就是不满意我能怎么办?” 肖一游笑笑:“我是个讲理且守信的人,我们合作过一次的,婆婆应该清楚吧?” 在上一次合作中,不守信的是吕婆婆,若不是她故意用力撞伤肖一游,也不会有林焕单独面对江雨白的情况。 肖一游故意提起这一桩事,听得吕婆婆神色不太自然。 吕婆婆不松口,肖一游又拎起枪:“如果您不信任我的信用,那我只好用暴力了,我问一句,您不说我拆您一颗牙,怎样?” 他无奈的摇摇头:“第一,我不是牙医,第二,您牙也挺多的,可能要多费些手段……” “行行。”吕婆婆一口答应了,“交易吧。” “好。请告诉我您知道的所有有关于颜青云的信息。” “他?”吕婆婆神色一动。 “对。” 肖一游本想要杀了吕秀娥的,颜青云的出现搅乱了他的计划,得知她和颜青云的这层“老合作伙伴”关系,肖一游打算好好利用。 “你们进游戏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副本里认识的。” “长青殡仪副本?”颜青云的第一个副本是和肖一游、林焕组队的。 “不错,还有第三个副本,我们合作的很愉快呐。”吕婆婆眯了眯眼睛,显然,这对组合没少害人。 肖一游撇撇嘴,继续问:“他有什么弱点?” 吕婆婆哈哈笑了:“弱点?他浑身都是弱点,不算聪明,也不强壮,更没本事,就是运气好的过分罢了。” 肖一游皱了眉头:“普通人怎么会有那样的运气?说什么都能实现,这和魔法、诅咒有什么区别?” “你就当没区别好了。”吕婆婆开始言辞闪烁,“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玩游戏也一样。” 肖一游锲而不舍的追问道:“婆婆和他相处久了,可知道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吕婆婆眼神一动:“不知道。” 肖一游注意到了这个下意识的表情,心头一喜,知道他没找错人:“婆婆,这个答案我不太满意啊。” 吕婆婆说:“我真不知道。” “反正您也不敢近他的身,不如告诉我,把这种危险的活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做,这样不好吗?” 吕婆婆压抑着几分心动,但还是撬不开嘴:“我的确不知道。” “哦。”肖一游作势要磕她的牙,“那算了,我说话算话,不放您走了。” “你干嘛!” “狼要除了牙齿和爪子才敢带在身边,您说我干嘛?” 吕婆婆瞪了他半天,牙缝里说:“行,我说。” 肖一游蹲下来:“太好了,洗耳恭听。” 吕婆婆小声嘟囔了句:“他的运气是叠加的。” “什么?”肖一游没听懂。 “他本来运气就好,再加上系统给的初始武器,就是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红纸包的护身符,也是增加运气的。” 肖一游惊愕:“还有这种初始武器?” 吕婆婆瞥了他一眼:“他迷信,那个东西一直随身带着,能起多少作用我不知道,看样子是不少加运气的。” “唔。”肖一游沉思,“如果骗不下来,硬抢呢?” “我没试过。”吕婆婆哼了声,“他怕我,诅咒我永远近不了他的身。” “了解了,所以说你绝对不是人家对手,真得需要我们帮忙,对吧?” 肖一游满意的点点头:“放你走吧。” 吕婆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一声扳机响。 她回过头,正见肖一游用枪指着她。 吕婆婆陡然变色:“后生,你不是说守信吗?” 肖一游冷冰冰的笑笑:“啊,我放你走了,已经遵守了诺言。不过迟瑞小朋友可不想放你走呢。” 砰! 话没说完,肖一游就开了枪。 吕婆婆闪避再快也来不及了,这一枪向着心口而去,最终被她避开要害,打在右胸上。 吕婆婆浑身一哆嗦,像只大老鼠一样趴伏下去,朝着一个方向猛窜,那里正是林焕休息的地方。 肖一游一惊之下连连补了数枪,吕婆婆身中数弹心知无望,倏地钻入了墙根下的一个小洞。 小洞只有足球大小,可她进的很顺,浑身绵软滑溜就像是一条泥鳅。 肖一游跟到洞外,连她一片衣角都没能踩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她逃脱了,气的险些呕出口血来。 如果让她逃走,再想捉住恐怕不容易,迟瑞的仇要拖到何时去?要是她把谈话内容泄露给颜青云知晓,让对方起了妨心甚至杀心,以后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正当肖一游心急如焚,只听洞内传来一声闷呼,随后噗通——有人倒地。 他背起昏睡中的林焕,绕了一大圈才找到门,快步进去,发现吕婆婆仰面躺倒地上,一边翻着白眼,一边难以遏制的抽搐着。 她胸膛上插着一截钢筋。很明显,这是在她从洞中钻出,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正面刺入的。 “凶犯”薇薇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我……”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是坚定的。 这一定是她第一次杀人,但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把那根钢筋刺进吕婆婆的胸膛。 【诸位玩家请注意,现在播报第六条死亡信息。】 【玩家吕秀娥心脏破裂而死,副本地图剩余四人。】 肖一游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头:“姑娘,谢谢你,迟瑞会感到欣慰的。” 薇薇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嗯。”她点点头,用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随着肖一游离开房间。 片刻之后: 【恭喜玩家打开第七道门,下面公布第八道门的谜面及钥匙主人信息。】 【谜面为:不自觉。】 【钥匙主人:一条孤独高贵的雪原狼。】 钥匙主人是林焕,这一点不用再猜,门的谜面指向哪里呢? 肖一游和薇薇研究一番,认为“觉”是一个多音字,如果理解为睡觉的“觉”,不自觉就是不自己睡觉,有可能是工人宿舍的门。 在工厂内转了半周,他们找到了新的工厂地图,图中,工厂前一半是生产区,后一半是工人宿舍区和办公区,三个区域隔着院墙,由三道开在院墙上的小门连接。 肖一游指着其中的一个门:“我们先去这里看看,争取赶在颜青云前头。”颜青云在智力榜排名靠后,肖一游和薇薇完全有机会争取到这个先机。 来到门前,颜青云果然还未赶到,可是能开门的林焕也没醒来。 肖一游叫他几声没反应,只得握着林焕的手取出钥匙,塞进锁孔。 震动过后,系统很快公布了下一轮谜面: 【恭喜玩家打开第八道门,下面公布第九道门的谜面及钥匙主人信息。】 【谜面为:不良通报。】 【钥匙主人:一身泥水的杂毛狗。】 肖一游脸一沉:“靠!”来不及计较这奇葩谜面,背着林焕和薇薇就向宿舍区冲去。 这算是终极游戏副本中开的最快的一道门了。等颜老有所反应惶急赶来,正见他们跨入门内,马上就要折进错综复杂的工厂生活区。 颜老重重跺脚,指着那堵高墙:“怎么不砸死你们!” 轰的一声,墙真的倒了一半。 大概是距离太远,这次诅咒效果不佳,只有跑在后头的薇薇被砸中后背,她无甚大碍,一个趔趄之后爬起来继续跑远了。 气的颜老干瞪眼。 这幅地图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五岭肉联厂。 那个时候,桦国经济发展迅速,五岭肉联名声打响,在全国各地新建了不少分厂,这座总厂的规模也一扩再扩。 颜老最清楚,90年代初,扩建后的工厂大规模招工,他就是那个时候正式成为工厂一员的。 工厂所有资金都投在生产区,宿舍区只新建了两栋拐子楼,保留了原有的旧楼、活动中心、小花园、小树林……还有一大片未经改造的废弃仓储区和民房区。 总之是要多乱有多乱。 肖一游三人狡猾,只要踏进这片区域,谁也别想找到他们。 诅咒远了用处不大,颜老自己也怕被伏击,思来想去没敢跟进去,脑袋一缩,转去办公区那边了。 于是肖一游、薇薇、林焕三人总算可以安心的歇上一晚了。 穿过活动中心、小花园、小树林,第一栋入眼的建筑是男工宿舍1号楼旧楼。 进入楼内,每个宿舍都一片狼藉,被褥发粘且气味熏人。 未婚年轻男工的生活比想象中还要不能自理。 肖一游望着通告板上一堆违纪寝室名单皱眉:“换个地方吧。” 第87章 食堂 1号楼后侧是排未清理的铁皮房,房子有些年头了,不但锈蚀、脏污的厉害,还四处窜风,不能住人。 看屋内配置也是曾经当做宿舍使用的,房子虽破,管理上却一丝不苟,尽头的门房上照例有块通告板,上面用粉笔模糊不清的写着“寝室纪律”几个大字。 纪律分了若干条,内容模糊不清,旁边一样是违纪寝室名单。 肖一游和薇薇简单讨论了几句,谁也没太在意,他们急于找到一处温暖且干净的地方安顿下来,让昏睡不醒的林焕好好休息一夜。 其实林焕早在途中醒了,因毒物反应,他愈发觉得衰弱无力,就算趴在肖一游背上,也时常觉得天旋地转、难以支撑。 但他还是尽力维持着清醒,默默分析着一切入耳的有效信息。 2号宿舍楼也是男工宿舍,听肖一游和薇薇的对话,这里干净一些,空气中也没有令人难以忍受的潮湿霉臭气味。 薇薇说:“这里都是两人间,条件比那边好多了,应该是工厂管理人员的集体宿舍,你看,通告板上都是企业文化宣传板块,没有纪律通报那些乱糟糟的玩意儿。” 肖一游草草点头:“那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找找烧水壶和锅具。” 林焕突然轻轻说了句:“别在这里,我们去女工宿舍。” 肖一游停下,小心翼翼地问:“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林焕随口说了一句,立刻转移了话题,“去女工宿舍,把那边的情况详细说给我听。” 肖一游也不问为什么,当即背着林焕往女工宿舍去了。 副本里即使在白天,室外的光线也极为昏暗。走到近前,他们才看到掩在枯树林后的三层新楼。 这栋楼与前面的楼差别很大,一眼望去,每个阳台上都满满当当的晾晒着脱了色的被单褥单,典型的女工宿舍风貌。 肖一游走进去,率先看到的是一张大大的通告板,上面用红笔暴躁的写着“寝室纪律”几个大字,满满当当贴着违纪寝室名单。 肖一游禁不住:“嚯——” 薇薇略略一扫:“这个正常,女生宿舍嘛,私用电炉子取暖或者偷搭灶台做饭都是常事。” 林焕问:“很多寝室吗?” “嗯,特别多,根据违反的规定不同,打印了十几页A4纸。” 林焕思索半天:“你们帮我统计一下,哪个寝室的违规通报最多?” 肖一游顿时明白了,他是在想着那【不良通报】的谜面呢。 “哦,你是说不良通报指的是违规寝室通报?的确女工宿舍比男工宿舍夸张的多了。” 林焕点头:“宿舍有很多间,哪个宿舍最‘不良’?我怀疑第九道门就是那间宿舍的门。” 肖一游轻轻抱了抱他:“我知道了,你歇歇,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肖一游和薇薇把宿舍名单对了几遍,发现在本月处罚通报中,3011寝室出现的频率最高。那是个四人寝,灶台、暖炉、风扇一应俱全,甚至还藏了个电烤箱,可见原先的女工们过得有多滋润了。 肖一游看看天色,微笑着对林焕说:“难得又有一次机会,外面好像有个菜地,晚上给你们做饭吧。” 不等林焕回答,又说:“薇薇给我打下手,你也不好闲着,顺便帮我做件事怎样?” “什么事?”林焕问道。 “简单,我们去摘菜,你把门开了。” 随即,一把金灿灿的小钥匙塞进林焕掌心。 林焕没有推让。 游戏进行到这一步,颜青云两道门、薇薇两道门,而林焕已经有四道门的成绩。 肖一游在担心,如果颜青云用非法手段取得了薇薇的成绩,那时候将会是个平手的局面,为了避免麻烦,还不如把第九道门的成绩给林焕,这样,距离最后一道门的线索,己方就有绝对优势了。 3011的门顺利打开,震动过后,工厂再一次重组。 这一次,播报内容有了变化。 【恭喜玩家打开第九道门,综合九轮开门成绩,获得第十道门钥匙线索的玩家:林焕。】 【线索为:刺僚取义】 【恭喜玩家林焕打开半数门,获得系统额外信息奖励。】 【请根据提示选择。】 【A榜单数值信息,B玩家背景信息,C玩家初始武器信息,D线索解释与任务提示。】 林焕认真地想了想。 颜青云的玩家背景信息和初始武器信息已经分别从迟瑞、吕婆婆口中了解了七七八八,剩余的两个选项,榜单数值和线索解释、任务提示应该如何取舍? 听上去,选项D显然更为划算。 但林焕知道什么更重要。 他拿定主意,开口说:“选择A。” 【请选择你想要了解的榜单数值:A武力榜,B智力榜,C运气榜,D综合实力榜。】 “选择C。” 【现有玩家运气榜后期累加数值如下:颜青云220,肖一游68,薇薇33,林焕10。】 林焕:“……” 系统:【出口一步之遥,祝四位玩家游戏愉快。】 肖一游和薇薇拿着菜上楼,见到林焕坐在屋内,一脸凝重。 肖一游问:“怎么了?是不是没给线索提示?”除林焕之外,其余玩家只听到了系统播报的第一句话。 “给了。”林焕把线索的事提了提,“刺僚取义是个很有名的历史事件,说的是吴王阖闾为了登上王位指使专诸鱼腹藏剑杀死吴王僚的故事。仅仅一个历史事件,这个线索是非常模糊的。” “嗯……”肖一游微微皱眉,又很快展开,“有总比没有好。” “而且,颜老的运气可能超过我们想象了。” 颜青云一人的运气值是220,肖一游、薇薇、林焕三个人加起来也不过111,仅有人家的一半,也就是说,如果距离足够近,颜青云一口咒死三个人不在话下。 这还怎么玩? 肖一游沉默片刻,故作轻松的引开话题:“啊,记得系统小任务给你加的那10点运气值吗?你的起始运气居然是0呢,真是……令人发指。” 林焕既没恼也没笑:“我想过了,榜单公布的是累加后的运气值,初始运气值很有可能是按照玩家自身的运气从0-100定值的,你、我,薇薇,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超过100,我是榜单最后一位,运气值为0,颜青云是第一位,所以是满分100。” “可他并不是100。”颜青云的运气是骇人的220,这该怎么解释? “如果他和我一样,在游戏中获得过运气值呢?” “加上10点运气也只有110……”肖一游一顿,“你是说,他的初始武器,那个护身符是个翻倍效果?” 林焕默了默:“……仅仅是个猜测,如果真是这样,可以想办法取下他的护身符。”没有护身符的颜老运气值是110,而他们三个加起来是111,这样似乎还有一点希望。 肖一游叹了口气:“也许他还不知道那个护身符的作用,但是吕秀娥说过,他迷信,那个东西骗不下来的。” 林焕“唔”了声,垂着眼再不说话。 颜青云不取下护身符,即使他们拿到了第10道门的钥匙,一样没有活路。两人清楚得很。 肖一游原地站了片刻:“先做饭,吃饱睡足,总会有办法。” 这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大家情绪都有些低落。 晚餐过后,他们点了暖炉,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各自躺下。 半夜,睡不着的肖一游用一只手臂撑起身子,看着林焕安静的睡颜,眸中深黑一片,难辨情绪。 第二天天明,林焕精神更加不好,整个人倦怠的走不了路。 肖一游依旧背着他,和薇薇在宿舍区转了一圈,没有其他发现,往办公区悄悄摸去。 肉联厂的三大区域只剩下办公区没有探索到,肖一游认为,第十道门大概率就在办公区。 宿舍区进入办公区,路边有一栋低矮建筑冒着潮气,像是处公共澡堂。薇薇遗憾:“早知道昨晚就在这里洗个澡了。” 肖一游眯着眼睛凝视着门口的水痕,捂住了薇薇的嘴:“快走,此地不可久留。” 水痕是新留下的,使用澡堂的人要么还在,要么就没有走远。 薇薇知道他指的是颜青云,连忙停了口,跟着迅速离开。 在胜算为零的情况下,谁也不想和颜青云正面相遇。 再向前,杂草丛生的花坛后面又掩着一栋建筑。建筑只有两层,像是近期被清理过,看着还算干净。 最奇异的是,里面居然飘出了一股腻人的饭菜香味。 “是个食堂。”肖一游藏在树后,笃定说。 薇薇问:“进去吗?” 肖一游尚在犹豫,却听林焕说:“有古怪,进去看看。” 这是一座废弃工厂,走过的所有地方都久无人迹,为什么这座食堂还在运营?而且食堂散播出来的香气很大,像是备下了数百人的伙食。 林焕认为有必要冒险进去一探究竟。 三人从侧门进去,一楼食堂里摆放着几排桌椅,凳子倒扣在桌子上,一切井井有条的,厨房里也没有移动过或者使用过的迹象。 香味是从楼上传下来的,令他们万分惊讶的是,楼上竟然还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声! 一个人在用麦克风讲着话:“……时间飞逝,转眼又是一个年头!这一年,我们五岭肉联厂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用我们工人的智慧、勤劳再次创造了辉煌的业绩!我代表厂领导向大家表示感谢和祝贺!” 掌声雷动…… 肖一游、薇薇、林焕互相望望,脸上煞白——他们认得这个声音,这不就是刚刚死掉的迟瑞? 第88章 雇主 肖一游等人听见楼上传来死去了的迟瑞的声音,觉得大惑不解。 迟瑞是死在他们面前的,系统也向所有人通告了他的死讯,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楼上正在说话的又会是谁?他为什么有着和迟瑞一模一样的声音? 肖一游觉得有必要看个究竟,蹑手蹑脚的沿着南面的楼梯摸上去,转角处,他们又猛然停了下来。 不巧得很,颜青云竟然也在楼梯上面! 他没有发现肖一游三人,大概也是被声音和香味吸引,正躲在楼梯上方向二楼大厅内观望着。 他像是看到了些令人极其震惊的东西,瞪着眼睛张着嘴,一脸恐惧、手脚僵硬的伏在那里。 肖一游犹豫一番,不得不按原路退了回来。 很快,他们又在厨房内发现了另一道楼梯。这道楼梯狭窄,是条向二楼传菜的通道,沿路上去,视线被一面宽大的屏风遮挡。 屏风后声音嘈杂,似有很多人活动,浓烈的饭菜香里掩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奇怪味道。 就像是历经风水日晒雨淋的腐败味道。 可是才刚翻新过的食堂怎么会有腐臭? 肖一游比了个手势,示意薇薇随他去屏风边缘查看。 当他看清眼前情景,顿时如遭雷殛。 二楼是一间完全敞开的大厅,大厅上方悬挂着“五岭肉联庆功宴”的条幅,处处是彩色拉花和大红灯笼,像个精心布置过的婚宴现场。 十几张圆形餐桌围绕着主席台,丰盛的食物和酒水冒着香气,餐桌前的人们笑呵呵的夹着菜,不断的塞进口里。 这样热闹祥和的气氛,肖一游和薇薇却看得冷汗直冒——因为在座的所有人他们全都认得。 不单台上主持的迟瑞,还有夏辰、任丹、安茜、小黄毛、净觉师父、童言、江雨白……除了那些在游戏中彻底零碎了的,其余九十余名死去了的玩家全部坐在这里,笑容可掬。 他们究竟是真人还是幻像? 肖一游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场景,对颜青云的恐惧感同身受。 正迟疑,身后楼梯上传来有条不紊的脚步声,有人从一楼厨房上来了。 怎么可能?他们才刚从一楼厨房上来,下面根本就没人! 难道是颜青云? 屏风后的通道里无处藏身,肖一游果断把林焕放在宴席角落的一张空桌上,转回通道掏出了枪。 来人面熟,也是已死玩家中的一名,他在楼梯口停住,左右手上各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 他面带怒色的看向肖一游,对他手里的枪视若无睹:“新来的小工么?找你们半天了,赶紧传菜去,别让我一个管理层干你们食堂的杂活儿。” 他把托盘一放,不客气的撂了个白眼。 就这么个白眼,惊的薇薇低呼一声,肖一游险些开了枪。 他那双死鱼眼一样的眼珠子差一点就翻出了眼眶。 他自己大概也有几分尴尬,两根手指按着眼球向眼眶里一推,转身快步走进宴席。 肖一游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僵硬的步伐,说:“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状态,但这个人绝对是死的。” 薇薇应声:“嗯,可是他好像对我们没什么敌意呢。” 那么系统找来一群老熟人玩角色扮演,为的是什么?” 肖一游弯腰举起托盘:“不如进去看看。” 端着托盘走进宴席,那种诡异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周围人的确都在谈笑着,互相敬着酒吃着菜,但他们人人表情僵硬,动作也像是提线木偶般一卡一顿的,显得极其不自然。 肖一游面无表情的从人群中穿过,不妨有根滑腻的手臂攀在他脖子上,回头一看,竟是白牡丹。 “好帅气的小伙子,是新来的食堂小工吗?”她嘻嘻笑着,脸上的粉掉了肖一游一肩膀,腐臭混合着的酒精味道扑面而来。 肖一游退开一步,看着她额心的弹孔,微笑:“女士,看来新到的梅洛很和您口味呢。” “我没有喝多啊。”白牡丹冲他眨眨眼,“我叫白瑛,市场部的,记得来找我哦。” 说罢,咯吱咯吱的扭着腰肢离开了。 肖一游看着她白裙子上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血渍,无语。 人都成这样了还被系统弄来演戏,当真是死不瞑目。 但愿她走着走着别把腰给扭断了。 嚓——白牡丹一声惊叫,嗵的扑倒在地。周围的人赶紧去扶。 “哟白姐,你怎么了?” “……腰!我的腰……” 肖一游啧了声,赶紧走开。 他把托盘里的菜品放在一处圆桌上,抬眼一看,颜青云也被人抓包了,正系着围裙胆颤心惊的到处送酒。 看来这是系统为剩余的四名玩家专门设置的一幕,搞出这么大阵仗,不知有什么特别的用途。 肖一游提着空托盘往回走,乍见林焕那桌多了个江雨白,他正端着酒杯要给林焕敬酒,用的还是林焕捏断的那只手。 果不其然,骨头断掉仅有一层皮肤包裹的手腕根本禁不住酒杯的重量,整个的歪下去,酒撒了林焕一身。 “呀,对不住对不住。”江雨白一脸笑容,忙不迭的收拾着,“都怪我啊。” 林焕任他折腾,表情从容又淡定。 肖一游脸一沉,快步走过去。 走在半路,迟瑞从斜刺里冲过来,劈头盖脸的训斥道:“你怎么搞的,那桌的鱼哪去了,怎么还不端上来!” 肖一游顺着方向一看,屏风下吃食格外丰富的那桌也坐了几个人,看规格应是厂领导的座位。 正中那位显得心宽体胖,坐在那里也比别人整整高出一头,正是熊图。 “你快点,刚才那条已经不新鲜了,叫你们重做还做那么久,惹得领导不高兴,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迟瑞不客气的一甩手,走开了。 肖一游淡淡的看了眼熊图,依旧快步向林焕那桌走过去。 他把托盘往桌上一扣,拧过江雨白的肩:“你好啊老朋友。” 江雨白吃痛,不得不转过来:“干什么?我们好像不认得吧?” “干什么?”肖一游笑了,“我倒想问问你们,死都死了,不好好躺着在这干什么呢?” 江雨白自动忽略掉前半句,惊讶的回答道:“庆功宴啊,你来了多久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庆功?行啊,你去庆你的功,缠着我家林焕做什么?” “不关你事。”江雨白不客气的回道。 肖一游抓着他肩头就把人给提了起来,刚要发话,林焕出声制止:“肖一游,让他把话说完。” 江雨白轻蔑的瞟了肖一游一眼,继续对林焕低声说:“你要是做得到,我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林焕面前晃了晃。 林焕说:“对不住,我看不见。” “哦。”江雨白附耳,“就是……” 林焕神色动了动:“好,一言为定。” 江雨白神色顿时轻松下来,他满意的点点头:“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肖一游诧异的看向林焕。后者转脸对他说:“记得‘刺僚取义’那条线索吗?帮我看看,厂长座位上是谁?” 肖一游顿时明白了:“不会吧?要当众刺杀熊图?”专诸受雇鱼腹藏剑杀死了吴王僚,这是第十八钥匙的位置线索,这么说,这个宴席是历史事件的模拟?他们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死了的熊图再杀死一次? “熊图?”林焕一愣。如果刺杀的目标是熊图,他清楚这个难度。 但又不能不做。 肖一游把江雨白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么说,扮演雇主阖闾角色的是他了?” “嗯。” 肖一游对江雨白可没什么耐性,当即把他按在桌上搜身,但没搜出钥匙:“识相的话,说说把第十把钥匙藏哪里了?” 江雨白脸颊沾着桌上的油水,还在试图负隅顽抗:“我叫人了!” 林焕叹了口气,示意肖一游松开。 在这个任务环节中,已死的江雨白是个NPC角色,逼迫是没有用处的,只能选择接受或者拒绝任务。 林焕对江雨白说:“我已经答应了,希望你也说道做到。” “好。”江雨白活动着肩头,斜了肖一游一眼。 “让我去。”不等林焕同意,肖一游转身下了楼。 刺杀熊图,已剩的四名玩家当中只有他和林焕有这个实力。林焕眼盲,又因中毒头晕目眩、身上无力,他不能让林焕冒险。 单单刺杀熊图他是有把握的,可在历史上,专诸刺杀成功之后被人剁成肉泥,肖一游即便刺杀成功也将面临巨大风险,那个时候,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将是在场的九十余名僵尸。 他能逃过历史人物的宿命吗? 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肖一游决心已定,下到厨房里,正见厨台上放着一大盘刚出炉的烤鱼。 他毫不迟疑的拎起托盘,重新走上楼梯。 厂长那桌,熊图正在粗声粗气的发脾气:“妈的,我最爱吃的烤鱼呢!”即便是角色扮演,依然难掩他那一身粗鄙的匪气。 肖一游瞥见桌下那条血迹狼藉的单腿——呵,原来熊图也保持着死亡时的状态,那么胸骨之下,他应该只剩了个光秃秃的盆骨和一条腿骨,人是一定站不起来的。 所以刺杀的难度是不是也会低上一些? 他一边想着,一边端着鱼盘走上前去,在熊图面前一放:“领导,您的鱼到了。” 第89章 秘书 熊图正发火,见了那鱼,抬起眼凶神恶煞的盯着肖一游,目光犹如一双钢针,刺得人浑身难受。 肖一游却笑了,他绅士的弯下腰,慢条斯理的说:“抱歉领导,让您久等了,这个鱼是需要一点点火候的。” 他自然而然的把盘子推向熊图,当对方紧绷的唇角稍有松懈,他的手猛的插向鱼嘴。 取鱼盘的时候,他依稀看到了鱼嘴里的刀柄,鱼肠剑应该就插在鱼腹里。 此时,他潇洒的拔出“鱼肠剑”,就要给熊图致命一击! 可是——哪有什么鱼肠剑! 拎在肖一游手里的分明是一根烤肉用的铁签子!还是尖端磨平了的铁签子! 故事是鱼腹藏剑,剑呢! 让他用铁签子刺杀熊图? 熊图可是一身铜皮铁骨!这种薄薄的铁签子不会弯吗? 肖一游又惊又怒,在全场诧异的目光中绷住了表情,佯作淡定的收了铁签子:“呵,还热呢,领导慢用。” 熊图一把掀了鱼盘子:“你奶奶的!手都进盘子了,教老子怎么吃!” 肖一游飞快错开一步,身上一滴汤水也没沾着:“领导,您稍后,我让厨子再做一盘吧。” “滚!”熊图把一只酒碗砸向他。 撤下鱼盘,肖一游再度把江雨白摁倒:“剑呢!” 江雨白一脸无辜:“什么剑?” 肖一游咬牙道:“就算你没有欧冶子大师那把‘赤堇山之锡,若耶溪之铜’铸造的鱼肠,类似的替代品总得给一把吧?” “你说什么我可听不懂。”江雨白继续装糊涂。 林焕塞了把匕首给肖一游:“这是我从他那得的,会不会是这个?” 工厂里,江雨白曾用这柄匕首丢过林焕,后来被他缴了,就一直收在林焕这里。若说历史上的“鱼肠”是雇主公子光提供的,那么江雨白也应该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提供给肖一游才是。 肖一游接过了,见那刀柄细窄,刀身短小锋利,或许真的能藏进鱼肚子里头。 “我试试。”肖一游拿着刀,快步下了楼。 这一回,厨台上没有现成的烤鱼了,厨房角落里则多了一只大筐,筐里有一条活蹦乱跳的生鱼。 肖一游无奈,只得亲自动手烤了一条鱼。 把匕首捅进鱼腹内,他擦了擦手调整好表情,捧着盘子再度把鱼摆在熊图面前。 “厂长,尝尝我的手艺?” 盘子还没落桌,只听熊图叫了声:“等等!” 肖一游的手距离鱼嘴只有几寸远,闻言僵住。 迟瑞懂眼色的从肖一游手里接过盘子,低声讽道:“别再想把脏手伸进盘子,下去吧。” 说着亲自把鱼呈了上去。 肖一游怔怔的在原地站着——这怎么和历史上的事件不一样? 那条鱼肚子里可是有一柄匕首啊!熊图若是吃了鱼,还不得露馅? 结果,鱼熊图是吃了,只吃了一口。 “呸,什么垃圾玩意!”他把盘子掀了。 肖一游惊讶之下再次躲开了:“怎么了领导,鱼不好吃?” 开玩笑吧?他肖一游的手艺什么时候出过错? “滚!”熊图再次发了话赶人。 肖一游明白了,这是故意找茬呢。 他冷笑一声,捡起那条鱼,抱着盘子信步走开。 此时宴席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大吃大喝,好像没等到“刺僚取义”这一幕就绝不收手一般。 他们的肚子已经圆滚滚,还在不停地叫吃喝,忙的薇薇和颜青云团团转。 肖一游知道,想要完成钥匙任务,鱼还是要做的,但得知道方法。 他在一片喧闹中走到林焕桌前,后者正垂眸沉思。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用一双失了神采的眼睛望着肖一游的脸:“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刺僚取义指的难道是别的?” 肖一游冷冰冰的瞥了眼江雨白:“这家伙明确说了是刺杀厂长,行动不会错的,应该是我的方法有问题,总之,系统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得手。” 第三次做鱼,肖一游依旧埋了那柄剑在鱼腹内,呈去主桌的时候,迟瑞从一旁冲出来,忙不迭的去接:“给我就行了,你下去吧。” 肖一游想绕开他,怎奈僵尸迟瑞好像生根扎在了地上,一步也不让。 他劈手夺过肖一游的盘子,力气大的吓人。 肖一游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盘子被他呈给熊图,熊图尝了一口,再次掀桌:“呸,什么垃圾玩意!” 就连词都没换。 周遭桌上的玩家们肚子撑得像鼓,一边看热闹似的瞧着,一边不住的往嘴里狂塞,仿佛奇怪肖一游为什么还没成功。 这都已经吃不下了啊! 就连迟瑞也连连看表:“我马上要上台讲话的,半小时后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鱼做不好你也不用再来上班了!” 言外之意,任务失败,你们再拿不到钥匙了。 肖一游呵呵一笑:“哟,谁给你的权利开除我?” 迟瑞不屑回答,他整整衣衫,大步走上讲台,撂了肖一游在原地。 有人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趁迟秘书发言,你赶紧的去烤鱼啊。” “秘书?”肖一游抱着手臂,了然一笑。 “对啊,熊厂长的贴身秘书,人聪明,学历高,厉害着呢。”那人望了眼台上的迟瑞,一脸逢迎。 只可惜人家看不见。 迟瑞以祝酒词开场,总结了工厂前一年度的取得的成绩和几点不足,又用了很大篇幅谈了今后的着手点和发展方向,面面俱到,侃侃如也,十分令人折服。 最难得的是,他讲话无稿,所有的数据熟记于心,所有的观点张口就来,这么长一篇稿子倒像是现场发挥的,业务能力果真强悍无比。 肖一游听了片刻,转问玩家:“啧,把个秘书逼成了全能,你们厂长该不是个草包吧?” 玩家听了这话满脸赞同,嘴上却说:“你别乱说啊,你一个刚来的食堂小工懂什么,小心厂长开了你。” 肖一游朝他笑笑:“谢谢提醒啊。”转身去了林焕桌坐下。 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一边慢慢品着,一边观察着场上形势。 林焕倾身过来,低声:“只有一次机会了,你要冒险吗?” “三成的把握也值得试一试,何况我有七成呢。”肖一游低声问,“你呢,怎么看?” 林焕口唇微启,微笑着轻轻吐了几个字:“支持你。” 肖一游欣慰,拍拍他放在腿上的双手:“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更有底气了。” 林焕打趣他:“不用去烤条新的鱼?” “不了。他没那个口福。”肖一游指的是胡吃海塞的熊图。 林焕点点头,再没多说什么。 肖一游召来薇薇,安排好了她和林焕的退路,这才回到厨房,取了一条新的鱼。 这一回他没烤那条鱼,而是直接把匕首塞进了生鱼肚子,端着一条没处理过的生鱼直接去了二楼。 这个时候迟瑞刚好讲完了话,重新陪在熊图身边。 见了肖一游,他连忙走上来,视线向盘子里随意一扫:“这是什么?”他眉头顿时蹙起。 “生鱼片。”肖一游面不改色。 迟瑞想给拒了,却见熊图期待的盯着盘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试试看?万一领导喜欢呢。”肖一游学着别人的谄媚语气,狗腿的有模有样。 情势所迫,迟瑞只好一脸嫌弃的双手接过。 肖一游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人交接的同时,他的手滑向鱼嘴,登时拔出了鱼腹中的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听噗的一声,匕首那道雪亮的精光没入了迟瑞的胸膛! 大厅里倏地一静,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这片悚然寂静中,鱼盘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吓得所有人一哆嗦。 迟瑞痛苦的捂着前胸的伤口,缓缓软倒。这一刻,他褪去了厂长秘书的犀利精干气质,重新变回了那个单纯的甚至有些怯懦的大男孩模样。 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迟瑞。 “肖哥……”他说了最后两个字,失声。 肖一游注视着他,心中撼动,神情有些微恍惚。 他的判断,熊图是挂名的厂长,真正掌权的管理者是这位高人气、有才华的厂长秘书。 他精通业务、代理所有工厂事务,甚至有权利直接开除员工,相比那个只剩了半截还在吃吃喝喝的熊图,他更担得起“厂长”这个称谓,所以刺杀的对象只能是他。 系统为什么要让他们最亲密的朋友来扮演这个角色? 这就是系统的险恶用心——它笃定林、肖下不去手。 可肖一游偏偏看透了,还果断下了手。 迟瑞已经是个死人了,而林焕、薇薇还是鲜活的,还在争取最后那个机会,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的时候。 肖一游知道哪头更重。 但心里的痛是无法消除的。 刀子捅在迟瑞身上,他们的痛只会比之更甚。 肖一游咬紧了牙关,看着迟瑞倒在他脚下。 若是之前他有一丁点迟瑞本人的样子,肖一游绝对下不去手。 还好,这个游戏总算要结束了,所有的亡者都可以安息了。 “去吧。”肖一游轻轻对他说。 第90章 战神 迟瑞身死,大厅里的玩家们如梦初醒,突然就炸了锅。 “杀人啦!” “他杀了迟秘书!” “把他抓起来,送交警察局!” 一众僵尸抄着随手拿来的酒瓶,带着股腥风轰然扑上,把肖一游团团合围在当中。 肖一游依次看着这些熟悉的脸,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冷冰冰的弧度:“你们想清楚了?猜猜看,迟瑞我都杀了,对你们会手下留情吗?” 他拎起一个凳子,啪的砸在最前面的一个玩家头上,粉碎。 薇薇和林焕拧着江雨白冲出重围,在食堂后一栋小矮楼内躲避。 看着食堂二楼不断飞出的尸体和杂物,听着那山呼海啸般的呼喝和殴斗发出的各种杂乱巨响,薇薇几度想要冲回去帮忙,又犹豫了。 肖一游固然身临险境,林焕这头也不能没人照看。他体内的毒已经深入肺腑,脸色都有些发青,又盲又虚弱的,怎么会是僵尸化的江雨白的对手? 而且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撬开江雨白的嘴。 刚才一打起来,他就趁乱想要跑,看似根本就没打算把十号钥匙交出来,幸而林焕有先见之明,把他和自己绑在了一处,这才没让他逃了。 林焕又搜了一遍身,钥匙的确没在江雨白身上。 “你交代的事我们做完了,事先说好的,一条人命换一把钥匙,所以钥匙在哪?”林焕沉声问。 江雨白笑的一脸暧昧:“哈,钥匙啊……你不是智力榜第一么,不如猜猜看?” 听他有恃无恐的挑衅林焕,薇薇气极,扯过他一只脚刷的一下削了一片肉下来:“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就要削脸了。” 江雨白失色,十分意外的看着她:“你一个警察,一个姑娘……” “一个警察、一个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样血腥残忍的事?”薇薇笑笑,“对付非常之人就要用非常手段,游戏玩到最后,我们都是一样的魔鬼。” 刷——她真就削去了江雨白下巴上的一块肉。 江雨白骇然,他没想到薇薇是一个这么狠辣果断的小姑娘。 死的确是死了,江雨白是没有痛觉的。相比童言、红鸢这些死零碎了的,江雨白还要庆幸自己变成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僵尸,比一堆腐烂的肉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可现在这个小姑娘居然要活剐了他,他能不怕? 怕的同时,他也恨啊,恨自己死在林焕手里,还不能报仇!好容易有个机会惩治他,他怎么愿意放过! 这么一犹豫,江雨白脸上又掉了好几块皮肉,面颊上的骨头都露出来了。 林焕都暗暗皱眉:“你最好识相些,不论谁能出去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何苦还要为了一把钥匙死无全尸呢?” “……我说。”江雨白再三思量,不敢不屈服,“钥匙真的不在我身上,在……我相好那呢。” “你的相好是谁,说清楚点?”薇薇在他面前晃了晃刀子。 “工厂交际花啊。” “交际花是谁,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她的刀子对准了江雨白的一只眼。 江雨白往后缩了缩,语声发颤:“系统要我这么说的,我真不知道是谁,真的。” 薇薇作势就要刺。 林焕赶忙止住她:“薇薇,他都这样说了,不会有假。” “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焕沉吟片刻:“杀回去。” 为防颜青云发现,他们把江雨白绑在角落里的一根立柱上,仔细掩好了门。做完这一切,林焕在薇薇的搀扶下走回了食堂。 二楼的声音比方才小的多了,这场一对九十的残忍殴斗已经接近尾声。 林焕和薇薇在厨房找了两把切西瓜的长刀,沿楼梯而上。 有几个不敢恋战的僵尸冲下,被薇薇削成几段。林焕听着僵尸的惨叫,无甚表情的跟在薇薇身后。 上了二楼,玻璃屏风早已倒塌崩碎,大厅里的惨象一览无余。 桌子、椅子掀的到处都是,食物汤水酒瓶残尸铺了一地,无处落脚。 肖一游撑着一根椅子上拆下来的钉棍站在场中央,他浑身浴血,人几乎站不住了,可即便是这样,他那股令人畏惧的强大气场丝毫不减,像是一柄精光四射的名刃,浑身包裹在一团冰冷锋利的锐气之中,恍若一尊战神。 这就是综合榜第一位的实力,以一人之力对九十僵尸,全身而退! 没人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见了林焕和薇薇,他终于笑了笑,锐气一散,整个人慢慢向前跪倒。 林焕踏着尸体过去,把他扶靠在怀中:“可以了肖一游,结束了……” 肖一游吐尽了口里的血沫,朝他笑笑,像个期待褒奖的孩子一般:“啊……我厉不厉害?” 林焕失笑:“厉害,厉害到不行,不愧是国家首席搏击教官的教练。” “咦?你好像从没这么夸过我,我竟有一丝丝的自豪呢。” 他兀自高兴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钥匙到手了么?” “没有。”林焕问,“工厂里有位交际花,你知道是谁么?钥匙在她那里。” “哦?”肖一游闭着眼睛靠在林焕怀里,一边休息一边仔细想了想。 刚才工厂里所有的人都在宴席上,那么交际花一定也在,作为食堂小工的肖一游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上菜,极有可能接触过这个人。 一个显眼的女人,一个精致美艳的交际花。 会是谁呢? 肖一游稍一思索就有了答案。 他撑着木棍重新站起来,视线扫过场上的一片狼藉。 “那里。”他指了指尽头的一张桌子。 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女人,她脚下横七竖八的倒着数具意图护花的残尸。 谁知肖一游对一个失去战力的人根本不感兴趣,这场战斗从头到尾,看都没看她一眼。 见肖一游三人走来,她吓坏了,一张俏脸上颜色尽褪。 还没走到跟前,林焕积攒着的力气就已用尽,他晃了晃,吃力的扶住薇薇的手臂。 于是,只有肖一游一人走上前。 “白牡丹。”他平淡的看着那个女人,“你的身份地位乃至姿色的确配得上‘交际花’这三个字。只可惜你死的太早了,九十人里面,数你烂的最快。” 白牡丹的腰折断了,这会儿跑也不能跑,动也不能动,算是任人宰割。她知道身份暴露,自己根本不是肖一游三人的对手,只能顺从的从脖子上拽出一根亮晶晶的项链——第十把钥匙正缀在项链上面。 “求求你们,放过我。”她声泪俱下的乞求道,“都是系统的安排,留我全尸可不可以……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埋在地下啊……” 肖一游:“……”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虽死难安。 只要还有玩家存活,在游戏中死亡的人就会一次次被系统拎起来,被迫按指令办事,直到朽烂成一堆枯骨。 这是多么令人绝望的宿命! 肖一游有一瞬动容,但为了林焕能走出游戏,他还是狠下心:“白牡丹,除了钥匙,你还知道些什么吧?不全都说出来,你的要求我恕难满足。” 他在套问最后一扇门的位置。 没道理第十扇门只有钥匙,不给一丁点位置线索。 “可是系统没有告诉我别的啊。” “真的?”肖一游眼神顿时一冷。 白牡丹哭道:“真的没有别的了,它只说江会计自以为是我的相好,他把一把钥匙存在我这里,其实我根本看不上他,因为他工伤断了一只手,厂里赔偿的事没谈妥,他早晚会被迟秘书开出去……” 她的话信息量很大,虽然直接给出了江雨白要杀迟瑞的原因,但和第十扇门好似没什么关联吧? 肖一游正不知所谓,林焕却是微微一喜:“好的,我们知道了。” 说的肖一游和薇薇都是莫名其妙。 对此,林焕没给出任何解释。 取了钥匙正要下楼,薇薇在窗前猛停。 这个角度,她刚好能从窗户里瞥见颜青云躲在门外的大垃圾桶后面,鬼鬼祟祟的朝内张望。他显然是埋伏在那里等着他们出去,也不知存着什么坏心眼。 薇薇悄悄提醒了肖一游和林焕,询问是不是该另外寻路离开? 林焕摇头:“早晚都会碰到,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他仔细追问了颜青云的位置,得知他头上二楼位置正有一扇打开的小窗,于是叫肖一游盯着颜青云的动向,又叫薇薇去取一盆血水来。 二楼遍地腐尸,发臭的血水随处都是,林焕的想法是:血水越脏、越臭就越好,如果能混着些内脏就更好了。 “是否能在运气上翻盘,当此一举。” 薇薇一口应下,立刻去往厅内寻找。 少顷,她抱着一盆血水回来,里面果然混着一些血糊糊难辨原貌的东西。她把食盆交给肖一游,表示恶心的都想要吐了。 肖一游向她竖起大拇指:“姑娘,你们女警察可太飒了,多亏你帮忙,否则我和林焕自保都难,更别说反击了。” 薇薇给他夸的不好意思:“嗨,是我拖累你们两个呢,能帮上什么忙就竭尽所能吧。” 肖一游把那盆东西从二楼窗口倒下去。 哗—— 兜头盖脸的浇了颜青云一身。 他抹了一把头脸,腥臭的直冲脑仁,当时就禁不住吐了:“好你们三个死孩子,我咒你们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呕……” 可在他滔滔不绝的诅咒之时,楼上三人早从另一边遁了。 第91章 运气 下午时分,副本里的天色仍旧昏昏沉沉的,诺大的工厂里连个鸟叫声也不闻,处处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 唯有员工澡堂的流水声哗哗响个不停,表明这不是一片完完全全的死地。 林焕伏在澡堂的窗外,仔细的听着里面的水声、脱衣服的窸窣声,还有不绝于耳的咒骂。 直到水珠溅落声骤然变小,颜老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叹,他才给了肖一游一个手势:可以进去了。 他们的计划是趁颜青云洗澡的时候,毁掉那个让他运气翻倍的护身符。 吕婆婆说,那个护身符是红纸做的,他只有洗澡的时候会拿下来。可颜青云昨夜宿在员工澡堂,洗过了澡,怎样才能让他短时间内再洗一次? 于是林焕就地取材,想到了泼血水——腐尸的血水。 颜青云被血水内脏糊了一头一脸,果然,他第一时间就跌跌撞撞的冲回了澡堂洗澡。 林焕等的就是他脱了衣服进淋浴间的那一刻。 肖一游悄悄潜进淋浴区,看到颜青云就在靠近门口的那一间淋浴,他拉着浴帘,干瘦的身影在其后若隐若现。 脏污的血迹顺着浴帘下方涌出来,颜青云一身轻松,边洗边哼起了小曲。 毕竟年老而且没有武力加持,他警惕性不高。 肖一游稍稍宽心,开始在外间换衣区到处走动着寻找他脱下来的衣物。 原先染血的衣服都被他扔在附近一个垃圾桶中,浴凳上整整齐齐摆着一套新的,肖一游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上头的护身符。 他本意是把护身符盗走,自己带上,可看到护身符,他又改了主意。 因为护身符也浸透了血。 颜青云不想把它丢掉,仔细的用纸巾蘸干了,想洗了澡再带上,可肖一游嫌弃的很。他本来就不喜欢带生人的贴身之物,何况是沾了尸水人血的? 想到翻倍后比颜老高不出多少的运气值,他宁可放弃。 肖一游用一根手指轻轻挑起那红线,在排水渠上头一松,冷淡的看着护身符坠入铁网下的污水里,飘走不见。 这一幕刚好被出来拿浴巾的颜青云看到,他简直惊呆了气炸了,指着肖一游大吼一声:“死兔崽子你在干什么!” 肖一游回了护身符本也没打算躲,闻言笑说:“来观摩您老人家洗澡啊。” “你把什么丢下面去了!”颜青云气急败坏的跑过来,掀起滤网伸手往污水里掏。 护身符早不见了,哪里还能找得回来? 肖一游一脸无辜:“那个小红纸吗?这不您老出来一吼,把人家吓了一跳,就掉进去了。” 嘴上这么说,他人却抱着胳膊在一旁看好戏似的站着,笑容轻松。 颜青云直起腰瞪着肖一游,表情像要吞了他一样:看我笑话?之前距离远,诅咒没能成,如今你胆敢站在我面前,是不要命了吗? “你最好站着别动,只要你敢走一步,肯定滑倒摔烂了头。” 肖一游好笑的看着他:难道他自己还不知道护身符的作用? 过去他的运气值足有220,悬殊的差距使他“说什么中什么”,好比赋予了他“诅咒”的能力,而现在运气值差距急剧缩小,他还能说什么中什么吗? 若是那样,运气值为0的林焕不早就死了八百回了吗? 肖一游断定“诅咒必成”的运气差距至少要在110以上,颜老的运气早就缩水在这个范围之内了。 肖一游故意当着他的面迈了一步。 结果——滑是滑了一下,一个小到忽略不计的踉跄之后,肖一游很快站的稳稳的。 颜青云一愣:“你现在就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砸死。” 哗—— 顶棚震动,落下了一阵冷凝而成的水珠。 非但肖一游,就连颜青云自己也被打湿了。 颜青云赤着上身,被那凉水一激,彻底清醒了。 自打第一个副本结束,他的这点“特异功能”还从没有失效过! 也正是依靠着这点“特异功能”,他才能平安的活到最后一个副本,甚至还拿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一幅地图! 他一直以为这是系统给他的人设,原来全是拜那个红纸护身符而赐! 全怪自己老眼昏花,选择护身符做初始武器的时候,没来得及看清上面那行小字! 颜老脸色刷的一白,提着浴巾转身就跑。 运气差距还是在的,也不知他怎么一晃,居然绕过了肖一游,再次跑进了淋浴区。边跑,他还边撂狠话:“我咒不成你死,你也抓不住我!五岭肉联可是我的地盘!在这里我就是老大!” 第九道门开后,工厂变成了2000年后翻修过的模样。员工澡堂虽然还在,但算是一栋即将拆毁的危楼,宿舍有了单独的淋浴间,过来澡堂洗澡的工人并不多。 澡堂保持了90年代的模样,虽陈旧,但里面的淋浴间很多,可供颜青云溜走的门窗也多。 肖一游追进去时,正见颜青云裹着个浴巾往深处跑,那边结构复杂,不知还有几个通往别处的门,急的肖一游连连跺脚。 冷不防林焕从一侧出来,一把将颜青云按倒。可是他力气不济,被拼命挣扎的颜青云用力踢在心口,人直接坠入了侧旁一间淋浴间。 林焕太虚弱了,被颜青云这么一踢,当场就昏厥过去。 但是他也成功的拖延了时间,让肖一游和薇薇把颜青云堵了个正着。 愤怒的肖一游一脚把颜青云踢倒,冲进了淋浴间抱起了林焕。 正在此时,员工澡堂这栋危楼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棚顶的水珠像场大雨一样淋在头上。紧接着——土渣石块纷纷落下,顶棚居然整个的裂了开来,轰然砸下! “糟了!怎么这个时候塌了!” 颜青云大喊了一句,想要往外冲已经来不及,只好护着头脸钻进了对面的淋浴间,打算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于是,肖一游林焕薇薇三人挤在一间,颜青云躲在对面几米开外的另一间,晃动不停,谁也不敢出来。 淋浴间的墙面还算结实,顶棚的砖石碎块坠地飞溅,没能伤到他们。 正庆幸,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水泥横梁落在他们中间的砖石堆上。 横梁又粗又重,大概是二楼的一根承重立柱,落下也没能摔散,反倒像一块翘翘板一样,颤巍巍的横在两间淋浴房之上。 肖一游三人和颜青云刚好都在跷跷板的下方。 当下的情形,如果肖一游头上再有坍塌,横梁这端下压,三人必死;如果颜青云头上有坍塌,横梁那端下压,他必死。 总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颜青云笑了起来——就算没有护身符,他的运气也是所有玩家当中最好的!这种碰运气的事,输的怎么可能是他! 肖一游也笑了:“颜老,我得提示您一下,我们三个在一间里头呢。 “你什么意思?”隔着杂物,颜青云看不见对面的状况。 肖一游在各种杂乱的响动中轻轻笑了声:“您的运气值110,确实可以碾压我们当中的任意一个。但是三个呢?您觉得还有胜算么?” 他的话犹如一捧雪水兜头浇在颜青云身上。 一对三?运气可以这样叠加吗?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怕归怕,他还怀着对命运的最后一丝期待:“哼,林焕是0吧?你们两个加起来能高过我去?” “很不幸。”肖一游说,“林焕是10,薇薇33,我有68呢,总共多少,你自己加加看?” “10加33,43加68,呃……”颜老一头冷汗的算了半天,终于说出了那个让他胆颤心惊的答案,“111?不会吧……” 只有一分之差,而且他颜青云居然是运气低的那个? “所以颜老,夏辰、红鸢等着您呢。”肖一游的声音轻飘飘的从横梁那边传来,“再见了,您慢走啊。” “不可能!我不信!”颜青云一把拽开了浴帘,他眼前,砖块石块堆积如山,上方一个小缺口刚好容得下一人通过。 他用尽所有力气爬出去,身子只出去了半截,那根横梁终于歪下来,重重压在他身上。 这个角度,肖一游刚好看得到他。 颜青云的脸一瞬间憋成了猪肝色,一股乌黑的血从他嘴里涌出来,淅淅沥沥的落在身前。 他的腰活生生的被横梁压断,斩成了两截。 生命的最后一刻,颜老用他那双小三角眼阴狠的瞪着肖一游,咧嘴狂笑不止:“……哈,你别高兴的太早,那个资格……绝对不是你的……你能比我多活几个小时呢?等你也下来……我们再好好……玩玩。” 肖一游向他摆摆手:“不好意思,不约,我们不约。” 【诸位玩家请注意,现在播报第七条死亡信息。】 【玩家颜青云腰斩而死,副本地图剩余三人。】 肖一游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倒了下去。 力战九十余僵尸,他一直靠意念撑到现在,实在太累了。 他和林焕都迫切需要休息……劲敌已除,终于可以饱睡一觉了。 第92章 陷阱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天明。 肖一游醒来之时,林焕尚在昏睡。环顾四周,他们又回到了那间“不良通报”女生宿舍,显然是薇薇把他们带回来的。 感觉到气力恢复大半,肖一游揉着额角挣扎坐起来,瞥见身上的创口都被包扎齐整,还涂了药,感慨说:“……辛苦你了薇薇。” “举手之劳嘛。”薇薇正在一旁煮面条,闻言笑看他一眼,“反正工厂里只剩下我们三个,没了威胁,吃喝药品随处可取。接下来我们只要等着林哥醒来,找到最后一扇门便好。” 肖一游沉默片刻,温和的笑笑:“你是我们的朋友,有些事情我得敞开了说。” “嗯?”薇薇侧过脸将短发捋至耳后,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浅浅含笑——如此爽朗干净的一个女孩子。 肖一游斟酌着措辞:“游戏规则,我们三个只有一个人可以出去,关于这个唯一的名额,我需要知道你的想法。” “哦。我知道你想把机会留给林哥,你在顾忌我的感受是不是?”薇薇干脆挑明了说话,“肖哥,我是不想出去了的。进入游戏世界之前,我正好在一个车祸现场,卡车撞上了逃跑的小偷还是刹不住,距离我仅仅有两三米远。回到现世,我会穿越回事故现场立刻死掉,还不如呆在游戏世界里。” “在游戏世界里,你打算怎么做?” 薇薇笑道,“还记得长青殡仪副本里的NPC金奶奶吗?可能的话,我想我会选择回去陪她。” 陪她走过人生最后一段岁月,然后接过她的工作,成为游戏里的一名指路NPC,日复一日的编织毛毯、种花、绘制地图、巡视坟地,看着年轻的玩家们为了任务绞尽脑汁,泡甜甜的橘子茶,在远处看着他们微笑……就这样,安安稳稳的活到生命尽头。 “肖哥,只要你们不杀我、系统也不杀我,我是想留在游戏世界的。” 肖一游微笑:“你真是个好姑娘,只可惜误进了这个游戏。” “不可惜啊,多亏进了游戏,我可是捡了一条命呢。”薇薇认真的说,“而且我很幸运,一路有肖哥林哥罩,还有迟瑞……陪。” 想起迟瑞,她情绪渐渐低落下去,垂头去搅锅里半开的面。 迟瑞永远是他们三个心里的一道伤。 可惜了那个单纯、聪明的孩子。 歇到晌午,林焕才微微醒转。 他的状况更加不好,吃进去的那一点点的面和着血全吐了,再加上毒气入心入髓,看似随时都会咽气。 林焕的身体状况已到了不能耽搁的地步,肖一游不得不背上他,立刻前往工厂办公区。林焕说,那里是最后一道门的位置所在。 进了工厂办公大楼,肖一游在办公区域指示图前驻足。 他轻轻讲解给林焕听:“这里有七层楼高,一层是生产部,二层是采购部、市场部,三层是品控部、保障部……” 林焕闭着眼睛,弱声打断他:“……去财务部。” 他像是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对于最后一道门的位置判断,一句也没多解释。 薇薇却是豁然开朗:“对呀,财务部是江会计工作的地方,第十把钥匙是江会计拿出来的,所以第十道门肯定就在财务部里头。” “有道理。”肖一游点头,又看了眼地图,“财务部在五层,我们上去看看。” 五层只有财务部一个部门,结构和前四层完全不同。这一层没有走廊和分隔的小房间,是一个完全开敞的现代化办公场所。 上了楼梯就算直接进入了财务部,放眼一望,上百平的大厅当中放置着一大片联排的办公桌,围绕着办公桌的又是一片贴墙摆放的巨大文件和保险箱,大厅尽头才有用玻璃隔出的两个小间,大概是财务部领导的办公场所。 整个财务部里非常杂乱,报纸、文件丢的满地都是,抽屉敞开着,椅子倒在地上,没上锁的柜子里文件票据涌出,叠的像座小山。 就连财务部长办公室的玻璃门也碎成了一块一块,玻璃渣子遍地都是。 肖一游皱眉:“一个财务部搞成这样,这是被小偷洗劫过了?还是领导管理能力的问题?” 薇薇嫌弃的踢开路中间的一堆空白凭证:“这该怎么找呢,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林焕发声:“先找……江雨白的桌子。” “好。”两人依言开始在中间的几十个办公桌中寻找。 桌上的相框、文件上的签字全都用来比照排除,直至后排角落里江雨白的桌子被发现。 “在这里。”肖一游喊薇薇过去,“电脑上贴着他名字的缩写。” 薇薇一看,果然,电脑机箱上的实物资产管理标签上用签字笔写了JYB几个字母。 “肖哥真细心,这都能发现。”薇薇喜上眉梢。 “呵,一般一般。”肖一游随口谦虚了一句说,“可这里并没有能打开的东西。” “林哥。”薇薇只好转问林焕,“桌子找到了,下面该做什么?” 林焕闭着眼睛趴在肖一游肩头,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周围……有柜子么?” “有很多。”肖一游抬眼向侧旁一瞥,“比人都高的文件柜有四个,还有两个大型全钢办公保险柜,都是锁着的。” “好。”林焕轻轻咳了几声,“试试……看。” 肖一游将他安放在椅子上,拿出钥匙依次试那些文件柜的锁,没打开,再试了一个保险柜,竟然顺利开了。 这一次开门没有任何震动。 这个保险柜高过了人头顶,双开门,近两米宽,纵深也超过了一米,打开了其中一扇,入目是一摞堆得高高的账簿。 “就这么容易打开了?”薇薇又是高兴又是疑惑,“第十道门,游戏出口?” “看来是呢。”肖一游向柜子深处探头一望,“好像有光,人钻不进去,得先把这些账簿移开。薇薇,你也来帮个忙吧。” 说着率先搬了一堆账簿走开。 看着肖一游的背影,又看着一旁椅子上无力歪着的林焕,薇薇那干净通透的眼神骤然一变,她白皙的脸上赫然浮现出一个邪气的笑。 紧接着,她迅速抛开手里的账簿,手脚并用的爬进了保险柜深处! 游戏出口!仅有的生存名额! 这是她辛辛苦苦藏到现在的唯一动力!是对她高超演技的奖赏! 一朝呼风唤雨,人生巅峰!她凭什么不要! 什么车祸、什么必死、什么谦让……那些都是她编出来糊弄人的东西罢了。 她知道自己实力不够,所以一早就潜伏着、计算着。肖一游、林焕,这两个傻瓜不过是她在玩家群中物色的对象之二,她全面撒网,就连熊图、江雨白之流也是她的裙下之臣,她在所有人面前扮演着好人、合作伙伴、忠实可靠的朋友,只为在最后一刻能一举翻盘! 现在她成功了! 只要一步,只要一步就可以回到现实去,她距离出口最近,转身离去的肖一游、又瞎又病的林焕,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了她! 薇薇呵呵笑着,向保险柜深处的那点微光伸出手:你们都来不及了! 我才是赢家! 可是,她的手居然被阻住了,她没能落入现世去,只触到了一片冰冷的铁皮,上上下下,根本没有缺口! 怎么会! 她大惊失色! 她发现那一点光亮居然是一个迷你手电筒发出来的,它被压在一本薄薄的账簿下面,所以光线才又模糊,又微弱——做的像个通往异次元的出口一样朦胧神秘! 妈的! 她迅速摆好了属于“人民女警薇薇”的那一脸乖笑,调转身子就要往柜外爬! 还没到绝路!只要解释的清楚,她照样还有机会! 可当她抬起眼看到林焕的那一刻,心底里怀着的那一丁点的期翼顿时被掐灭了。 林焕的眼睛,那一双因失明而显得乌蒙蒙的眼睛正注视着她,此刻,他眼底清亮、焦距精准! 他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个极淡的笑意,缓缓开口说:“结束了,薇薇。” 随即,他关上了保险柜的门,拧上了锁! 一个盲人!一个盲人精准的拧上了锁! 薇薇的心狂跳不止,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天灵盖,使得她头晕脑胀,一阵阵发昏。她用力锤着保险柜的门,高呼:“林焕!你居然不是瞎的!你不是瞎的!” “嗯,确切的说,今天早上……刚好看见了。”柜门外的林焕轻轻说着,伴随着几声无力的咳嗽。 他的眼睛是被烟熏的,只要不太严重,迟早都会恢复的啊! “你们骗我!”保险柜内的薇薇奋力挣扎,像头愤怒的狮子。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针对她的陷阱!门外那两人竟然看破了一切,瞒着她,把她活生生的骗到了保险柜里! 这叫步步精心算计的薇薇怎么能接受! “是你骗了我们。”肖一游信步走了回来,隔着柜门静定开口,“薇薇,正义的女警察、我们的朋友……万万没想到啊,你才是游戏关底的那只大BOSS呢。” 第93章 选择 乱糟糟的财务部内,肖一游、林换隔着保险柜那层厚厚的门与薇薇对峙着。 薇薇高声大叫,可在柜外,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不服!我自认没有过破绽!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看破的!” 林焕的疲惫之色肖一游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我替林焕说吧。” “原本我们是一直信任你的。你在游戏里帮助过我们许多次,还自愿把第一道门的钥匙转让给林焕,为他累计了一次开门成绩……至少在进入办公区之前,我们从没有怀疑过你。” “可人类啊,总是情绪化的。掩藏的再好,在马上就要够到目标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激动、兴奋,释放出一点点压抑着的本心——恰好就被我家细心的林焕捕捉到了。” “第十把钥匙近在眼前,记得你是怎么逼供江雨白的么?” “杀吕秀娥时,你还表现的紧张无措,像个第一次失手伤人的单纯小女孩,可是一转眼,这个小女孩就熟练地挥舞着匕首去剐人家脸上的肉了——就算对方是个死人,薇薇,为达目的你也未免太急迫了。” “如果你再稳一些,冷静一些,我们可能就被骗过了……很遗憾,就是那个时候,林焕开始注意到你。” “后来,让你一个姑娘家去尸首堆里取尸水尸血也是试探而已,为的是在我面前彻底的暴露你。” “论心计,你怎么斗得过我家林焕?” “自从识破你的嘴脸,我仔细想过你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之前坚持去找迟瑞,为什么又回来和我们在一起……因为你怕被识破,又担心落单被颜青云杀死,你想借我们的手杀人,对不对?” “知道林焕为什么猜到了门的位置不说出来了?颜青云死了,我们说了位置还会有活路吗?在我们昏睡之时,你说是去找药品和食物,是不是早来办公楼翻过了?” “这间财务部虽乱,但仔细看,纸张是散落在灰尘之上的,地上的玻璃渣也是如此,这就是近期被翻动过的证据。” “林焕要找的可不是江雨白的桌子,而是江雨白抽屉里的柜门钥匙,我开保险柜用的不是第十把钥匙,是刚找来的普通保险柜钥匙,这一点你都没去仔细比对,是对第十道门后的现实世界有多急切多渴望?” “所以,我把手电放在里头同样也没能引起你的注意,是吧?” “你万万没想到,我们也留着后手防你吧?” 肖一游语气平平,心无波澜,说至最后,他再一次幽幽叹气:“其实我很困扰呢,杀不杀你,我想听听林焕的意见。” “有区别么。”林焕轻轻说。 “哦。”肖一游点点头,“也是啊。” 他把林焕背起来,最后一次转身对着保险柜:“那么再见了,姑娘。” “你们要走!你们去哪!”保险柜剧烈晃动起来,薇薇语调陡高,声音开始发颤:“你们怎么能把我关在这里……” 她终于害怕了。 她拼命贴在柜门上,听着肖一游的脚步声越去越远:“等等!你们放我出来,我不抢那个名额,行不行?” “我愿意留在游戏里当个NPC,好不好?” 肖一游已经走上了楼梯,闻言停下。 林焕静静趴在他背上,没说话。 少顷,他摇摇头,重新迈步向上:“啊。为了后来人,你可能不太适合NPC这个职业呢。” 天晓得她会为了完成NPC任务坑害多少玩家?所以……还是就这样吧。 “哈哈哈……”薇薇爆发出一阵狂笑,“肖一游,你真以为你们赢了吗?你不可能完成那苛刻的NPC任务的!就算行,老封头那岁数那模样你看到了?你们这辈子都不能在一起了!” 肖一游步伐不变,她凄厉的呼号声很快就被抛在后头。他还没有和林焕说过他的打算,他们彼此都是坚定的想让对方出去的,听到薇薇的话,林焕会作何感想? 忐忑的等待中,林焕始终沉默着,肖一游却敏锐的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紊乱。 “林焕。”肖一游开始打岔,开始转移话题,“你说第十道门究竟在哪呢?白牡丹那几句话当中真的有线索?” “……我不能确定。”林焕恹恹说,“她的话只提及了两个人,一个是财务部的江会计,另一个是迟秘书。系统给她的人设是交际花,她瞧不上因工伤断了一腕的江会计,为何要把他的钥匙贴身带着?”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江会计毕竟是财务部的,也许那把钥匙和钱有关?钱总是招人喜欢的。” “如果真是金库的备用钥匙,她更应该藏起来,而不是到处招摇,给人留下把柄。”林焕歇了口气,“可如果是心爱之人的东西,那便不同了。” “哦,你是说……”肖一游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女生的确喜欢把心爱之人的小玩意贴身挂在胸前,“可是她爱的是谁?江雨白怎么会有那人的东西?又为什么给了她?” 肖一游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僵,脚步也慢下来:“不会吧……迟瑞?” “……嗯。” 迟秘书年轻优秀,位高权重,是工厂女工们公认的暗恋对象。江会计因工伤纠纷要报复迟瑞,□□,报酬还是迟瑞的钥匙,难道那把钥匙果真和钱财有关? 林焕解释:“江雨白说,钥匙给我,厂领导私吞的一切黑物任我取。” “我懂了。”肖一游恍然大悟。 这根本就是一场暗地里有关于钱的交易。 迟秘书联合财务部江会计私吞了工厂不少钱财,迟秘书对江会计多有忌惮,江会计也私下复制了他金库的钥匙,藏在自己相好的身上,以为把柄。 正赶上江会计工伤,迟秘书想借机赶他走,江会计也起了杀心。迟秘书若死,他贪下的那些黑钱还不都是江会计自己的?所以才有了前面□□的一幕。 林焕分析,这些财物或者证据多半是锁在迟秘书的房间里,江会计为了让白牡丹好好保管,不得不明说那是迟秘书的房间钥匙,白牡丹对人家心存爱慕,贴身藏着也就解释得通了。 肖一游感慨:“林焕啊林焕,你这细腻深远的心计啊……幸好我杀你队友的嫌疑已经洗脱了,否则就算我武力比你强、运气比你好,也非死在你手里不可。” 林焕笑笑,没说话。 办公楼顶楼7层只有两间大办公室,东面一间是草包厂长熊图的,西面一间是迟秘书的。 肖一游背着林焕向西而去,意外的是,迟秘书的房间并没有上锁,而且门也没有被破坏过的迹象。 迟秘书的房间又大又豪华,肖一游把林焕放在一侧的真皮软沙发上,开始仔细的搜索整个房间。 大大小小的保险箱、抽屉、柜子……所有带锁可以打开的地方,他都用第十把钥匙尝试一番,竟没能找到那道神秘的门。 偶一转头,林焕却早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肖一游看着他温和沉静的眉眼,良久。 分别在即,再见面,不知是何年何月。 他甚至无法遏制的去想,为什么要去找门呢?如果两人就这样在游戏世界里厮守,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只可惜,林焕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多留一日,他都会有生命危险。 要么生离,要么死别。 肖一游宁愿选择前者,哪怕他有生之年都不能完成那苛刻的NPC任务,不能回到现世和他重逢。 他走过去,轻轻揽林焕入怀。 如果注定要分别,就让眼下的相聚久一些,再久一些……如果能留住这一刻该有多好。 不知过了多久,林焕还是被一条系统播报惊醒: 【诸位玩家请注意,现在播报第八条死亡信息。】 【玩家薇薇缺氧而死,副本地图剩余两人。】 他在肖一游怀里动了动:“我睡着了?” “嗯。”肖一游轻轻询问,“觉得怎样,再睡一会儿?” 林焕摇摇头:“门找到了么?” “还没有。” “唔……”林焕环顾这个房间,“你去看看外面的楼层平面图,有可能会存在暗门之类的东西。” “嗯。”肖一游早想到了,就是赖着不想放开林焕。 林焕无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去吧,以免再有变故……” 【剩余两名玩家请注意,不要消极游戏,出口将在十五分钟后永久关闭,游戏世界将会重组,请开始行动。】 肖一游扑哧一声笑了:“我才发现,你非但运气不好,还是个乌鸦嘴啊。” 说罢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林焕瞥见了他眼底的紧张和失落,一时心中百味杂陈。 他伸手入怀,探向那冰冷坚硬的刀柄,慢慢攥紧了。 肖一游很快走进来,扶起林焕往办公室深处走,那里是一堵墙,墙上挂着幅书画名家的作品。 肖一游把它拆下来丢在一旁:“后面还有空间,可能有暗室。” 有暗室就有机关。林焕环顾四周,视线停在迟瑞办公桌上。 “看到了么,那个地球仪有古怪。” 赤道以北似乎经常被人摩挲,磨损的很厉害。 肖一游走过去转动地球仪——又紧又涩,使了几分力才推动了。这也说明了它的轴的确连着一处机关。 墙面内缩,向一侧收进,显出后面一道朱色的华丽木门。 站在门前的林焕神色坚定,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 “你做什么?”肖一游皱了眉。 林焕笑了笑,一字一句的说:“在生命尽头遇见了你,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一游,你走吧,未来要做的很多,时间也过得很快,你可以忘了我的。” 机关找到,只剩下开门。 走出游戏的所有障碍都已扫清,林焕认为自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肖一游深深望着他:“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如果那个月亮门里拉提琴的孩子能忘记他的小伙伴,就不会有今天的你我了。” “什么?”林焕一愣。 肖一游没有多作解释,只是恳切的说:“林焕,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林焕回过神:“罢了。” 他死志已定,这个关头,不愿再去想、再去细究,旁的东西无干紧要,只会扰乱彼此的心。 林焕决绝的拔出了匕首,可是——匕首竟然是个断的? 肖一游抱着胳膊叹气:“怕你胡乱拿主意,趁你睡着就做了点手脚。” 他走过来,当着林焕的面打开了游戏出口。 朱色大门后是一团悬浮着的薄雾,彩光在雾中斑驳游动,像极了他们来时的那个奇异的球形空间。 【恭喜玩家打开第十道门。提示:现实世界通路只允许一人进入,请立刻做出选择。】 肖一游转向林焕,轻轻嘱咐说:“可能你会等的久一些……我可以起誓,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出去找你。” 林焕淡漠的看着他,没动。 肖一游的眼神黯了下去:“请你成全我,成全我们。” 林焕摇摇头:“如果你的计划真的可行,请把那个角色留给我。” “你疯了,你以为游戏NPC是谁都可以做的?”肖一游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林焕唇边那一丝笑意。 ——游戏NPC不是谁都可以做的。但论智谋、论耐性,我显然比你合适。 肖一游抿紧了唇,突然对林焕出了手——既然说不通,那就用强的吧。林焕体力衰败如斯,站着也费力,至少武力上,他不得不低头。 可林焕总是能让人出乎意料。 他不知哪里来的余力,非但躲过了肖一游的抓举,还趁势巧妙一转,卸去了肖一游脚底的重心,压着他仰面倒入了那道门。 肖一游吃惊之下两手抓住了门框,半个身子卡在门外。 林焕脸色苍白的压在他胸膛上,只这一个动作,他便气喘吁吁,冷汗犹如雨落。 若不是他身体虚弱,肖一游一定会被送入门内。 “你……”肖一游想不出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林焕的实力。 “针对……你的大招。”一招过后,林焕几乎只剩了气声。他双眼噙着薄薄一层水气,绝望的看着肖一游。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了,他已再无余力! 肖一游怜惜的望着他的眼,微笑:“一定要等我啊,林焕。” 说罢,他反抓着林焕胸前的衣物,将他推入门内! 林焕全身没入雾气,悬浮而起,转身再看,肖一游已被弹出门外。 那道门仿佛一层波动着的镜面,照见林焕脸上的惊愕——一门之隔,里外已是两个世界,他看不到他了! 林焕扑过去:“肖一游!” 他听见门外密集的坍塌声,却再听不到他的回答。 今日一别,此生是否还能相见? 如刀绞般的痛楚漫上心间,林焕挺身站正了,面向着那慢慢消失的镜面举起右手,在额边敬了个军礼。 ——我一定会等你,也希望你信守承诺,哪怕时间再久、再艰难,也要用尽全力……回到我身边。 第94章 隐居 林焕醒来之时,正躺在他熟悉的肿瘤科病房里。 时值初夏,明媚的阳光温柔洒在病床上,他眯着眼晴看白色的窗纱在微风里起伏,精神有一瞬的恍惚。 护士在身边走动着:“手术很成功呢!情况没有预想的那样不好,林先生坚持治疗的话,有很大可能好转哦。” “唔。”林焕微弱的应了声。 当然会好转。 他是九十九人当中唯一一个活着走出来的,按照系统的说法,他将痊愈,他将声名远播,他将应有尽有……除了肖一游。 想起他,林焕心中就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剧痛,剧痛使得他脸色骤然转为苍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没有他,即使能活下去……活着的意义何在? 耳畔传来护士紧张的呼唤:“林先生,你怎么了?林先生——” 杂乱的奔跑,急救、各种冰冷的仪器插在他身上。 林焕半张着眼,扩大的瞳孔里一丁点内容都没有。 活下去。 他当然会活下去。 哪怕是行尸走肉过完一生,也会活着等他回来。 …… 林焕终于恢复了健康。 他的康复病例被奉为医学史上的奇迹,在各类媒体上反复播放刊载,给世界各地的病友们带来了一丝生存希望。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是从这个时候,林焕开始走运。 先是莫名其妙得了远房亲戚的大笔遗产,而后因业务能力优秀,桦国国家调查局向他伸出了橄榄枝。甚至,国家朱雀小队的新任选人教官也找到了他,极力邀请他加入,代替“柳”的位置。 教官沉痛的说:“我们已经半年没有柳的消息了,我们不愿相信他遭遇了不测,可是为了祖国,柳的位置不能空缺……” 林焕打断他,尽最大努力微笑:“你还记得他的本名吗?” ——从游戏世界出来,他已鲜有表情。 教官错愕。 林焕亦没想得到任何答案:“没关系,都已经结束了。” 他微微出神,再抬眼已是眸色沉沉,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冷峻和淡漠:“无论生死与否,放他自由吧。” 林焕一口回绝了国家朱雀小队的邀请,客气的把人送到门口,不再多说一句话。 随后,他立刻辞掉了搏击教官的工作,斩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专心蜗居在自己郊外的小房子内。 他开始变卖家当,沙发、立柜、各种电器、包括那些奖状奖杯……只剩下一张睡觉用的床。 没有他的世界,他一样都懒得应付。 他终于打算离开了,去北欧和西伯利亚那两处房产看一看。那里是肖一游为精心布置过的家,一定能找到很多有关于他的痕迹。 重要的是,那里可以独处,可以在没有任何人打扰的世界尽头慢慢等他。 他很快订了机票,在冬季的漫天大雪中抵达了斯德哥尔摩。 这里天空低垂,四野空阔,雪花在亮着橘色灯光的小街上空飞舞,一切都带着股萧索而温柔的味道。 林焕忽然就对他口中所说的“林子里打猎、小湖里捕鱼、壁炉边烤火、看书品酒”的惬意生活燃起了一丝期待。 他在机场酒店登记了名字,很快,有人安排他住宿,第二天坐着火车继续北上,而后换汽车,一路向着一片无人的寒带森林驶去。 到了几乎被大雪掩埋的卢克小镇,他在热情的管理人家住宿一夜,第二天一早启程步行去往镜子湖。 冬季北极圈以内终日无阳光,在大雪中艰难跋涉许久,就连当地人也觉得浑身冷的发僵,直到狗欢快的跃下小山坡,管理人呼出一大口白气:“到了呢。” 于是,林焕终于看见了那面漂亮的镜子湖,以及湖岸上那栋红色屋顶、被雪半埋着的小房子。 林焕一眼就爱上了它。 房子里一尘不染,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布置的很有北欧特色。 管理人忙着生火,林焕便踩着厚实的地毯,在每个房间里好奇的转了又转,最终停在壁炉一旁的照片墙边。 满满一墙的照片,全都是他和他的,只不过,每张照片都是一个人。 ——林焕举着奖杯站在领奖台上,肖一游托着酒杯站在华丽的舞会;林焕在各种运动器械上汗水挥洒,肖一游一身运动装在山里跑步;林焕买了方便食品走在回家的路上,肖一游系着围裙在他的大厨房里拌沙拉…… 虽然各自有着各自的生活轨迹,但他似乎总在尽力的保持着双方生活步调的一致,仿佛是一早就对未来的共同生活做好了准备与铺垫。 林焕的视线在墙上缓缓划过,停留在角落里一张发黄的小照片上。 照片里是两个七八岁的孩童。 一个眉目清冷,是儿时的林焕,另一个俊朗可爱,拖着把和身高不怎么相衬的提琴。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微笑,背景是个欧式的月亮门,茂密的绿植后,一栋豪华的大宅依稀可见。 在众多的单人照中,这是唯一一张合影。 看到这张照片,林焕如梦初醒。他突然明白了分别之际,肖一游说过的那句他不想深究含义的话。 “如果那个月亮门里拉提琴的孩子能忘记他的小伙伴,就不会有今天的你我了。” 林焕曾以为南岛是他们的初见,没想到少年时,他们已是见过几次面的亲密伙伴了。 遥想那个时候,林焕还是一群坏小孩的“老大”,带着他们走街串巷的时候,偶有一次听到了高门大户里的提琴声。 提琴声很稚嫩,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哭声和呵斥。 林焕没当回事,每个完整的家庭都有一对望子成龙的父母,林焕不觉得羡慕,也不觉得同情。 可是晚上,当他再次从那堵墙下经过,他又听到了琴声和哭声。 一个孩子,被迫练这么久的琴? 他有几分好奇,于是顺着墙头攀上,看到了那个在院子里哭哭啼啼的同龄孩子。 孩子也听到了声音,转头与他四目相接。 漆黑的眸子,灵动的眼神。 在孩子的世界里,是否志同道合,往往只需要一眼。 林焕与他成为了朋友,那段日子一有空,就来院墙下喊他玩耍。 一来二去的,被家里的管家看到了。 小孩子心思简单,非但没躲,还直言说:“忠叔,这是我的朋友,能给我们拍个照片吗?” 管家和颜悦色的拍了,当晚就和晚归的长辈们说了这事。 自此,林焕再没见过他。 据打听,他被父母送去了外地的贵族寄宿学校。 林焕认为他父母的做法在情在理,一个上等人家的孩子怎么可以和他这种没有父母管教的坏孩子在一起? 然而懊恼还是懊恼的,毕竟那个时候,他真心相交的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转眼十年过去,这件往事早已被林焕深埋在心底,他不知道的是,对方还在孜孜不倦的找他。 好容易打听到他进入了国家调查局的初选名单,又立刻申请休假,亲来南岛担任神秘教官。 对外,他是去选择朱雀候补队员的,其实,他单纯的是想去看看林焕,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过得好不好。 让他惊讶的是,林焕竟想也加入朱雀?朱雀是什么样的组织他太清楚了,自己误入歧途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让他也身不由己的过完一生?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一心一意的想淘汰掉他。 想来林焕能成为一名国家首席搏击教官,有他自己的努力,也是他在背后推动的结果。 厘清了前因后果,林焕觉得心中酸涩,感慨万千。 肖一游的变化太大了,他经历过什么,才由一个爱哭的单纯小孩,长成今天这副步步为营,工于计算的模样? 曾记得他们儿时想要的,都是简单平静的生活啊。 …… 林焕在镜子湖边住下来,这一住就是八年。 这里罕有人迹,他乐得自在,每天带着狗去湖边捕鱼、去林子里打猎,回来看看书、品品酒,过着肖一游想要的生活。 这一年的冬季来得格外早。 林焕早上起来拉开窗帘,屋外的积雪埋了一楼的整扇窗户。 他想着昨日放在树林里的套子,急急忙忙的清出了雪路,带着狗和□□绕过镜子湖查看。 找到标记,挖了半天才从雪地里启出一只冻僵的兔子。 他提着兔子,照例在森林里漫无目的的绕了好一会儿,到了中午,才想着回来简单弄点吃的。 结果未到门前,他就看到烟囱里冒出的汩汩烟气。 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衫,抱着手臂斜倚在门边,眉眼带笑。 林焕远远站着,发怔。 他独自在这冰天雪地里隐居了八年,曾见过肖一游很多次——有时候在林子里陪着他漫步,有时候同他在湖边小坐,有时在厨房里忙活…… 他永远穿着那件浅咖色的风衣,永远不会开口。 林焕有些奇怪,今天的幻象怎么不太一样? 踟蹰间,只见对面的人垂头笑笑,叹了口气。他向着林焕走过来,环住他的肩,慢慢的抱紧了他。 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使得林焕有一瞬的恍惚。 肖一游在他耳边懒洋洋地开口:“拿只兔子要这么久?饭菜都凉透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新文《论花瓶团宠的逆袭(娱乐圈)》求收藏 原TY娱乐训练生阮言秋唱跳出类拔萃,业务能力炉火纯青,被雪藏解约转签一家小公司,打算换个路子磨练演技——结果新老板安排他参加一档时下大火的男团选秀综艺。 阮言秋表示:除了演戏,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于是老板为他量身订做了一套完美花瓶小甜心人设…… · · 没钱不敢再解约的阮言秋一脸视死如归:不就是演个花瓶小可爱吗?我可以! 奈何他演技太次,几场公演下来,花瓶彻底崩了,各家粉丝纷纷爬墙: “啊啊啊!我家啾啾唱功辣么优秀!” “嗷嗷嗷!被我家啾啾的性感舞姿惊出了鼻血!” 男粉:“卧巢,我能看我家银发美人舞台focus一百遍!” 阮言秋的人气一路高涨,直逼C位大佬简岚。 成团之夜前的最后一次采访,有记者挑事:“言秋觉得有希望C位出道吗?” 阮言秋如实回答:“可能吧。” 记者立刻转向简岚:“您怎么看言秋对您C位发出的挑战?” 大佬简岚从一侧伸手揽过阮言秋的肩,对镜头作邪魅一笑:“别闹,自己人无所谓的。” ……………………………………………… 表面阳光正气内里颓废中二稳坐C位邪魅大佬攻VS天赋过人努力也过人容貌更过人奈何演技不过人爱财如命淡泊功名受 第95章 总结 2020年6月22日下午2点35分,这篇历时半年构思、写作的逃杀文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搞了这么一篇我能力之外的东西,过程很痛苦,我心很累。 最初的想法其实是好的。我喜欢看悬疑惊悚的东西,电影啊、小说啊,包括刑侦类的短剧啊……都是我的爱好,能自己构思一篇类似的东西,想想都十分有成就感。 可动起笔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要在紧凑的剧情发展中把攻受的人设立稳,把受对攻的感情变化解释得清楚明了,做到自然合理而不尬,这一点对我就是个考验了,更何况还要把故事写得吸引眼球!我知道自己某一部分没能控制住,回看还是觉得很遗憾的。 这篇故事一样没有大纲,有了个基础的想法和大致的感情走向,就急匆匆的动了笔。 惭愧的说,在写完第一部 分热身游戏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副本一该写什么,在写完了副本一轮回高中的时候,又折腾了很久才想出了副本二长青殡仪的纲,副本三谁是凶手是一蹴而就的,灵感爆棚,写的自己很爽,副本四则累的要死,每天都有编不下去了的感觉,女巫小游戏那里又找到了一点感觉,写的很开心,副本五啊……那时候存稿即将用尽,每天都在赶赶赶,写完了这一章,下一章完全没头绪的那种赶,当时和基友说,每天早上往那一坐就想起当天三千的任务,想抱着电脑嚎啕大哭,因为灵感枯竭,一天码三千都很勉强啊——我为啥要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呢! 唉,事实证明,有灵感的部分反馈也不错,赶稿子的部分出来的效果也不好,所以奉劝各位作者大大,一定要有大纲啊! 再说说情节。前两个副本没什么可说的,副本三谁是凶手当时想要设计的内容更多,如果把游戏规则稍微改动一下,后面码出个二十章,慢慢的玩排除法,再加上几个反转是没问题的,想想还是算了吧,我太懒了……呜呜。 副本四当初没想写的,完全是为了带出终章里的十个关底BOSS,在这一副本中,吕婆婆、丁猴都是新人,为了增加红鸢的神秘感,特地没用太多笔墨来描写这个姑娘,结果写到副本五我又太疲惫了,草草的抹了人家的脖子,导致这个角色不是很丰满。 关底的十个BOSS,原计划是有熊图一份的,后来觉得熊图无非是个无脑猛男,写不出什么新意了,干脆咔嚓了补一个炮灰进去,于是就有了拉帮结派的丁猴这个角色。 再说说薇薇,这个姑娘是真的惨啊。我一直写到90章,她都被我定位为攻受的红颜知己、忠实的朋友……可是快完结的时候,我突发奇想,颜老死后,攻受加上一个姑娘去找门,这配置好尬好多余哦,就把她给反转成关底大BOSS了……真是任性啊。 把她反转的时候,关于薇薇的身份和初始武器也是有一些考量的。我想把初始武器搞成身份互换卡,把她的身份和红鸢交换掉(警察实际上是红鸢),再给她隐藏武力超群的设定,这样非常有写头,能多出三四章没问题。当然,我又放弃了……再横生枝节我的脑子就要炸掉了,汗。 哦,对了,情节上还有一处。大家记得女巫游戏里林焕最终选择了哑林焕吗?写这一块的时候,我是暗戳戳的想让林焕选错了人的。这个错误的肖一游会陪着林焕一直到第十道门前,被发觉不对的林焕一枪崩掉,然后林焕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副本。可是我如果这么写的话,肖一游又会缺席很长的篇幅,亲爱的读者们发现这个肖居然是假的,会不会气的狂投我月石?我越想越怕,所以还是算了吧。 关于这篇文本身哈,有两个让我哭笑不得的乌龙。 首先呢,这个文本来是打算全文存稿的,我工作比较忙碌,全文存稿可以好好构思故事,有充裕的时间写作和修改。我有一次修文的时候把前几张存稿整理好了放在晋江存稿箱,也不知怎的就顺手选了三月的某一日发表,心里想着以后慢慢弄呗。然后我就忘了!三月它自动发了!我还不知道!编辑找到我,说:你这题材不行啊,你报备了吗?我还傻傻的回复还没发呢都可以改……上去一看,都发了三章了,恶寒啊!我只有十万存稿啊……小萌新从没在这么少存稿的时候发过文!心里极度没底!可发都发了,只好将错就错的更下去,日更强迫症的表示紧张,害怕,无所适从!好在今天终于完成了,我要使劲夸夸自己,三个月来,我没有过一天断更呢!这信誉杠杠的!所以跟读的小伙伴们,咱说话算话,绝对值得信赖! 第二个乌龙哈。唉,看过我最初抛出去那三章的小伙伴都知道,这篇文的人设大改了。林焕不是什么小首席搏击教练,他是国家白虎特战队的一名全能特种兵,而肖一游是闻名全球的一个恶人(实际身份是国家朱雀先锋小队的卧底柳),罪行累累那种。特种兵和贼头子,多带感啊!可惜,这个是不能写的……我有错,我居然不知道不能写特种兵!蒙头写文连论坛都不读的萌新活该被编编谈话!囧啊。所以后来我就大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有一个细节啊,林焕会在逝去的战友墓前敬军礼,如果他是一名特种兵是不是就合适多了?这个细节,我不舍得改啊…… 这一篇的成绩和上一篇相比没有太大起色,我想了又想,总结了几条缺陷。 第一,语言不够顺畅。遣词造句有一种繁琐的感觉,对于逃杀这种重剧情的题材极度不友好,会引起阅读障碍。以后一定注意。 第二,攻受人设。我在写前一篇文的时候,基友说我的攻前期太弱,表现很狗腿,我深以为然。本人喜欢强受,相比之下对于攻的塑造就会欠缺一些,这本想改掉这一点,就塑造了一个强攻,强过受的攻。哈哈,结果好像有点弄过了,主受视角嘛,受在武力心智上都不如攻,就会令前期的读者们不爽了。跟读下来的小伙伴都知道,我们林焕是很强的哈!总之这点是我的错,下本一定注意了! 第三,故事趣味性不足,这个很致命啊,不够吸引人。 谈谈以后打算。下本想开的是男团文,一直都喜欢看男团综艺,偶练、青你、以团、创造营……边看边抛洒鼻血……呃,咳咳,内个,反正打算写个男团选秀文,想想就很有动力呢! 这篇文依旧打算全文存稿,我会先休息一个月用来充电,看看写文方面的专业书籍、扒扒金榜文、研究大神文,做做笔记,我要以最好的状态投入到下一篇文去,不为成绩,只想出点自己喜欢并且认同的精品,希望不负此心吧。 文笔成熟之后我还想转更加考验笔力的刑侦题材,这些都是后话啦。 最后,我要感谢跟读的小伙伴们,虽然我不经常看评论(因为害怕),但每次上来看到你们暖暖的回复,我都会很感动很感动,你们是我更文的动力,是对我努力的最大肯定! 【惊蛰_,猫小萌,香菜,瓜牌提词器1307,墨染燃燃,樱翊,圆圆吹爆雷卡,乘风破浪之栋,谢小池,某哭选手,忆熙,叶迎之和沈行打架,萧瘳,callingsherry,墨上独人,17904633,超能睡,我那是激动吗?我那是非常激动,徐枉盐,38907217,42212341,猫女王样?,步重华,我的猫呢,嘛呢】 爱你们!笔芯~! (PS:为了带下一本预收,本文到线会入V,还没看完的小伙伴们抓紧哦!) 2020年6月22日傍晚于家中 作者有话要说: 男团新文求收藏《论花瓶团宠的逆袭(娱乐圈)》 原TY娱乐训练生阮言秋唱跳出类拔萃,业务能力炉火纯青,被雪藏解约转签一家小公司,打算换个路子磨练演技——结果新老板安排他参加一档时下大火的男团选秀综艺。 阮言秋表示:除了演戏,我真的什么都不会! 于是老板为他量身订做了一套完美花瓶小甜心人设…… · · 没钱不敢再解约的阮言秋一脸视死如归:不就是演个花瓶小可爱吗?我可以! 奈何他演技太次,几场公演下来,花瓶彻底崩了,各家粉丝纷纷爬墙: “啊啊啊!我家啾啾唱功辣么优秀!” “嗷嗷嗷!被我家啾啾的性感舞姿惊出了鼻血!” 男粉:“卧巢,我能看我家银发美人舞台focus一百遍!” 阮言秋的人气一路高涨,直逼C位大佬简岚。 成团之夜前的最后一次采访,有记者挑事:“言秋觉得有希望C位出道吗?” 阮言秋如实回答:“可能吧。” 记者立刻转向简岚:“您怎么看言秋对您C位发出的挑战?” 大佬简岚从一侧伸手揽过阮言秋的肩,对镜头作邪魅一笑:“别闹,自己人无所谓的。” ……………………………………………… 表面阳光正气内里颓废中二稳坐C位邪魅大佬攻VS天赋过人努力也过人容貌更过人奈何演技不过人爱财如命淡泊功名受